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不是无婚论

第 2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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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去要爬很长一段台阶。周立刚一路抱怨不断,等再爬上六楼找到他的宿舍时,他嘴里就只剩下骂娘了。

    周立刚的宿舍也是四人间,铺位是上铺。我们一边收拾,一边和宿舍里的同学聊着天。他的三个舍友也都来自外地,闲聊几句之后感觉都算比较容易相处的性格。

    床铺整理好之后,周立刚开始翻检他的行李,很快找出了一个袋子,拿了直接爬上了上铺。我看他仰着头在天花板上摸索了半天,然后从袋子里取出一把榔头和一个很长的钢钉,姿势用力地把钉子叮叮当当地钉了上去。响声很大,宿舍里的人全部都停止了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刚子,你要做什么啊?你快要把楼上地板给人家砸穿了。”我忍不住说。

    “你们聊你们的。”他朝我们摆了摆手,“这新房子的预制板还真够结实的,幸亏我带的是钢钉,不然还真敲不进去呢!”

    他说完又从那袋子里面拿出一个绳子绑口的小袋子,解开之后,取出了一个大红的中国结,抬手高高地系在了刚钉好的钉子上。我辨认了一下,那是一个意指一路平安的方胜结,造型很普通,只是下面坠着的那一条流苏有些奇怪。流苏到中国结之间的连线将近有一尺,整体看上去很不协调。

    “哎哟,看上去真够喜庆的,回头我也挂一个。”一个舍友说道。

    周立刚没有理他,蹲在铺上侧目看了看我,问道:“知道这个中国结是怎么来的吗?”

    我凑了过去,低声对他说道:“我猜是俞俪编来送你的。”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过来趴在了床沿,说道:“你只猜对了一半。中国结是俞俪编的,下面的流苏是苏小芸给搭配的。我那次去俞俪家,她们两个当着我的面弄好送给我的。”

    “流苏的绳子怎么那么长?”

    “哦,那是苏小芸把一个双头流苏剪开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将就用了……”周立刚漫不经心地答道。

    我不太清楚什么叫“双头流苏”,只记得我之前在春节的时候送过苏小芸一个同心结,那下面坠着的流苏,是两束。

    周立刚的适应速度很快。他不时会去我们宿舍串门,和我们宿舍的几个人也都认识了,尤其是和武涛,两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一年特别的凑巧,恰逢国庆节和中秋节是同一天,据说这样的情况每隔十九年才能遇到一次。我们一群朋友商议了一下,决定十月一日晚上一起到校外吃火锅,快乐小聚,欢度双节。

    这次最终确定参加的一共有九个人,我们宿舍四个,武涛的女朋友小静,楚灿宿舍只来了楚灿和婷婷,还有就是周立刚,此外,我把姚亦淑也喊来了。

    据说楚灿和罗哥这学期一开学就分手了,有关她的这种消息在我听来已经感觉习以为常。从楚灿平日的表现上丝毫看不出来分手的影响,罗哥在宣传部也依旧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看来分手导致的后果的确是因人而异的,有的是随意打了个喷嚏,有的是一次小感冒,有的是慢性炎症,还有的可能是致命的癌。

    姚亦淑国庆前一天晚上赶了过来,就像去年一样,她会去楚灿宿舍住一晚。我和周立刚到校门口接了她,然后陪她到学校后街的路边摊上去吃刀削面。

    我们又有将近半年时间没有见过,她身上似乎又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神更加明亮了,说话谈吐甚至带了一些重庆本地方言的习惯。周立刚和她不见面的时间更长,初见之下,惊讶到简直不敢相认。

    “哎呀,你变化这么大啊?早知道我就填报你们学校了,你们那边风水肯定要好一些。”周立刚毫不掩饰,玩笑夹带着拍马。

    姚亦淑微笑着说道:“有变化也只有别人才能看得出来,我看你们变化都挺大的。”她说着盯住了我。

    我知道她和俞俪一直都保持着联系,只是不知道俞俪有没有把我和苏小芸分手的事情告诉给她。她的目光让我感觉很不自然,我完全不敢和她对视,也一时想不起该说什么话题,只好埋头吃起了面条。

    耳听得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我也感觉很是欣慰。周立刚一直对姚亦淑很不待见,一直都认为她是神神经经,但愿今天之后,他的看*有所转变。当然,我并不希望他的看法转变是因为看到姚亦淑变漂亮了。

    “忘记问你了,你在这边找男朋友没有啊?”突然听周立刚问道。

    我抬头看了看,看到姚亦淑停下了筷子,把已经夹起的一个面条又放回了碗里。

    她笑了一下,答道:“没有呢,怎么了?难道你准备给我介绍啊?”

    周立刚瞪着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表情竟然有几分好事媒婆的样子。我也没料到姚亦淑会这样回答,如此看来,她的矜持也变少了一些。

    “没有就好!我就是随便问问。”周立刚马上又说。

    “我觉得在学校还是认真学习吧,不要老想这些无聊的事情。当做开玩笑可以说两句,不要时常挂在嘴边了,会让人讨嫌的。”我说道。

    姚亦淑止住笑,看了我一眼,问道:“你最近睡眠不够好吧?出什么事情了吗?”

    “他和苏小芸分手了!”

    周立刚这句话说的飞快,我在桌子下用脚踢他的时候已然是来不及了。姚亦淑听的呆了一下,然后又动起了筷子,什么也没有说。

    周立刚的样子似乎还要大说特说,我瞪了他一眼,他转而小声地说道:“分分合合很正常的嘛,心思那么重做什么,完全是在自己跟自己怄气。我认为你们绝对还有和好的可能,就是脾气一个胜似一个的倔强,两个人都在钻牛角尖,赌着气一通乱钻,最后就转不了身了。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放下面子主动去说说软话,多简单的事情……”

    我忍住火气没有理他。

    又听他说道:“就算没有可能和好了,也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一样吧?照旧当朋友一样相处就是了。再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重新找一个嘛……”

    我用力拍了下桌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憋着一股气,沉着声音说道:“周立刚!你还算是我兄弟的话,今后就少说这种话。可能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想听。分手了就绝对不可能再和好了,连吵架后再和好我都感觉是虚伪的,这就是我的观点。”

    周立刚愣愣地看着我,表情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分手后继续做朋友那是别人的事。注定是朋友的一辈子都是朋友,第一眼就喜欢上的总会喜欢很长时间,慢慢喜欢上的就会喜欢一辈子。我绝对不会把喜欢上的人重新做回朋友,我根本做不到,我就是这种脾气……”

    我还想继续再说点什么,但是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异常清脆的筷子落地的声音。姚亦淑有点惊慌地看着我们,我的思路瞬间消失了。

    十月一日,我们在学校外的一家小有名气的火锅店一起过节。

    预订桌位,联系人员的事情几乎都是他们在操办,我懒懒散散地跟着,吃饭喝酒都提不起什么兴趣,连身边坐的人究竟是谁都没有记住。

    这家店的火锅味道据他们说十分不错。这是周立刚来重庆之后第一次吃火锅,他居然对满锅的红海椒毫无畏惧,全程狼吞虎咽,拿酒当水,吃到后面时不由地吐起了舌头,模样十分的不雅。我趁着找他们喝酒的机会提醒了一下他,他这才有所收敛。

    武涛已经有几分酒气上脸,一手揽着小静,一手指点着我们说道:“我们能凑在一起,简直太有缘分了。我感觉我们比朋友都要好,简直就像兄弟姐妹。”

    “那我们干脆结拜算了。”余季正兴冲冲地插话道。

    武涛看着他一阵怪笑,问道:“小王子,你是有阴谋吧?想认谁做姐姐呢?”

    “早就已经认了!我就是他姐姐!”楚灿接话道。

    “真的认了啊?啊哈哈……”武涛发出一阵狂笑,“那我们这个样子,每个人都报一下自己的生日,排一下大小。结拜就免了,太封建落后了。小静不参与这个,反正你们都得喊她大嫂。赶快!”

    我多少感觉这个提议有些无聊,但是在酒桌之上凑个热闹,也就忍了。挨个报过之后,武涛年纪最大,后面依次是周立刚、楚灿、我、林进舟、姚亦淑、余季正、婷婷。

    我第一次知道楚灿的生日是8月22日,比我大两天。

    “哎呀,我赚到了,这么多人得叫我姐姐,居然还有只比我小两天的。我开心惨了。”楚灿拍着手大笑。

    “至于这么开心吗?本来就是说着玩的,谁会真的去叫啊。”我没好气地大声说了一句。

    场面顿时安静了一些,嚷着要让别人敬酒的武涛也停了下来,好几个人都默默地看着我,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楚灿没有回应我的话,也没有看我,而是侧过身去,拿过一块纸巾开始扇风。

    “大家图个热闹,玩个高兴嘛……”武涛看着我,又招呼其他人说:“好了,那就不说了。大家赶快吃,吃完回去休息。”

    “失恋有什么了不起吗?整天阴沉着个脸。我吃不下了,我去结账走人,你们慢点吃!”余季正说完,站起身来离席而去了。

    剩余的几个人也面面相觑起来。我站起来扫视了一下,看到只有姚亦淑在独自端坐着,一如往常的安静神态。周立刚招手示意我坐下,但是我没有管他。

    我倒满一杯酒,对大家说道:“今天对不起大家了,我心情不是很好。自罚一杯给大家赔罪,我也先走一步。”

    我把酒一口喝干,顺手把杯子丢在了桌上,迈步就走。在座的人都没有吭声,也没有人来劝阻我。我走到店门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听到身后有人跟了出来,我本以为是周立刚或者姚亦淑,没想到竟然是楚灿。

    “心情不好啊?一起走走吧?”她似乎对刚才我说的那句话毫不介意,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好啊,去哪里?”

    “你跟我来就是了。”

    我们一路走回了学校附近,走了一条我不太熟悉的路,辗转几次后,到达了一个我终于认识的地方,是我们学校侧门旁边山谷里的那座廊桥小湖。我们直接走上了廊桥,走廊上挂着两盏电灯,一片昏黄。廊上的长椅上拥坐着几对谈情说爱的情侣,举止亲昵。

    “是在这里?”我小声问道。

    她抿嘴一笑,也没有答话,又带着我快步穿过了长廊,沿着岸边的小路走到了湖边一处半圆形的平台。平台是水泥的基座,上面铺着木板,边上围着栏杆,还摆放着几个固定的座椅。从栏杆边看下去,距离湖面很近,这里应该是平时供人钓鱼的地方。

    楚灿拿纸巾把两个挨着的座椅认真地擦拭了一遍,招呼我坐下。

    “感觉我挑的这个地方怎么样?”她问道。

    我观察了一下周围,平台附近没有光源照明,眼前是一大片黑色的湖水。此岸与彼岸都栽满了树木,树林更是形成了一道密不透光的黑色屏风。远远地可以看到微光笼罩着的廊桥,但是看不清桥两端与湖岸的连接处,让人恍惚以为是悬浮在湖面之上的空中楼阁。

    更远的山上有山谷间别墅透出的灯光,也有山路上驶过的汽车车灯,星星点点,忽隐忽现。大山的阴影轮廓与夜空区别不太明显,因为天上没有月亮。

    我不知道楚灿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难道她要告诉我没有月亮的夜晚也是中秋节?还是说无意钓鱼的人也可以闲坐在钓鱼台上?照此推理,没有爱情的日子也还是生活。不想恋爱的人也无需回避恋爱的话题。如能理解透彻这两句话,失恋也就真的无所谓了。

    我们一直沉默着,各自看着自己喜欢的景象,也各自想着心事。她微微欠着身子坐着,双手托着下巴,注视着前方的湖面。

    湖面上突然一阵波光鳞动,我赶忙去看天上,发现云雾缭绕间露出了一块空隙,皎洁的圆月正在缓缓地现身出来。淡淡的月光从头到脚洒遍了我们的全身,我仰望天上,一时也忘却了许多烦恼。

    “詹雨?”楚灿小声地叫我。

    “嗯?”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她问。

    ☆、五十五、瞻也不知云

    中秋夜的月下湖边,楚灿给我讲述起她的一些往事。我认真地听着,不时看一看附近,随时在提防某种精灵会从湖水中悄无声息地爬上岸来,潜伏在我们附近偷听。

    “我家住在峨眉山下的一座小县城。我小时候的名字叫楚知蓝,是我爸爸给起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起这个名字吗?”她开场这样问道。

    我思索了一下,答道:“因为你爸爸喜欢蓝色?”

    “不是的。蓝是我妈妈的姓氏。”

    “哦,这个名字很好听,简单又有内涵。”

    她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以前觉得这个名字挺俗气的。上学后和别的小朋友说起来,人家的名字都有各种各样的意义,唯独我的是那么简单。时间久了,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

    “那后来什么时候改的名字?”我问。

    “刚上初中的时候吧。”她轻叹了一声,“我爸妈离婚了,我跟了我妈,她就非得要给我改名字,后来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她说到这里,眼睛看向湖面,样子有一点忧伤。我突然想起我和苏小芸以前说起过给小孩取名字的事情,我当时说直接叫“詹苏”,结果被她嘲笑了半天,说我没有文学修养。

    楚灿又说道:“他们离婚让我感觉特别意外,因为我平时从来没有看他们拌过嘴吵过架,就那样突然一下子就分开了,我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那时候就非常恨我妈,认为是她故意不让我爸回家,故意不让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好长时间都不跟她讲话,有什么事情都是去找我爸去说。

    他们离婚后,我爸就一个人搬了出去,他一个人住在他们单位的宿舍里,我去找他的时候就会帮他洗衣服,也会从家里带东西给他。我爸一个人可怜得很,冬天的时候袜子破了都不记得补一下。后来我上高中的时候,他就从单位辞职和人一起合伙做生意去了。现在每天都在外面跑,经常是上午在成都,下午就在广州了。生意上的应酬更是一大堆,烟酒不断,身体也变差了许多。这么多年,他仍旧还是一个人,我常劝他重新找一个女人来照顾他,每次都被他用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了。我一直觉得他还是忘不了我妈,但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那你妈妈呢?”我问道。

    “她现在过的逍遥自在,和我爸离婚后的第二年就又找了一个男人结婚了,后来生了一个女儿。那男人在我们县城开着一家酒吧,生意还算不错,我妈每天就负责管理下家务,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我看他们的日子也过的挺幸福的,不过就是越感觉他们幸福,就越会想起我爸。

    我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和我爸离婚,她每次都是说两个人感情不和,我就问她感情不和为什么没见你们吵架,她就改口说是性格不合。就因为这个,我也时常会和她吵架,每次吵过之后,她就会去酒吧里喝酒,一直喝到烂醉,然后让那个男人把她背回去。我和她吵架,我自己心里也很不舒服,我也会去喝酒,后来又学会了抽烟。

    那个时候啊,经常在上晚自习的时候悄悄溜出去,在我们学校后面的小山上,一瓶酒一包烟,一直坐到半夜,甚至坐到早上。整个晚上看着月亮和星星在头顶的天空上移动位置,那种感觉非常的舒服,就像今天这样……”

    她说到最后露出了一丝微笑,眼神似乎是在看我,又似乎是在出神地回想。

    我说道:“大人们之间的事情,我们确实是很难猜到的。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我爸妈吵架,他们倒是经常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拌一下嘴,也就是你来我往地理论几句。拌嘴的时候总有一个人占理,一个人不占理,不占理的说着说着自知理亏就会自觉忍让过去,过了也就很快和好了。

    他们是高中刚一毕业就认识的,也没有经过任何人介绍。我爸那时候本来有机会去当空军,部队上来征兵的领导很看好他,结果他最后还是舍不得离开我妈,就没有入伍。我妈家里的家庭条件要好一些,她那时候的学习成绩也很好,本来恢复高考之后非常有机会上大学的,但是只考了一次就放弃了。

    她说她是运气不好,但是我猜想,肯定和我爸的关系很大。那时候他们正在谈恋爱,肯定会影响到一些人生大事的选择。他们结婚很早,刚到法定年龄就办了婚事,到现在二十多年了,一直都很恩爱。

    所以,我认为吵不吵架和分手或者离婚没有什么关系。吵架仅仅是一种表面现象,真正的矛盾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要说旁人不知道,可能当事人都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分开。”

    楚灿认真地听我说完,笑着说道:“难得听你说这么多家里的事情啊,你就不怕说的太多会让我嫉妒吗?”

    “每个家庭都有些让人纠结的事情,愿意告诉别人就说明自己已经是可以接受了。离婚也只是爸爸妈妈分开了,小孩一般都可以守着一个生活,然后和另一个保持联系,这样的情况,比有的人还是幸福多了。”

    “你是在指那些孤儿吗?”她看着我问道。

    我微微点了下头,说道:“所以,凡事要想开一些。”

    她粲然一笑道:“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凡事要想开一些。”

    我突然感觉像是被楚灿领着绕了一个圈子,她所说的家庭往事似乎是为了劝解我而做的精心铺垫。我不由苦笑了一下,分手失恋本应该是自己单独承受的事情,我也不想对其他人造成影响。但是如果有人已经在谋划着对我进行开导,那也不妨就此交流一番。

    “怎么样?心里感觉舒服一些了吧?”她问道,“要不要和我聊聊你女朋友的事情呢?”

    “这个不要说了吧?”我笑着说。

    “好吧,那你还是听我说吧!”她说着在座椅上坐着挪了挪身体,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我也感觉到坐的时间久了,有些困乏,于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廊桥那里已经看不到人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只是月光依然明亮。

    楚灿慢慢地说道:“我在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是我们班上的男生。他从高一就开始追我,一直到高三下学期我才答应他。他最后给我表白的那一次送了我一个本子,里面的内容从高一到高三,记录着我每一天在学校和教室里的举动,几点几分做什么了,只要是他认为感兴趣的就都记了下来。很厚的一本,写的满满的。

    我当时还又考验他,让他说出一百个喜欢我的理由,结果他真的就说出来了。记得那天还在下雨,我们就在学校的走廊上躲雨。他一刻不停地说了很久,当时我就特别的感动,认为这一辈子能有个男生愿意这么关注我,我就很知足了。但是我们只相处了几个月,高考之后,他考到了北京,我们就分手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略微带出了一些疑问。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我们分手的原因很复杂,确实我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当时是他主动提出要和我分手的,他说他追了我三年,心理已经很累很累了,他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一个性格,他认为我们最终的结果肯定会分手,他不想把一件原本很快乐的事情拖延成痛苦的等待。所以,不如在彼此感觉最幸福的时候来个了断,那样留下的记忆也是最美好的……”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微蹙着眉头。我不由又想起了我和苏小芸的事情。如果我们也能在得知即将分隔两地的时候果断分开,那么今天的情形就会大不一样,我们肯定会少去许多烦扰,也可能还会是朋友。但是,现在什么都已于事无补。我此时好比深入了沼泽的腹地,走失了同伴,陷入了泥潭,近乎不能自拔。

    “听起来那个男生很理智。你很喜欢他,对吗?”我问道。

    她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到今天,我真正喜欢过的人只有他一个,只有和他,我才感觉是真正的恋爱过。和其他人在一起,只能说是一时兴起的玩伴,有的人在我看来,仅仅只是我的跟班而已。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可能你们会对我有很多不好的看法,但是我都没有在意。我现在只想找一个我喜欢的人,认真去谈一场恋爱,什么都不去计较。”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当然找到了……这个人的模样和我爸爸年轻时候长的很像,我拿照片给你看。”她说完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个钱夹,打开之后又找出一张不大的照片,拿在手里,示意我凑近去看。

    我靠近了一些,看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拧亮之后的光线十分耀眼,我眯了眯眼睛,然后才凝神去看。

    是一张两寸大小的黑白免冠照片,上面的男子相貌算得上俊朗,只是目光稍显呆滞,嘴角也紧绷着,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情。我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感觉心乱如麻,身体撤了回去,深吸了几口凉爽的空气,想尽量使自己冷静一些。

    “看出来像谁了吗?”她问道。

    “我不知道!”。

    她把照片收起,用手电照在我的脸上晃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和你很像,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我想起我和楚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次是她打电话喊我到宿舍楼下通知事情。她和我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我当时以为她是出于害羞或者厌恶,后来还以为她是因为眼神不好。现在才知道,竟然还有这个意想不到的原因。

    楚灿开始不停地用电筒照来照去,光柱晃动,让我感觉有些眼花缭乱。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起身说道。

    她熄掉了电筒,然后走近来,睁大眼睛注视着我,说道:“我希望你能尽快恢复过来,你现在这幅样子,就更像我爸爸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心里颇有些反感。被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当面说你像她的父亲,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很哭笑不得的事情。更关键的是,她暗示她有在喜欢你,这不就说明……我记得弗洛伊德有一个理论,叫做“恋父情结”。我感觉楚灿的爸爸此时就站在我的背后,他身上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我,让我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我会恢复好的,谢谢你今天陪我说了这么多话。不过,大学期间我不会再谈恋爱了。”

    她听后把脸扭到了一边,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不像是在笑,但是又能看到腮边的酒窝。

    “我也不会谈了,之前你看到的几次,都是我在试探你……”她平静地说。

    这个十一假期过的很不愉快。

    我在火锅店的聚餐会上闹得大家不欢而散。之后和楚灿出去聊天,结局也有些意外。姚亦淑在楚灿宿舍只住了一晚上就回学校去了,走的时候和我简单打了个电话,也没有见面。宿舍里的人似乎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我,甚至连周立刚也是。我很抱歉,但又不想解释。

    我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尽量去忘记一些事情。为了避免睹物思人,我把与苏小芸有关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但是很不幸的是,藏起的东西偶尔也会被翻出来。这其中让我最感到不安的东西,就是我们之间的那些往来信件。好些信件的内容我早已烂熟于心,因此每每会想起。

    快到十二月份的时候,我把苏小芸写给我的信件全部整理了出来,一共28封。信封的大小都很一致,邮票全部倒贴着。我按时间把它们的顺序排好,厚厚的一摞,握在手中能感觉到里面信纸折叠出的形状。基本都是心形,叠在一起之后,温暖厚实,就如同一颗真实的心脏,只是已经不再跳动了。

    找了一个铁皮桶,又找了一个打火机,把一封信拿在手上,慢慢地点燃,等火势烧到一大半信封的时候,再轻轻地丢入桶里。看着信封被一点点地烧裂,里面的紫色信纸像花瓣一样枯萎扭曲,最后全部化为散碎的灰烬,心中疼痛无比,但是脸上依旧冷冷地笑着。

    烟雾很大,热气也有些灼人。烧到最后一封信的时候,信封燃烧的速度有一些慢,我直接丢了下去,然后猛地看到信封的破口处露出了一张照片,我赶忙伸手又抢了出来。这张是苏小芸坐在草地上的照片,是她在上海给我寄第一封信的时候附带来的,照片已经被烧掉了些边角,画面也被烤的有些焦黄。我没有细看,反扣过去放进了书桌的抽屉。

    信件全部烧完的时候,余季正回来了,他刚一推开门,就被满屋子的烟呛到连声咳嗽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啊?”他边咳边问。

    “没什么,烧了一些东西。”我把铁皮桶提了起来,看到里面的纸灰已经够到一半了。

    他凑过来看了看桶里,随即也明白了什么,说道:“烧了就不要想了。开开心心的,晚上一起去吃饭!”

    我朝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出门去把纸灰倒掉。回来的时候,他又对我说:“你去理理发吧,你的样子都快成艺术系的了。”

    我走去照了照镜子,头发确实已经很长了,额前的头发能够一直拉伸到嘴角。脸色也很苍白,神情萎顿,颓废异常。看着镜子中的影像,我想起了楚灿给我看过的她爸爸的照片,似乎真的有几分相似。

    此生之中,我或许也会拥有一个美丽可人的小女儿。为了她,振作起来吧。我想着,咧开嘴笑了。

    ☆、五十六、寄忆太虚寺

    时间过了一年半,临近大学三年级的暑假。

    这期间我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是都不涉及谈情说爱。对于和苏小芸的那场恋爱,我已经极少再去想起,也不能说遗忘,只是不露深藏。

    几个假期也都回了家,不过再没见到苏小芸,连她的家人也没有遇见过。家乡的小县城逐渐有了些改变,街道拓宽,小区新建,中学翻修,学校旁边的麦田也建起了房子。熟悉的地方变得陌生,曾经的回忆也就少了依附,往事在不知不觉中淡淡远离,让人难寻痕迹。

    我与俞俪联系的次数也很少了,假期的时候至多与她见一两次面。她仍旧和之前的那个男朋友相处着,感情比较稳定,我也衷心地祝福。她也有考研的计划,只不过谈论之时让我感觉她有些信心不足。

    周立刚在他大一下学期弄了一辆摩托车,是重庆本地出产的品牌。他时常骑来在校园里闲逛,但是极少外出,他说这里路上开车的人都是些土匪,他一时还适应不了,因此也没有去给摩托车上牌照。

    姚亦淑寒假过年时候都回了家,每次都同我和周立刚一路。她也没有太多新的变化,值得一提的就是每个学期都能拿奖学金,另外再加上她勤工助学的收入,学杂费用已经基本可以自己解决了。这一点,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强。

    楚灿和我维持着正常的朋友关系,她似乎再没有交过新的男朋友,起码我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到过。期间偶然有一次看到她被一辆豪华轿车送回了学校,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事后据她说,那人是她爸爸的朋友。

    宿舍里的几个朋友也都还好。林进舟在认真地准备考研,近来时常和婷婷约在一起去上自习,我们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和婷婷谈恋爱了,他断然否认,再问之下,就会摆出一副面红耳赤的吵架模样,可爱至极。

    武涛和他女朋友小静的关系更亲密了起来。他在学校的后街租了一处单间,已经和小静过起了同居生活。小静比我们大一届,她现在已经开始在找工作,但是情况不够理想。武涛和我说他想在后街开一家小饭馆,让小静来做老板娘。小饭馆的场地差不多已经选好,租赁事宜也找房东粗略谈过。等小静正式毕业,我们实习结束,就开店营业。

    余季正的生活丰富多彩,给电台的交友节目打电话留了我们宿舍的号码,让我们被电话铃声足足折磨了一个月,尤其害苦了我这个距离电话最近的人。他本人反倒通过这个认识了不少朋友,基本都是重庆各大高校的女生。另外就是去见网友,或者去邻校参加学生舞会,他的这些活动自然不会忘记拖上我们作陪。因此,我们宿舍的生活也就丰富多彩了。

    大三暑假,学校要统一安排比较正式的单位实习。我们学院的实习单位主要是市区的法院和检察院,实习时间至少是三个月,也可以延长至半年。

    分配名单下来之后,我被安排在了市检察院。一起的有同届十多个同学,和我同班的有余季正,还有楚灿。市检察院的地址,在太虚寺。

    得知分配结果后,不少同学计划到实习单位的附近租房。因为有的地方距离学校实在太远,如果每天乘车往返的话,花费在路上的时间至少是两三个小时,车费的开销也够得上一个月房租了。况且盛夏酷暑,弄不好会到医院去实习。

    我认为学校到太虚寺的距离不算太远,自己也没有那么娇气,也就没有考虑这件事情。但是余季正的理由多多,他甚至认为不就近租房的话,会影响到实习的质量。他把同在市检察院的几个男生组织了一下,约了时间一起去太虚寺附近找房子合租。我权衡了一下利弊,认为能找到合适的房子合租的话,确实也能省去不少麻烦,因此也就跟着去了。

    我们上午到的太虚寺。

    这附近的租赁房源很多,我们一行五个人连着看了好几家,都没有找到满意的,不是环境不好,就是房租太贵。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个都露出了疲态。

    “要不然我们分头找吧,五个人一起确实不好找。合租的话,最好两三个人一起,人多了也不方便。”有人提议道。

    “好吧好吧,那就你们三个一起,我和詹雨一起。”余季正也不耐烦了。

    “不然改天再来找吧,今天找不到就算了。”我已经想回去了。

    余季正突然朝我挤弄了一下眼睛,又对其他三个人说道:“你们快去吧,有什么消息打我手机。”

    三个人客套几句后,扭头走了。

    余季正急不可耐地说道:“和这些人一起简直烦死了,租个房子都挑三拣四的那么小气,早知道就我们两个人来了。”他掏出了手机,“楚灿刚才给我发短信了,她说她那边找了一套房子很不错,让我们过去看看。我们走吧!”

    我顿时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本来不想租房,今天是看着和几个男生一起才来的,这个时候突然又冒出个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