书名:高干文灯红酒绿

高干文《灯红酒绿_分节阅读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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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淡淡微笑着将车打着了火。

    停在五星级酒店门口时,褚颖川接了一个电话。

    三月轻轻的转着手上的纸杯,那被熬的浆子一样浓稠的莲子粥晃着。想来刚刚出锅,还有点烫手。

    这是她第一次见有粥装在纸杯里,只是可惜他们都没什么胃口。褚颖川接完电话很长一段时间,点了烟斗,不多时车内就无声的流动一股呛人的烟草味。

    其实三月耳朵很尖,躲不开听了一个大概。但她也不开口,只是拿出手机,放了一首Pris的《Dream》。

    车里连灯都没开,黑沉沉的。

    他们静静把玩着手里杯粥。

    不知道过了多久,褚颖川才下了车,维持着他的绅士风度,绕过来给三月打开车门。

    坐的时间长腿有些麻,三月抓着褚颖川的手才能站稳。但,他们的手都太冰了,仿佛排斥这种刺激,彼此一触就避开。

    进了酒店顶楼套房的直达电梯时,三月也没觉得什么不安,她笃定褚颖川绝不会做什么。

    果不其然,电梯门刚打开,就听见清脆的洗牌声,已经开了四五桌麻将。三个人坐在一旁沙发上闲聊,乐天见褚颖川来了,忙笑说:“就差你,三缺一,可憋死我们了!”

    看见褚颖川身后的三月,眼色则立即暧昧起来:“我们说你怎么这么晚来,原来……”

    话尾意味深远的拖长。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总统套房里,踩上玄关铺的雪尼尔纱材质,毛绒绒堆簇而成乳白地毯,视线自客厅、会客室与宴客厅扇形展开。

    红男绿女,果然热闹非凡。灯开的过多有些晃眼,米色的地毯恍如扇穗子簌簌地摇着,只摇到尽头的落地窗边。猩红乔其纱的窗帘半掩着,那样高的视线,再没有层峦叠嶂,天空中织有一轮圆月,月光像一款香缇卡粉底,晨曦的颜色。三月才忽地想起,今天是十五。

    褚颖川回身牵着三月的手,一同坐在沙发上。客厅、会客室原本整齐的沙发桌椅都被扔在一边,堆堆挤挤。后搬来的麻将桌,七零八碎,洗牌的稀里哗啦声,女人们含着巧克力糖的笑声里,褚颖川眯着眼睛不屑地转了一圈,说:“不过这么一会儿,就一团乱,底下不是有棋牌室吗?”

    说时,眼光已经落到了三月的身上。她微侧着头,回给他很轻地笑,一如他握着她手指的力道。

    细白骨瓷的烟灰缸里,有几截雪茄的烟蒂,La Flor de o的味道已经渐渐地在淡去,却不消散。

    三月想,终究没有避开。

    然后,就听见卫燎的声音自对面传过来:“他们知道你有洁癖,偏偏故意折腾乱了。今儿乐天撑腰,谁叫你来的晚呢?”

    三月听见,却不看向卫燎,眼一瞬不瞬的只逢迎着褚颖川。他似乎乐于这样的眉眼官司,她不过是奉陪。

    乐天仍旧暧昧的看着三月和褚颖川,笑的也极为暧昧:“这样才有意思啊!”

    一桌牌是几个女人闲来无聊开的,在褚颖川进来不久就散了,于是夜间飞行、毒药还有安娜苏的甜蜜梦境,袅袅娜娜到各自归属的一边。堆簇到一处,让人熏染欲醉的香气,如透着灰白的铂金,隐晦的昂贵。

    苏西素来过目不忘,细看上两眼,就惊诧出声:“百加得?!”

    三月含着笑,干脆的回应:“是我。”

    乐天身旁的女人有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笑起来甚甜。三月觉得眼熟,依稀是电视台的新生代主持。那个节目叫晓莎夜话,和着她的名字——刘晓莎。而今电视里那双温和含蓄的眼却犀利的毒人,瞥瞥三月,扫过了她的鞋子。身子又微微前倾,深呼吸了一下,皱眉问:“夏奈尔五号?”

    然后,笑扯着乐天的胳膊摇了几下,身段嗓子软的都要化了:“很少有人用‘一记耳光’的味道了。”

    语意里取的是夏奈尔的“香水要强烈得像一记耳光那样令人难忘”一句,明里似是把三月捧了一捧,暗里则又是一番名堂。

    确实,不知道何时起五号已经落了俗套,许是因为岁月堆积的尘香味道太过浓郁,许是因为半个世纪前轻挑的肉弹美人,皮囊早就腐朽老败。

    苏西眼流转,别有深意的对上刘晓莎,哧的也是一笑。女人的小性儿,被这暗香浮动一遮掩,仿佛真就软语温柔,嗅不到厮杀的味道。

    一旁的卫燎则微微失神。

    乐天仍旧张罗着打牌,又嫌弃桌子底下的地毯涩脚,疾呼服务生进来,搬开桌椅,卷起地毯滚在一边,又把桌椅重新摆好,好一顿的折腾才罢休。

    刘晓莎始终伴乐少左右,须臾不离,时不时的呢呢哝哝地耳语。乐天很吃她这一套,笑的合不上嘴第一个坐在桌边,大叫:“快点快点,我手瘾上来了,今儿一定要大杀三方!”

    褚颖川倚在沙发上看短讯,其间略拉三月一下,说:“先去替我一把。”

    三月却恍神,因为抬眼正看见卫燎起身坐过去。和核桃黑木椅子融在一起的黑色T恤,嘴里叼着烟,刻着郁金香图案的纽扣被呼吸中的薄雾一点一点的模糊。

    顺道模糊的还有三月的神智:“我不会赌博。”

    “赌博?!”乐天挑高了音调,失笑说:“颍川,你上哪里找了这么个极品!”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哄笑。

    这年月,风风火火的网络,不知道何时把“极品”二字篡改的面目全非。Frjj是极品,好男儿是极品,以及各色等等不一的极品。

    褚颖川也皱了皱眉,会客厅的灯带点落日前,衰前极盛的味道在投影她身上。三月微微地仰着脸,仿佛是头发乱了,毫不在意随手笼着,白色蕾丝的蝴蝶发卡叼在嘴里,长长的带子松散地坠到的胸口。肆无忌惮地回视着他,似并不觉得说了什么傻话。

    乐天仍旧毫无顾忌的笑着,褚颖川唇角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落座开了牌。

    三月无知无觉的搂着一个靠垫,在沙发上偎的很舒适,还是坐在乐天身旁的刘晓莎,提醒说:“百加得,坐过来啊,给我们褚少壮壮运气!”

    三月似这才回过味儿,懒懒的起身,如同所有女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了男人的身旁。

    桌子上除去一百三十六张麻将牌,有的不外乎是烟缸和香烟,金银交错的香烟盒子,盒面上都没有刻什么美丽花样,一色的光滑如镜,在稀里哗啦里折射出女人们端茶递水的温柔体贴,和三月的木讷。

    没多久,卫燎就推倒一把对对胡。几人不甚在意取出抽屉里的筹码,女人们帮着转手,纷纷落在苏西手里。

    杂乱里,卫燎像是想起什么,轻轻的侧了一下脸,目光突地对上三月。

    他们的牌搭在宴客厅,桌子正上方就是一盏四四方方的水晶吊灯,因为嫌亮,调的极暗。仿佛被乌云笼罩着,如不下雨亦不见阳光的日子,灰蒙蒙的一片晃进他的眉目。

    那些埋得不知积了多少灰尘的前尘往事,却意想不到清晰袭来。

    卫燎记得那是在十二月年关的时候,他父亲已经调任许久,却还是和她一起回了老家过年。一如既往,新与旧的交岁的三九,冷的滴水成冰。

    按例年时消遣,满桌子也是就差了一个人,都来拽她,只有外婆死死按住她,一个劲说:“十五不打,十五不打!”

    她说过,出生时是十五,老话里烧香的日子,但只有外婆这样叫她。

    那年,难得几个阿姨年时在娘家,也被她扫的败兴。

    她却不在意,只是偎进姥姥的怀里,孩子似的撒娇。刚刚齐肩的发,不一刻就乱的像一团草……

    卫燎咳嗽起来,回忆的画面被震碎,眼前的牌已经摸到了最后的四五张,还是没有一个结局。这一把牌的功夫,烟缸里已经堆积了两三只的烟蒂。

    卫燎划起一根火柴,又抽出一支La Flor de o。烟雾香气弥漫起来时,他才又抬起眼。

    苏西将头靠在他肩上,笑问:“看什么呢?”

    目光随着他,若有若无的落到三月身上。

    卫燎的眼晃了晃,褚颖川理所应当的坐在东位,他们的背后就是一整扇的落地窗。已上中天的月,照在三月身上,透过窗子一层微紫回旋。卫燎眯起眼,仿佛是望天,说: “今儿十五,月亮真圆。”

    “过了午夜就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了!”

    褚颖川说完,摸起最后一张,恰恰是海底捞月。

    乐天气的一推牌,向卫燎无理取闹地说:“好好地你提月亮,这回真输的精光了吧!”

    三月回身自包里寻出一支爱喜,她从不抽薄荷,一色的红枝。细细轻轻拈起,吸入肺腑,韩国的牌子就是好一些,很醇的烟草迅速弥漫,九转重楼,失了调子的心跳,才渐渐回归本位。

    童言无忌

    套房里男人手指的尼古丁,早弥漫成一道巨大的雾帐,刘晓莎独独对三月皱起了眉:“吸烟对嗓子不好!”

    随即似才想起三月职业,呵呵的一笑,又说:“烟酒总是不分家的。”

    有几个女人一同和笑。

    卫燎将手里还剩半枝的烟掐灭,说:“有点饿了,叫点东西吧。我记得这里的提拉米苏做的不错。”

    话音没落就有人张罗,不多时服务生已将十数块提拉米苏用银托盘呈上来。

    卫燎手里新燃起的烟,烟灰积得多,在缸上弹了几次,方才无声地落下,如同三月此时的心跳,静寂里跌宕起伏。

    褚颖川则似乎被一把海底捞月提起了性质,好心情的用叉子挑了几口,随即丢到一边说:“他们女人爱吃的玩意,太腻了。”

    盘子里,可可粉和手指饼揉合成的温香情调,诱惑人垂涎欲滴,只是可惜女人们要保持身材,便都和盘子般成为摆设,放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月的胃口反倒是出奇的好,一口气吃了两大块。她真觉得味道很好,提拉米苏顶难的就是搭配,奶油多了过甜,芝士多了则腻人,难得芝士和奶油增一分则多,减一份则少,糅合的恰到好处。

    拿起刘晓莎面前那份时,三月看看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她无声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十五。”

    吃完第三块,三月口有些干,起身去厨房。法式樱桃木的嵌入式摩登空间里,打开柜门,是整齐划一的依云,上面一个中文都没有。扭开盖子的间隙,转眼正看到卫燎只挑提拉米苏的可可粉吃,余下的亲自送到苏西的嘴边,起先苏西摇头,最后终究固执不过他,尝了一口,不甘不愿的神情。卫燎忍不住笑,他笑时一贯的眼角上挑,掠过眼睫的阴影,也落在艳丽如花的女人的眼梢。

    太甜蜜,甜蜜如最盛的阳光,连阴影都照的不见。

    不知怎么,三月风马牛不相及的想,好像三岛由纪夫那部《春雪》中,台上是一幕绵长沉闷的爱情电影,台下是稍纵即逝的欢娱,浮士绘的淫靡华丽,如同现在。

    只是三月从未怀疑过,她始终不在其中。

    手中一枝爱喜,燃了一半,深吸一口时,发现食指指尖沾了一点奶油,她低下头轻轻吮去。所有的一切也随之,深埋在眼底。她默默在心里说:“生日快乐,十六。”

    牌局过了凌晨三点才结束,大杀三方的褚颖川开车送她回去。因是往常下班的时间,三月也不觉得困,一枝接一枝的爱喜,始终拈在指间。不同于她的蓬头垢面,半开的窗外,五色路灯依旧是盛装的美人,顾盼流辉,不曾减退一点颜色。过了许久,褚颖川才说:“烟瘾这么大?”

    她将手伸出窗外,烟首细白的灰迅疾随着雾消失在逆风里,只余下一点红光。她难得顽劣的像个孩子,笑起来:“十来年的烟龄,我常想,以后我大约是会死于肺癌。”

    褚颖川愣了一下,不再说话,而三月自知失言,也不开口。沉默里,车子到了三月楼下。

    三月并没有立即下车,转头轻轻说:“褚颖川,你要上去吗?”

    这话一向是褚颖川先开口的,如今由三月说出来,他不禁哑然失笑,连想都没有的摇了摇头。好在三月也不纠缠,极快的下了车。

    车开出去时,褚颖川看向后视镜,老式的楼区路灯暗着,汽车尾灯的微光里,她长发被夜风卷出波纹,整个人好似漂浮在镜中,脸色苍白的像鬼。

    三月看着那辆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