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江湖这么大

第 11 部分阅读

    使那天她吹的还是同一首曲子,但是台下的看客却有增无减。有的人因为外头谣传这姑娘如何如何痴情,所以都迫不及待的想来见上一眼。

    良辰一直都隐在角落里,没有现身,所以紫陌理所当然的没有看见良辰。而姽婳与阮离早在五月中旬就到了绵州,六月初一这天,阮离对于到底要不要去万花楼确认,心底有了犹豫。人呐,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期待的要命,可当真要面临时却又开始退缩。

    阮离想了许久,他想起自己离开时,曾对紫陌说过,江湖这么大,要是我把你弄丢了怎么办?可是现在的他当真有能力保护她吗?他只不过是个瞎子……他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当那些有的没有的问题就全都摆在了台面上,阮离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但最终反倒是姽婳说服了他。

    姽婳说,反正我们都已经到了绵州,倘若这次不去的话,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更何况谁知道明年的六月素瑰姑娘是否还会在这万花楼?再者这素瑰姑娘未必就是阮大哥所认识的那个人呀?

    所以六月初一那天,他们还是去了万花楼。姽婳与阮离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因为人是在太多了,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良辰虽然也在角落,但是他们居然没有碰到。

    笛音袅袅,曲调悠扬,但紫陌的心情却一刻也无法平静。从踏进绵州城开始,她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这种感觉到了万花楼更加强烈了,就好像……就好像……此时此刻,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这台下挤满的人群当中……

    台下的阮离虽然看不见台上演奏之人的模样,却可以强烈的感觉到,那人就是自己一直挂念的紫陌。姽婳似乎看出了阮离的情绪,没有开口,只是伸手轻握住阮离捏成拳的手。阮离这才缓过神,然后朝她露出一个安定的笑容。

    可是一直到吹完曲子,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紫陌莫名的有些失望,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她心里是这样认为的。离了万花楼,紫陌去了趟客栈却惊讶的发现良辰居然也在那家客栈里。

    紫陌在心底起了疑惑,看良辰的样子似乎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绵州呢?而且还是她来绵州住的客栈?若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他此刻应该是在临水镇与自己会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一步步剖析,紫陌心底的疑惑愈发的大了,她就那样站在客栈门口看着良辰,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

    最后还是良辰起身走向紫陌,他问道:“丫头,事情办好了吗?”语气自然的让紫陌差点抹去心底对他的怀疑,但也只是差点。紫陌朝良辰露出如往常一般灿烂的笑容,然后道:“好了。那么书生,我们走吧。”既然他不说,那么她便不问,可这不代表她不怀疑他,因为人心隔肚皮……

    客栈出来就是绵州城最热闹的东街,走了几步,良辰忽然叫住紫陌。

    “怎么了?”紫陌停下身问。

    良辰只是笑笑,然后伸手把她脸上那一缕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完成这一动作后,他突然牵起紫陌的手道:“这里人多,手牵在一起就不会走散了。”

    紫陌原本是想甩开他的手,可是那暖暖的感觉,让她又舍不得放手。在放与不放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再回过神两人已经走了一很长段路。

    而阮离与姽婳二人本来是想在素瑰姑娘表演完后,马上就去找她。可谁知道,一演出完,这素瑰姑娘好像凭空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其踪迹。阮离失望的离了万花楼,姽婳搀扶着他走在东街之上,耳边是嘈杂的叫卖声,脑海里想的全是紫陌的音容相貌。突然他停下脚步,问姽婳道:“前方是不是有一个穿紫色衣衫的女子?”

    姽婳原本还愣了一会儿,可她马上就反应过来,答道:“一个紫衣姑娘与一个年轻男子。”她接触了香料这么久,嗅觉非常敏感,而且师傅有教过她一个道理,那就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独特的气味,无论其样貌怎样改变,可身上的气味是不会变的。

    而阮离作为一个失明之人,听力与嗅觉都比一般人灵敏,而且又练过武习过医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与那姑娘曾经在一起生活过,所以他若能闻得出来,不足为奇。但是姽婳却假装不知道,只是讶异的开口,“咦,那个男子好像是我从小到大认识的一位哥哥呢,是个非常好的人,而且还非常优秀……诶?他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替那姑娘捋发丝……”姽婳似在自言自语,但音量却又能让阮离全都听清楚,她转过身对阮离道:“阮大哥,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好不好?”

    阮离听到姽婳状似无意透露出来的消息,扬起一抹淡淡的苦笑。此刻的自己已经与一个废人无差别了,又怎么可能带给陌陌幸福?如若她身旁有好的人,能够护她周全,那么即使那个人不是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丫头,我突然觉得眼睛有点疼。”阮离用手捂住眼睛,却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东西无法咽下去。

    姽婳有些焦急的道:“阮大哥,你先忍着点,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六月的阳光刺眼的很,谁都没有瞧见姽婳嘴角扬起的一抹笑意。

    这世上许多事,并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而有些人其实近在咫尺,可是一个擦肩的距离就已经是海角天涯。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补昨天的~~`晚上再更新一章~~

    ps:本文预计在八月10号前后完结……阿门。

    (五十四)

    炎热的太阳像个大火球,烤的大地一层热气腾升,从地上走过就好似被火烫一般。马匹从地面路过,跑得飞快,好似地上有千万只蝼蚁在啃噬着。

    良辰抬头看了下前方,正好有一片小树林,在这样的天气里非常适合休息。他朝紫陌说道:“丫头,等一下在那片小树林休息一下吧。”

    紫陌额头已经沁出汗,阳光刺眼的让她微眯起眼,看了眼前方的小树林,确实是个适合休息的地方,于是微颔首。

    达成意见后,二人加快了马速朝小树林方向直直奔去。

    接近小树林的时候,有风徐徐吹来,吹散了一身的疲倦与心底的燥热不安。但是夹杂在风声中的似乎……还有打斗声?两人对看了一眼,然后把马匹栓在树上,运用轻功无声无息的朝打斗声的方向而去。

    年轻的男子站在中央,七八个黑衣人把男子围成一圈,有阳光从茂密的树叶缝里漏下来,男子衣衫上的鲜红血迹在照耀下越发的醒目。

    这一场打斗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可是对方却并不想直接取他的性命,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种想法很快就在良辰与紫陌的身影出现时被证实了。几个黑衣人撇下受伤的男子朝二人而去,确切的说主要是针对紫陌,且招招凶狠毙命。连良辰都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会有人如此了解他们的行踪呢?但即使心里疑惑不解,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也没有松懈。

    这几人也算得上是高手了,但是在良辰与紫陌的合力下,终究没能得逞。黑衣人全数服毒自尽,幕后之人与其缘由无处得知。

    “阿阳,你没事吧?”良辰扶起受伤的男子,语气充满关心。

    “不碍事。”宁祁阳扯出一抹笑容。

    紫陌拧着秀眉,掏出一个小瓶子,扔向良辰,道:“剑上有毒,先敷药吧”说完,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良辰替宁祁阳敷好药包扎完伤口,朝紫陌的背影道:“好了。”

    紫陌转过身,果然已经处理好了,抬头看了看被树叶围的细密的天空上方,紫陌道:“快些走吧,要不然太阳就要下山了。”

    良辰点点头,然后搀扶着宁祁阳往栓着马匹的方向走去。因为只有两匹马,而且宁祁阳又受了伤,所以良辰与宁祁阳共骑一匹,紫陌单独一匹。良辰与紫陌商量后决定先送宁祁阳回平城,有些事他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从绵州去平城花了将近十天左右,宁祁阳的病情虽然已经好了泰半,但是宁浩天还是命下人煮了非常补药让他喝,直到宁祁阳发誓并且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真的好了,他才停止让下人炖补药给他喝。

    宁家与暝然山庄是世家,良深与宁浩天更是至交好友,所以对于良深的去世,宁浩天有惋惜但更多的是悲痛。还有就是从宁祁阳口中得知,眼前这个少女就是七年前来过自己家的小姑娘后,眼神闪过凌厉,却没有表现出来。最后在他的极力挽留之下,良辰与紫陌终于决定住下。

    这天一大早,紫陌单独一人出了宁府,凭借着记忆找到了天香楼。自七年前吃过一次天香楼的香椿鱼之后,今天是第二次。

    香椿鱼口感酥脆,不见一丝腥味,吃完后唇齿生香,食欲倍增,果然跟记忆中的一样好吃。逛完了天香楼,紫陌又陆陆续续去了其他的地方,见到糖葫芦时,还是忍不住买了一串。那甜甜的味道,掺和着一个人生活的那些苦涩时光,眼眶里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在手背上开出一朵花。不知不觉,紫陌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一个略微偏僻的路口。

    路口处摆着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位。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满脸都是皱纹,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不清,但手上的动作却很利索。

    有一些画面瞬间闪过脑海,速度极快,可紫陌还是抓住了。渐渐地,那些片段一一被拼凑起来,最后形成完整的画面。

    那个黝黑的少年……那个冰冷的一掌以及那个冷漠决绝的眼神……阳光如此热烈的六月,她居然觉得有些冷……

    那些旧事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势不可挡,搅的紫陌头痛欲裂。她明白一个道理,原来人心真的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事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错字

    (五十五)

    这是来平城的第三天,窗外的知了依旧不停的叫嚣着,永远不知道疲倦为何物。宁祁阳敲开了紫陌的房门。

    紫陌打开门,看见屋外有些拘谨的宁祁阳,开口询问:“宁少爷,有事吗?”

    宁祁阳忽略她客套的称呼,道:“可以出来一趟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紫陌回道:“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了。”

    宁祁阳低着眉眼,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眼底的紧张。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直直的望着紫陌,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也不等紫陌回答,直接拉起紫陌的手就跑。力道很大,紫陌挣脱不开,只好跟上他的步伐,才不致于半路摔倒。宁祁阳拉着紫陌从宁府绕了一个圈,来到宁府背后的一片林子,那里生长的居然都是桑树。夏季一到就挂满了熟透的果实,煞是诱人。

    紫陌见到桑子,心底一高兴就把原先的不愉快全都置之脑后,连忙使轻功上去采摘。桑子在口中的酸甜味儿,让紫陌整张脸皱成一团。宁祁阳也上了桑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篮子,二人采摘了满满一篮,这才从树上下来。

    紫陌看着宁祁阳想起儿时在欢乐谷阮离给自己摘桑子吃的那段时光,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转身,正准备回去,却发现手臂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住,她侧过身望向宁祁阳。

    “我……”宁祁阳搔首,有些犹豫。突然他抬起头与紫陌对视,目光灼灼,浓的是化不开的情意。紫陌觉得有些窒息,于是微微撇过头不去看他,但却仍然能感觉到那一道灼热的目光。

    他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紫陌听到这句话愣在当场。她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初见面时沉默寡言的少年……那时任凭她嚼烂了口舌,他也不肯多说一个字。要让这样一个人开口说喜欢,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她咧了咧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彼时,紫陌与宁祁阳还没回来,宁府里却来了一位客人。下人一听是来来找暝然山庄少庄主良辰的,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去把良辰请了出来。那来人一见到良辰,连忙跑过去,亲昵的唤了声“表哥”。除了唐门千金唐遥之外,还能有谁?

    良辰见到她时,微微吃惊,然后问:“遥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上回被爹叫回家后,我听说表哥离开了山庄,于是就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一路打听,才知道原来表哥来了平城。所以我就跟来喽!”唐遥看见良辰皱眉,知道他肯定又要说些教训的话,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你这丫头,凡事都不考虑后果,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良辰训了几句,这才道:“先休息一下吧,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哦。”唐遥点头,然后两人随仆人一同去了客房。仆人走后,唐遥忽然瞧了瞧四周,随后神秘的关上了门窗。

    “遥儿,你怎么了?”良辰皱眉,对于她的举动颇为不解。

    唐遥低着头,双手不安的纠缠在一起,小声的道:“表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可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良辰看了她半响,终于叹了口气,柔声道:“遥儿,怎么了?”

    唐遥听到他的话抬起无辜的双眸看着良辰,随即又低下头,脸上闪过许多表情,最后像是决定了什么,咬牙道:“表哥,我发现那个紫陌姑娘与万花楼的花魁素瑰……其实是同一个人。”

    良辰听完后,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眉眼道:“我知道。”

    去年父亲死后,他又去调查了一番,还是毫无头绪。最后还是阿卿姐姐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所以在每回的六月初一,她说有事要办,他虽从未说过什么,但是那一天却一定会去万花楼里守着。因为,他知道只要没找到阮离,她就一定会去万花楼。

    “表哥的意思是说……这些事你全都知道?”唐遥盯着他,眼里夹杂着震惊与不解,还混淆着一丝丝的不安,只是她隐藏的很好,所以良辰没有看出来。

    良辰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反问她道:“遥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看着唐遥,目光透出凌厉的光芒,那是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唐遥回视着他,眼神怯弱,因为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的冷冽气息的男子,似乎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会温文而笑的人了。

    她内心深处突然生出一丝恐惧来,这就好像小时候,她与家人闹脾气,半夜从家里偷偷跑了出去。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一个人在前面走,后面一直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可是当她转过身去的一刹那,身后空无一人,那沙沙的脚步声也在瞬间停止。她回转过身继续走,那声音又出现了。然后她再次回过头,那声音又消失了。也是从那时起,她落下一个毛病,最见不得天黑,在黄昏刚过之时,房间里一定要点上一盏灯。

    “我……我……”唐遥低下头,声音渐小。良辰终究还是不忍,毕竟是与自己很亲的表妹,所以他缓和了口吻道:“算了,你先休息吧。”

    良辰刚走了几步,忽见衣袖被人扯住,侧过头,看见唐遥可怜的看着自己,“还有事吗?”

    “表哥……”唐遥看着他,继续道,“我……我喜欢你……”她一直盯着良辰,不愿错过他脸上的丝毫表情。良辰看着她许久,伸手轻掰开她扯住衣袖的手,露出和从前一样温和的笑容道:“遥儿是不是太累了,快些休息吧。”

    说完,良辰头也不回的离开,徒留唐遥一人站在原地,表情绝望。

    似乎还有一丝……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完----

    改错字

    (五十六)

    对于紫陌并没有接受自己这件事,宁祁阳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当紫陌笑着对他说,“你现在的样子比以前可爱多了,”外加一句,“可我还是对你没感觉呐,咋办?”时,他也不过是笑笑,然后回了一句:“人总是要成长的”终止了这个话题。

    一路上,紫陌在前,宁祁阳在后。他看着她愉快的背影,心情渐渐释然。可是在心底还是会忍不住想,若他早一些遇见她的话,她是否会喜欢上自己?答案已经无从得知。

    因为紫陌睡的客房正好与唐遥的房间相邻,所以当他们回到宁府时,正巧碰上从唐遥房里出来的良辰,于是二人皆停下脚步。

    紫陌望着良辰,手指了一下那间房问道:“书生,你怎么从这里出来呀?”

    宁祁阳也不解的问道:“这间房,不是空着吗?”

    良辰淡笑地回道:“刚才我表妹唐遥来找我,暂时让她住这间房。”良辰刚说完,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半边,探出一个头颅来。那姑娘见到是紫陌与宁祁阳后,随即把门全打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紫陌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唐遥说完,转向宁祁阳道:“祁阳哥哥,我们小时候见过面的。”

    宁祁阳似乎也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少女就是从前那个总爱跟在阿辰哥哥身后的小女孩。他朝她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道:“平城是个好地方,在这里多玩几天。”

    唐遥无奈的耸肩道:“表哥说,明天就要走了。”

    “明天就走?”宁祁阳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良辰。

    良辰点头,“还有一些事情没办。”站在宁祁阳身旁的紫陌看着唐遥,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唐姑娘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当然是跟着表哥走,对吧表哥?”唐遥看向良辰,脸上溢满笑容。良辰没有正面回答,只道:“遥儿,你不能再这么任性了,我明天送你回家去。”

    唐遥听完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微低着头应了声“哦”,就不再做声。这没什么,她只不过是失去希望而已……她在心底小声地对自己说。

    天边的夕阳刚刚落下,金黄的光晕还没有完全消散。自唐遥回答完后气氛才刚沉默下来,就有下人来叫唤说,可以用晚膳了。于是那些有的没有的,终于都被湮没在心底,没有在余晖下一一暴晒。

    用过饭,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唐遥便独自回了屋子。窗户没有关紧,有一丝风溜了进来,桌上的烛火被风吹的不停摇晃着,却没有熄灭。唐遥抱着双膝坐在床榻上,身体缩卷在一起,表情看不大真切。

    喜欢上那个有温和笑容的男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在那一次离家的夜里吗?她独自在夜里狂奔,有人在她身后按住她的肩膀,她当初就哭了出来。那个足足比她高一个头有余的少年开口安慰,“别怕,我带你回家。”她听到那声音,心底莫名的就安定下来,不再怕了。即使是这么久以来,她也一直都记得,那一双充满力量的手,以及那个少年温和淡定的声音。

    又或者是在七岁那年去姨娘家,看见那个少年独自站在湖边,明明脸上挂着笑容,但却无来由的让人觉得悲凉。

    他对别人都是温和有礼,却兀自带着点疏离。唯独对她不一样,他会宠她,会跟她讲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情,每回从外头回来,还会给她带些礼物。可是现在,他已经把这些宠爱全都转移到了那个叫紫陌的女子身上。……所以到底是何时开始喜欢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时光里的那个少年,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唐遥想起那个叫紫陌的女子,漆黑的双眸闪过阴戾。如果不是紫陌的突然出现,她与表哥之间就不会有隔阂,那么一切还会如从前一般美好……只可惜……

    夜色渐浓,唐遥的表情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第二天还是来临,三人告别了宁祁阳父子,离开了平城。无论唐遥如何哀求,良辰执意要把唐遥送回唐门。紫陌看着那个一路上再也不开口的少女,突然觉得可怜。于是趁休息的时候,她私下对良辰道:“算了,就让她跟着我们吧。”

    良辰听到她的话,没有看她,只道:“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的。”所以我不能让你冒险,即使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表妹。后面的话,良辰藏在心底,没有说出口。紫陌听到他的话,倒是有点愣住,然后那些事情全部席卷而来,搅得她头疼。最后她到底还是放弃了挣扎,只说了句“算了”,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了。

    在初秋来临时,他们抵达了唐门,看着唐遥重新回到唐门,当日两人就立即离开了,因为有消息说一个青衣男子与一个少女曾经在六合镇出现过。

    他们离开后,那个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背影一路远去的少女,脸上扬起一抹决绝却带着落寞的笑意。

    这一场惨烈的江湖厮杀,终于在这个萧条的秋天里被徐徐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完~

    (五十七)

    “你听说了没有,玉萝笛又出现了……”

    “谁不知道啊,江湖上早传遍了。据说是在一个姑娘身上……”

    “嗯,我也听说了。看来江湖上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

    这是江湖上近来聊的最多的话题了,而主角就是玉萝笛。

    得玉萝者,得天下。

    玉萝笛本身很值钱,可是隐藏在玉萝笛背后的财富,足已建造一座新的王国。这在江湖上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那些人对于隐藏于玉萝笛背后的秘密已经远远超过了玉萝笛本身。

    当年甚至连庙堂之上的那位也曾偷偷派人来抢夺,但后来这玉萝笛突然没了踪迹,后来在阮家庄出现,可是罗刹门放的那一场大火,把阮家庄化为废墟之后,玉萝笛的下落就成为了一个谜底。

    现如今居然有人风传玉萝笛出现在一个姑娘身上,看来这江湖里的浪潮估计再也无法平息了……

    此时是秋季,风吹过就有树叶簌簌的飘落。到了夜里下起了一场大雨,本来就不多的行人,越发的少了。夜雨打在那一对穿蓑衣的人身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滴滴雨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其中的一名女子伸手抹了一把脸,抬头正好看见前方的船只,于是对着身旁的男子说了一句什么。男子颔首,然后两人朝渡口走去。

    此时已经是夜半十分,临江畔过渡的船只,只剩下一家还掌着灯。孤零零的灯光照在河边上,合着河岸边的树影,透露着莫名的诡异。临江的对面是六合镇,而水路则是去六合镇的必经之路。

    船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正坐在矮凳上抽着烟杆,身子佝偻的厉害。见到往渡口走来的两位客人时,布满沧桑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露出满口的黄牙。

    “两位客官,可是要到六合镇去?”他左手持着烟杆,从矮凳上站起身。

    “嗯。”男子点头,然后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老头手上。

    老头用手掂量了一下,下一个动作是把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这才把它藏入怀中,勤快的回声道:“好嘞,外面风雨大,两位请里面坐。”老头说完,确定两人都坐好后,这才撑起竹篙,瞬间船已经远离了渡口,朝对岸缓缓驶去。

    船舱里很安静,只听到呼吸声,不过外头的雨声盖过了里头的呼吸声,沙沙声,在这夜里像一根被拉紧的弦,有一股窒息在小小的船舱里蔓延。

    紫陌靠坐在那里,微低着头,似乎在闭目休憩,良辰则望着外头的黑夜出神。船舱外老头在撑着船,脸隐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倘若你睁大眼睛瞧,定然会发现此刻的临江水下,波涛汹涌,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忽然,只听天空中有声音响起,好似鸟声但仔细一听却又像是联络的暗号声。船舱内的两人却依旧没有动静。声响过后几秒钟,一群黑衣人纷纷自水下浮出,迅速包围了整条船。

    不知谁先动的手,只见有青色的剑光闪过,那一场厮杀被拉开序幕。

    那些猩红在黑夜里显得愈发的可怖,四周弥漫着血腥味,人的命突然就变得一文不值,在那些锋利的剑下,一个个的倒下。雨水滴滴滑落下来,与那些血色混合在了一起,临江水面终于被一一染成了红色。

    紫陌手里拿着的是敌人的剑,因为甚少用剑,所以初开始时,剑在她手里没有任何杀气,逐渐到了后来,剑已经能够运转自如了。她用力拔出插入对方身体里的剑,血瞬间溅了满脸都是。但是她却丝毫也没有理会,那双眼睛里已经被血染上了颜色,满是杀气。而反观良辰,手持软剑,面对敌人时,除了沉稳还有就是从容不迫了。

    当满船的黑衣人如数倒下后,紫陌用剑指着老头的喉咙,冷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老头古怪的笑了笑,似乎在嘲笑她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然后咬碎了藏在牙缝里的毒药,缓缓倒了下去。但眼睛却瞪的斗大,似乎隐约在笑些什么。

    紫陌秀眉紧蹙,然后看了一眼浑身上下的血迹,突然就扔掉手里的剑,走到船头,在良辰身旁坐下。余下的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良辰也只是静静的撑着船,整个江面上唯有船行驶而过发出的细微声响。

    紫陌抬头望了望天,突然发现原来雨已经在不知不觉停了……

    “书生,你说我错了么?”紫陌抱着膝盖,眼神有些迷茫。出谷之后至今,她心底越来越彷徨。对于她心中那个一直坚定不移的信念也愈发的疑惑了,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世上没有谁对谁错,当初你决定踏入江湖,就应该想到现在的境遇了。”良辰回答,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过一会儿就能到六合镇了……他心想。

    “江湖?”紫陌呢喃,扯出一抹嘲讽。呵,原来她找了这么久,早已陷入其中却不自知。她忽地想起无须老人说过的话:江湖十条不归路,进去了若想抽身可就难了……

    紫陌伸出手端详了半响,终于悄叹了口气,把手放下。

    她这双手,已经染了太多的鲜血了,怕是再也无法洗净了……而这条路已经无法回头,那就只能走下去了。

    可是小哥哥,我到底要如何才能找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乃们bs我吧……

    (五十八)

    秋天的暮色里,六合镇的一家偏僻的客栈内居然聚集了那么多客人,据桌而坐,各自默然,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店中气氛颇为诡异,虽然表面上与平常无异,只不过安静了些,可这过于安静的表象里似乎又透露着不寻常。

    角落里坐着一对男女,眉眼淡定,从容的喝着酒,对于客栈内的变化好像全然不知情,却又好像早就知晓一切。客栈的老板与伙计偕同在柜台后,整理着东西,可是那忙碌的手却分明在抖动。

    “老板,再来一壶酒。”良辰把手里的空瓶子往桌上一放,瓶子与桌子发出的细微碰撞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很响亮。

    老板听到良辰的话,抖着手用稍结巴的语气交代店小二道:“阿阿福,你你……去……把这酒……给给那位客官。”

    “……哦哦。”那店小二明明一脸胆怯样怕得要死,却还是硬着头皮领着酒朝良辰的桌子走去。

    在快接近桌子时,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以至于没看清一旁微突出的椅子,一个踉跄手里的酒瓶从手里脱离直直朝良辰他们的方向飞去,连人也顺势迎面朝前方倒去。

    本来良辰是背对着店小二的方向,所以当紫陌看见那个瓶子时,连忙喊了声:小心。良辰倒是一脸平静,抬起一只手往后空一抓,酒瓶立刻被牢固的抓在手里。可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觉眼前一道亮光闪过,那本应该摔倒在地的店小二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把两寸长的匕首,直直朝良辰刺去。

    良辰一个侧身,避开了攻击。熟料整个客栈内的食客,此刻已经围拢上来,将他俩的桌子周围全数圈了起来,而良辰这一避,无疑让他与紫陌陷入了被动局面。

    “把玉萝笛交出,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把玉萝笛交出来……”

    “把玉萝笛交出来……”

    紫陌扫视眼前的众人一番,眼中寒意渐拢,却并未开口反倒是微低下头。良辰还是一派温和的模样:“各位口中的玉萝笛,在下却是从未见过。只是不知各位是听谁说的这玉萝笛在我们身上?”

    “呸,别给老子装了。如今这江湖上谁人不知玉萝笛藏在一位身穿紫衣的姑娘身上?而且那姑娘正好就是你身旁的这位。”大汉冷哼。

    良辰没有丝毫生气,温着声反问道:“各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怎可人云亦云?试问,你们当中是否有人敢站出来保证那消息真实可靠?”良辰说完,扫视了众人一眼。那眸中的寒光,让众人心下一凛。

    早就听说暝然山庄的少庄主是个药罐子,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怎么今天居然被一个眼神吓到了?大汉甩了甩心底的不安,嚷着声道:“今天你们若是不把玉萝笛交出来,就甭想踏出这客栈半步!”

    “是么?”一直微低着头的紫陌,抬头瞥了那大汉一眼,眸光中居然闪着……嗜血的光芒?

    “少废话,上。”大汉心下又是一惊,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

    良辰与紫陌各自应对,纷纷避开迎面而来的刀刃。突然,有剑朝良辰而来,他伸手自腰间抽出软剑,缠上对方的剑身,借力使力震断了对方的剑,软剑直直刺进胸膛。反观紫陌,不知使的是何种功夫,身形犹如鬼魅,只一招便出手卡住了那个小二的咽喉,纤细的手指微一用力,“咔嚓”一声,毫不犹豫地扼断了对方的喉头软骨!

    没有用刀剑,只是以指代刀,如行云流水般施展开来——拈花手、碎梦刀……出手迅捷凌厉,一招一式精妙非常。可是这些武功,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一个人会……良辰心里震惊,但此刻却也无暇顾及太多,只得专心应对眼前的厮杀。

    那些人似乎发了狂,个个眼睛充血,一副不拿到玉萝笛决不罢休的模样,纵使他们眼前已经倒下太多的同伴,可是那又怎样?关于分赃向来是少一个是一个。

    这些人的眼里已经被隐藏在玉萝笛身上的巨大财富蒙蔽了双眼,甚至可以为此牺牲性命……呵,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众人。紫陌嘴角浮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侧身避开攻击,身姿迅捷,只一转身就靠近那人身旁,以指代刀砍落了那人手中的剑并顺势接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那人脖子砍去,顿时——鲜血四溅,头颅离体飞了起来。

    客栈外的天黑了下来,客栈内除却醒目的鲜红色彩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了。紫色的衣衫已经染满了血迹,手臂上有些微的划伤,但是目光冰冷可怕,剑到之处定是人头落地。整个客栈,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修罗场,四周弥漫着血腥,在安静的夜色里愈发的吓人……

    “叮”的一声,良辰手里的软剑击败了最后一个对手,瞬间如蛇般紧紧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