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不免在心中叹息。叶修手中的情报、资源太少，能有这样的猜测已属不易。就是周泽楷自己，当初也未能从“地球保卫战”、“刽子手”和对方最初想暗杀的目标是叶修这些零星的线索中拼出未来的全貌。
待到一切都了然于心，已知晓的却成了不可说。
周泽楷只能尽力维持住脸上的微笑，侧头望向身边人的面庞，认真地开口：“你是宇宙中最重要的人。”
叶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错开了视线——这种极少在他脸上展现的，似乎能归类于“不好意思”的表情让周泽楷根本就移不开眼。
“要不是我习惯了你的说法风格，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是在告白呢！”
……我就是在告白啊。
周泽楷很想就这样将真心话直接坦白，然而他们在这一瞬走进了餐厅，人工智能服务员迎面而来的搭话让他将这句话又咽了回去。待点好餐坐在位置上，话题已然换了一个。
“其实我现在觉得定点最好的地方还不是死不了。”叶修掏出烟盒才想起公共场合不能吸烟，又将它塞了回去，“最实用的绝对是学功夫的时候！别人肌肉拉伤、软组织挫伤的时候都要好几天才能好，我没两下又活蹦乱跳了。师傅总说我天赋不算顶好入门又这么晚，最后能强身健体就不错了，结果发现不怕打这点没人比得上，多被打打就好了——你瞧瞧这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受虐狂！”
“出师了？”
“当然，也不看看哥是谁。”叶修抬了抬下巴，似乎是现在自己比对方大上六百岁的缘故，曾经看起来只会觉得对方骄傲耀眼的表情，现在在周泽楷眼里就颇有种求表扬求抚摸的意味在里面，“不说别的，我有这么好的金手指，如果不好好利用起来让它烂在那里，那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周泽楷用一句地球上的话来回答：“学海无涯。”
“必须的。”叶修用手指在桌子上划了长长的一道，“我和你之间可有着千年的距离，不快点追上你怎么行？”
周泽楷听得心里一热，而后就是酸涩感在不住地发酵膨胀：“以后我要追赶你的。”
“哈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要加倍努力了。”
他们边吃边聊，多半时间是叶修在说，周泽楷安静地听。周泽楷恍惚想起他们也曾有过一次类似的谈话，处境也是相仿只是调了个个儿。突然间他也想录个音什么的，可看着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的叶修，他就连伸手去口袋里摸音速起子都舍不得动。
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周泽楷忽然觉得他提前知晓还剩下多少时间或多或少也能算得上是一种恩赐，虽然眼睁睁看着倒计时上数字减少的过程太过疼痛，可至少不会在猝不及防迎来分别后再去埋怨自己当初没将对方看得更加仔细……
“小周……小周？”
“嗯？”周泽楷回过神来，握着叉子的手指紧了紧。
“我问你接下来有安排没有，要不要去哪里玩？”叶修并没有介意周泽楷的走神。
“不看书了？”
“这件事调查得差不多了，没必要一直在这泡着了，其他的知识补充我借几本走就好。”叶修放下叉子，周泽楷立刻递了张纸巾上去，他接过擦了擦嘴巴，接着说，“宇宙那么大，要全塞进脑子里也急不来。我们在图书馆约会都五次了，你难不成打算把以后我们每次见面都搞成读书会？”
五次吗……
周泽楷在心里记下，将问题丢还回去：“你想去哪？”
“唔……有的时候选择太多了反而不是好事。”叶修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笔记本的封皮上敲打着，“咱们总是去一些很出名的节点，自然奇观人文事件什么的……那有没有一些，很普通但是还是很好玩的地方？”
“……比如？”
“呃，比如黑市、拍卖会一类的？”
宇宙中声名赫赫的拍卖会周泽楷倒是想起了几个，但是不重要的卖品他们看了也提不起兴致，而看得上眼的在时间线中也不可更改必须被特定的人买走，这么说来去了也没什么意思。这样说来，倒是可以去下那里……
“怎么样？想起什么没？”叶修一脸期待地看了过来，眼睛里似乎有星点烁烁。周泽楷曾经很想在叶修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想带着叶修去所有新奇的地方，给叶修展现所有未曾见过的风景，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心境却早已与当初相差千里。
他只能依旧微笑，说出那个答案：“宇宙最大的赌场。”
“多大？”
“比太阳大。”周泽楷说完还是形容了一下，“非常繁华，中立地带，什么种族、玩法都有。”
“虽然我没赌过，但听你这么说还真有点好奇。可问题是我连人类玩的那些都不太清楚——这赌场肯定还有很多外星的赌法——咱们有多少钱够我输啊？”叶修对赌博这方面显然是停留在了“十赌九输”的印象上。
想起叶修那神一般的气运，必须装作对此一无所知的周泽楷只能往自己这边揽了：“不差钱。我手气可以。”想想又补充一句，“除了麻将。”
“噗！”叶修差点笑喷，“你居然还打麻将？哈哈哈完全想象不出你坐在桌子上修长城的样子哈哈哈！你这也太接地气了吧居然还学会了我大中华的国粹啊我去！没被大妈们打趴下吧？谁教你的啊哈哈哈！”
想起那个黑历史周泽楷就蔫了，他何止被打趴下，简直就被打到地下室去了，三层。叶修说得对，他这脸黑确实连重生都治不好，因为他重生压根就不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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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给小周留下了精神创伤哈哈哈哈
第六十章
与图书馆星一样，这座宇宙最大的赌场也是用一整颗行星打造的，原本的名字已经无人去记，世人只称其为赌星。城市乡野、大街小巷，无论身处何地，只要有人，任何生活中的小事都能赌——哪怕是在街边小店吃顿饭，老板都能和你就最快多少时间能吃完面前的食物来上一把。
比起正规的赌场，叶修显然觉得街头赌博要更有意思，甚至围观别人赌也非常有趣。而且接头赌博不比赌场中有规则的游戏，要灵活得多，也不可控得多，两人参与了好几次，有输有赢并没有显出多好的气运。可等他们终于走进了大赌场，叶修那被神眷顾了一般的手气就立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别说之前对自己的天赋技能一无所知的叶修本人，就是早就亲眼见识过一次的周泽楷都被惊呆了。
“小周。”看着面前的筹码，听着身后围观群众的阵阵惊叹，叶修认真地说，“我觉得我这两百年真是白活了——我居然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赌神在世！”
可不是吗！宇宙中赌博玩法千千万万，不少都极具技巧，甚至叫人淫浸其中十数年都不敢妄称精通。可每张桌子叶修也就是扫一眼规则就坐了下来，啥都是一知半解，撇开他自己知道没戏的弃牌，只要跟到最后的，他就稳赢。而最可怕的地方还不在于他能上多好的牌，而是在于冥冥之中似乎能把庄家的底牌也操纵了——自己的牌太烂？没关系，庄家比你还烂。而要拼谁牌好的时候——不好意思，我这边就是能够压你一头。
看着头顶的电子眼再不停地转动，周泽楷敢保证现在赌场的员工正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叶修的一举一动，甚至放慢十倍录像一帧一帧地分析他有没有出老千。
现在的叶修的筹码已经多到惊人的地步了，一开始还各种颜色的都有，现在基本就只剩下黑色的最大面额的那种，必须放在旁边的好几辆推车上，因为桌子上放不下。他坐的这张桌子除了周泽楷也在玩，都没人坐下了——不，不仅这张桌子，整个一楼大厅里都没几桌有人了，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楼上还有不少探脑袋的，就连媒体都闻风而至。
牌再一次发到手上，周泽楷看了一眼底牌，很干脆地弃了。而在他弃牌的瞬间，叶修却拍了拍旁边的几辆推车。
“这些。”
周泽楷瞬间都想把耳朵捂住了——整个大厅的人都在尖叫。他们坐的这张桌子不限上额，这一把下去赌场绝对要哭上好些日子了，也无怪乎人们如此激动。这一把叶修几乎把他所有的小塑料片都推出去了，这么大的数额，纵使是日夜不歇经营的赌星，十年也不见得能碰上一次。
只是……
周泽楷看了眼身旁坐着的人，微微皱了下眉。
“开！开！开！”
不知是谁开始喊的，这声音瞬间将整个赌场点燃，周泽楷已经看到赌场高层工作人员在旁边擦汗了——真为难这个可可罗人了，汗腺那么少都能擦这么多。
当荷官将牌翻过来的时候，刚刚还燃烧着的赌场简直瞬间就要炸开了。周泽楷听见那位等着采访的蝇人晃动着口器对着镜头说道：“这真是太不走运了——我指的是高脚杯赌场——底牌太小了，只比两种牌面大，除非这位先生就是这两种之一，但没有人会拿着这么小的牌跟到最后。另外一位先生牌弃得有点可惜。所以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几乎可以断言……什么？！”
方才大厅里有多闹腾，现在整个场子就有多安静。
叶修亮出了他的底牌，正就是所有组合中第二小的。
“靠！输了！”叶修很难过似的拍了下桌子，“我还以为我这运气真的逆天，结果也没有神到这种地步啊。”
人群又再度嘈杂了起来，多的是人在说叶修这牌面都敢这样赌傻得简直不可救药，真以为是司掌运势的神不成。叶修没管人们的议论，谢绝了采访后就说不玩了，和周泽楷一起赶紧把筹码给换了——这时人们才发现虽然周泽楷不像叶修一开始赢得那么夸张，但是筹码也是翻了五倍的，这战绩放在平时也足够让人围观一下，只可惜被叶修今日的表现压得黯淡无光。
“……为什么？”等周围总算是没人了，周泽楷终于问了出来。
“什么为什么？”
“故意输。”周泽楷说得笃定。他确实早就发现了，叶修在把筹码全押上的时候，肩膀有些许的紧绷，这说明他有点紧张。可周泽楷比谁都清楚叶修就是来玩的，开心就好，钱财对他们来说就是数字，想要多少就能弄到多少，纵使赌局确实可以带来刺激，可叶修不至于为了他根本就不在意的东西紧张。可在输掉的瞬间，叶修就放松下来了——这说明叶修担心的不是赢不了，而是输不了。而且最后叶修剩下的筹码刚好就是周泽楷一开始给他换的本金，要再不清楚叶修的想法，周泽楷就白看他这么多年了。
“诶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叶修却并未对周泽楷发现自己真实的意图表示惊讶，反而对他不知他这么做的缘由有些不解，“讲真今天我真是操碎了心，想输还真不容易——你看之前那把我牌那么烂都能赢。这把我都想万一还是输不了那之后就只能一轮轮弃牌耗掉筹码了，但这也太明显了！”
“……已经很明显了。”
“那是对你。”叶修笑道，“别人估计会觉得我是一直运气太好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然后趁没赔本赶紧走人。”
“所以？”
“嗯？你还真不知道？大概你平时不太关注这些吧。我跟你讲，这种时候我要是再不收手，赌场肯定要派坐镇的大鳄出来短我。我只是运气好，真要碰上大鳄那种又有技术运气又好的，估计要血本无归啊。就算没赔我一直赢，等出门，绝对要被套麻袋。我看你赢得也挺狠的，但和我这一比，赌场瞬间就能接受了。”
周泽楷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赌星，不出千，输赢全凭本事。赢多了，担心，还能请赌场保护。”
“啊？”叶修愣了一下，“也就是说我赢多少也没关系？”
“有关系的话，谁来？”
“……所以我刚把那些钱全扔水里了？”
周泽楷哭笑不得地点头。
“我靠……垃圾电影害人不浅！”
两人忍不住在街头笑成一团。
“啊，不过输了也好。”好不容易笑完，叶修又道，“运气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可能一直都在的。全花在这种东西上不划算，要是等真需要的时候就不走运了怎么办？”他一双眼睛望了过来，里面有灯光和周泽楷的身影，“光是遇到你，我就愿意用我所有的运气去换，既然还有剩，那就攒着留给咱们一辈子好了……喂喂你怎么这个表情啊？怎么，就许你肉麻我，不许我肉麻一下你？”
“许。”周泽楷喉结滚动了一下，“多说点，我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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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分不清糖和刀了你们别看我……
第六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