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正邪天下

第 19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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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不可捉摸的轨迹,直刺向莫非的心脏。

    在长剑即将破体而入的一瞬间,牧野栖倏然翻腕,快如惊电的剑势立时改变,一声锋响,莫非手中的长枪已脱手而飞,而牧野牺的剑则深深投入了他的肩肋处。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莫非的目光疯狂如绝望的猛兽,他最大的痛苦并非来自身上的伤处,而是他已明白以自己的武功,永远不可能战胜牧野栖为留义庄死难者报仇!

    牧野栖的目光则是不可思议的沉静。

    良久,牧野牺终于后撤一步,还到入鞘,径直转身离去。

    莫非的身子剧烈一震,他感到蒙受了奇耻大辱,难道牧野栖竟不屑于杀他?

    莫非的吼声竟如来自幽冥地狱:“牧野栖,你一日不杀我,我便一日不放过你!”

    话刚说完,鲜血已自他的口中涌出,模样凄厉惨烈。

    牧野栖依旧向前走去,脚步未停,亦未转身,他边走边道:“你根本无法对我构成威胁,何况若是我杀了你,即使无一人看见,世人也会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

    莫非听到这儿,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他的心思,脑中飞速转念,心里暗自拿定了主意。

    牧野栖已坚信其父牧野静风暗中设法使他与正盟中人彻底决裂,这使他不由对牧野静风有了怨意,所以他在下意识中不愿立即返回风宫。

    但除风宫之外,天地虽大,却似乎难有他的容身驻足之地。他行至城东,正待出城时,身后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十分密集,显然来者甚众。

    马蹄声如风般席卷而至,飞速逼近收野栖这边。

    凭直觉,牧野栖料定来者是冲他而来,他索性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八匹快骑自街头转角处闪现后,便如箭般向牧野栖这边疾驰而至,因奔掠的速度大快,马的身躯腾空之时,首尾几乎拉成一线!

    马上骑士皆身着劲装,腰配兵器,果然是武林中人。

    八椅与牧野栖的距离迅速接近,在二十丈之外分作两列,向牧野栖两侧疾插而入,并迅速拔转马头,将牧野栖围于其中。

    健马大声地喷着鼻息,在冬天的冷风中凝成一缕缕白色的气雾。

    牧野栖无法容忍被八人骑坐于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这让他心中颇为不适,当下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正待有所举措时,却听得其中一人道:

    “阁下可是牧野栖?”

    牧野栖沉声道:“是又如何?”语气极为不善

    “我们盟主有事要与阁下做个了断,请暂且留步。”

    “盟主?”牧野栖皱了皱眉,道:“你们是正盟的人?”

    想到本为风宫玄流三大宗主之一的朱元名对自己所说的那一番话,牧野栖心中顿时有种无名的怒焰升腾而起。

    他冷笑道:“即使庞纪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不过我不习惯他人居高临下地说话,你们全给我下马吧!”

    “吧”字甫出,他已向其中一骑飘然掠去,身形飘逸快捷绝伦,利剑亦同时脱鞘而出。

    寒芒在座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弧光所及之处,血光抛洒,那匹健马未及嘶叫,已身首导处,失去了头颅的马身犹自向前小跑了几步方轰然倒下。

    马上骑士一惊之下,急忙自鞍上掠起。

    这时,牧野栖的长剑己直取第二匹健马的咽喉处,马上骑士立即疾抖手中长鞭,向牧野栖右腕卷至。

    牧野栖手中之剑已如鸟翔鱼落般倏然一沉,非但轻易避过长鞭,更一剑斩断了那匹健马的一只前蹄。

    牧野牺以快不可言的身法穿梭掠走,凄厉的马嘶声中,八匹健马或伤或亡,马背上的骑士被迫弃马落地。

    当牧野栖身形止住之时,他看到在包围圈外又有二十多名武林中人出现,这些人的步伐并不甚疾,但速度却极快,显然可见这些人的武功修为都不弱。

    远远地,牧野栖便识出行于众人之前的是成为正盟盟主并不太久的庞纪,与庞纪同行的除了清风楼的弟子外,还有游天地及华山派弟子。

    那八名骑士见庞纪出现后,包围圈的西侧立时闪开一道缺口。

    牧野栖的目光与庞纪的目光直面相撞,似若有人星四溅。

    庞纪道:“先前听说残杀留义庄上下二百多人的人是你时,我尚将信将疑,毕竟我在邑城江上曾亲眼目睹你对风宫弟子毫不留情。没想到你不但杀害了留义庄全庄上下,连留义庄惟一幸免遇难的‘奇枪’莫大侠也不放过,一心要将之赶尽杀绝!”

    牧野栖与正盟的联系本应是秘密的,庞纪在众目睽睽之下质问牧野栖,便表明他的质问并非为了解真相,而是在兴师问罪。他们之间如攻打断归岛时那般配合无间也不复存在了。

    牧野栖沉声道:“我曾与一个自称是留义庄惟一活着的人交手,也许此人就是你所说的‘奇枪’,但我并没有杀他。”

    说到这儿,不知为何,他又补充了几句:“我不杀他不是因为我心慈手软,而是没有诛杀他的必要性。至于留义庄的事,似乎已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解释了。”

    游天地忍不住高声道:“留义庄‘四奇’中的‘奇枪’被你所杀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你竟仍不肯承认,实是狡诈至极!”

    第三章 太无之境

    牧野栖虽未曾与游天地有过交往,但他在黑白苑的时候,对各大门派的情况多有了解,如今面对这位十大名门之一的华山派掌门人自然不会一无所知,由眼前此人的装束言行,牧野栖立即推断出他就是被世人称作“最不像大侠的大侠”——游天地。

    牧野栖心有不平,虽已识出游天地,却有意道:

    “尊驾何人?”

    立即有人喝道:“真是孤陋寡闻,竟识不得华山掌门游大侠!”

    说话的人是清风楼上任楼主——亦即庞纪之父庞予的结义二弟封一点,封一点可谓是清风楼的两朝元老。

    牧野栖在被迫与苦心大师一战之前,曾与庞纪相见,当时封一点亦在场,只是他是以小酒铺一个老汉的面目出现,当时牧野栖对他并未多加留意,此时见他,只觉甚为面熟,却记不起曾在何处见过对方。

    牧野栖听罢封一点的话,微微一笑,向游天地拱手道:“原来前辈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失礼了!”

    乍听此言,众人皆迷惑不解,连游天地自己亦不明牧野栖话中之意,惟有庞纪与封一点相视一眼,他们明白牧野栖所指是游天地被牧野静风禁押于风宫后为换回牧野栖而放过了游天地,其讥嘲之意不言而喻。牧野栖乃武林后进,在正盟诸高手围攻中被掳是势所难免的,而游天地却是十大名门的掌门之一,以其身分失手被擒,自是脸面无光了。

    庞纪与封一点的眼神提醒了游天地,他顿有所悟,虽然心胸宽厚坦荡,但心中仍不免对牧野栖有些气恼,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庞纪直视牧野栖,沉声道:“看来无确凿证据,你是永远也不会承认杀了‘奇枪’莫大快了。”

    牧野栖道:“无需他人信我。”顿了一顿,又道:“我倒是想提醒庞盟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风宫天山莫寒行宫的事,你心知肚明,若非我牧野栖命大,只怕已命丧在你的手中了、”

    庞纪皱眉道:“天山莫寒行宫?”旋即怒道:“所谓的天山莫寒行宫乃风宫贼巢,我庞某虽非英雄豪杰,却也耻于与它有丝毫瓜葛!”

    牧野栖见庞纪一脸怒容,心中不由忖道:“若非朱元名亲口告诉我是你庞纪向他透露了风声,我也不相信堂堂正盟盟主会做下这等事!”

    封一点轻咳一声,道:“楼主,与这等顽劣之辈多言何益?”

    庞纪顿时醒过神来,忖道:“封二叔所言不错,我与牧野栖争执,无论他所言是真是假,对我都大为不利、即使众人并不相信牧野栖所言,但他的话无疑会损及我的形象!”庞纪自知虽然他已是正盟盟主,但论及声望,未必在痴愚禅师、游天地之上。能成为正盟盟主,更多是因为他的谋略。

    当下他自怀中掏出一物,郑重展开,却是一块割下的衣襟。上面有触目惊心的血字。

    牧野栖微微一怔。

    庞纪沉声道:“这是在留义庄莫大使身边发现的,你还有何言?”

    牧野栖定神一看,只见那块衣襟上写道:“杀我者牧野栖”六个暗红色的血字,字字如拳头般大小。

    牧野栖目光一跳,心中飞速转念:“那人虽受重伤,却并非致命的伤,即使不加以救治,也不会这么快就死去。但庞纪绝不会在如此多的人面前施行欺诈之水,毕竟他是正盟盟主。那么,那姓奚之人又怎会死亡?会不会是他人在姓莫之人重伤之后再对他出手,取其性命后再在现场留下血书,嫁祸于我?”

    庞纪等人见他沉吟不语,料定牧野栖的确是杀了莫非的凶手,当下庞纪声音低沉地道:“我庞某被你所蒙骗,致使留义庄二百多人惨遭杀戮,今日若不能取你性命,我庞某如何向武林正道交代?”

    牧野栖知道自留义庄一役之后,自己已成为正盟不共戴天之敌,纵然庞纪曾应允天儒、悟空、苦心三老与自己暗中配合,但如今这已绝无可能。牧野栖所肩负的师门使命是绝不能轻易对外人道诉的,故庞纪亦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并未能真正明白天儒、悟空为何要对风宫宫上牧野静风之子百般维护。

    先前与收野栖的配合,对正盟以及庞纪本人都有利无弊,庞纪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时移事异,如今庞纪惟有除去牧野牺,方能挽回因留义庄一事对他造成的不利影响。

    牧野栖忽然笑了笑,道:“其实很久以前,我已有一种预感,我预感到你我之间终会有决战之时。”

    纵是心计深沉如海的庞纪也不免为牧野栖这番话而惊诧,他道:“正邪势不两立,古来皆然。”

    牧野栖哈哈一笑,似乎对庞纪的说法很不以为然,他道:“其实这与所谓的正邪无关,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你我之间有许多方面颇为相像!”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双方有许多相似之处,要么成为莫逆这交,要么就是敌人。你我既然已不可能成为朋友,所以你我一战就在所难免!”在众多高手环伺之下;牧野栖竟丝毫不见慌乱之色,纵是正盟中人,亦不由暗自惊诧于其胆色。

    庞纪意味深长地看了牧野栖一眼,似乎也被对方这奇特的言论所吸引,随即他神色一敛,肃然道:

    “留义庄虽己尽遭不幸,但他们的仇却不能不报,我庞某身为正盟盟主,难咎其责。”

    他缓步走向牧野栖,神色凝重地接道:“你能在洛阳剑会中独占鳖头,看来你的剑法应该十分高明,可惜你心已入邪,洛阳剑会的剑魁又怎能是大j大邪之人?自古以来,邪不正正,今日你我一战,我要再度证明这一点!”

    牧野栖淡淡一笑,道:“你应该明白,你能成为正盟盟主,凭借的并非武功与剑法!”

    他知道正盟之中原本只有庞纪有可能相信他,而其他人则只知他是牧野静风之子,不知其他。如今连庞纪也将矛头对准了他,那么今日双方已决不能善罢。既然如此,牧野栖便暗忖要设法避免陷入以寡敌众的局面中,有意以言语激怒庞纪。

    庞纪沉声道:“你何必逞口舌之利?”

    言罢,他慢慢搞下腰间所佩的剑,目光忽然变得格外犀利,犹如两柄森净利剑。

    牧野栖见庞纪果然独自应战,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神情平静得犹如古井不波,目光微微低垂。

    庞纪手握剑鞘,竖立于胸前,右手缓缓将剑拔出,拔至齐眉处,动作顿止。阳光照射于剑上,其光线折射到庞纪的脸庞上,使庞纪的五官阴晴不定。

    牧野栖的神情一直从容不迫,此刻他的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起,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庞纪虽未出剑,但牧野栖却隐隐感到由庞纪的剑身透出一股阴郁的气息。

    难道,这就是“清风剑法”的剑意?

    牧野栖虽未见识过“清风剑法”,但他却早已听闻“清风剑法”以飘逸轻灵见长,剑出如清风,明朗而赏心悦目。

    牧野栖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将剑扣得更紧。

    庞纪的身躯倏然如纸鸢般飘然掠起,当身形凌空的那一刹那,剑亦出鞘,以极快的速度向牧野栖逼进。

    众人不曾料到庞纪竟会率先出手,皆暗吃一惊,毕竟庞纪乃武林中十大门派的正盟盟主,地位之尊崇可想而知。此时为对付牧野栖而先行主动出手,自是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惟有封一点神情平静,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点。

    对方的距离在迅速接近。

    “呛啷”一声,牧野栖的剑已脱鞘而出,稳稳握于他的手中,长剑飘然扬起。

    虽是寻常之举,却已隐隐显露出其绝世剑客的风范。

    在迅速改变空间距离之时,庞纪一往无回的剑的轨迹已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变化,他的剑在极短的刹那问,掠过了逾越常理的方位角度,到气激荡虚空,形成了如呜咽般的尖啸声,让人闻之惊心动魄。

    而牧野栖的剑如一缕清风,极为自然地划过虚空,没有一丝一毫的滞纳,向庞纪的剑直迎而去。

    没有任何回转顿挫,剑式浑然天成,仿若此刻他并非在临阵对敌,而只是在独自挥洒着心中的剑意。

    没有人能看出牧野栖的剑式变化如何,因为他的剑本就没有任何剑式。

    剑在舞、在飞、在飘!

    两辆风格迥异的剑挟惊人之势在虚空中不可避免地接实了。

    金铁交鸣之声倏然响起,密集如暴雨。两团剑芒以无可描述的方式在碰撞、穿插、绞杀,瞬息之间,双方已在生生死死毫发间进退了无数次。

    高手之战;失之毫厘,缪以千里。当武功达到一定境界时,决定胜负的已不再仅仅限制于攻守如何。

    一声长啸;庞纪青色的身影冲天而起。

    而牧野栖的剑则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圆满的圆弧,随即凝形,长剑斜指苍穹虚空。

    庞纪的剑挟漫天杀机,自上而下划出一道惊人的光弧,剑破虚空之时竟飘渺无定,忽而高亢,忽而尖锐,便闻此声,亦足以让人心神大乱。

    众人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为何身为清风楼掌门人的庞纪施展出的剑法竟如此刁钻诡异?而风宫牧野静风之子的剑法反而飘逸卓然?众人皆不由为这其中的巨大反差而大感惊愕。

    庞纪居高临下,剑势凌厉,向牧野栖施展出滔滔不绝的攻势,一时间数丈之内皆为庞纪的剑势所笼罩,天地间平添无数肃杀之气。

    封一点更显沉默,他的眼中隐隐有担忧之色。

    游天地自然早已看出庞纪此刻所用的剑法并非“清风剑法”。心中暗自惊讶,以他的阅历,竟也识不出庞纪施展出来的是什么剑法。

    一声暴响,庞纪的身躯倒翻而起,向上翻飞,身在空中,他已急提内力,强拧身躯,如同置身于一个无形漩涡中,急旋如飞。

    庞纪翻飞于两丈开外,左足下路,右足却顺势出地疾扫,一时碎石飞溅迸射,青石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印痕,至此他方止住身形。

    牧野栖虽未后退,但他脚下的青石却已粉碎,自是因为他将自己剑上所承受的力道悉数卸于地面之故。

    虽然未分胜负,但牧野栖却显得更为从容洒脱。

    封一点不由低呼一声:“楼主……”

    庞纪似乎根本未听到封一点的声音,他的神色十分凝重。缓缓举步向牧野栖迈进。他的动作缓慢得不可思议,这反而使他全身散发出一股异乎寻常的力量,几乎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为之所牵动,心绪随着他脚步的起落而起伏不定,仿若他的每一步不是踏在坚实的地面上,而是踏在每个人的心中。

    牧野杨静静地仁立着,他全身上下都处于极为自然的放松状态,手中的剑亦只是十分随意地斜斜下指。

    此时此刻,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剑意,他的人,他的剑似乎都已成了一片虚无,面对庞纪步步惊心的逼进;他竟能耸立如峰。

    惟有他的眼神,却显得极为明亮。

    以庞纪为中心,周围数丈之内忽然有股无形气流生起,急速旋转,劲气犹如利刃,在庞纪身侧急速穿掠击撞,形成了尖锐刺耳的异声。

    牧野栖的剑尖徐徐扬起,而他的目光则依旧依垂着,神情似乎显得有些茫然,但十分入神,他所有的心绪仿佛已完全沉浸于这一简单至极的动作中。

    正盟中人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压力,这种压力无始无终,无缘无由,竟像是来自众人的灵魂深处。

    众人的肌肉渐渐绷紧,心跳亦随着两人距离的不断拉近而越跳越快。

    一声沉哼,庞纪已跨出了最后一步。

    他的姿势并未有丝毫改变,但这一步却奇快无比;且一步踏出,便掠过了二丈距离,他的整个身躯犹如在水面上滑行标射一般。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至无坚不摧的剑气亦与剑芒挟裹作一团,以惊人的速度向牧野栖当胸刺去。

    庞纪极为缓慢的动作在眨息间化为惊世之速,其动与静的急剧反差,对观者的视觉形成了一股极大的冲击,让众人顿觉双眼不适。

    剑法向来有正奇之分,正道的剑法偏重于正,以奇为辅,而邪魔之道的剑法则偏重于“奇”,诡诈多变。但眼前庞纪的剑法则是玄奥百变,难以洞察其玄机。

    牧野栖立时承受了一股空前强大的压力。

    他的剑法已至“太无”之境,剑法达到“大无”

    之境,就有如混沌初开,似实似虚,非实非虚,看似无物,却可由混沌化阴阳,由阴阳分五行,由五行盈万物,纵然是世间至美至玄之物,亦不过是阴阳五行的演变而已。

    剑法亦是如此。

    牧野栖的剑中己饱含剑道精华,犹如水滴,它本身无固定之形,却可无孔不入、即使是面对幽求的“破傲四式”,牧野栖仍可凭借“大无”剑道破入。

    但此时庞纪的剑式太过简单直接,反而使“大无”剑道难以全面发挥出其威力。

    此刻,庞纪的人、剑,以及他的心灵已完全相融,化作一柄巨剑,直刺牧野栖。牧野栖要化解的已并非仅仅是庞纪手中的剑!

    牧野栖的剑在窄小的范围内划过一道美妙自然的弧线,自一个极为巧妙的角度迎向庞纪惊人的一击。

    金铁交击声暮鼓响起,一声闷哼,庞纪的身躯倒跌而出,肩头鲜血飞溅,落地之时,他的脸色已有些苍白。

    牧野栖竟轻易瓦解了庞纪的惊世一剑!众人皆心感愕然,但想到先前牧野栖曾与苦心大师一战,那一战牧野栖虽败,却足以让人对他另眼相看。而庞纪则比场中诸人更了解牧野栖以及他的武功。

    奇怪的是,封一点见庞纪受挫后,一直紧锁的眉宇反而舒展开来,如释重负,游天地无意中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由大感愕然。

    原来,庞纪早己见识了牧野栖的武功,知道若以“清风剑法”与之相战,绝无胜算。但留义庄的变故又使他必须战胜牧野栖,方可稳固他正盟盟主的地位。被形势所迫,庞纪惟有使出他从未在世人眼中露过的“长恨剑法”。

    “长恨剑法”的剑谱自庞纪曾祖父起代代相传,但同时庞家先祖亦严令后人不得习练剑谱上所载的剑法。庞纪之祖父、父亲皆谨遵家规,直到剑谱传到庞纪手中,庞纪感到庞家将长恨剑谱收藏且代代相传之举措,与庞家的训诫有自相矛盾之处,由此便有些好奇,于是取出了长恨剑法的剑谱,他惊讶地发现剑谱上所载的剑法比“清风剑法”更为高明!

    但他也察觉到了长恨剑法中充满了阴戾的气息,与清风剑法的清朗祥和正好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反差。

    也许正因为如此,庞纪的曾祖父方立下家规,不许后人染指长恨剑法。

    但庞纪权衡之下,仍是决定习练长恨剑法,因为他接掌清风楼是因为其父庞予英年早逝,以庞纪的武功资历,难以与十大名门其他掌门人相提并论,庞纪不愿长久地仰人鼻息,而长恨剑法则恰好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故虽有封一点多次劝阻,但庞纪仍是一无反顾地暗中习练长恨剑法。当他成为正盟盟主后,庞纪更不可能更改心意,他需要高深莫测的武功来稳固自己的盟主之位。

    封一点一直担心长恨剑法的剑意与清风楼清朗祥和的武功心法难以相融,稍有差错,会自乱心脉,后果堪忧。此时他见庞纪受挫,料想庞纪从此会不再如失前那么倚重长恨剑法,那时自己再对他加以劝阻,也许可使庞纪放弃长恨剑法。从这一点来看,庞纪的挫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故封一点神色间反而有喜无忧。

    庞纪身为正盟盟主,却被身为风宫少主的牧野栖击败,这无疑让正盟中人皆觉脸上无光,一时间场上一片肃静,气氛尴尬。

    庞纪虽是背向正盟诸人,却能从这异乎寻常的肃静中感受到众人的心思。他的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脸色凝重得让人不愿正视。

    虽未言语,但他的眼神却明白无误地显示出他虽受挫败,却并不会就此抽身而退。

    果然,庞纪暗中将内家真力催运至前所未有的境界,体内飞速奔涌的内息使他肩上伤口处的血流得更快了,鲜血不断地滴落在他下垂的剑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牧野栖略显意外地望着庞纪,凭他对庞纪的了解,本认为以庞纪的性格,绝不会做孤注一掷的事,没想到事实却与此相反。

    庞纪的双眼微微眯起,不知自什么时候起,鲜血溅落剑身的声音已经消失,每一滴鲜血在即将落在剑上之前的那一瞬间,立即被贯于剑身的强横内为激开,化为血雾,却并不散去,而是笼罩于剑身之侧,渐渐地,他的剑已被一团凄迷的血雾完全笼罩,剑身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庞纪的双日渐渐变成青红色,双唇显得十分苍白。

    牧野栖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思虑之余,他再不犹豫,暗吸一口气,身形倏然如箭标射,直取庞纪,其速快不可言。

    他的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绝伦的弧线,让人顿时惊叹于原来杀人的招式竟也可以如此优美自然。

    庞纪双目倏睁,右臂亦在同一时间疾速飞扬,一道凄迷的血红剑身暴然掠起,向牧野栖的剑疾迎而去。

    双剑全力相接。

    却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锵然撞击声,其撞击声竟如击中败草,沉闷至极。

    众人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适之感。

    牧野栖更是吃惊不小,在双剑接实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剑所击中的似乎不是对方的剑,而是一片虚无。

    更可怕的是那团卷裹于庞纪剑上的红色血雾竟有着一股奇异的吸附之力,这对以轻灵飘逸见长的“大无”剑法而言,无疑是一种致命的牵制。

    惊愕之中,牧野栖的身躯凌空暴旋,借势将剑身撤回,在第一时间以另一个角度向庞纪再一次发动攻击。

    庞纪的身子突然向后倒去,如同醉酒之人,而他的剑则已划过一道鬼神莫测的弧线;在身后搅起一片迷离的血幕。

    那团血雾在飞旋,与穿掣的剑光相辉相映,形成了惊人而诡异的一幕。

    牧野栖的攻击顿时被完全阻杀!

    封一点见庞纪的剑法更趋诡异,心中大为忐忑。

    庞纪与收野栖在极短的时间内已攻守数易,双方的动作己快至无形,双方的剑亦以不可描述的方式在绞杀,悍然相接之下,却未闻任何金铁交鸣之声,只有剑划破虚空的尖啸与如击败革的沉闷撞击声,情形倍显奇异。

    纵是游天地这样的人物,亦不由为这惊人战局所深深吸引。

    倏地,牧野栖的剑一反原有的飘逸,犹如沉寂千年的蚊龙突然惊醒,利剑挟噬吞万物、开天辟地之势,如流星划空,径取庞纪,剑势快绝,足以使天地变色。

    第四章 碎裂虚空

    众人大愕;皆为牧野栖剑意在瞬息间有如此大相径庭的改变而感到大惑不解,他们皆知剑招的变更其实并不难,而一个人所习练剑法的剑意却是稳定的,或古朴或飘逸,或灵动或刁钻……剑法造诣越高,其剑法的剑意就越明显,从而越难改变。牧野牺无疑已将剑法的飘逸从容发挥得淋漓尽致;环视当今武林,己难有出其右者,故他的剑意的倏然更改,更让人心觉匪夷所思。

    牧野栖一剑甫出,一股强大到无以复加的气势立时笼罩全场,众人的呼吸齐齐停滞于那一瞬间,心神为之深深震慑。

    一声久违的金铁交鸣声蓦然响起。

    几乎与此同时,庞纪一声闷哼,整个身躯如断线风筝般倒跌而出,身在空中,已有鲜血标射而出,在虚空中抛洒出一道惊人的光弧。

    正盟群豪中传出数声惊呼。

    牧野栖如影随形,飞速紧逼,似欲一举击杀庞纪。

    游天地、封一点等人见状大惊失色,正待出手相救,倏闻一声沉喝,庞纪赫然凭空强拧身躯,身形暴旋之际,剑芒狂炽,无形气或纵横座空,喷溅而出的鲜血转瞬激化为漫天血雾。

    牧野栖一声长啸,声动九霄,瞬息间已将自身修为提至最高境界,庞纪败而不退,激起了牧野栖心中的战意。此时,在牧野栖心中;只有奔腾不息的剑意与战意。

    他的目光忽视了外界的一切,只剩下庞纪及其手中的剑,而他所有的思绪、心神、气息,乃至全身肌肉筋骨都为破解庞纪这最后一击而做出微妙不可言喻的变化。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片宛如在天地初开时万籁俱寂的空间,茫茫苍穹之中,惟有一柄剑正以快逾惊电之速向自己疾刺而至。剑身的每一点颤动,剑芒的每一次闪掣都清晰无比,剑划虚空的声音更是犹如回响于他的脑际。

    牧野栖只觉周身热血奔涌,因为庞纪的剑所带给他的震撼与刺激,一股改天易地、吞扫万物的雄心壮志由此萌生,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似是由灵魂深处进发出来的呐喊,手中之剑仿佛已与他的心意相通,具有非凡灵性,在电闪石火的刹那间,以完美无缺的方式穿掠而出,完成了它惊世骇俗的一击。

    一声惊人暴响,牧野栖的剑已准确无比地拦腰刺中庞纪的剑身,庞纪的剑顿时断作两截。

    与此同时,牧野栖倏觉眼前一片红色的东西突然以快不可言的速度卷扫而至。

    是由庞纪的鲜血虚化而成的血雾,血雾在庞纪剑气席卷之下,被长恨剑法的剑意所牵动,竟在虚空中化作一柄血色的虚无之剑。

    牧野洒的心倏然一沉。

    没有片刻思忖的时间,牧野栖以自身对剑的非凡悟性,在招式已用老、力道即将哀竭的那一刹那,长剑自下而上划出一道饱含天地至理的弧线,那一剑已凝集了他的所有功力,所有对剑的悟性……

    血红色的虚无之剑被生生劈成两半。

    这,就是“大无剑境”的“碎裂虚生”!

    牧野栖在完成这惊世一击之后,身形不可避免地急坠,下坠之时,他感到右胸奇痛无比——他终是未能完成避过那虚无之剑的攻击,虚无之剑虽然被他一剑劈碎,但那犹如剑一般的血雾在诡异而凌厉的气劲卷送下,仍是射入了牧野栖的躯体之中。

    在即将坠地的那一瞬息,牧野栖强提功力,方稳住身形,斜斜飘落于二丈开外。

    他的右胸部位一片殷红,与他的一袭白衫相衬,显得格外醒目。

    牧野栖的脸色苍白如纸!

    正盟群豪见庞纪终于反败为胜,不由松了一口气,庞纪亦忍不住大笑道:“邪不胜正,自古……”

    话犹未了,忽然鲜血狂喷,情景颇为骇人。

    众人神色大变!

    庞纪的身子晃了晃,向前踉跄两步,只觉体内气血翻涌,想要强行以内力压住,孰料功力未及提聚,又觉喉头一甜,鲜血再度狂喷而出。

    他只觉眼前一黑,仰身后倒。

    封一点急忙掠身上前,在庞纪倒地之前,将之一把扶住。

    牧野栖自知受伤之后,已不宜在此多做逗留,当下立即掠身而起,向城门方向掠去。

    立即有数名清风楼弟子自几个不同方位出击阻拦,刹那间已在牧野栖身前组成了一道防守严密的剑网。

    与此同时,牧野洒的身后亦有衣袂掠空之声飞速迫近。

    牧野栖暗一咬牙,剑如疾风,向横亘于身前的那道剑网径直穿刺而进。在经历了无数次闪掣、碰撞之后,牧野栖的剑已将那本是密不透风的剑网悉数瓦解,变得千疮百孔。

    牧野栖乘势而进,他心知此刻自己身处重重包围之中,危机四伏,故出手之际无不是倾力而为。虽是以一敌众,但他的剑却对挡于身前的每一个人都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压力。

    清风楼弟子见楼主庞纪重伤,虽然面对牧野杨的惊世之剑时人人皆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但却无一人避退,仍是奋力向前。

    数声暴响,血光标射。

    三柄长剑脱手飞上半空,更有两名清风楼弟子一死一伤。

    与此同时,数道强横劲风已自身后向牧野栖暴袭而至。

    牧野栖先前还有些顾忌,担心着再杀正盟中人,那么自己将与正盟结下了永远不可化解的仇怨,但在清风楼弟子全力攻击之下,牧野牺只有全力应战,毙杀一人后,他心中的顾忌反而消失,同时更升起一个惊人的念头:若是自己将在场的所有正盟中人悉数诛杀,那么今日之事岂会再泄露出去?

    当然,此念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明白自己的伤势颇重,对心中所想的举止已有些力不从心了。但他却没有意识到当一个人寄希望于以杀戮来达到某种目的时,此人必然在一步步滑向可怕的深渊。

    牧野栖再无顾忌,剑芒吞吐如电,光芒闪掣之间,来自身后的袭击亦被他悉数封挡。

    但就在此时,他的身恻忽有微风拂过,冷眼一扫,赫然是游天地凭借“小隐步”已闪到了身前。

    游天地翻腕之际,一团极为夺目的剑芒已在牧野栖眼前进现。华山剑法素以气势恢宏著称,游天地乃华山掌门人,甫一出手,便已将华山剑法的精髓展露得淋漓尽致。

    牧野栖虽然自忖剑法犹胜游天地,但与庞纪全力一战之后,已虚耗不少真力,而他的伤口处仍在不停地溢出鲜血,久战下去必然不利。当下他决定避其锋芒,一剑递出,甫与游天地的剑接触后,立即顺势一压,人已借力飘起。

    游天地似乎已洞搽牧野栖的心思,几乎是与他同时掠起,暴然翻腕,剑影幻作万千,纵扫而出,排列如扇,招至半途,内力疾吐,长剑铮鸣,剑尖蓦然弹跳,倏而化作漫天繁星,将牧野栖完全笼罩其间。

    正是华山剑法中的第三式“君临天下”,一招之下,绝顶高手的风范展露无遗,与平时游天地予人的嬉笑风尘的形象截然相反。

    牧野栖在洛阳剑会一举夺魁,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