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绮罗香

绮罗香_分节阅读_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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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景早已习惯夜半惊醒,她蜷在狭窄的木榻上平复了一尚,却忽然听得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林中响起,那是人踩在断枝枯叶上的声响。

    来人不少,流景蹙眉倾听,那群人离得更近了,脚程如此之慢,步履紊乱沉重,是一帮不懂武艺的人,前进的方向就是她茅屋所在。

    流景心里极其疑惑,却也并不打算规避。

    她此时正心思郁结,打定了主意,若来的人是来闹事,正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不久便看到屋外明亮的火把,如此明目张胆的进山,倒不像是寻事。

    流景从茅屋墙壁的缝隙里一眼望去,来者多是妇女,她们走得近了,火把插在地上,流景正要看她们能出什么花招,却见屋外扑通一声跪倒一片。

    她活这么久还未见过这等场面,惯于不动神色,只静观其变。

    外面那跪在前面的妇女微微抱拳道:“我等都是山下良家妇女,久闻山上的少侠仁义为怀,还请救命则个。”

    “……”流景挑眉,这世上真是出了怪事,还有人求她来救人。

    “我等都是听了薄言先生之言,上山来求救的,还请少侠稍伸援手,救我们于水火。”

    这等无聊之事她置之不理,靠在榻上几欲睡着,却听外面忽而响起一道清清脆脆的声音:“姐姐,难道连你也怕山下那些烧杀抢虐的恶人么?今日你不救我们,我们沦丧敌手,被坏人欺凌,怎知他日那帮坏人不会找上姐姐!”

    流景睡意昏昏里想冷笑,敢找我,那是他们嫌自己活得太久长了。

    外面的人又跪又叩首,又哭又哀求,闹得她睡不着,她索性拆了茅屋后墙,钻进山里,找个僻静处,挂在树上补觉。

    次日天亮便舞刀练功,猎了一只肥壮的野兔烤着吃了,才慢悠悠回去,人群早散了,风声入林,分外寂静。

    茅屋破了的半边墙她也不补,只拾了些柴草虚虚遮住。

    入夜流景早早便睡,这回不等梦魇惊醒,又被一群妇孺围在屋里,她不甚其烦,拆开茅屋墙上柴草,又溜了出去。

    她不理世事,更不说什么侠义救世,任由她们闹了几日,终于不再来了。

    流景仍旧日日练武,四处游览,几乎踏遍贵清山头。这一日猎了一头野猪,扛回时天色已晚。

    她信步闲走,忽觉身边矮树丛中轻轻一响,心下顿时警觉,四处留神查看,面上却不动神色,脚步也不停歇。

    掀开茅屋柴扉,忽闻空气中一股甜腻之气,流景连忙屏住呼吸,心下却是冷笑,偏远荒蛮之地之人,真是无知无畏,竟拿迷药这等下三滥的东西打起她的主意来了!

    流景略略一想,此前看见埋伏此处的不过五六个人,粗粗打量,在她眼里根本不是什么高手,不入流的角色罢了。

    流景要在此地杀了这几个毛贼自然不成问题,只是还要动手处理尸首,真是麻烦之极,她索性将计就计,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得了什么疯病敢来劫她的道!

    流景扶着门扉,身子一软,晃了几晃,倒在了地上。

    外面的人一时之间并不敢妄动,等了一阵才凑过来探她鼻息,一群人兴奋之极:“什么厉害角色,却也着了我们的道!”

    “哟,果真是个清丽的小娘子,瞧这……”伸手就要摸她的脸颊,被人啪地一巴掌打了下去,“干什么,忘了老大交代,这女人厉害,拿回去他亲自处置!”

    那动手动脚之人一边帮着同伴抬她一边嘟囔:“什么厉害,还不是一包软骨散的事!老大还不是只看重美……哎哟,这……”

    他们将流景抬将起来,一眼便看见流景从脖颈蔓延到脸颊上的伤痕,沉不住气的不免叫出来:“这算哪门子的姿色!麻皮比她也强!”

    流景原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要去贼窝探个究竟,这一下戳到她痛处,她气得目眦欲裂,早起了杀心。

    只是这几个流氓货色还入不了她的眼,杀了也是白费力气,她要潜去贼人老巢看看,到底什么头目调/教得出这等浑人!

    那劫她的人中却有一个笑嘻嘻道:“你懂什么?这世上有人专爱这等伤残之人!”语气甚是猥琐卑劣。

    流景只听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人却偏不识相,伸出手就要摸上她脸上伤痕。

    是可忍孰不可忍!

    流景忽然双腿扫过,霎时便将两人扫倒在地,伸手便将方才意欲轻薄与她的人各打了一个嘴巴。

    变故仓促而起,众人尽皆惊恐,忙爬起来将她团团围住,却也不敢近前,只是咋咋呼呼:“臭娘们,你中了我们的毒/药,还敢猖獗!”

    流景冷笑一声:“那也叫毒/药!带我回去,我跟你们老大聊聊!”

    有人按捺不住,亮出兵刃来,流景实在不愿脏了这块地方,侧身避过,身影一闪,已冲出他们六人围拢的圈子,她原指望将这六人引开了去,谁料她回头一看,这六人已做鸟兽之散,夺路而逃。

    流景哭笑不得,倒是起了玩性,将她六人挨个捉来,扒了他们裤腰带将人绑成一串,吆喝着叫他们带路,折了树枝在后驱赶,胆敢耍花样者,当即便是树枝招呼上去,打的六个大男人哀叫不已。

    这一路走走停停,到他们匪窝时她已将六人杀了三人,余下三个战战兢兢,唯她之命是从,什么老大之名,江湖道义,早被抛诸九霄云后。

    流景不想捉她的毛贼虽小,那贼窝里倒真有厉害角色,若不是她使诈闯进去杀了个措手不及,只怕绝难伤对方根基。

    恁是如此,还是走脱了好些小贼,她擒贼擒王,追着那逃跑的老大老二跑了一夜,虽是将那贼首杀了泄恨,却依旧伤了手臂。她也不在意,草草包扎,踏着尸队血河走出来,已是次日天将明时分。

    那窝土匪甚是嚣张,竟牢筑暗室,关了好些妇人女子在里头,她一并放了,却也无心接受她们的千恩万谢,兀自茕茕下山。

    流景吃过医治不当伤口发炎的苦楚,况且山里潮湿,不宜伤口愈合,便等着天明了进城去抓药。

    谁知她放下银子时那药铺的老大夫非但不收,还恁是塞了一箩筐的补药给她,她甚是莫名其妙。

    待出了医馆,狭窄街道上满满当当都是人,兜着鸡蛋菜蔬面粉窝头,甚而布匹衣料,都直往她眼前送,哄哄闹闹吵成一团,尽是谢她救命之恩,更有甚者当街跪倒叩首如捣蒜,后面效仿者无数,乌压压跪了一片。

    流景实在不知所措。

    要是有这许多人来问她寻仇,拼死打出去就是了,可是有着许多人围着她只为谢恩,她……溜走?可是这许多人见证,说她会飞檐走壁,以后只怕不得安生。

    她僵愣了片刻,才伸手扶起一人。

    后面跟着站起一排:“大侠你救我家闺女性命,这小小心意敬请笑纳。”

    “是啊是啊!”“少侠!我的鸡蛋请笑纳!”“大侠!这些绫罗实在罕见……”“姑娘,老汉我家贫,这点薄礼……”“恩人,这是……”

    流景被这热情惊得不轻,退了两步,进了那药铺,寻着后门,就要遁走,那大夫笑的脸上皱纹深深,“乡亲们的心意,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跑什么?”

    “我……”流景还未说完,外面的人挤进来,东西都堆在药铺小小的柜台上,眼前是一张张的笑脸。

    流景见推却无望,便也挤出个笑容来回应,额上冷汗都要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_⊙),别人冷起来她能更冷,别人热情起来,她就手足无措。

    ☆、边城小捷

    “报!”

    “讲!”

    “丁先锋所率部遭到伏击,情况危急。”

    戎装裹身的男人只是眉头微皱:“继续探报!”

    “报!丁先锋所部已遭合围,正在力战。”

    男人还未答话,外面又是士卒的脚步声响起。

    “报!卷耳姑娘求见。”

    只见大手一挥,男人神色异常坚决:“不见!”

    卷耳人却已经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爹,求您救救姐姐。”原本娇俏的姑娘此时涕泗俱下,哭的甚是狼狈。

    “不救。”

    哭啼的人被噎了一下:“你……”哭得更凶了。

    “来人,带回去,锁起来!”

    “啊……呜……”哀求无用,撒起泼来:“我不要……喂,不要啊!放开我……爹爹,求求你……”声音渐远了。

    “报!丁先锋所部战况惨烈,死伤极重。但凉人伤亡更重,战局胶着。”

    “报!凉人后援已靠近峡谷!约莫万余。”

    那戎装的人才露出点笑意来:“好!叫他们依计行事。”

    “是!”

    他步出帐外,眼前山脉墨绿,大多是禾苗将熟,外面车辚马啸,许多人脸上俱是轻松笑意,唯有他,眉头紧蹙。

    斜阳渐沉,胭脂红的晚霞烧败了的木柴一样渐渐熄灭,天地一片暮色。

    而他已在帐外伫立许久,来往的探子一遍一遍传递战局的情况——突袭得手,合围成功,趁乱截杀许多敌人……终于听到阵阵马蹄声夹着欢呼声渐行渐近,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战场变化莫测,他纵设局诱敌,占了先机也不敢大意。

    胜了,欢呼声吆喝声响成一片,燃烧的火堆重新照亮漆黑的夜空,士卒们欢欣鼓舞,杯盏交错,满斟豪饮,吃喝欢饮庆贺声此起彼伏。

    外面太闹,显得帐里更静了,烛心燃烧的哔啵声清晰可闻。旁人都在热热闹闹的庆贺,唯有她流景,伏在榻上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