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绮罗香

绮罗香_分节阅读_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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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新朝营中也聚着一帮人在议事,雷乾神色甚是愉悦,“二皇子继位,想来忌惮三皇子势力,定不让他带兵出征,哼哼,他自断手足,咱们正可乘虚而入。”

    秦副将也缕着胡须,“看来是天意如此,旧朝气数已尽。”

    底下人热情高涨,议论纷纷,宁慧端坐主位,却不动声色,她自然知道天意归天意,这其中也少不了他那个好二哥的功劳。

    众人把旧朝叫得上名字的将领都排了一遍,其中已有一半涉及争夺大位,是那旧朝的新皇帝绝不敢放心任用的,剩余的一半虽然也各有本领,但当权者既是与那老皇帝一般多疑苛责的二皇子,再加上旧朝沉珂已重,朝政腐败,断不是几个人能扭转局面的,众人心里的石块已稳稳落了地。

    正月十六开印办公,西南的加急折子便雪片般往皇都飞去,这折子向来是两份,一份是雷乾亲笔,禀报军务,一份是宁慧亲笔,禀告军务之余尚有家长里短。

    但总过不离流景二字。

    雷乾奏报:臣与元宵夜趁敌不备攻西南小城北润,流景盘上城墙,垂下藤绳供其麾下士卒攀墙,制敌意料之外。

    适时守军松懈,待攻城鼓起,守军急欲调兵,奈何街上百姓云集,军队寸步难行,不出一个时辰,北润城破。

    宁慧奏报:景率人先登城墙,后乘乱开城门,将军等人径从大门进城,须臾已换城防,易旗帜,攻下北润。景尚有余隙,盗得北润街上花灯一盏赠妹。

    雷乾奏报:老臣率军与正月末攻西南小城绫罗,其守军顽抗不降,战局胶着,流景率人掘地道进城,烧粮草,断水路,守军断炊少粮,始乱,再一日城破。

    宁慧奏报:绫罗城墙既高且固,守军防备严密,攀登无望,景欲掘地道入之,将军亦曰:可!

    乃率人掘之,至夜方归,妹举灯而照,景尘土满身,汗满面颊,清丽俊雅不再矣!景犹不觉狼狈,倒头而卧,须臾酣睡。

    妹取水为其洁面,景素警觉,是夜冷水扑面犹沉睡不醒,劳累至斯,妹怜之亦甚。

    雷乾奏报:老臣二月初攻西南城池霓多城,流景潜入城池,已窥得城防七|八,绘制成图,臣等依图而攻,事半功倍,两日城破。

    宁慧奏报:景率人易容入霓多,三日未归,消息全无,妹忧恐万分,夜不能寐。及至第四夜,妹终宵枯坐,三鼓时分忽闻脚步声,惶然惊起,推门视之,恰景归矣!

    其时月华满地,景踏月而来,一身草木细屑,扑鼻腊梅幽香。问之,曰奔逃狼狈,误入梅园藏匿半宿,偷的一缕暗香!

    雷乾奏报:老臣二月末攻西南重镇镇德城,城防坚固,一日未动分毫,次日再战,已闻旧朝老皇驾崩,继位新皇乃二皇子。

    旧朝战将因君位之争已折小半,余者不足为虑,正是我等突飞猛进,紧逼旧朝西南都城时候。

    宁慧奏报:镇德久攻不下,景亦束手无策,不过三日,急出内火,唇上一层燎泡,面上亦有凸起细泡三五个,妹尝笑之,景羞而遮面,出门相避,曰貌疏漏而不敢见妹耶!

    宁荼读到此处,随手扔了折子,起身跺到窗边去。他惯于面色沉静,其实心里又气又笑,宁慧那纤细瘦弱的身影还印在心间,然而时光荏苒,宁慧也已长大了。

    已是三月头上,阳春三月,杨柳抽芽,青草发绿,软风送暖,窗外是一派舒适惬意,春意融融的景象。

    宁荼站了一阵,只带大内监一人散步,走了许久,七拐八弯,待停步抬头,已是楚昭院门外。

    宁荼朝里望了一眼,庭院深深,春光寂寂。他在门口默立一晌,又打道回去。

    次日上朝,宁荼点出两路兵马,令即刻启程,增援西南。

    作者有话要说:  裸奔累死人。而且今晚(928)好忙!啊啊啊~但还是写足一章,而且也没放水……我要睡觉~~~睡觉!

    ☆、可乘之隙

    宁荼调两路大军共计五万余人,阳春三月初启程,增援西南。

    援军未至,宁荼已收到奏章,西南大军攻破旧朝在西南的重镇镇德城。

    镇德一破,旧朝在西南除却临沧,再无要塞。

    而那临沧,与旧朝在西南的都城不过一牛之地。

    西北更是在萧将军一路攻伐之下,早已疆土大失,仅余潍城、郭黄、昌武三地。

    不知是战事太过危急,还是旧朝朝堂权势纷争暂告一段,三月中旬时,旧朝大军除都城禁军,都倾巢而出。

    情势所迫,旧朝弃西北,全军征战西南,企图将新朝拒之于外,力保现有疆土。

    旧朝军威浩浩,而新朝到此时也是援军已至,兵多将广。

    援军更是远道而来,尚未求得一战,各个都摩拳擦掌,以待战场立功,加官进爵。

    雷乾却不急不慌,镇德一役攻城艰难,他部下伤亡亦重,他先派出流景率人去探新朝的底细,自己却留下来处理军务,整合士卒。

    打仗不是群殴,他与这两路援军从未协同作战,对其作战风格并不了解,宁慧虽然消息灵通,这回对这两路军也是知之甚少,雷乾不敢贸然委任,只得花功夫去了解。

    雷乾静待数日,果然等到流景消息:旧朝将领白落之女嫁与四皇子为侧妃,二皇子一朝身登大宝,四皇子一家即被阖府囚禁,白落之女护夫心切,私下偶有怨言,被传入新帝耳中,新帝本欲杀四皇子而苦无借口,此番以四皇子侧妃言论为由,更要判四皇子一府以下犯上,诋毁圣谕。

    白落之女颇得父风,为保阖府性命,竟是递了请罪折子,一条白绫挂在横梁,自缢而亡。

    虽然战事在即,旧朝新帝并未牵涉白落,但冷落之意已显,此次出征,统领全军之职论资排辈,论军功能力,都该白落任大将军一职,而旧朝新帝却赐了白落美姬两名以示安慰,大将军之职却旁落他人。

    白落之女是四皇子侧妃这事宁慧自然知道,但此女被逼自缢宁慧却是方才听闻,心里便已开始计较。

    薄言知她又要出阴招,不觉抬头看了她一眼,宁慧也只歉意一笑。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而况是旧朝送上门来,她怎可不利用此机会。

    若旧朝身登大宝的是宽和有度的三皇子,她就算是心有诡计,只怕也不管用。

    可见诡计只攻心中有鬼者。

    而雷乾与诸位副将看着旧朝那领大将军之职的人,却都是会心而笑。

    这纸密信是流景亲笔所书,宁慧待雷乾秦副将等人传阅完毕,便不动声色收入怀中,道,“这位岳南将军,倒也……有些意思。”

    宁慧这等小动作雷乾与秦副将薄言三人早已见惯不怪,最初宁慧收拾流景手书时雷乾还愿意瞪她一眼,后来见薄言见此往往是会心一笑,雷乾便也不去瞪了,倒是和薄言一起,相视而笑。这日子长了,雷乾连笑都懒得笑了。

    秦副将虽一直心里存着个阴影,但他不是多话之人,对这等事只了然于心,面上却是不聋不痴,不做家翁的样子。

    秦副将无视宁慧这些小动作,扶须道,“岳南也不是只会逢迎捡便宜,他擅长防守。许多年前敌军以万人围城,他手下只区区三千人,竟守了半月之久,却也算是本领非凡。”

    岳南这人在旧朝时便与二皇子交好,两人官军勾结,往来不知昧了多少军饷银子,更不知暗中倒腾了多少卖官鬻爵之事,他那点打仗上的本事盖不过逢迎拍马的名声,雷乾很是鄙弃,当下哼了一声,“守钱比守城厉害罢了!”

    宁慧惯了他的倨傲,而况雷乾是将才,确实有倨傲的本领,“岳南若死守皇都,咱们确实为难,但他率军攻城,那对咱们是最好不过。”

    雷乾手指点一点挂在面前的羊皮地图,“旧朝大军来势汹汹,公主可有妙计。”

    宁慧早已习惯战前研读地图,此时也只往那地图上扫了一眼,“宁慧浅见,镇德城外地势平缓,不易隐匿埋伏,而邻城白水城外却有一有名的葬道大峡谷,峡谷内地势迂回,先得者胜之。大将军意下如何?”

    雷乾统领军事,周边地形早就烂熟于胸,他自宁慧主持过西北军务以来,便态度大变,此时听宁慧与自己所计暗合,不由得脸上带笑,“老臣以为公主所言甚是。当务之急,该是攻下白水城,占住大峡谷。”

    薄言略略思忖,“在下以为,白水或可不攻。”

    宁慧闻言恍然,起身一揖,“先生高见,宁慧钦服。”

    雷乾也已想到此节,与秦副将相视一笑,在座诸位或者会心而笑,或者茫然四顾。

    秦副将不慌不忙解释道,“葬道大峡谷既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咱们流景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而况既要埋伏,便要先声夺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秦副将的意思是……瞒天过海?旧朝军以为咱们还驻军镇德,与他们隔着一个白水城。其实咱们的人,已经埋伏到了白水城外?”

    “那白水城不过是个小城,到时咱们大军到处,便可催之,先取葬道大峡谷而后取白水,旧朝防不胜防,确实妙之!”

    底下人声嗡嗡,称赞与商议声不断,宁慧却点中要害,“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这万里山河总归归我宁氏所有,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自以攻下疆土为主,士卒百姓之折损,却是越少越好!所以每每征战,宁慧求胜之余,尚力求伤亡最少。”

    宁慧这话胸襟开阔,气度非凡,她又气质沉静,颇有风范,一时之间在座诸位历经百战的将军们也真心折服,齐刷刷起身行礼,“公主英武。”

    宁慧心下也是高兴,只勾起嘴角一笑。她自知这不是英武,不过是如她所言,天下终归她宁氏所有,她无辜杀戮也是自伤根基,她等闲不会如此。

    秋红立在身后却有些心酸,别家公主都是端庄贞静,贤良淑德,自家公主却是风霜面满,英明神武,也太讽刺!

    镇德城里新朝的诸位战将与阴谋家们散去,自有人安排与流景接洽事宜。

    这一日旧朝大军行军至白水城外葬道大峡谷,已是天色将晚。旧朝大将军岳南行事谨慎,见眼前这峡谷阴森古怪,伏兵易藏,更加夜色渐临,便令大军在峡谷外驻扎,预备次日前哨探路后再行军。

    这一夜旧朝大军驻扎,夜半时候便听大峡谷内鬼哭狼嚎,凄凉诡异,众人不堪其扰,半夜惊起。

    荒郊野地,鬼怪传说便悄然流传,有大胆的就要进大峡谷一探究竟,岳南毕竟谨慎,军令下来,跃跃欲试者都不敢妄动。

    众人虽被勒令回营,但那声音却绵延不断,这一夜究竟没人能睡好。

    次日天方露白,岳南已派人前去探路,他整顿三军,只等有消息便穿葬道大峡谷而过。

    旧朝前哨来报,“那大峡谷内虽然气氛诡异,但两边峭壁陡立,难以攀登,且经探查并无伏兵,过了大峡谷便是白水城,白水守军已备好酒席为诸位大将军接风!”

    接风洗尘之事倒也是岳南惯熟的迎来送往,他只听这四个字心里也已有了底,那胖胖的圆脸上已带了笑意,又问,“那叛军现驻何处?”

    他始终以旧朝为尊,宁氏兄妹造反起家,他还挑不上眼。

    “禀大将军,还在镇德城,探子说他们秣兵历马,严阵以待!”

    岳南哼笑了一声,“雷乾徒有盛名,也只敢借镇德城高墙厚龟缩着,不敢来迎战。”

    他是个胖子,面庞圆如三五之夜的月轮,笑起来脸颊上的肉会微微地颤抖。

    白落恰在一旁,他白面微须,清瘦矍铄,脸上的神色颇不以为然,“雷乾自从去年进军西南,至今不过大半年,已将西南大半收入囊中,是不是徒有盛名,世人有目共睹!”

    岳南那张圆圆的脸上的笑意还在,眼神却凌厉起来,“白将军这是长叛军志气,灭自己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