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魏木羽确实像脑经急转弯一样出其不意,又掏出一张放到他面前。
要再扔一次吗?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沈流闯扔完还学会了转移话题,“你的名片挺别致的,你做什么的呀?”
魏木羽还要再发一次名片,被魏栩安半路就给拿走了,直接甩进垃圾桶,“发传单的。”
被讽刺的人并不恼怒,他只看着沈流闯,挑眉笑了一下,“我是一名大学教授,副业是Eros俱乐部的创始人,一个让所有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理想情人的地方。”
魏栩安在旁边毫不客气地补充:“就是拉皮条的。”
沈流闯没听清他那个夹带英文的俱乐部名字,反应了一会儿,问:“婚介所吗?”
魏木羽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
“行了,你来干嘛的?没什么事可以走了。”魏栩安直接开口赶人了,沈流闯还没见过他这么不客气的样子。
魏木羽丝毫不为所动,“我来吃饭的呀,听说你们搬家了,我特意来看看。”说完还朝沈流闯笑。
场面有点尴尬,沈流闯觉得最好是立刻离场,“那我去做饭!”
他觉得做这顿饭很讲究,既不能做得太差丢面子,也不能做得太好便宜了魏木羽。当然,沈流闯使尽自己所有厨艺也做不出太好的饭来,他只是在为自己趁机炒了一整盘芹菜找借口。他把冰箱里剩的芹菜全炒了,多个人分担总是好的,而且他觉得在外人面前魏栩安不会为难自己。
做饭途中他还看了几眼魏木羽走没走,要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
等到吃饭的时候,他只剩后悔,后悔没有要魏栩安早点把人赶走。
魏木羽太烦人了,来别人家做客一点礼貌也不讲,全程毫不客气地点评每一道菜。好吧,虽然沈流闯知道自己做得不是很好,但是这样被人评价的感觉很不好受。
“这个鱼都煎糊了,吃了脑子不仅不会变聪明,我看要蠢成三岁。”
“这个汤也太咸了,你们水管里流的是海水吗?”
……
“魏栩安,你每天吃这些东西怎么活的?”
沈流闯已经憋着气吃了三大口芹菜,快要憋成一只河豚了。他以为魏栩安不说维护一下自己,起码有点反应吧,没想到他跟没听见似的。魏木羽最后这句话一出来,沈流闯都想掀桌了,一看魏栩安还是没反应,瞬间就委屈了。
他那么讨厌魏木羽的一个人,听见这些话都不反驳一下,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沈流闯把筷子一砸,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客厅看电视。
魏木羽本来看一直没人理自己还有点扫兴,看沈流闯气呼呼地跑了才开心起来,抱着手臂跟魏栩安说话:“你不是不吃芹菜?装不挑食还装得有模有样的,我就说你怎么还愿意搬到这小破地方住,他还挺好玩的,你这是体验带傻子玩上瘾了?”
魏栩安气定神闲,完全把他当透明人。
这次沈流闯是真气到了,魏栩安往旁边一坐,他就起身要走。
魏栩安跟着他进了厨房,顺手把门关上,黏在他背后问:“没吃饱吧?你晚上才吃了那么一点。”
沈流闯转过来瞪他,不说话。
“你别理他,这个人你越理,他越起劲。”魏栩安伸手要去捏他鼓起来的脸颊,被一巴掌拍掉。
沈流闯又气又委屈,“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饭很难吃?” 、
“当然没有,他瞎说的。”
“真的吗?”
“真的,我晚上吃了两碗饭。”看沈流闯气渐渐消了下去,他终于成功地捏到了脸。
沈流闯摇头把他的手给甩了下来,抱怨道:“他真的好烦,你快把他弄走。”
魏木羽突然敲响了门,“你们在厨房里干嘛呢?”
沈流闯吓了一跳,打开玻璃门不客气地怼回去,“我们爱干嘛干嘛。”
果然像魏栩安说的,魏木羽笑得更欢了。
沈流闯尽力压制住体内的暴躁因子,没再理他,走出厨房去收拾桌子。
魏栩安和魏木羽坐回沙发上,魏栩安依旧开启勿扰模式。沈流闯一边收桌子一边观察他们的战况,那就是没有战况,不管魏木羽说什么,魏栩安都不理。
然后魏木羽拿起茶几上一包薯片,正准备打开,被魏栩安毫不犹豫地夺走,“最后一包,小闯的。”
沈流闯顾不得计较这个肉麻的称呼,只觉得心花怒放,一晚上的气都没了。平时看见他吃薯片,魏栩安会很嫌弃,用纸巾擦手还不行,要看着他洗一遍手,晚上还要盯着他认真刷牙。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会为了他的薯片挺身而出。
一开心,不留神就砸了个盘子。
听见声音魏栩安赶紧过来,“站那别动。”然后拿扫把过来仔仔细细清扫了一遍,“这几天不准光脚乱跑。”
魏木羽站旁边跟看戏似的,尤其是看魏栩安拿扫把的样子,很稀奇,但又不觉得违和。他做起这些来感觉很顺手。
沈流闯小时候被碎瓷片扎过,身体本能地畏惧,说不动就站那不动。
等魏栩安扫完把碎瓷片倒进垃圾桶里,他又小跑着进了房间,不知道要找什么。魏栩安就接着把桌子给收拾干净了。
沈流闯翻了好一阵,才找出一本杂志,从中间合订的那种,他翻开到最中间,便可以把两页纸一起撕下来。接着把装着碎瓷片的垃圾袋放到撕下来的纸中间,团成一团,然后三层又三层的包裹起来。
“你干嘛呢?”魏木羽看完魏栩安收桌子,又看他包垃圾,迷惑更上一层楼。
“扔出去扎到别人怎么办?”沈流闯滚雪球似的把它越滚越大。
“你扔到垃圾桶里会扎到谁啊?”
沈流闯以前住学校,宿舍每一层的垃圾都是由一个大叔运送的,里面丢了锋利的东西很容易扎破垃圾袋。而且,就算他们楼下的垃圾全部直接倒进了垃圾车,也说不定会有乱跑的猫猫狗狗钻进垃圾箱。总之,沈流闯不想有谁因为他乱扔的瓷片被割伤。但魏木羽很烦,他一点也不想解释给他听。
“魏栩安,你帮我抓一下,我去找胶带。”
然后魏栩安很自然地蹲下,接过他手里的纸球,另一只手抓着他有些冰的手掌揉了揉,“我书房桌子右边那个抽屉好像就有,你找不到我再下去买。”
等沈流闯走开,客厅里只剩电视广告的声音。
“这就是你每天的生活?不玩不应酬,挤在这个小破房子里,吃一些难以下咽的菜,陪他玩‘我们都是不挑食的好宝宝’游戏,然后偶尔装一下这种包垃圾的好人?”魏木羽的语气很认真,没有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来想看的是什么,但此时他尽力表现出奚落嘲讽的样子。
魏栩安倒笑了,今晚第一次正视他,“怎么,你羡慕?”
他们从婴儿开始一起长大,深谙对方成活的世界,知道对方跌过多少跤,独自忍受过多少伤痛和无助,懂得他们在争夺什么,也明白在对方心里什么东西一文不值,什么东西难以企及。
一句羡慕堵得魏木羽哑口无言。他想否认,但这样否认显得更加可笑。
时间一到,电视里开始播放林薇主演的电视剧预告。沈流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魏栩安,是不是林薇要出来啦?我怎么找不到胶带呢?”
魏木羽闻言一哂,“原来你们还一起看林薇啊,真热闹,看来他不知道?”
魏栩安抬头看着他,目光深不见底,这才是魏木羽熟悉的样子,他们像两只被训练的猎犬登上竞技场随时要互相撕咬之前,他就是这个样子。
他也从来不会放什么狠话,就像现在这样,只是说:“随便你。”
第18章
沈流闯找到胶带出来的时候,魏木羽已经走了。他松了口气,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胶带头在哪,有点烦,“我怎么找不到呢?”
他不知道自己又在生哪门子气,但就是一股无名火从心中升起。好吧,归根到底还是魏木羽,他当然巴不得魏木羽早点走,但是等他一走心里又气不过。魏木羽就这样跑来他们家大肆羞辱一番,然后云淡风轻地走了,重点是主要羞辱对象是沈流闯。
越想越生气,甚至连魏栩安的话都变得不可信,沈流闯合理怀疑那套“你越理他越起劲所以我才没有反驳”的说辞就是为了哄他的。
魏栩安看着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和看见了红布的牛一样,还是那种刚出生不久的小牛崽,光生气但毫无威慑力可言。他知道今天魏木羽肯定把他给气坏了,但他不想魏木羽和他们这个小家有更多关联,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要不然他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要说有多大的麻烦也没有,就是单纯不想让沈流闯接触到自己过往的人和事。
因为他直觉沈流闯和从前的人和事都不一样。
他像一个小礼盒,一打开确实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等你把它完全拆开,会发现得到的一份踏实的真正的生活。不是说眼前这个小房子,也不是说餐桌上的那几道菜,是在于给他这样一种生活的人。
他见过比沈流闯长得更好看的,认识比沈流闯更加精通厨艺的,也有过资质、阅历比沈流闯更优秀的人追求自己。但只有沈流闯,让魏栩安觉得看着他呲牙咧嘴做搞怪表情地刷牙也是一种乐趣,什么都不干看着他嚼薯片的侧脸也觉得开心。
生活是由许许多多不足以写进回忆录的细枝末节组成的,而他的生活里,每个细节都印下了沈流闯的名字。
而且魏栩安确信,不是沈柳橦,是沈流闯。
在胶带上摸索了一圈后,沈流闯有点烦地把胶带扔给魏栩安,“你找。”
魏栩安没接,有人生气了他当然要想办法哄一哄,“我不会,肯定找不到,你找吧。”
沈流闯哼了一声,满脸写着“我就知道你不行这种小事还得看我”的得意,重新拿起胶带,动作凶巴巴的,“魏木羽一直这么烦人吗?”
刺溜一下,胶带撕起来了,两个人一人拿纸团,一人缠胶带,一人偷偷生气生气,一人默默哄。
“嗯,从小就烦人,从来不会说什么好话。”
“他也说你吗?”
“当然,他骂我长得丑,身材差,脑子蠢,还心术不正。”
沈流闯越听越惊讶,眼睛都瞪大了,先前的烦躁已经全部变成了难以置信,这么看来是魏木羽这个人有问题。“真的吗?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骂人也要有点根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