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正邪天下

第 19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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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水火,故轩辕奉天进入信州之后,竟未曾遇见一个叫化子。

    他的目光不时扫向窗外的长街,以期有所发现,但直到他喝完了三坛女儿红,仍是不见街上有一个叫化子出现。轩辕奉天很是失望,同时思忖道:“我一路上听说信州的叫化子与官府已成生死仇敌,常有厮杀,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眼见日头西斜,轩辕奉天暗觉如此等待下去,只怕不会有何收获,也许得另谋他计了。

    他饮尽了最后一杯酒,正待招呼小二时,目光倏然一跳,神色微变。

    他看到的并非叫化子,却比看见叫化子更让他震惊——因为此人赫然是水筱笑。

    水筱笑正走在街上,脚步略显匆忙,她是背向轩辕奉天的,但轩辕奉天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水筱笑。

    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顿时涌上了轩辕奉天的心头,他一时踌躇不决,不知是否应该与水筱笑相见,更不知相见后又该如何。眼见水筱笑优美动人的身影在人群中时隐时现,很快即将在转弯处消失时,轩辕奉天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他猛地站起身来。

    他本就引人注目,如此突如其来的举止更是让众人侧目而视。轩辕奉天无暇理会众人的惊愕目光,放下一锭碎银,匆匆下楼,向水筱笑那边追去。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轩辕奉天不便施展身法,只能快步而行,所幸当他疾行一阵后,终于见到了离他十几丈开外的水筱笑。

    当轩辕奉天向水筱笑靠近时,水筱笑突然有所惊觉,她的脚步亦加快了。

    两人便如此相距十几丈距离向西疾行,轩辕奉天见水筱笑似乎不愿见他,心中不由有些犹豫,迟疑中,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声道:“水姑娘请留步!”

    不料他此言一出,水筱笑竟不顾惊世骇俗,施展绝世身法,飘掠而去。

    街上行人忽见有一妙龄女子凌空飞掠,皆大惊失色,疑为天人,一时间都驻足观望。

    轩辕奉天亦不由为水筱笑的绝世身法所折服,心道:“看来她的功力已完全恢复了。”在人们惊愕之际,他亦冲天而起,越过层层房舍之顶,向水筱笑疾追而去。

    两人的身法皆已快不可言,数里之距,很快疾闪而过,片刻间两人已到了城外。轩辕奉天将自身修为提至极限,却不能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大急之下,轩辕奉天高声道:“水姑娘,你我之间发生的事,终须有个解决,难道你能如此回避一辈子么?”

    水筱笑听得此言,身形顿缓,最终止住了。

    轩辕奉天换到她的身后,道:“此事你的确有太多不对之处,但……但大错已铸,若是……你真的改邪归正,也许总会有个解决的办法,总之……总之……”

    他心中复杂莫名的思绪一时间又如何表达得清楚?

    水筱笑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容貌美至极致,以至于让人难以正视,轩辕奉天虽知她诡诈百出,仍是不由为她的绝世容貌所震撼,纵是与她已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经历,却依旧难以正视水筱笑近乎完美无缺的容颜,他微微侧过了目光。

    水筱笑道:“你认错人了,我并非你想找的人。”

    轩辕奉天道:“你……”他心中忖道:“纵然你可以将彼此间曾发生的一切淡然视之,我却反而没有你那么超脱。虽然我不知自己是否在恨你,无疑的是我已永远也忘不了你。”

    的确如此,如果要让一个人水远记住你,有两种方式,要么就是让他刻骨铭心地爱你,要么就让他刻骨铭心地恨你。

    水筱笑退后一步,道:“你若再纠缠不清,就休怪我无情!”

    言罢她转身就要离去,轩辕奉天一急之下,一把将她的手臂扣住。

    未等他说出一个字,“锵”!利剑出鞘之声倏然响起,一团幽冷的光芒掣闪而出,向轩辕奉天扑面而至,剑势极快,毫不留情。

    一惊之下,轩辕奉天只好松开手,同一时间,凭借自身惊人的修为,整个身躯犹如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向后倒掠,堪堪闪过对方致命的一击。

    轩辕奉天万万没有料到水筱笑竟会真的出手,且毫不留情,不由又惊又怒,反手就向“伐罪”摸去。

    在他的手触及“伐罪”的那一瞬间,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脸上神情亦变得有些古怪。

    半晌,他才显得有些吃力地道:“你真的不是……水筱笑?”

    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赫然发现眼前这位“水筱笑”的右手五指完整无缺,所以她还能用剑,而真正的水筱笑的右手五指本已断缺其四。

    这一特征无论如何也是伪装不了的。

    轩辕奉天这才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女于,虽然此时他已知对方并非真正的水筱笑,但一时间仍是难以看出她与水筱笑有何不同之处。

    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念头:“莫非她们是亲生姐妹?否则世间又怎会有如此酷似的人?”

    若只看身材、容貌,轩辕奉天的确无法将眼前这位女子与水筱笑分开来,毕竟他与水筱笑共处的时间并不长。

    但细观之下,此人与水筱笑仍是有些区别,其区别就在于她们的眼中神情不同,水筱笑的眼神略显狡黠而且成熟,极为世故。而这女子此刻的眼神虽然很冷,却并不会让人感到有危险的气息。

    轩辕奉天所遇到的这个酷似水筱笑的人,其实是水筱笑的师妹水依衣。当她发现轩辕奉天跟踪她时,不知对方的目的所在,自是欲将之甩脱,他本以为以她的绝世身法,他人绝难追踪,没想到轩辕奉天的修为竟是如此高明,如影随形,无法甩开。当轩辕奉天执其手臂时,她惊怒不已,立即出手反击。若非轩辕奉天武功已臻惊世骇俗之境,只怕已经亡于她的剑下。

    轩辕奉天明白是自己认错了人,颇有些尴尬,忙向水依衣致歉道:“在下误认为姑娘是……是在下一位……熟人,唐突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水依衣心道:“你先前直呼‘水姑娘’,照此看来,你要找的人一定是笑姐了。因为笑姐也是姓水‘,且与我容貌相近,你误将我认作是她,也不足为奇。但听他所言,似乎与笑组之间发生过某件异乎寻常的事,我倒要设法问个明白。”

    当下水依衣冷笑道:“阁下自数里之外一直穷追不舍,只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轩辕奉天一愕,道:“姑娘与在下要找的人实在太相像……简直一般无二。”

    水依衣道:“是么?我暂且信你一次,但你为何要找她?既然我与她如此相像,也算是有缘了,日后遇见与我十分相像的人,就一定是你要找的人,我可以代你转告于她,以免你再次为寻她而将他人认错。”

    轩辕奉天有些为难地道:“在下也……也并非刻意找她,只是……此事一言难尽,何况……何况她心思特别多,你的话她未必会信。”

    水依衣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对他多看了两眼,心道:“笑姐与他之间究竟有何恩怨?看得出此人的武功绝对不低,也许尚在我之上。

    大概他又是一个被笑姐摆弄得神魂颠倒的男人,笑姐利用之后就离开了他,他才失魂落魄地寻找笑姐。“

    想到这里,她暗觉好笑,口中却道:“既然只是一场误会,我也不计较太多,请吧。”

    她侧过身,为轩辕奉天闪让出一条通道,轩辕奉天颇有些内疚,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当下便离开了水依衣,返回城中。

    望着轩辕奉天渐行渐远的背影,水依衣若有所思,独自在郊外静立了片刻,她亦折回城里。

    走出不远,水依衣忽然发现路旁有一朵白色有绢花,绢花的花蕊处系着一根红线,她心跳倏然加快:因为她知道这是水族的联络方式,在此附近定有水族中人,是要她前去相见。

    水依衣没有在此多作逗留,她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沿着绢花花蕊所指的方向而去,心中暗自忖道:“要与我相见的人会是族中的什么人?”

    走出约摸半里路,前面出现了岔道,水依衣稍加留意,就在岔口附近找到了另一株白色的绢花。

    水依衣按照绢花指引的方向不断前行,最后来到一间低矮的土屋前。依绢花上所指,约见水依衣的水族中人应当是在这间低矮简陋的屋子中。

    水依衣皱了皱眉头。

    水族中人一向以美为荣耀,喜爱洁净,如水依衣这等身分的水姓族人更是如此,她不明白为何要约见自己的人却偏偏选中这间低矮的屋子?

    但她也知道若非有特别重要之事,族人也不会以这种方式与她相见,当下她只有委屈片刻,上前轻叩门环,随即一推,门是虚掩着的,应声而开。

    一股霉气与潮气相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水依衣大为不适。

    “依衣,你终于来了。”昏暗屋子的一个角落中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水依衣一惊之下,失声道:“是笑姐?”

    她万万没有想到要见她的人会是水筱笑!水筱笑无论武功、心智皆是她们同门中最出色的,向来被师父水姬视为心腹,在族中地位极为尊崇,她怎会屈尊出现于如此简陋的地方?

    一个人影自阴暗的角落中走出——而这时水依衣也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出现在她面前的果然是水筱笑。

    水依衣吃惊地道:“笑姐,你……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水筱笑一边点起一盏油灯,一边道:“你是奉师父之命前来的吗?”

    对于她的不答反问,在水依衣看来是再正常不过了,因为水筱笑是水族同门师姐妹中最有主见的,虽然她只是水依衣的师姐,但水依衣已习惯了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也习惯了回答她的追问。

    水依次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自洛阳返回,经过此地而已。”心中略有些奇怪,心想师父的每一次行动、布署几乎都要与笑姐商议,这一次笑姐为何会如此问我?

    水筱笑似乎松了一日气,随即又道:“方才与你相见的年轻人,对你说了些什么?”

    此言提醒了水依衣,她道:“是了,他是什么人?为何要四处寻找笑姐?此人的武功倒是极高,他误将我当作你了。”她有些奇怪地问道:“笑姐,我遇见他的事,你……全都知道?”

    水筱笑“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否肯定了水依衣的猜测,她含糊其辞地道:“师父让我留意此人的行踪,所以……你被他追踪之事,我能及时知晓。”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担心你有什么意外,所以约你到此见面。”

    水依衣不由看了水筱笑一眼,她隐隐觉得水筱笑此语言不由衷:“既然她早已发现轩辕奉天追踪自己,那么她一定会继续暗中留意,一旦感觉到自己出现危险,她应该立即出手才是。她说约见我是怕我发生什么意外,更是难经推敲,若我已有什么意外,又如何能来见她?”

    诸多疑虑闪过水依衣的心头,而最令她不解的却是水筱笑心计过人,即使要对她说谎,按理也应是天衣无缝的,绝难窥出其中破绽。

    为何今日水筱笑身上有如此多的异常之处?

    当下水依衣道:“那人得知是误会后,就离去了。笑姐,他怎会知道你的名字?”

    水筱笑道:“此人名为轩辕奉天,与我水族有……过节,对族中的事也略知一二。”犹豫了片刻,她显得漫不经心地接道:“他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水依衣却看出她的漫不经心是有意而为之,于是她故意沉吟道:“他说什么,我也未太留意,一时间竟记不起了。”她咬了咬樱唇,皱眉道:“他好像说什么……说什么……”

    水筱笑叹了一口气,道:“依衣,笑姐知道你心中如何想,你猜得不错,我与他之间的确有难以理清的恩怨,我一直在暗中追随他,我约你来到此处,其实只是想知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他……他误将你认作是我,一定会说些什么,对不对?”

    言罢,她望着水依衣——此时她的眼神是水依衣以前从未见过的。

    水依衣惊讶地察觉到一向冷静果断的水筱笑,此时竟显得有些无奈,甚至还有——幽怨。

    水依衣未曾想到在水筱笑身上会出现这种种情,以至于怔愕半晌,方道:“轩辕奉天说只要笑姐改邪归正,事情也许会有解决的办法。哼,这等动辄以‘正邪’压人的人最是可恨,若不是他的武功极可能在我之上,我定会让他吃些苦头!”

    水筱笑对她后面的话已置若未闻,她显得有些急切地道:“他真的这么说吗?他为什么要找我?”

    水依衣忽然明白过来,她知道水筱笑很想了解轩辕奉天,接近轩辕奉天,但因为某种原因使她对轩辕奉天望而却步。

    水依衣心中不由升起一个疑团: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笑姐有诸多改变?

    思忖间,只听得水筱笑道:“依衣,见了师父之后,就说我会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一切进展顺利,相信不需多久,我就能控制轩辕奉天。”

    她的神情又恢复了以前的近乎冷酷的冷静,水依在疑惑不解地望着她。

    轩辕奉天刚走到距城门还有数十丈的地方,就看到路旁有两个中年老化子盘腿坐在地上,衣裳褴褛,轩辕奉天只觉眼前一亮,忖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待上前打听丐帮帮主白辰的消息,其中一个叫化子却已站起身来,首先开口问道:“这位可是轩辕公子?”

    轩辕奉天有些诧异地道:“正是。”

    那中年叫化子道:“帮主今我们在此等候轩辕公子,说一旦见到了公子,就请公子移驾与他一见。”

    轩辕奉天“哦”了一声,道:“你们帮主是否就是丐帮的白帮主?”

    “白帮主现在何处?”

    “在城西霸王桥。”

    霸王桥是一座石桥,城西有十里长亭,霸王桥建在两座长亭之间,桥长十丈有余,桥下就是奔涌不息的霸王河。霸王桥的粗犷与附近景致的秀丽相映,自有一股别样的魅力。在霸王桥一端有一块石碑,上书碑文:

    夕行落圆照,晓行晨星多。

    霸华积野草,秋水增寒波。

    驾言渡石桥,石桥何峨峨。

    愧非马相如,今日复来过。

    石碑两恻有一对石狮,使霸王桥更为壮观,立足桥上,可见数里之外的信州城廊。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天地苍凉。

    远远地,轩辕奉天便望见霸王桥上站着两个人,一个高大伟岸,另一人婀娜娇小,无需走近,轩辕奉天就知其中一人是白辰,另一人则是小草。

    粗扩雄伟的霸王桥与身躯伟岸的白辰相得益彰,石桥中间拱起,白辰便立足于石桥的最高处,在落日金晖的映照下,他的身躯显得格外高大,隐然有气吞山河之势。

    自从白辰奇迹般重生后,非但武功一日千里,突飞猛进,其身上的强霸之气亦与日剧增。

    与白辰凌然万物的气势相衬,更显小草的娇艳清丽,两人并肩立于霸王桥上,竟犹如一幅绝美的画面。

    轩辕奉天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异样的心绪,那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心绪,但轩辕奉天永远是轩辕奉天,他很快平抑心情,大步向霸王桥而去。

    白辰亦向桥头迎来,在相距丈许的地方,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定了。

    轩辕奉天先向小草额首致意,随后向白辰抱拳道:“白兄弟,没想到数日不见,你已成了一帮之主。”

    白辰哈哈一笑,道:“只是一些穷兄弟为相互有个照应而聚作一处而已,我听帮中的兄弟说轩辕兄在信州城出现,很是欣喜。墨姑娘总担心轩辕见所谓的未中水姬之毒并不真实,今日看来,轩辕兄大概真的无碍了。”

    轩辕奉天听说小草还牵挂着自己中毒之事,心中一热,颇觉宽慰,忖道:“其实我不但真的中了毒,之后的事情更是非你们所能想象,只是此事不足为外人道。”当下他额首道:“多谢二位牵挂,在下已无碍。”

    小草插话道:“轩辕公子,如今水筱笑何在?”

    轩辕奉天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我亦不知她如今的去向。”

    小草叹息一声,道:“此人歹毒至极,罪不容诛,奈何她武功十分高强,又富有心计,我求死谷之仇,不知何日方能得报。”

    自与水筱笑有了肌肤之亲后,轩辕奉天对水筱笑已是爱恨莫辨。水筱笑为他所做的一切,让他无法不相信水筱笑对他已付出了真情,而且她似乎根本不在乎除情感之外的任何东西,比如名份,乃至于他对她的感觉。她只是不顾一切地做她想做的事,爱她所爱的人。

    她的所作所为,无疑极易打动人心,纵是轩辕奉天心如铁石,心知她手段歹毒,却仍是难免为她有所感动。否则,今日见到水依衣时,他就不会不顾一切地追踪她了。

    但同时轩辕奉天又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对水筱笑萌生真情。

    他是皇使,是为追杀她而与她相逢的,他们就如同光明与黑暗一般,绝对无法共存。

    所以,面对小草的这一番话,轩辕奉天只能默然以对。

    小草还道轩辕奉天仍是记着水筱笑曾助他自求死谷脱身之事,见他神色阴晴不定,当下便不再提及水筱笑。

    轩辕奉天道:“白兄弟,实不相瞒,纵是你不找我,我也会设法找到你。”

    “哦?”白辰浓眉一挑,略显意外。

    轩辕奉天道:“据说此地的贾政贾大人被杀,是新近崛起于武林中的丐帮所为,对于此事,白兄弟有何说法?”

    白辰哈哈一笑,道:“取贾政性命的人就是我。”

    第七章 红尘捕王

    轩辕奉天早已料到事实多半如此,毕竟“京城双捕”虽然武功算不得绝世高手,但手段却是绝对高明的,连“京城双捕”都已认定的事,多半不会有何偏差。但轩辕奉天却未料到白辰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回答,而且由他的语气神情看得出,杀了贾政在他看来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这让轩辕奉天感到惊愕不已。

    他忍不住道:“贾政乃朝中三品大员,怎可轻易取其性命?”

    “贾政鱼肉百姓,欺善凌弱,勾结风宫,草菅人命。在我眼中,他的性命不值一文,杀他与杀一只狗无异!”白辰漠然道。

    “纵然你所言不假,亦不应将贾政一人之过推及整个官府!”

    白辰道:“此言何意?”

    “据我所知,信州城内官府与丐帮势如水火,相互冲突不息,双方皆不时有伤亡,若是因为贾政一人之故而如此,似乎有些乔枉过正了。”

    白辰冷冷笑道:“他们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如今突然有丐帮与他们针锋相对,自是恨不能将丐帮一扫而光,只是他们还没有这等能耐,天下穷苦人何止千万?他们又如何能赶尽杀绝?我已向帮中兄弟传授武功,假以时日,丐帮声威势必大振。”

    轩辕奉天愕然道:“如此说来,丐帮岂非成了与朝廷作对的帮派?”

    “谁若恃强凌弱,即使是皇帝老子,丐帮也敢与他见个高下!”白辰斩钉截铁地道,他的眼中透着自信的光芒。

    轩辕奉天还待再说什么,忽见白辰身后的小草偷偷向他使了使眼色,似乎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轩辕奉天大为不解,却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缄口不语,只见小草朝他感激地微微点头。

    轩辕奉天暗自思忖小草的用意,却百思而不得其解。

    白辰见轩辕奉天不再与他争辩,以为对方亦认同了自己的想法,便道:“轩辕兄,如今我成了叫化子的头目,居无定所,只有暂栖之地,如蒙不弃,我倒想与轩辕兄好好地喝上几杯!”

    轩辕奉天正待推辞,小草已抢过话头道:“白大哥怎可这么说?倒好像轩辕公子真的会嫌弃穷兄弟似的。”

    轩辕奉天后面欲说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

    一间残破的祠堂里,酒香与狗肉香气四溢,白辰、小草、轩辕奉天、关东四人围坐于地上,老哈却不在。另一个角落里还有几个叫化子在手脚麻利地“整治”着另一只大黄狗,由他们娴熟的动作可以想象出他们平时常常杀鸡屠狗。

    小草只是在一旁作陪,看她神情,似乎对这种生活并没有丝毫怨言。关东用的是一个与老哈那只相仿的酒葫芦,轩辕奉天的碗还算完整无缺,白辰手中的碗却是豁出了一个大口子。

    刚喝了二碗热酒,一个中年叫化子步履匆匆地进入了祠堂中,轩辕奉天曾在城门外见过此人,那人看到轩辕奉天,笑着致意后,便向白辰道:“帮主,东庄的事已了结,对方一个未曾走脱,不过帮中兄弟也折损了三人,哈大哥还挂了彩。”

    白辰“嗯”了一声,道:“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哈大哥好生修养一阵子。”

    “是,帮主。”那中年叫化子退了出去。丐帮新立不久,帮中弟子皆是散漫惯了的叫化子,白辰能将他们约束着,也颇不容易。此时丐帮尚无严格的等级之分,帮中弟子多以兄弟相称,不过白辰出身世家,纵是未着锦华之服,气度举止却不失威仪。

    那中年叫化子向白辰禀报此事后,白辰的酒兴似乎更浓了,也不用轩辕奉天、关东劝酒,自倒自饮,连呼痛快,眼看着一大坛酒即将空了,白辰亦渐显醉态,他直视着轩辕奉天,道:“你说江湖中人如何看我丐帮?”

    未等轩辕高天回答,他已接着道:“我知道武林中人并不把丐帮放在心上,嘿嘿……丐帮之所以与贾政那帮狗官作对,就是因为他们和风宫狼狈为j,普天之下大大小小的门派何止百数?能与风宫作对的除了正盟外,也只有我丐帮了。可正盟与风宫拼杀多年,可谓屡战屡败,实是让人失望……”

    关东眉头微皱,道:“这次正盟一举攻下断归岛,除容樱之外,余者悉数被灭,也算是大获全胜了。”

    白辰轻哼一声,道:“合十大门派的力量攻下一个已接近‘日薄西山’的断归岛,也算不得什么,若非我等将‘吉祥营’的人一网打尽,他们也未必能够如此顺利!”

    关东道:“但那一役帮中弟兄伤亡太大,毕竟帮中高手寥寥无几,虽然帮主传了一些武功,却非众位兄弟一朝一夕所能领悟的。有一些弟兄对此已有微辞,依我之见,在丐帮羽翼未丰之时,还是不宜四处出击,不如韬光养晦……”

    白辰不悦地打断了关东的话,道:“谁有不满之辞?身在江湖,难免伤亡,又有何惧?今日丐帮与官府作对,其实犹如磨刀,待到刀刃锋利,就当与风宫白流决一死战了!”

    说到这儿,他眼中射出异样的光芒:“正盟能攻下断归岛,我丐帮有朝一日就能攻下白流无天行宫!”

    关东张口欲言,终是没有开口,却猛地灌了一大口酒,也许是因为喝得太急,竟呛了出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他已满脸通红。

    轩辕奉天隐隐感到丐帮内部似乎有些不太安定。

    这时,小草已插话道:“今日东庄一役已大获全胜,就应高高兴兴地喝个痛快才是!”

    关东看了她一眼,用力地抹了一把脸,道:“帮主,我喝多了,恕不能奉陪。”

    言罢也不等白辰答话,自顾起身离开了。

    白辰的目光一闪,随即哈哈一笑,对轩辕奉天道:“但愿轩辕兄不会如此不胜酒力!”

    轩辕奉天心道:“若你知道我除了有‘皇侠’之称外,还有人戏称为‘酒侠’。只怕你就不会如此说了。”

    夜色渐浓。

    白辰终于醉了,迷迷糊糊之中,他已伏在了小草的身上,浑身散发出酒气与热力。

    轩辕奉天见状不由有些尴尬,忙起身道:“墨姑娘,在下已不胜酒力,到外面清醒片刻。”

    小草点了点头,一边将白辰扶起。

    轩辕奉天缓步走出祠堂外,沿着一条长满了杂草的小路漫步而行,心中思绪联翩。

    在赶赴信州的途中,轩辕奉天就已听说了正盟攻下断归岛之事,当时他将信将疑,现在看来,此事定是事实无疑,只是没想到这其中丐帮亦出了一分力。

    他觉得白辰的言行似乎都不无道理,但同时又隐隐觉得总有些不妥,但一时却又找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此时月已当空,月色朦胧,把周遭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薄纱,天地间万籁俱寂,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声更添幽寂。

    轩辕奉天正低首沉吟之际,忽闻不远处一人道:“错了,错了。”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年轻。

    另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略显沮丧地道:“为何我一施展出‘亢龙有悔’这一招,就会出差错?”

    轩辕奉天暗忖道:“难道有人在习练武功?‘亢龙有悔’这一称谓倒颇为独特,想必创出此招的人曾习读过《易经》。所言‘亢龙有悔’,意喻阳刚亢进过于上而不能下,阳极于上,动必有悔,想必这一招之精要就在于蓄势而不发。”

    那年轻的声音道:“帮主神功盖世,连风宫‘吉祥营’的统领都无法与之匹敌,他传下的武功又岂能轻易领悟?其实我也只能看出你使出这一招‘亢龙有悔’与帮主所施展出来的大有不同,若是让我自己使一遍,只怕也是似虎似蛇。”

    轩辕奉天见此人如此自嘲,不觉芜尔,他已知定是丐帮弟子在习练白辰所传的武功,不由心道:“这两个叫化子所说的武功,倒是闻所未闻。”有心想见识见识,却又怕引起误会。

    这时,又有人道:“帮主说‘降龙十六掌’中以‘亢龙有悔’最为精妙,依我看来,还是那一招‘战龙在天’更是锐不可挡!”此人声音犹如破锣,看来那边不止两个人在习练自辰传授的武学。

    此人话刚说完,便有人嗤笑道:“你老杜如何能与帮主相提并论?依我看,你使出的可不是‘战龙在天’,而是‘泥鳅钻地’。”

    众人一阵哄笑。

    轩辕奉天忽闻身后有脚步声,他转身一看,见是小草,忙道:“原来是墨姑娘。”

    小草道:“今日白大哥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轩辕公子能包涵一二。”

    轩辕奉天笑道:“墨姑娘言重了。”

    小草幽幽一叹,道:“其实不仅是轩辕公子,即使我与关大哥也已觉得丐帮不应与官府厮杀不休,若是如此,反倒有违当初成立丐帮的初衷。贾政被杀后,官府与风宫的暗中来往基本已经断绝,但白大哥他一直不肯就此罢休,越到后来,双方越是骑虎难下。不知为何,白大哥的性情似乎有异于先前,对我及关大哥的劝说根本听不进去,而且……而且似乎有越来越多的雄心壮志,对违逆他心意的帮中弟兄越来越严厉。”

    轩辕奉天静静地听着,这时他已明白白天在霸天桥时,小草向自己使眼色的用意,她是担心自己与白辰说僵了。

    思忖之余,轩辕奉天道:“我的话,白兄弟也未必会听……”

    “轩辕公子既是奉旨行侠的‘皇侠’,与官府之间必然有些交情,若是轩辕公子能说服官府稍作……退让,我一定尽力让白大哥不再固执己见。”

    顿了顿,她又道:“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可笑,但……丐帮处处与官府作对,对官府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轩辕奉天道:“我明白墨姑娘的意思,我倒识得一人,此人虽不是官场中人,但她的话应绝对有效,只是如今一时间我也无法找到她。”

    小草欣喜道:“如此就多谢轩辕公子了。”

    轩辕奉天见她如此欢欣,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漠名的心绪,暗道:“白辰何其幸也,能让你如此待他?”

    他怕小草看出他的心思,忙转换话题道:“方才我听得有人在前面说话,似乎在参悟什么武功,于是就在此驻足了片刻。”

    小草道:“他们都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丐帮弟子,白大哥将一套掌法传授给他们,这套掌法颇有些来历。”

    “是白兄弟自创的么?”轩辕奉天问道。

    “那倒不是,不过招式之名却是白大哥取的,并将这套掌法命名为‘降龙十六掌’。”小草道。看她的神情,似乎连白辰为这套掌法命名也是一件可以自豪的事。

    原来,白辰传给丐帮弟子的掌法,就是小草亡父墨东风刻在深海洞岤中的那套掌法。白辰习练的武功颇杂,且有不少是旷世武学,但多半需用兵器,而丐帮弟子若是平时身携兵器,与其叫化子的身分实是大不匹配,故白辰就以掌法相传。

    此掌源自墨门“无为掌”,但墨门乃隐世武门,若被称之为“无为掌”,只怕有违墨门诫律,想到此掌法是因大战恶蚊而得来的,白辰索性将它称之为“降龙十六掌”。

    这套掌法就是后来成为丐帮绝学的“降龙十八掌”的前身,后人又在其掌法中添了二式,丐帮弟子人人可学降龙掌法,后来丐帮势力不断壮大,遍布整个大江南北,帮中能人异士举不胜举,且难免良莠不齐,为了不使j恶之徒在混入丐帮后也能轻易学到这惊世绝学,成为武林祸害,“降龙掌法”渐渐成为丐帮绝不轻易示人的绝学。

    轩辕奉天与小草又闲聊了几句,由于小草牵挂着已醉的白辰,便先回了祠堂。

    轩辕奉天独自一人在外呆到后半夜,方回祠堂,寻个干净些的角落坐下,半梦半醒地渡过了一夜。

    数月匆匆而过,一向纷争不息的武林在这数月间倒颇为平静,正盟与风宫玄流在断归岛一役已渐渐成了昨日云烟。

    此时已是腊月二十三。

    朔风凛冽,呵气成霜,穿龙羊城而过的龙羊河河面上已经冰封。临街的店铺早已关门打烊,偶尔传来的狗吠声似乎也被冻得硬梆梆的,几家客栈高挑着的灯笼在寒风中无助地飘荡着,不时有劲风打着尖锐的呼哨声自街巷中飞速穿插而过,将窗户刮得“噗噗”直响。

    临近子夜,街上已不见一个人影。

    龙阳河边上的“半江月”客栈在龙羊城并不能算大客栈,但生意一向兴隆,因为客栈离洛河渡口颇近。

    “半江月”客房依江而建,一半建在岸上,一半在江中悬空支起。后窗临江,前面则是一个大院。

    投店的客人抵不住刺骨寒意,早早就吹灯入睡了,何况已近年关,在外宿在的人越来越少,即使是“半江月”客栈,此时里面也只有九位客人:三个贩卖马匹的胡商,一个测字占卦的老汉,三个向京城送文书的军汉,以及一对年轻男女。

    三位送文书的军汉睡前喝了不少酒,然后又灌了一大壶茶,这时其中一人忽然一阵内急,本想挨到天亮,以免受冻,到后来实在憋不住,急急忙忙冲出房外,迷迷糊糊中竟找不到茅厕,眼见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地向西侧院墙旁走去。

    未等他有所动作,忽觉身后有一阵风吹来,随即眼前一道冷芒闪过,他只觉脖子上忽然一凉,低头一看,赫然有一柄森寒的剑架在了他的颈部。

    那军汉大惊之下只觉下身又热又湿,顿知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