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血案,邓太监接到柳方禀报吓了一大跳,出了如此泼天大案,忙下了手令命人去杭州卫传令,封锁航道捉拿要犯。汪尚宁此人,有名气,有本事,有手段,还忠心,孝敬的银子也是如水一般送到京里头,深得宫里头张鲸张督公老祖宗欢喜。因此,邓通决定拉汪尚宁一把,此去,先训斥李少南一番,然后把德妃娘娘的事情告诉他,让他自己赶紧把屁股揩干净,估计顶多过完年后,德妃娘娘的父亲就要封南京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邓同匆匆就奔着巡抚衙门而来,进门就泼口大骂。
汪尚宁知道此事难已善了暗自往邓太监手里塞了一万两银票,面上一片激愤“此人如此伤心病狂,本府定叫他不得好死,岂敢同流合污,只是郑国舅那里尚请公公疏通疏通这个……”
“如此说来府台大人是不太知情喽”邓太监捏了捏手中银票心中暗暗满意。太监去了是非根心里变态,心里不同正常人尤其好名声和钱财,每有出宫机会无不大肆敛财,此公也不例外。“既然如此,洒家就提点一二,郑家可不是普通的皇亲哦,德妃娘娘的父亲明年就要封南京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出此大事府台大人当与布政使大人……”。
邓通如此隐晦的一说,汪尚宁顿时心中明白,“我马上去布政使衙门,将此中缘由说于刘大人分知晓”。“如此甚好,那洒家就先去国舅府上了”,汪尚宁连忙伸手为礼请他先行“公公慢走,请……”。
汪尚宁顾不得什么争斗和面子,亲自登了浙江布政使刘封的门,就把如今在浙江名头正盛的大名士郑国泰是德妃娘娘亲弟弟一事说了,把刘封也吓出了一头汗,要知道,他作为一省布政使,浙江地面上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如今汪尚宁小舅子正在搞王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把王家给吞了,可那郑小相公和王家的关系,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思索了半天,最后突然发现,泥马,你汪尚宁跑到我府上是什么意思?这不典型是拖我下水么?我本来可以装作不知道的。当时那个恨啊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巴掌扇死汪尚宁。可为官之道,重在和谐,这些账只好留待以后慢慢算了,如今最关键的,就是要把这件事情处理漂亮了。
两人有了默契,顿时抛弃成见,一巡抚一布政使,同时前往杭州城外的桃花谷,刚赶到地头可得到的消息叫两人发狂,郑国泰居然刚刚出海去了。两人不敢犹豫,当即调了澉浦千户所、乍浦千户所、石浦前千户所、石浦后千户所四座千户所的兵,还有定海前后左右四卫的战船,浩浩荡荡就往琉球而去。
原来当天晚上,准备妥当的郑国泰带着柳方五人直接往镇海卫而去,一阵策马,马车到了镇海卫已经是后半夜,他们下了马,顿时就有卫所军丁打着火把围了上来,身上甲叶碰撞,一阵儿响。
为首的一个将军,看上去三十多岁模样,身材高大,脸型刚毅,唇上留着整齐的胡须,身上穿着深蓝色布棉甲,甲上全是泡钉,头上戴着铁盔,腰间挎着腰刀,由于他穿的是棉甲,上头还有补子,绣着熊罴,证明这位应该是一位五品的武官。
“来人可是郑国舅当面,末将李卫奉命等候多时了”那武官朝郑国泰跪下行了个礼,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献媚的感觉。说破了其实很简单啊,明朝武将地位低下,尤其到了明朝末年,别说是五品就是三品武官,见了七品知县也的跪下行礼口称卑职。何况郑国泰还是皇帝小舅子,正个八紧的皇亲贵族啊。
“李将军快快请起”郑国泰眼下还没有身为贵族的自觉,急忙扶起了李卫“船只是否准备妥当,”郑国泰不经意的一扶让李卫这粗旷汉子感动不宜,听见闻话忙答道:“回禀国舅爷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大人登船就可出发。”
“来呀!登船起航,”郑国泰一声令下,李卫领着众人登上了旗舰,这楼艚上下三层,用铁叶包裹着,如果从外面看去,上面全是风门,那是海上打仗时候炮弩用的,这艘福船甚至从上到下刷着清漆,外观画成鲨鱼状。
明朝人对鲨鱼并不陌生,譬如一般剑鞘上裹着鱼皮,这个所谓鱼皮,大多是鲨鱼皮,也就是这时候酒楼里头说书先生讲的[鲨皮剑鞘],不过,因为天色黑,郑国泰看不到,明儿他看到的时候,将会大吃一惊甚至惊掉下巴。
上的船李卫把郑国泰领到头舱内,里头果然宽敞,地上还铺着波斯来的地毯,四周胡乱挂着些附庸风雅的字画,还有几把朝廷督造的上好的雁翎腰刀。
他高声让下头人好酒好菜端来,又叫唱戏赶紧进来。这所谓南班子,其实就是南曲班子,发源于南宋,盛行于浙闽沿海,颇有无数人喜欢,这些人喜欢的理由也很简单,这个是前朝古音,够雅,至于今人所编的唱曲,那个忒俗。
这南班子虽好,却有一个是国舅爷万万不能接受的,这时候唱戏的都是男的,后来[相公]一词专门形容娈童,这些唱戏的要负一半的责任。郑国泰看见舱壁上挂着一柄雁翎刀,他随手摘下拔刀出鞘,伸指一弹,声作龙吟,忍不住,就吟了首诗:
白袍如雪宝刀横,醉上银鞍身更轻。
帖草角鹰掀兔窟,凭风羽箭作鸱鸣。
关河可使成南北?豪杰谁堪共死生。
欲疏万言投魏阙,灯前揽笔涕先倾。
“好诗。”李卫在旁边鼓掌,“国舅当真是大才,这诗慷慨豪迈,端的不凡。”要是不知道这诗,光听这位李游击说话,无懈可击,可问题是,这首诗名头极大,他一说,顿时露出了馅儿。
“这是这是宋朝名士陆游的诗《猎罢夜饮示独孤生》。”李卫的这个马屁拍的郑国泰有些哭笑不得,卧槽,你连谁做的诗都不知道,就胡乱的拍也不怕得罪人,居然还能做到一省的游击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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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游击满脸的尴尬,嘿嘿赔笑了两声,低声说:“小的我以前是干没本钱买卖的,没什么文化的,到让国舅见笑了。”
郑国泰一听这才明白,这厮原来是个杀人放火等招安的,长倒是一副好卖相,看起来像是武将世家出来的人,于是就笑了笑,“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绿林中多好汉啊”
这话里头透出一股子浓浓的马屁味道,不过那李游击却满脸喜色,双手连连互搓,道:“到底是解元老爷,说话就是不一样,咱看比咱们这些个粗人强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