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娘亲莫担心,我自会替爹爹娘亲办妥!”
狐娘牵了牵嘴角欣慰地望了她一望,这才偷偷别过脸伸手抹去脑门上一溜的冷汗。
时光不耐将人抛,待狐九瑟一觉睡醒,便又是一日好晨光。她揉揉眼翻身坐起,又靠在床头打了会瞌睡,方才磨磨蹭蹭梳洗打扮妥当。
在洞中溜了一圈不见狐爹狐娘踪影,逮住个小仙婢一问方知二老一大早便出了洞,只是不知去往何处。狐九瑟心中暗暗忖了忖,只道这回娘亲所谓的要事,果真是相当地紧要,要不然以娘亲的性子,也不会起得这般早。
于是便嘱咐了仙婢将早膳端到她房内去,又悠哉游哉地转回了房中。
吃饱喝足后,在房中探了一圈,却见一只金丝镶边的乌木盒子静静躺在一边的茶几上。
狐九瑟拧眉想了想:唔,应当是娘亲替琳琅准备的贺礼。本想打开盒子瞧瞧里面究竟藏了何物,却不想狐娘竟在盒子上施了法术,试了几次都不见盒子开启后便悻悻地罢了手。
瞧瞧时辰也不早了,携了盒子刚要出门,忽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又将盒子在桌上一放,兴匆匆地趴下身子自床底下摸出一摞书册。吹了吹封皮上的灰尘,挑出一本红皮描花的书册,将书册在盒子上一放,又捻诀用彩纸将两样东西包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满意地往袖中一塞,反剪着双手蹦跶着出了门。
鸟鸣花香,丽日流金,恰是一派好景。
伸手叩开花不迟洞府的大门,小仙侍打开洞门愣了愣,道:“仙姑今日怎的这般早?”
狐九瑟推开杵在中间的小仙侍迈步而入,心情颇好地说道:“无妨无妨,你不必替我通报,我自己进去找他便是了。”
因着她是府中常客,又与花不迟素来亲密,小仙侍便也由她去了。
狐九瑟一双眼瞧着洞中美景,轻车熟路地拐过长廊,绕过庭阁,只见一湖碧水荡着涟漪出现在眼前。碧水中央建了座三层楼阁,玉瓦飞檐,四周扯着淡袅云烟,水上还架了座七彩虹桥幽幽通向楼阁,白雾隐现,宛若仙境。
书架林立,淡墨飘香,此乃花不迟的书房。他懒懒散散坐于案前,侧耳仔细听闻那人踩着虹桥步步走近,唇边洋洋散开一抹笑意。指尖白光一闪,案前突然现出一本书册。花不迟随手将它翻开几页,便伏于案上闭眼假寐。
狐九瑟蹑手蹑脚推门而入,见花不迟正睡着,便直了身子大摇大摆走至案前。目光一扫瞧见案上的书册,拿起来细细看了几行,便捂嘴偷笑。好命!真是好命!今日要送给琳琅一本禁书,如今却又让我得了一本,却也不亏。
花不迟眼睛偷偷眯开一条细缝,口中“唔——”了一声。
狐九瑟见他快要转醒,赶忙将书册在怀中藏好,乐呵呵地推了他一把,大声嚷道:“醒醒,快醒醒!到时辰出发了!”
花不迟伸了个懒腰,道:“刚才瞧了会书,没想到又睡了过去。”看了眼空荡荡的案面,故作讶异道:“咦?书呢?”
狐九瑟抚了抚衣褶子,面不改色:“我进来便没瞧见,许是你自己看完放回架上了罢。”
花不迟皱皱眉,“真是睡糊涂了!既然你来了,我们便即刻出发罢。”
狐九瑟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过身急不可待地朝外走。
花不迟眯了眯眼,在她身后笑得颇为诡异。
南襄上仙久居南襄山中,此番娶妻,自然也是在南襄山中操办。二人踏着云彩一路沉默,不过幸好路途不算遥远,只一会子便落了地。
而映入眼帘的建筑实乃称得上宏伟华丽,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翠瓦金檐,铺玉为阶直至门前四根腾龙金柱前。
狐九瑟与花不迟目光瞬间呆滞。
早有仙侍立在门前迎接二人,见二人踩云而下,忙上前俯身问道:“二位可是九瑟仙姑与不迟上仙?”言语间不卑不亢,彬彬有礼。
花不迟摇扇冲他和蔼一笑,“正是。”
仙侍忙侧了身道:“二位请,老夫人已在大厅内等候二位多时。”
狐九瑟插嘴问道:“你口中的老夫人,可是本上仙的玉面姨姨?”
仙侍点头道:“正是。二位这边请。”
还未到大厅,却见一女子头戴金钗身穿金缕衣项配金链,腰上还系着一块麒麟模样的金环佩,铃铃啷啷地一阵风般奔至狐九瑟面前将她抱了个满怀。
“小瑟瑟怎的这般迟?玉面姨姨可想死你了!”说罢捧了她的脸仔细地打量打量。
狐九瑟被眼前一团金光晃得闪了眼,眯着眼道:“玉面姨姨,您这身打扮,实在是富贵逼人!”
玉面狐狸登时笑得合不拢嘴,随手在发髻上抽出一根金钗往狐九瑟发中一插,笑道:“瑟瑟这张小嘴真是甜,这是姨姨送你的!记得在这儿多住几天,喜欢什么自己随便拿!”
此话正中她下怀,小脸笑得越发腻人,“谢谢姨姨。”
玉面狐狸捏了捏她柔嫩的面颊,这才看向被忽视许久的花不迟,笑眯眯道:“不迟,好久不见越发地俊俏了。”
花不迟微微一笑,“哪里,玉面姨才真是芳华不老,千年如一日。”
玉面狐狸听得顺耳,将二人的双臂一左一右携起,乐呵呵道:“乖孩子,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陪我去饮杯茶。”
狐九瑟却急着将贺礼亲手交给琳琅,便瘪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玉面狐狸道:“玉面姨姨,瑟瑟想先去看看琳琅。”
玉面狐狸脚步一顿,眉间骤然浮起一丝忧虑,旋即又笑道:“好好,瑟瑟有心了。琳琅明日便要做新娘,这会子怕是正紧张着,你替姨姨去陪她说说话。”
狐九瑟脆生生地应了。
玉面狐狸便唤来个仙侍将她领去内院,这才牵了花不迟去前厅饮茶。
狐九瑟一边瞧着内院别致的景色啧啧称叹,一边与那仙侍套着近乎,拐着弯打听那南襄上仙究竟是个什么品性。
那仙侍却是谦虚的紧,只说了句“上仙之事,我等小侍不敢妄加言语”,说罢便不肯再开口讲上一二,惹得狐九瑟好生没趣。
正四处张望之际,却见得那厢园门处拐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狐九瑟停了脚步,讶异道:“三殿下?”
龙三殿下闻声望来,见到狐九瑟时也是一愣,随即温和一笑,“原来是九瑟上仙,百花盛会后一别多日,不知可还安好?”
狐九瑟脸色一青,挑着眼角哼道:“莫非三殿下未曾听说?”
龙三殿下温和的笑脸一僵,尴尬地抱歉道:“小仙……听说了。小仙未曾想到竟会如此,不过但凡小仙身边有误信此传言之人,小仙都一一解释过。若给九瑟上仙带来困扰,小仙不甚愧疚。”
狐九瑟这下反倒被他弄得有些尴尬,忙道:“不不不,适才是我无礼,还望三殿下莫怪。”
龙三殿下笑了笑,道:“九瑟上仙无需多礼,龙宫中还有急事待小仙处理,明日婚宴上小仙自罚三杯,权当给上仙赔罪。”
狐九瑟忙摇头道:“此事也不能怪三殿下,三殿下无需歉疚。既然三殿下还有急事,小仙便不打扰了。”
龙三殿下淡淡一笑,但见金光一闪便化作龙身直直窜入云霄。
狐九瑟抬脸将他仰望一番,这才满意地朝仙侍笑道:“三殿下果真是好性子,只可惜相貌差了些难以与我匹配。”
仙侍默了默,最终万分艰难地点了点头。
一壶香茶,两碟糕点,三千愁绪。
狐九瑟抿了口茶,望了眼对面容貌姣美却满面愁绪的女子,疑惑道:“琳琅,你明日便要成亲,怎的一脸不开心的模样?”
琳琅满含幽怨地瞥了她一眼,摇头叹道:“众仙皆以为瑟瑟你贪恋男色仙根不净,可其实你不过是个白白活了四千多年的小屁娃娃。”
“呔!”狐九瑟最见不得别人小看她,当即一拍桌面怒瞪着眼,道:“胡言乱语!你且先说说看,我为何白活了四千多年?”
琳琅拍了拍她的肩,惋惜道:“你可知情是何种滋味?”
狐九瑟一怔,缓缓收了架势,搔了搔下巴,撇撇嘴道:“这……的确不知。”
琳琅苦笑道:“你不知,我却知,但我宁愿我从来不曾知晓过。”
唔,她这话说得倒有些深奥。
狐九瑟端坐着身子看了眼她的神色,又抿了口香茶,道:“你那未来夫君对你可好?”
不问还好这一问琳琅的神色却越发地哀怨,凄惶惨白。她这话题转移的,有些失了水准。
“他对我和娘亲都很好,考虑到若我嫁进门,娘亲便是孤零一人,还亲自将娘亲接过来与我同住。”
怪不得玉面姨姨方才这般有气派地让她宝贝随意拿,原来俨然已是这儿的半个主人。
狐九瑟笑道:“这么说来,那南襄上仙的仙品倒还是不错的。”
琳琅惨白着脸笑了笑,低声喃喃道:“确实不错,只可惜他并非是我心系之人。”
“哐啷——”狐九瑟手中的茶杯猛地跌落在地,她一脸惊疑地看向琳琅,“莫非你心中最欢喜的不是南襄上仙?”
琳琅低低道:“什么最不最的,我心中欢喜的,就只有那人一个而已。”忽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罢了,说了你也不懂。可有带来给我的贺礼?拿出来给我瞧瞧!”
狐九瑟忽的又记起被娘亲锁着的乌木盒子,便急急从袖中掏出贺礼,眼巴巴地瞧着琳琅拆了彩纸,催道:“快打开那盒子!”
琳琅抬眸瞥了她一眼,口中念了个咒,那乌木盒子便吧嗒一声自己弹开,她朝里面望了一眼,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忙又念咒将那盒子牢牢锁住。
狐九瑟伸手欲抢却是慢了一步,气道:“你作甚不给我瞧一眼再锁?!”
琳琅红着脸扭扭捏捏道:“唔……瑟瑟,这是新娘子才能看的东西,不方便给你瞧。”
狐九瑟恍然大悟,“啊!我知晓了!定是教你如何与南襄上仙洞房的东西,是不是?”
琳琅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嗔道:“就你聪明!小点声成不成!”
狐九瑟拽下她的手,得意洋洋地瞥了她一眼,不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这种事情我老早就知道了!”
琳琅惊道:“啊?你知道?”
狐九瑟晃了晃脑袋,笑道:“我自然知道,洞房,不就是就是新郎和新娘替对方宽衣,然后抱成一团一起困觉么!”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俺是勤劳滴九~日更滴九~
不准霸王俺!!打滚ing~
第 5 章
晚膳之时,狐九瑟见着了明日的新郎官。样貌与琳琅倒是般配,命仙侍斟酒布菜将众人照顾得也算妥帖。只是她以为,这新郎的眉眼似乎清冷了些,且脸上毫无喜色,丝毫不像是明日便要大喜之人。
狐九瑟悄悄拽了拽花不迟的衣裳,轻声问道:“小花狐狸,我瞧着这南襄上仙会不会是个面瘫?怎的一晚上都这副表情?”
花不迟淡淡扫了她一眼,“多嘴。”
狐九瑟甚是委屈地瘪了瘪嘴,找了个借口便早早地溜回了房。
颇小心地将房门关紧,又在床旁布下一个结界,这才放心地自袖中掏出今日从花不迟那儿搜刮来的禁书。先将书名瞧上一眼——《崔莺莺待月西厢记》。
唔,这崔莺莺想必便是书中的紧要人物。
还未将书册翻开,便有人轻轻地叩门,“瑟瑟睡了?”
狐九瑟慌忙将书册往被子里一塞,捏着嗓子极顺溜地答道:“唔,小花狐狸,本上仙今日有些不舒服,先睡下了。”
花不迟顿了顿,瞧了眼自窗格间透出的亮光,笑了笑,“既是睡了,怎的蜡烛还未熄?”
狐九瑟一挥衣袖,房中顿时一片漆黑,急急道:“一时忘了,本上仙这便要睡着了,你莫要再和本上仙说话。”
花不迟眼中漾开一片笑意,却强忍着道:“嗯,既然如此我先走了,你好生歇着。”
狐九瑟侧耳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却是不敢再点灯,自袖中摸出几颗鹅蛋大的夜明珠,将被子一盖,亮光便不会再透出去。只是这法子安全虽是安全,却是有些闷热。
然而,为了禁书,她着实能够忍得。
却听闻翻书的沙沙声响了一夜,偶有啧啧称叹声低低怒骂声夹杂一二。偶尔气闷之时,伸出头来深吸一口气,便又赶紧缩了回去,生怕浪费了一寸光阴。
待她看完最后一页,只听得鸡叫三遍,天已是大亮。
狐九瑟将脑袋自被中探出,眼睑上青灰一片,表情却是掺杂了三分疑惑,三分惊讶,三分憔悴,最后再加上眼中的那一分销 魂,混在一道说不出地曼妙。
小睡了片刻,便听见屋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仙侍们忙绿地脚步声一波又一波,直刺地狐九瑟耳朵生疼。
忍了半晌,终于受不了地愤愤掀开被子半坐起身开始发呆。
“醒了?”
房中突然响起一个男声,将狐九瑟吓了一跳。
花不迟捧了杯茶盏,惬惬意地斜靠在躺椅上,一双眼眸眯了眯,“眼睛怎的了?昨日和谁打架输了?”
狐九瑟瞧了眼插着门栓的房门,瞪了他一眼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身上仍穿着丝制的亵衣,将身形勾勒得玲珑有致。花不迟面上一红,却是直至她幻出一身衣裳才别开了眼。
“昨日睡得晚了……”狐九瑟漫不经心地回道。
花不迟一挑眉,“哦?我昨日来找你时,你不是已经就寝了?那时还早……难道,瑟瑟趁夜黑风高,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狐九瑟绾发的手一顿,忙笑道:“怎会……本上仙昨日头疼得厉害,翻来覆去直到早上才眯了一小会。”
花不迟放下茶盏朝她走近两步,关忧道:“现在可还觉着哪里不适?”
狐九瑟欣慰地将他望了一眼,拍了拍他的肩,感动道:“不必担心,本上仙已无碍了。唉,到底是自家的孩子,就是贴心。”
花不迟脸黑了黑,“狐九瑟!”
狐九瑟朝他嘿嘿一笑,上前一步拖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婚宴可是要开始了?我们快出去瞧瞧,末了便没有好位子了。”
花不迟无奈道:“琳琅早上还等着你去见她,你个没良心居然睡到现在。”
狐九瑟一边拖着花不迟往外走,一边乐呵呵道:“不怕,待婚宴结束,本上仙勉为其难留下来多住两天陪陪她便是了!”
花不迟抽了抽嘴角,“不必勉强……”
狐九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小花狐狸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你怎能因为自己舍不得本上仙,便不让本上仙留下陪琳琅?”
“……”
南襄上仙的婚宴排场颇大,将一整处园子僻出作为婚宴场地。上百个仙侍在摆放有秩的桌间穿行,仔细查看着可有一处遗漏。落座的仙友已有大半,而遥望上空,却仍祥云团团直逼这方而来。
花不迟拉了狐九瑟寻了处僻静地落座。
狐九瑟在椅子上不安分地扭着屁股,不满道:“这位置不好!不好!什么也瞧不见,我不要坐这里。”
花不迟将她肩膀一按,摆了副警告的眉眼,“你莫乱动,干娘叮嘱过让我好生看着你,莫给她丢人。”
轻蔑!赤 裸 裸的轻蔑!
狐九瑟皱巴着脸,眼中亮晶晶一片,大有委屈之状,“本上仙何时给娘亲丢过人,你们这是污蔑外加轻视本上仙!”
花不迟眸色刹那一软,柔声道:“好了,莫吵。你若乖乖听话,回去后我便再找几本你喜欢的书给你瞧瞧,可好?”
狐九瑟双眼一亮,却仍是装着可怜兮兮的委屈样,甚是勉强道:“好罢,本上仙勉强应承你。”
花不迟拍拍她的脑袋,转过脸与一旁的仙友攀谈起来。
却说昨夜狐九瑟看了通宵的禁书,此刻婚宴又是拖拉着还未开始,一双眼便闭了闭,又闭了闭,两手托着腮几乎要睡了过去。
朦胧间,似乎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狐九瑟揉了揉眼强打起精神,却见一侧坐着一个圆脸仙姑,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不知这位仙姑如何称呼?”那圆脸仙姑率先开口问道。
花不迟转回脸瞧了那仙姑一眼,许是觉着她长相憨厚老实,便也未将她的搭讪扼杀在襁褓中。
狐九瑟不甚在意地答道:“小仙乃青丘九瑟上仙是也。”
那圆脸仙姑仍盯着狐九瑟的脸,喃喃道:“九瑟上仙果真是绝代佳人,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狐九瑟小脸红了红,别人夸奖了自己,自然是要礼尚往来。睁大眼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斟酌道:“唔,这位仙姑面孔圆润,当真好福相。”
那圆脸仙姑捧着脸羞涩一番,“是么?其实小仙也这么想。”
狐九瑟与那圆脸仙姑相视一笑,大有美人惺惺相惜之意,实乃相见恨晚!
那圆脸仙姑又道:“小仙名讳面面,上仙直接唤我面面便可。”
嗯,人如其名,如面团般圆实。
狐九瑟亦笑道:“既然如此,面面也不必唤我上仙,听着生疏,直接唤我瑟瑟罢!”
面面仙姑点了点头,目光朝花不迟方向瞄了瞄,小声道:“瑟瑟这般好样貌,怎的与这么普通的仙官在一处?”
狐九瑟也轻声感慨道:“从小便在一处了。”
面面仙姑脸带同情地将她望了望,似是有万般的怜惜藏在里头。
花不迟心中一怒,冷眼看来,一双漆黑的桃花目中如千万道虚影间陡然生出一道白光,劈开重重云雾直面而来,却又忽得势头一转生生劈落一地繁花。
面面仙姑忽然双眼一痴,口中不住地喃喃道:“了不得!了不得!原来竟是这般极品,是小仙眼拙了!”
狐九瑟扯了扯她的胳膊,疑惑道:“什么极品?”
花不迟却忽然冷哼一声,“莫要再说些废话,琳琅与南襄上仙即刻便要拜堂了,安静些看着罢!”
狐九瑟忙伸长脖子往前方望去,果然玉面狐狸已端坐在上方,满脸的笑意。南襄上仙身着一袭大红色新服,面容却仍是那般冷峻。
吉时到,乐声起,一派喜庆。
两个仙婢一左一右地掺着琳琅缓缓而来,新娘一身上好云锦织成的凤冠霞帔不仅艳丽,更是华美异常。
狐九瑟托着腮细细瞧着,对那件华服甚是眼红。
南襄上仙自仙婢手中牵过琳琅,二人便面朝着玉面狐狸双双站好。
太上老君乃是今日的主婚人,红光满面地念了一长串恭贺话语。直念得狐九瑟昏昏欲睡时,这才宣布新人开始拜堂。
“一拜高堂——”
二人面向玉面狐狸深深一拜,玉面狐狸忙笑着伸手虚扶一把。
面面仙姑此时凑过嘴去,在狐九瑟耳边小声道:“若是在书中,此时应有另一个青年才俊前来抢婚才是。”
狐九瑟甚是不以为然,南襄上仙有万年修为,谁敢抢他的新娘?!
正这般想着,却猛地听闻太上老君念出那句“夫妻对拜”之时,有人忽然高喝一声:“且慢!”
众仙顿时一惊,目光嗖嗖向出声那人飞去。
那人毫不畏缩,大大方方地在新人身后十步处站定,安然接受各种揣测的眼神。
琳琅与南襄上仙几乎同时回转身来,狐九瑟瞧见琳琅身子陡地一颤,心中暗想难道这便是她心中欢喜之人?当下攥住藏在袖中的连珠金鞭,欲在关键时上去帮上一把。
南襄上仙千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他上前一步,却又顾忌地望了眼身边的琳琅,犹豫了许久,终是开口问道:“你……你来……”
那人转过身背对着新人,却是一个唇红齿白的美貌少年,只是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怎的,你二人成亲,便不许我来贺喜么?”
琳琅身子一软,幸得南襄上仙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玉面狐狸敛了笑容,面色阴沉道:“这位仙友,若你真心实意前来道贺,老身万分欢迎,还请到一旁赏脸饮杯酒水。”
那少年倨傲地扬着下颚,蔑视地瞥了眼玉面狐狸,哼道:“我便是不真心实意,你又奈我何?”
狐九瑟秀眉颦蹙,琳琅怎的会看上这般刁钻的少年!
玉面狐狸登时一怒,一拍桌面猛地站起身,正要开口却被南襄上仙截住。
“岳母莫恼,他……他是小婿的一位好友,只是性格古怪了些。”南襄上仙话一顿,低垂着眉眼对那少年道,“睚眦,你莫胡闹。今日……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奇〗〖书〗〖网〗,你喝一杯喜酒便离去罢。”
众仙这才知晓,原来这少年竟是龙王幼子。南襄上仙与龙三殿下素来交好,与九殿下熟识也不为怪。
睚眦却忽然红了眼眶,浑身骤然迸出强烈的怒气,“你当真要与她成亲?”
狐九瑟攥着长鞭的手一松,心中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便小声问花不迟:“小花狐狸,这少年是琳琅的心上人,可为何却不理睬琳琅?”
花不迟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作深沉状。
那厢面面仙姑却忽然扯了扯狐九瑟,一张圆脸满是激动,圆圆的眼珠亦滚了两圈之后,小声道:“我猜……这少年定是南襄上仙的老相好。”
狐九瑟猛地倒抽了口冷气,又望了眼前方对峙的三人,压低声音道:“男人……也能做男人的相好?”
面面仙姑点点头,“那是自然,男人与男人相好,便称之为断袖。”
狐九瑟继续不耻下问,“那……他们为何要断袖?”
面面仙姑一愣,认真地想了想,这才谨慎道:“唔……大抵是用来浇花罢……”
狐九瑟虽仍是懵懂不解,却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望了望呈痴呆状盯着前方的众仙,嘴角挂了丝狡黠,自袖中摸出夜明珠往桌上一放,小声道:“本上仙压一颗夜明珠,赌这少年是琳琅的老相好。”
同坐在一桌的众仙面面相觑,紧接着——
“我压一枚仙丹,也赌这少年是琳琅姑娘的老相好。”
“我压一鼎香炉,……”
“我压……”
狐九瑟瞧着自己那方的赌注越来越多,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频频催促面面仙姑,“压呀,你快压呀!”
面面仙姑这才慢吞吞地自袖中拿出赌注,“我压一根黄瓜和一朵菊花,赌他定是南襄上仙的老相好。”
狐九瑟瞧见这赌注大大失望了一把。
一旁的花不迟眸中光华流转,弯了弯唇角,伸手将一对灵气四溢的美玉往黄瓜旁一放,“小仙此番却是十分认同这位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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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龙九殿下步步逼近,眼底猩红,面容扭曲,问道:“南襄,我问你……你当真要我喝下这杯喜酒?!”
南襄上仙声音低沉,隐含着一丝无奈:“睚眦,事已至此……”
还未说完,那龙九殿下却如魔怔了般神情凛冽,发丝狂舞,飞身而起指尖化为龙爪突然向琳琅的面门袭去。
南襄上仙一手稳稳地掺着琳琅,一手拢起一屏仙障将他挡在障外,怒声斥道:“睚眦,休得放肆!”
龙九殿下面容顿时褪成惨白一片,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忽然侧过脸对琳琅哀求道:“琳琅,琳琅,你莫要与他结亲,可好?”
琳琅身子猛然一颤,玉面狐狸沉着脸上前将她护于身后。
狐九瑟眉眼一喜,伸手便要将那对美玉纳入袖中,却被花不迟用扇骨将手牢牢地按在了桌面上。
“还未到结尾,如何能看出胜负?”花不迟一脸高深莫测。
狐九瑟悻悻地收回手,以无比炙热的眼神将那对美玉上上下下内内外外扫视一圈,方才将视线转回前方。
玉面狐狸冷声道:“老身虽不知龙九殿下为何要捣乱婚宴,然南襄与小女婚约却是先夫在世时所定,并非你说一句不成亲,便能遂了你的愿!”
龙九殿下嗤笑一声,对玉面狐狸的话语不置一词。双眸紧紧盯着南襄上仙,语气间已带了一丝苦涩与祈求,“南襄,你可是真要与她成亲?”
狐九瑟心中暗道,这龙九殿下不是多此一问么?!有这么多仙家看着,二人又是只差一步便成了夫妻,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小娃儿玩过家家不成?
南襄上仙似是铁了心肠,将琳琅的手一牵,转过身子背对着龙九殿下,沉声对太上老君道:“还请老君继续……”
太上老君拢了拢袖子,挑着白眉颇为踟蹰地望了眼龙九殿下。
龙九殿下一身戾气骤灭,面色既是失望又是怨怼,伸手指着南襄上仙的后背,恨恨道:“南襄,你这负心郎!当初虽是我表意在先,可你却是并未拒绝。如今你却要与他人成亲,你让我情何以堪?!”
此话一出,众仙间陡然沸腾起来,下巴哐啷啷掉了一桌——这南襄上仙与龙九殿下,竟是一对断袖!
狐九瑟惊疑不定地望着龙九殿下黯然神伤的面庞,拧着眉不知神思何处。
面面仙姑喜滋滋地将黄瓜菊花藏入袖中,又将得来的宝物细细分成两份,口中喃喃道:“造孽哟……造孽哟……”
南襄上仙转头将他一望,眸中黑沉沉地隐着万分纠结与不舍,低声道:“不错,是我南襄负了你……我……”
“慢着!”琳琅截过他的话头,站起身将红盖头一把扯下,惨笑道,“娘亲,今日这亲不成也罢。南襄上仙心中无我,而我心中也并非是南襄上仙。”
玉面狐狸面色凝重地将二人望了望,却不言语。
龙九殿下忽然震怒,“你这谎话精!我才不稀罕你帮我!你们两个想成亲便成罢!一个负心郎一个谎话精,我看你们能好到几时!哈哈哈哈——”
一时沉寂。片刻之后,玉面狐狸方执起琳琅的手,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娘亲依你便是……南襄上仙,你既心系之人并非琳琅,一开始又为何不说?傻女儿,你既有了心上人,却又答应与南襄上仙成亲,可是为了娘亲?傻女儿……傻女儿……”
琳琅美目含泪,怔怔地看着玉面狐狸。
玉面狐狸慈祥一笑,再不看南襄上仙一眼,牵着琳琅的手便朝园外走去。
龙九殿下面色错综复杂,双目凝视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声音微微颤抖,“我不要你假惺惺的装好人……我不要……不要……”
太上老君犹豫道:“南襄上仙,这亲还结不结?”
南襄上仙垂首沉默半晌,方才抬起眼眸,神色间却是恢复了最初的一派清冷,对众仙抱拳歉然道:“今日难得众仙友赏脸,然亲事有变,临时取消,南襄深感歉疚。即刻便开宴,还望众仙友笑纳。”
一干众仙忙回道:“南襄上仙无需客气。”
此时龙三殿下却踏着云彩急急赶来,自众仙头顶上飞过。看了眼四周,不见新娘踪影,龙三殿下扼腕叹道:“到底是来迟一步!”
又大步上前一把扯住龙九殿下,呵斥道:“我曾警告过你不许来此捣乱,你连三哥的话也不听了么?!”
那龙九殿下却仍是痴痴呆呆地望着园门处,不言不语。
狐九瑟皱了皱眉,低声对花不迟道:“小花狐狸,我想去瞧瞧琳琅。”
花不迟沉吟道:“也好!我与你一道去。”
狐九瑟又侧脸对吃得正欢的面面仙姑说道:“面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你得了空便来青丘找我耍玩耍玩,我定好生招待你!”
面面仙姑抬起油腻腻的圆脸,感动道:“一定!一定!”
狐九瑟这才拖着花不迟,拿了花不迟赢来的赌注,悄悄地从侧门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琳琅一人盯着墙上的大红喜字发呆。身上已换下了那套华丽的嫁衣,着了一件清清爽爽的藕荷色长裙。
花不迟去别处寻玉面姨,狐九瑟趴在桌上细细观察着琳琅。
“瑟瑟……我今方才不是很丢脸?”琳琅托着下巴仍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喜字,似是要将它盯出朵花来方才罢休。
狐九瑟心下斟酌了一番,昧着良心安慰:“一点也不丢脸。”怕她再追问下去,便急急又说道,“不过,我只当你才是那龙九殿下心尖子上的人。此番见你与南襄上仙成婚,心有不甘方才会中途抢亲。”
又斟酌了一番,感叹道:“却未曾料到龙九殿下的心尖子先被南襄上仙折了去,想本上仙活了四千多年,这回总算见着了一对活生生的断袖!”
琳琅伏下身子,将下巴抵着双臂,眼眸直视着狐九瑟,勉强勾了勾嘴角,“瑟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许告诉娘亲。”
狐九瑟竖起耳朵忙嗳了一声。
琳琅长睫低垂,在眼睑处投下一片羽影,颤了颤,又颤了颤,方才轻声说道:“其实,我心中欢喜的,不是别个,正是龙九殿下……”
“嗯——”狐九瑟应了一声,又觉不对,“嗯??你喜欢龙九殿下?可是……可是他是个断袖!”
琳琅苦笑一声,道:“瑟瑟,你且听我说。那龙九殿下在我还未来南襄之时,不知从何处知晓我便是南襄上仙的未婚妻,于是便偷偷地来玉良山寻我,却不小心受了伤。我那时并不知他便是龙九殿下,一时好心救了他。而他便在养伤之时,将此行的目的与对南襄上仙的情意皆一一告诉了我……”
狐九瑟点头道:“唔,看样子这龙九殿下是把你当成了好友。”
琳琅抚额叹了口气,继续道:“事情坏便坏在这里……我见他如此,便更加不敢将自己身份告诉他。或许……或许那时我已有些动心,便自私地想让他也喜欢上我。可惜,纸终究保不住火。他最后终是知晓了一切,大怒之下便径自离去。而今日,便是我在玉良山后第一回见着他。”
狐九瑟一脸明了,“怪不得他方才那般气愤地唤你‘谎话精’。”
琳琅惨白着脸,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低低道:“罢了,权当是我做的一场梦罢。适才娘亲已回房去收拾细软,待会我们便要启程回玉良山去。”
狐九瑟望着她一副凄凄然的模样,心中竟也隐隐冒出一股酸涩的异样触觉。
“琳琅……”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到底该如何安慰才好。
琳琅却拭了拭眼角,冲狐九瑟噗嗤一笑,“瞧你那傻样!不必替我担心,活了这几千岁,难道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么?待我回了玉良山,不知有多少个俊俏仙官夹道欢迎,还愁我日后会嫁不出去么……”
话虽这般说着,狐九瑟却将她眼角处细细蒙着的一层哀愁瞧了个分明。
心下一惘,喃喃道:“若是这‘情’当真如此伤人,我倒盼着自己这辈子千万别碰着它才好……”
琳琅又是一笑,“你若是这般想,那花不迟该如何是好?”
狐九瑟不解地问道:“这又与小花狐狸有何干?”
琳琅淡笑不语,忽然起身对着门口那厢说道:“娘亲可是收拾好了?”
狐九瑟回头一看,这才瞧见花不迟正站在门口,身形修长,一双潋滟的桃花目漆黑如渊,面上表情似哀似恸,眨眼间却又回归成一片寂然。
“玉面姨已在前厅等着了。”
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