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杏原确实口渴,但见瑶子刚才请他帮忙杀王倩,此时已起了戒心,遂接水在手偏就不喝。瑶子夺下杏原手中水杯一口饮了,又将自己那一杯饮了一小半再递给杏原,说:“将军,请饮下这半杯我喝过的水,就当你不负我一片痴情!”
瑶子脸上,有两行泪水蜿蜒流下。
就这片刻功夫,狗屁一片痴情:杏原这样想,一口饮下半杯水,出门走了,他是一个没有学会回头的男人,也就看不见瑶子此时满眼满脸绝望的泪水。
瑶子关上门,再次掏出今天一早从美良子房间找到的那个请帖,美良子在折合的请帖内页留了几行字:
“瑶,姐姐知道好奇心一定会驱使你来偷看这个请帖,我只好用这个办法找到你,这个计策是和平公主他们一帮中国人设下的,目的就是引诱你现身。我知道你来衡阳身负两个使命,第一,刺杀和平公主。第二,监视我。第一个使命,姐无法也无力助你完成,和平公主如果有心杀你,你无法幸免,是我向她求情。第二个使命,我写的这些就是通敌的铁证,你可以交给土肥原。姐决不怨你。只是,我现在有自己的观点: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争,越早结束越好,天皇陛下与和平公主希望能多一些日本士兵活着回到日本去,这样的愿望没有错。无论你怎么决择,你都是我日夜呼唤的亲人。美良子。”
瑶子点火烧掉请帖,又启开一线门缝,深情地望了一眼美良子住宅。
合上门,坐到太师椅上,把枪口压在太阳岤,“啪!”沉闷的子弹对穿而过。
第二百四十九章 龙泽武士庙
杏原叫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驶离长官楼不远,便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响,他也没有多想,继续让车夫赶往南郊龙潭村,车夫跑进西郊通南郊的松林小马路时,杏原从车箱里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一个错身而过的美艳女人往他瞟来一眼,就急冲冲往他的来路赶去了。杏原脑子里电光叠影地回想,想起自己曾见过这个美艳女人,原来是大哥李虎三人组中的江五大侠。
杏原记得英子是住在龙潭村山坡上李财主家,车子经过龙海生家前面的大河道时,远远看见禾场上聚集了很多人,当中便有李虎高大的身影,杏原赶紧让停了车,给了车夫一个中国大洋也不用找,便扑向龙海生家禾场。
李虎眼尖,认出前方奔来的日军军官是杏原,亦拽了英子飞奔来迎。李虎何等老到,远远便看出杏原身上有伤,故而只是握手,没有拥抱,英子在侧,亦喜亦悲,含泪告诉杏原:“杏原君,这一家屋主人龙财主出资在这里为南哥建一座龙泽武士庙,今日开光!”杏原很激动,仔细一看,果然看见与龙宅并行在浓荫之中立着一幢簇新的小庙,琉璃瓦盖,彩柱飞檐,好不气派。原来龙海生从江五处得知李虎王倩赶赴广西参加桂林会战在即,便加派工匠小工日夜加班将一座小庙神速建成。
杏原由李虎引领来见龙海生,他鞠躬至半,被李虎拦住。李虎道:“你这一身伤,心意到就行了!”龙海生抱拳还礼。这时候,王倩正聚精会神在为立墙上的石刻庙文描彩,庙文本就是王倩所写,由石匠雕刻出来,而这描彩等同于再次挥毫,王倩再忙也责无旁贷,她视线的余光中已经看见刮了胡子的杏原。杏原曾在这个宅院内手戮四十五名日军军官,王倩对他印象至深。
李虎对龙海生夫人道:“干妈,我兄弟远道回来,一定还饿着!”龙太太赶紧进厨房弄吃的去了。禾场上人山人海,摆了酒席桌凳,都是附近村民赶来庆祝看热闹,要晚些时候才能开席。村民们见到一个日军军官与李虎在一起,大都小声议论,杏原当日在这里正法四十五名日军军官时,这些村民也在外面围观,只是今日杏原剃光了胡须,却仍有眼尖的村民认出他来,登时一个个心中冒凉气:“原来是那个徒手掏活人器官的阎王到了,好在有李大侠在!”
这时,王倩猛然想起一件事冲了过来,问杏原道:“杏原君,你有没有去过长官楼?”
杏原点头:“我刚从那里来。”王倩急问:“你有没有接触过土肥原的弟子酒井瑶子,有没有在长官楼吃过东西?”
杏原有警觉了:“我喝了瑶子的水,我看见她先喝了一口才敢喝!”
王倩冲向正端着酒菜过来的龙海生夫人:“干妈,找一块肥皂来!”
揉肥皂入水,杏原大口大口喝下肥皂水,李虎扶着他去到池塘边,不顾众目睽暌,又替杏原褪了裤子。杏原上吐下泻,难受至极。王倩还在岸上喊:“李大哥,再灌他几遍!”
反复灌洗吐泻后,二人回到桌上。杏原一脸苍白,饥肠辘辘见到一桌酒菜,却已没有半点胃口。王倩告诉杏原:“我得到情报,以坂田征夫、土肥原贤二为首的军人势力以前向裕仁建议,把以龙泽将军为代表的重刑犯赦免投入战场作战,现在他们又向裕仁进言,不但要把这些刑犯军人投放到最残酷的太平洋战场,让他们全部战死,而且但有活着回来的,也要秘密处死,免得这些人日后依仗军功更加危害社会!我刚才竟然一时没有想到杏原君也是从重刑监狱出来的刑犯军人。你这一次死里逃生,土肥原必定已经得到消息,所以极有可能要派酒井瑶子对你下手!”
杏原低下头惭愧道:“我一时被她的美色所动,也不知我还是否有命活着去杀这帮老猪狗?”王倩道:“坂田征夫和土肥原的提议并没有得到裕仁的认同,所以土肥原用来对付你的一定是慢性毒药,一时权急,用肥皂水给你清洗肠胃,时间相隔不长,这中间你又没有进食,我相信毒素已去了十之八九。我对内科用毒并不在行,当地有个老医生对于用毒很有见地,我们这就去他家中求医!”
杏原急:“龙泽君的庙开光在即,我怎能离开?”王倩笑:“快去快回,很近路,误不了事!”
王倩留下英子在现场招呼客人,自己遂与李虎一道带上杏原速速赶往龙潭村后山,也就在李旺财家背后山坳里有一户人家。老医生姓龙,辈份上是龙海生的叔父,龙老医生见王倩和李虎亲送一个日本军官来就诊,知道份量,搭了杏原的腕脉,闭上眼,良久才睁眼,又举着放大镜仔细扒看杏原的眼皮、口、舌、牙周等处,然后对王倩说:“措施及时,没什么大碍了!下毒的人使用的是多种植物组合而成的慢性毒药,因为要研成极细粉末兑在水中,把毒性给减弱了,让一个人从中毒到死亡需要十天以上时间。我这就配制好解药!”
王倩又与龙老医生到一旁交待一番,原来这龙医生即是当日设法让方先觉患上痢疾及瘦枯之疾的那位老医生。
王倩三人回到龙海生家禾场时,以佐藤为首的日方军官来了好几个,却不见美良子。江五也已从西郊怒气冲冲过来质问杏原:“瑶子已经死了,你都对她做了什么?”王倩拉开江五低声告诉:“瑶子请杏原帮忙杀我,杏原拒绝,她还对杏原下了毒!”江五仍是不信,怀疑杏原占有了瑶子。
杏原也来了脾气,脱光上身衣服,围观者惊呼:“这个人中了这么多枪弹,却还能活着!”杏原指着自身十几处枪伤质问:“江五侠,我伤成这样还能动女人的念头吗!”
江五笑着向杏原作和:“兄弟,我这位姐脾气有点爆,多担待!”杏原猛然意识到江五是李虎的义姐,急忙与江五鞠躬:“杏原不该冒犯您!”
鞭炮响起,吉时已到。龙海生来请李虎为龙泽武士庙开光揭旗,李虎一手牵英子一手牵杏原并进,王倩和江五与冯金龙等人立一侧,佐藤、山野等日方军官立另一侧。王伟能未有出席,表明这次立庙大典纯民间自发行为。村民们或远或近驻足围观。
两人之高的门匾为一袭蓝色绫绸覆盖,李虎拔足而起一个空中翻揭下那绸来,系在英子围脖。人群发出整齐一起喝彩。门匾上两行鎏金字,一行中文,一行日文:龙泽南君庙。
李虎再揭立墙上的庙文,上有龙泽南白衣胜雪的画像,亦为王倩妙笔丹青,音容夺目宛在。英子放声号哭,王倩江五上前左右搀扶。杏原李虎四目潮湿,浓浓兄弟之情,李虎引吭高念:
“龙泽南君,生于东瀛,长于贫困,与英子小姐,幼年相扶,少年相知,青年相爱。为英子入狱,煎虎熬龙,钢牙咬断囚笼,一生只爱英子,问世间何处至情?在龙泽南君!入华作战,相遇李虎,拜为义兄,兄弟生于两国,英雄识于豪情。龙泽剖腹,苍天动容,义兄之国,不可征伐,一刀了断前是,问世间何处大义?在龙泽南君!白衣冠胜雪,立庙照和平!”
在李虎雄浑的念白中,念的是王倩入情入理对龙泽南一生的概括,除了英子一个人的哭号之外,还有佐藤在无声中泪如雨下。
龙海生起腔喊道:“请王倩长官佐藤长官上第一柱香!”
香烟袅袅中,酒席已经摆好。中国人做任何活动的最后一道程序就是:
吃!
第二百五十章 壮哉广西
龙泽庙开光酒宴后,李虎、王倩、杏原坐在一处叙话。
李虎当着英子的面问杏原:“龙泽兄弟托梦给英子和我,说你最近要回来,让我作主,把英子许给你,你有什么意见吗?”杏原很吃惊,望向英子,英子垂泪道:“南哥的确在梦中这样叮嘱我,他不再要我了!”
杏原喃喃自问道:“龙泽君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决定?又为什么不直接托这样的梦给我?”李虎对杏原道:“龙泽兄弟是不想用他作为大哥的身份压你,而由我来出面撮合,行与不行,你我兄弟,不必有半点免强?”
杏原道:“我现在这条命都是龙泽君给的,他的遗命,我岂会有半分犹豫,能够照顾英子何等光荣!我也当着英子的面,当着龙泽君的庙居,向大哥大嫂作个承诺。大嫂在日本生活过,知道在日本,女人的地位很低,但是英子的身上永远包含着龙泽君对我的天高地厚之恩,我会永远敬奉英子,就如同树木敬奉太阳一样!”李虎闻听心中十分欣慰,说:“兄弟,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希望你从此,为了英子,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决不可以让英子再受苦!”王倩亦相劝杏原:“杏原君,为了英子,希望你放下是非恩仇,坂田征夫和土肥原不只是你们兄弟的私敌,他们是全世界拥护和平自由的人们的公敌,他们的战争罪行应该接受国际军事法庭的审判!”
坂田向王倩鞠个半躬:“杏原谨记大嫂教诲!”
衡阳地方的酒宴很会拖时间,酒席结束时,已是下午五点光景,李虎、英子和杏原宴后仍坐在席上说事,一说一个多小时,这时,天已临黑。这之前,佐藤、吉永、山野、伊仁、小泽等日方军官都已作别回去。李虎和杏原商定,杏原在衡阳养伤十天半个月再带上英子回日本。
杏原的身份不方便在中国人处过夜,仍然得回城西长官楼去,因为瑶子之死,江五担心美良子,遂乘着夜色与杏原一道去城西长官楼。杏原在时,英子只是垂泪,杏原一走,英子放声大哭,扑在王倩怀中诉说:“大嫂,我怎么离得开你和大哥啊!大哥当日冒死把我从鸡尾巷救出来,让我重见天日,恩比天高,一想到以后再难看到大哥大嫂,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啊!”
王倩亦垂泪拥住英子说:“你不愿去日本,就留在中国!”英子摇头:“我是想留在中国,这也是我妈妈的遗愿,这里的空气中有龙泽南留下的气味,我还可以做一条跟在大哥大嫂身后的小尾巴,但是我不能这样自私,我要尊重龙泽南的决定,跟杏原君回去日本,回到那个让我伤心的地方去。”
李虎和王倩一齐把英子送回李旺财家前院住处,已是入夜时,王倩与李虎对望一眼,李虎低身告诉英子:“英子,我和你嫂子明天一早就要出任务,时间不定,也许赶得回来送你和杏原兄弟,也许赶不回来,你要监督杏原,把伤养好!”英子不敢多问,万般不舍相望二人离去。
王李二人回到李旺财后院,李旺财、冯金龙一众人已等在那,落座不久,江五也从日军长官楼赶了回来,告诉王倩:“良子伤心至极,好在有老赵劝慰。长官楼已没有空余的房,杏原和佐藤打伙住。”王倩点头对江五道:“你和良子多保持交流,有良子在,衡阳就有和平!艮子失去了一个亲妹妹,感情上会更依赖你这个义姐。”王倩又向李旺财交待了一番工作,盛飞龙进来汇报,低声告诉王倩:“三十七军派同志过来接您和李大侠了!”
王倩和李虎都换上鬼子军官服,带上各自行包,别了众人,随盛飞龙出到后山,一路奔行至王家村。李虎作为一个外乡人在这一带生活了两个多月,却终究还是不熟,他记得这一带有地形诡异的王伟能通道,还有县医院在途中的一个山坳里,现在却随盛飞龙和王倩上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山脊。山脊上竟然停着一辆日本人使用的三辆摩托车,一簇人等在那里,王伟能王伟清王雪琴三兄妹齐刷刷的都在,另一个人不认识,显然是三十七军来接人的人,那人在夜的微光中向王倩和李虎敬礼。
王雪琴经历生死之痛,一反前态,对王倩十分友好,她告诉王倩:“现在学校又开始实习了,我把实习地方选在了家乡!”王雪琴又叮嘱李虎:“李虎,保护好我姐,不许少一根头发!”
王伟能兄弟知道桂林保卫战必将异常惨烈,是以赶来送行,也不多说话。王倩让三十七军的同志坐兜箱,她上了驾驶位,摩托车也不开灯,沿着山脊道向西飞奔行进,很快进入另一个村界。王倩告诉身后李虎:“这里是陶家村,走完这条山脊路,可以直接到达茶山坳南面,三十七军的军车在那里等候我们!”
车再行不远,果真看见一辆军车停在马路边,这条马路往北行的远处就有探照灯的光影在动,光的远射偶尔也可以从这里扫过。一则现在是酒井美良子执掌衡阳,实行与中国人相安无事的政策,二则一到夜晚,衡阳城内尚好,城外都是黑压压一片,中方的驻军并不把日方的留守部队放在眼里,故而三十七军的军车堂而皇之开到了这里来接王倩和李虎。此时深入中国南方的日军已经处于一种掩耳盗铃的心理困境,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动地孤军深入,进入了中国人深不可测的重重包围之中,那已经远赴广西的横山勇军团还能否活着回来,成为悬在每一个留守士兵心中巨大的疑问号。
而这个疑问在中国高层军官的脑中有着十分清晰的答案,尤其是王倩,作为元首顾问,卫国战争的每一步棋她都了然于胸。蒋介石把最后彻底埋葬侵华派遣日军的地点定在湘西,湘桂边民,同属战神蚩尤的后裔,强悍不屈的血性如出一辙,但是桂林的地理环境十分不利于守军,而湖南境内的十万大山和数不清的深沟绝谷,对于不知深浅的日军,任你有多少兵马,都将有去无回。王倩和李虎上了军车便入了睡,任由颠簸,浑自不醒,直至军车进入二十七军营地。
二人片刻不作逗留,上了二十七军军车,又自入睡,直至进入广西地界,全州县县长于万亭和军统站长唐云彪早已候在那里,二人挥别湘地军人,上了于万亭的中型越野车。此时已是凌晨五点,王倩命令:“打亮车灯行驶,发现情况,就地解决!”
唐云彪知道王李二人都是绝顶高手,自然不会把小股鬼子放在眼里,自己心中也顿起豪情,他向王倩汇报:“现在横山勇大军集结桂林,广西全境之日占区,村村寨寨群起反抗,将各地留守的少量鬼子用各种残忍的手段弄死,真的是水煮火燎剥皮抽筋,横山勇现在感到头痛,桂林之战在即,既不敢再多调部队补充到各占领区,却又不得不调!”
李虎热血沸腾,喊一声:“壮哉广西!”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上、下沟寨
李虎、王倩、于万亭和唐云彪一车四人。
越野车亮灯而行,一直行至天亮,都不见有留守日军的踪影。天大亮时,车行驶过一个处于半山马路下方的村庄之上,猛听得铜锣响鼓号之声逼远而去,山谷中屋舍巷弄间喊声震天,于万亭紧刹住车,王倩取了单筒望远镜往那山谷中村寨望去,约有三四十个日本兵呈一线形向那村寨合围过去,村寨里只闻铜锣喊杀声,并不见人。王倩正觉得蹊跷,耳鼓中听见有杂乱急速的脚步声往这里奔来,王倩和李虎同时伏低侧耳于地面辨听,王倩把望远镜递给于万亭,说:“有三四百人从前方往这里奔来,他们鞋子不统一,有一半以上人赤脚,步伐不一,决不会是日本人,应该是附近村民!”
于万亭道:“这个寨子叫下沟寨,看来鬼子是在天亮前偷偷摸到了这里,准备发动突然袭击,寨子里的巡哨发现敌情,鸣锣向上沟寨及附近村庄的民兵联防队求援!”王倩急问:“于县长,这里的寨民是否认得你?”于万亭点头:“多有认识!”
王倩道:“赶来援助的人还在三里路之外,于县长,唐站长,你们和李虎一道,赶紧下山去和寨民们里外夹击,歼灭鬼子!”李虎相望一眼王倩,三人持械扑下山谷飞奔而去。
于万亭和唐云彪不知道李虎王倩相望的用意,李虎王倩敏锐的听觉都已听见从他们来的马路上,正有一支约两百人的日军留守部队也在往这里赶来,打头有两辆摩托车,马达声和整齐划一的黄狗皮鞋落地声响在约四里地之外,这里离全州县城已经不远,才会有如此规模的留守部队。王倩迅速纵上一处山地,察看合适的埋伏地形,她估算联防队将比日军可以先十分钟到达这里,她要利用这宝贵的十分钟率领联防队打一个伏击,至于人数众多的联防队拥有多少战争力,则完全是未知数。
这时,山谷里的下沟寨想起了猛烈的枪声,王倩从望远镜里看见:寨民们并不露头,而是埋伏在各个隐蔽的墙洞后面向鬼子开火,大多使用的是火铳,射程有限,杀伤力却极大。李虎、于万亭、唐云彪三人呈品字形尾随在鬼子背后进行点射,使用这种猫捉老鼠的战术,全歼四十几名鬼子已经没有悬念。
因为枪声响起,从南北两路而来的联防队和鬼子增援部队都加快了速度,王倩选定伏击地点,扑下马路飞身上车,车向联防队飞奔而来,王倩远远看见一群持械山民迎面急奔而来,显然就是联防队,未及联防队反应过来,越野军车一个兜转,调回了车头,队员们持枪猛赶上前持枪瞄准车内王倩。王倩开了车门大声喊:“我是三人组王倩!”
队员们看着身着日军军官服的王倩无不吃惊,联防队长大喊:“兄弟们,是三人组王长官!”王倩劈眼认出联防队长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万秀全,赶紧招呼他和几名队员上了车,吩咐其他队员追车而行。在急行的越野车上,王倩简明告诉万秀全现在的情况,说有一队两百人左右的日军正赶来增援袭击下沟寨。
停车,留一人等候后面奔跑的队员,王倩领万秀全数人奔上马路旁山上,王倩留意到这些一半光着脚板的队员身上全都挂着一个液体瓶子,爬山快得惊人。众人进入选定的埋伏地点,是一带树木密集的斜坡,这里山坡陡峭而上,除了树木,没有其它任何掩体。王倩见队员们擅长爬山,命令万秀全:“你在这里安排一个班的好手埋伏诱敌上山,由我指挥,你率其余人散开成一个口袋形拉长到山顶上去,争取包围歼灭敌人!”这时队员们全都火速上山而来,万秀全照王倩命令才安排下去,鬼子的队伍出现在下方马路上。
十几名联防队员和王倩埋伏在一起,王倩照准连开两枪,两辆摩托车上的驾驶者头部中弹毙命,翻滚落地。王倩命令队员们不要开枪,响了两枪之后一片寂静,鬼子们停下来严阵以待,可是远处下沟寨方向仍在枪声不断,这令随摩托车翻落在地的鬼子指挥官十分为难,他爬起来举望远镜望向山上响枪的地方,知道地形十分不利,大叫:“快速通过这里!增援下沟寨!”
几名鬼子扶起两辆摩托车,启动油门,才驶出数步,又是“邦邦”两枪,车翻,驾驶者毙命,指挥官再次落地爬起,怒极命令向山上开枪开炮。鬼子也就只有两架小钢炮,迅速落地生架,十几名鬼子用身体做成掩体,保护小钢炮。树干后的王倩知道队员们身上的瓶装液体是一种土法制造的炸弹,十几个瓶子一齐投向两架小钢炮,乘着一片炸响的火海,王倩率队员迅速爬山向上,鬼子指挥官命令留下一半鬼子上山追剿,亲率另一半鬼子仍然赶往下沟村增援。
王倩始料不及这个鬼子指挥官这么固执,吩咐万秀全留下方借鬼子逃走其余三面歼敌,自己火速从来路下山去拦截增援下沟寨之敌。王倩堪堪扑下马路进入越野车内,日军就赶了过来,王倩向日军连开数枪的同时,驾车往南飞奔,奔出一段,从后视镜中看见鬼子并不来追自己,仍然下山去增援下沟村。王倩也来了脾气:这个鬼子指挥官竟然这么有主见!
王倩调转车头,正准备回车冲向正在下山的日军,猛听见山上响起排山倒海的喊杀声,火光腾腾,继而下沟寨也爆发出同样骇人心魄的喊杀声,不过下沟寨的喊杀声很快停止,显然那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一时又归于宁静。王倩从望远镜中观看下沟寨,只见巷弄里日军的尸体,却不见一个寨民,连同李虎、于万亭、唐云彪三人也不见了,显然他们已经发觉又有日军前来,全都隐蔽好了。
王倩再无担忧,弃车飞身上山,决定先歼灭上山之敌,再率众围歼下山之敌。上到山上,不禁热血沸腾,山上已远远不只是四百多联防队员,遍山遍林的都是从山的另一面赶来的村寨山民,老人和妇女都持刀持叉在撕杀,到处都是十余个中国人扑向一个鬼子,不多功夫就将区区数十名鬼子捣成了肉泥血浆。村民们四面铁桶合围,哪里还会给鬼子活下活路!鬼子作困兽斗,亦死伤了不少联防队员和村民。
王倩找到万秀全,命令:“万队长,马上集合队伍下山,配合下沟寨,围歼增援下沟寨之敌!”
队伍集结飞扑下山未毕,山民们也蜂拥而至要下山杀鬼子,王倩大声阻拦:“乡亲们,山下仅有百来名鬼子,让联防队去歼灭他们就行了,你们手中没有枪,不要去徒增伤亡!”
一名头插野鸡毛的头人过来向王倩拱手,亦大声道:“王长官,我叫蒋逸民,是上沟寨的寨主,我们这里人人都知道您和您的三人组,上一次您途经这里,从小鬼子手里救出了包括万秀全队长在内的十几个寨民,并鼓励我们说,湖广云贵的子弟,是战神蚩尤的子孙!现在,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把亲手杀死小鬼子当作无上的荣誉,没有杀过鬼子,活着也是耻辱!王长官,我们今天违抗您的命令,杀光了鬼子,回来向您请罪!”
排山倒海的山民冲过王倩,向马路下方洪水般席卷过去。
向这声势遥相呼应,下沟寨内的寨民也响起排山倒海的呐喊。
四面枪声与杀声,百来名平日势作虎狼的鬼子尝到了变羊的滋味,铁钳手李虎抢先出手,斩将立威,闪电般掐断鬼子指挥官人头,余下鬼子心胆俱寒,在愣怔之间,全被分割包围,化作满地的血肉。
第二百五十二章 伟人孙二发
下沟寨战斗结束。
王倩虽然放心不下受伤的寨民,却不能多作耽搁,改由唐云彪驾车,作别赶来送行的万秀全,赶往全州县军统站。一路上,于万亭向王倩汇报:“上沟寨、下沟寨的寨民前一段日子把驻寨鬼子赶走,鬼子不甘心失败,今天一早来进行反扑,正巧被我们赶上了,这一次算是把这一带的鬼子彻底干掉了!现在横山勇急着进攻桂林,不可能有多少兵力来补充这些地方的驻守。”
未到中午,越野车开了到全州县军统站,也就是唐云彪建在半山腰上的那个家,家门前还停着一辆敞篷军车,大号的车轮上灌满仍在淌动的泥迹,王倩正兀自怀疑难道桂林守军还有空跑到这里来,却见精小精钢没有额头的孙二发奔跑过来,立即告诉李虎:“那是孙二发!”
孙二发先向王倩施礼,然后扑向李虎大喊:“九刑十八狱桂林分舵孙二发拜见总舵李大哥!”
兄弟俩热血沸腾牵手而进,入到唐云彪家堂屋,丰盛的午宴已经齐整在八仙桌上。推杯换盏,孙二发和李虎谈笑早年江湖之事,顿生豪迈,孙二发不无惋惜:“大哥啊,你我兄弟,相见恨晚,桂林一战,二发有死无生,以后便不能如此开怀畅饮了!”李虎一惊,问:“兄弟,怎么回事,为什么有死无生?”
孙二发饮尽一碗酒:“大哥,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和王长官来桂林?现在桂林的情形是,白崇僖投入的守城部队只有桂军第131师一万来人,武器弹药严重不足,面对的是横山勇十五万装备精良的进攻部队,躲在重庆的老蒋根本就是存心要把桂林让给小鬼子,现在地方民团二千多人组成了必死团,我们桂林九刑十八狱兄弟岂能落后,包括我在内,五百三十七名兄弟全部加入必死团,誓与桂林共存亡!蒙各民团头领看得起,我做了必死团团长。”
李虎喊道:“加上我一个!”孙二发一笑摇头,从内层口袋取出一本册子,说:“大哥,听我说完。我知道大哥与那老蒋是结义兄弟,王长官更是老蒋的顾问,这本册子记录着三千多必死团兄弟的姓名和家庭情况,他们大多没有妻儿,就请你们两个日后交给老蒋,为他们的老父老母争取一笔钱!”
王倩伸出手来要接必死团名册,孙二发却又放回了自己袋中:“王长官,这本册子要到明天上战场时再给您!凭您和大哥的本事,要全身而退毫不困难,你们只需为我们必死团作一个见证,请你们不要让我担心你们的安全!”王倩注意到孙二发说话时于万亭和唐云彪都不敢插言,这个平日里杀伐霸气的人到了民族大义的关头,毫无犹豫地挺身而出。
午饭后稍事休息,孙二发径直出门,启动军车,他并不回头对车后挥手作别的于万亭和唐云彪他们看上一眼,王倩李虎从后视镜中看见于万亭和唐云彪举手行着军礼,他们知道,这军礼是行给必死的孙二发和必死团的英雄们。
在飞奔向前的车上,孙二发突然向王倩道:“王长官,我为必死团出了一个十分不雅的主意,不知道您等一会见到了会不会生气?”李虎一时没反应过来,王倩已厉声喝问:“你们有没有强人所难!”孙二发急忙解释道:“您别误会,都是由我们孙家出钱从花楼里请的大姐,绝对都是自愿的!必死团有些还是十六七岁的童蛋子,不给他们上个女人花花,阎王爷见了会骂我缺德!”
车再行不远,要绕过全州县城,远远望见城郊也有一处鬼子哨卡。李虎道:“在这里响枪不好,我下去搞定!”王倩对孙二发道:“老孙,你慢慢开过去,我和李虎一道去下手!”车门开合瞬间,李虎王倩已影子般下了车去,两名鬼子抢枪向军车走近喝问,只听咔嚓咔嚓两声,两颗鬼子头挂了下来,远处另两名鬼子亦被王倩解决了。
车往前飞奔,兜过城区还远,又回复全兴公路,往兴安县方向飞驰。孙二发告诉王倩:“我们孙家在全州县中洲岛上的大宅院现在被小鬼子占了!”王倩上次和江五来全州相救美良子曾去过孙家大院,不胜唏嘘。孙二发又笑道:“不过,住在孙家大院里的鬼子知道我们孙家人的厉害,并不敢破坏里面的东西,我的弟弟妹妹们时常半夜里回去,放上镖书威胁小鬼子。”
近兴安县城不远,孙二发将车拐进一条机防黄泥路,叮嘱李虎:“大哥,你记住这个地方,你们回去时,如果没有别的车,就来取这辆车!”车子七弯八拐,进到一个大院前,有十几名持枪者在门前警戒,刷地向孙二发敬礼。孙二发问:“都完事了吗?”一个年轻人回答:“这是最后一批了,前面的大姐们也都送回去了!”孙二发看了看怀表:“去催促楼上赶紧收工,再迟就进不了桂林城了!”年轻人正要上楼,楼上响起喧哗声,一群男人各自横抱着一个女人下楼来了,那些女人敞胸露|乳|笑作一团。男人们放落女人又贴紧抱着狂亲猛啃一番方才舍得放手,挥手分别。王倩发现当中有一个十分美貌女子手持一张纸牌眼中含泪,赶上去低声问:“你是被他们逼迫来的吗?”
那美貌女子对王倩道:“王长官,您误会了!他们个个都是必死团的英雄,我们做一行的能给他们带来最后的欢乐,很光荣!我这一次如果怀孕了,就此从良,生出一个英雄的儿子来!孙团长真是有心,费尽心力,从远近各地找了三千多个我们这一行的姐妹,让我们每个姐妹只睡一个男人,孙团长说必死团是兄弟,不能象狗日的日本人那样乱囵。”
王倩盯住女人手中的纸牌,女人把纸牌举给王倩看,上面写着“孙有田”及孙有田的家庭住址,女人说:“这是睡我的男人的姓名,他身上也有我的姓名,孙团长要求必死团的这些男人记住我们这些女人,并为了我们这些女人不被日本畜生欺负,去杀光日本畜生!”
王倩望向孙二发,她万万想不到这个人可以做出这么伟大的事来。王倩又追上要问女人的姓名,女人回头来说:“我艺名石榴红,真名李雪梅!”言毕泪如雨下,又续上一句:“王长官,我听孙团长说,您和李大侠也会参战,帮我带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