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流云寂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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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俚听了小二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怕了,问梵夕:“哥哥,你不会是真的有事要找那位道长吧……你可千万别去啊,阿俚还离不开哥哥呢。”

    梵夕一听,扇了扇无忧扇,柔声道:“阿俚,我的确是要找他,不过,只是叙旧,并没有其他的事。”

    阿俚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可还是放心不下,刚想说话,梵夕就夹起一块肉塞进她的嘴里,温和地说道:“别说了,多吃点吧。”看样子,梵夕应该是不希望阿俚过多的去管这件事了。

    下午的时候,梵夕带着阿俚在集市上逛了逛,阿俚以前就一直和老伯学唱俚歌,俚歌唱的也自是好的没话说,集市上随便摆个摊哼两曲,就引得一大群人围观,有的觉得她唱得好,将钱递给阿俚,说还要她再来一曲。

    梵夕就在一旁看着,不过主要是看着阿俚,怕她出事,偶尔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想是应该在找有没有柳如焉的踪影。阿俚肯定是没发觉到的,不过南宫寂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的确,梵夕有时也会找一个路过的行人问问,应该也是再问关于柳如焉的事。

    梵夕这么急着找柳如焉到底是有什么事虽然梵夕口头上说着没什么事,只是叙叙旧,可南宫寂竹看他这个样子,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像只是为了找个老朋友叙旧,倒像是想要捉拿柳如焉。不会是邱尚卿和长老派梵夕前来带回柳如焉的吧可想起岳非和岳轩的话,邱尚卿和几位长老也好像是不知道柳如焉的行踪,包括梵夕下山以后,他的踪迹也是断断续续的,有的时候是在这里,再一问,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天色渐晚,阿俚等到身边的人都散干净了,才去找梵夕。转了好几圈,阿俚好不容易才看到梵夕的身影。

    此时的梵夕,正被一大群小孩子簇拥着,他拿着一大堆馒头,一个一个的分给那些小孩子。阿俚不用看也知道,那些孩子都是些什么人,无家可归,父母双亡,被外面的人捡到了,就当着牲口一样的养着,吃了上顿没下顿,那些人一生气,就随意打骂,去乞讨,得来的大多的钱最后都是被别人抢了去,自己基本上是没有的。吃的要自己去找,有的时候人家吃的剩了点,他们就凑合着跟其他的孩子分了,穿的……能捡到比较好的衣服穿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梵夕身边围着的那一群小孩子,有的基本上就是裹着几片破布,身上全是灰尘,脏兮兮的,可梵夕却并没有任何嫌弃的表情,反倒是将馒头分给他们,然后还摸了摸他们的头。

    那些小孩子也懂事,拿馒头的时候,尽量是小心翼翼的,不碰到可看上去就很干净的哥哥。虽然如此,梵夕的手上还是会偶尔沾到些灰尘,不过这也没关系,梵夕用灵力将手上的灰尘都除去,然后接着把馒头分给他们。

    馒头分完了,梵夕看着那些孩子一个个都狼吞虎咽的样子,微微一笑,从乾坤袋里一连拿出了好几个水壶,将水壶挨个分给那些孩子,然后才一脸满足的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笑得温和。

    “你好像,很喜欢他们呢。”阿俚慢慢地凑了过来。

    梵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他们只是没出生在一个好的人家里,没有人是该与不该承受这些残酷的事的,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不让他们被伤害,也包括你。”

    阿俚略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可是话里却有着说不尽的苦涩:“你还真是个好人啊,哥哥,可是,你知道吗,如果你离开了,他们还是会像原先那样,生不如死的活着的。”

    “没事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让他们去承受那些本不该由他们去承受的东西的。”梵夕说着,拿着无忧扇的手略微用力。

    等那些孩子吃完了,梵夕对阿俚说道:“阿俚,你能带着他们去买些衣服,然后换洗一下吗”说完,将乾坤袋交给了阿俚。

    阿俚一脸疑惑地看着梵夕,梵夕却柔声说道:“我还有些小事,你先带他们去吧,晚了店就关了。这个乾坤袋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拿来用,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吧。”然后,梵夕就把那些孩子都叫了过来。

    阿俚明明还有些不放心,可还是点了点头,带着那些孩子走了。可南宫寂竹倒觉得她没那么容易好打发的。

    果然,阿俚进了一家店,将那些孩子全托付给老板娘,嘱咐清楚所有的事,最后交给老板娘一袋子钱就走了。她换了条路路走回集市,梵夕也还在那里,阿俚便找了个可以遮住她的树丛躲了起来,然后从缝隙里看着梵夕的一举一动。

    “你可还真是个烂好人啊,是不是啊,梵夕。”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男子慢慢走到梵夕身边,看起来与梵夕差不多高,甚至要比梵夕高一点,气势也是咄咄逼人。

    “你果然在这里。”梵夕摇着无忧扇,语气还是很温和,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僵硬。

    “怎么了你也是要来抓我回去的千修就没跟你们说清楚吗我都已经打赢他了,也就不用接着呆在仙门了吧!”柳如焉毫不在意地说道,话也说得十分不好听,张狂至极。

    梵夕轻轻摇了摇头,慢慢说道:“没有人打算来抓你回去,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怎么样还用你来管你管的业太宽了吧!烂好人!小心哪一天真是好得烂掉了!”柳如焉说着,便是要走。

    梵夕叹了口气,温声道:“看来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啊……我只是想着能不能帮帮你。”

    柳如焉手上顿时青筋暴起,一把掐住梵夕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起,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烂好人,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好得烂掉了!”

    梵夕呼吸平稳,仍是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回来吧,如焉,没人会怪你的,也没人会害你的。”

    柳如焉脸色一变,手上的劲也小了,一松手,梵夕直接趴在了地上,然后,柳如焉一把从梵夕后面抓住他,狠狠地扔向旁边的树干上,大吼道:“我的事,不用你这个烂好人来管!”

    阿俚自始至终,直到柳如焉走了以后,也不敢乱动一下,见梵夕伏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气,阿俚才从树丛里跑了出来,将梵夕扶了起来,让梵夕靠在树边。

    “你都……看到了……”这是梵夕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梵夕便晕了过去。

    阿俚跑到附近的店里叫人出来帮忙,可是天已经黑了,也没有几家店还是开着,就算是开着,也很少有人出来帮忙,大多数人只是随意就把阿俚给打发走了。没有办法,阿俚只好自己背起梵夕,一步一步往歇脚的客栈里走。

    南宫寂竹对这些人的反应倒是有些不奇怪,人都是这样,和自己无关的东西都不会管,就算和自己有关系,也不见得就会帮忙。比起这些,南宫寂竹更关心的是,柳如焉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在他看到梵夕之后,竟然直接大打出手。就算是柳如焉脾气再怎么暴躁,也不至于这样吧况且,梵夕也并没有去激怒他,他又为何要那么气愤他们之间之前又发生过些什么。这些都很奇怪。

    阿俚一点一点地往客栈的方向走去,直到走到门口,才有一个小二跑出来帮他扶了梵夕一把,是白天的那个小二!

    “哎呀,这位公子怎么成这样了不会是去找那位道长了吧哎呀呀,可真是可怜啊……”小二说着,将梵夕背上了二楼,帮着阿俚将他放在了床上,然后打来一盆热水放在桌子上才走了。

    阿俚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梵夕,转过身,将放在热水里的毛巾拧干,将梵夕略微有些脏了的脸擦干净。似乎是想起来了乾坤袋,阿俚连忙把乾坤袋拿了出来,从里面找出一瓶丹药,就连忙给梵夕服下。

    第三十二章 古镇篝火槐荫俚歌

    第二天一早,阿俚就醒了过来,昨晚她是伏在梵夕的床边睡着的,可早上一醒,她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梵夕却不见人影。心急的阿俚直接跳下床往楼下跑。

    到了楼下,阿俚才发现她只是虚惊一场,此时的梵夕正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子那,慢慢地端起一碗稀饭准备喝。阿俚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梵夕那边,坐在他的对面。还没等阿俚开口,梵夕就已经说话了,声音很轻也很柔:“昨天晚上的事……谢谢你,阿俚。”

    阿俚这才反应过来梵夕说的是什么,十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笑道:“这有什么呢能帮上哥哥就够了,哥哥帮我的地方才多呢!”

    可接下来,梵夕就只是喝稀饭,一句话也没说了。阿俚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道:“哥哥,阿俚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梵夕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喝完了稀饭才柔声道:“没有,只是我有些……”说道这里,梵夕又不接着往下说了,可以看得出来,现在的梵夕情绪是非常低落的。阿俚看着也只能干着急,什么办法也想不出,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帮得上忙

    隔壁桌的几个人正在谈论些什么,阿俚也无意中听进去了一些。

    “今天可是有篝火祭祀吧”

    “对对对!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东西已经好几年都没举行过了,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突然的就举行了”

    “还不是城里这些年过得安稳,外面来我们这的人也多了起来吗”

    “说起来,这个篝火祭祀好像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开始举行吧”

    阿俚听着这些人的谈话,觉得似乎有点意思,便叫来一个小二,问道:“他们刚刚说的篝火祭祀是什么东西”

    小二笑了笑,说道:“姑娘你可是有所不知,我们这的篝火祭祀本来就是一年举行一次的,前些年适逢战乱,也就没再举行了。这几年日子好过了,加上又有许多外来的人来我们这里,城里的百姓就打算再举行一次。其实说是祭祀,还不如说是个祭典,基本上就是随便玩玩的。”

    “那这篝火祭祀在哪里举行”阿俚接着问道。

    “就在白夜城的广场上,姑娘,我先去忙了。”小二说着,便走到别的桌子边帮忙去了。

    广场上吗阿俚想了想,这篝火祭祀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或许能让哥哥开心点,不如就……

    “哥哥,我们去看篝火祭祀吧”阿俚看向梵夕,笑着说道。

    梵夕还不知道阿俚在想些什么,既然是她想去,那去看看又何妨,这么想,梵夕点了点头,温声道:“好,可是,阿俚,到时候你可不要乱跑。”如果阿俚乱跑的话,要是遇见了柳如焉怎么办梵夕还是有些担心阿俚的安危,本想不答应的,可是看到阿俚的表情,也就只能点头同意了。

    “真的吗那哥哥也要和阿俚在一起,阿俚绝对不会乱跑的!”阿俚顿时笑得十分高兴,梵夕又点了一些吃的,让她吃了,阿俚也全部都吃完了,差点没噎着。

    南宫寂竹看到这里,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进城之后到过的那个种满了槐树的广场,应该就是他们说的篝火祭祀的地方了。这么一想,南宫寂竹觉得自己一开始真的是漏掉了不少东西,既然隐身的阵就是设在哪里,那梵夕来过那里也就是有可能的了,说不定,白夜城里的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可是,梵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想了想,南宫寂竹觉得还有必要接着看下去。

    之后的半天,梵夕带着阿俚到处逛了逛,大多数人倒也没什么准备的样子,似乎是对这个篝火祭祀并不上心,居民们也是自己忙自己的,完全也没什么准备。果不其然,等到下午的时候,梵夕和阿俚到了广场那里,也没一个人影。

    “这些人都不来参加篝火祭祀的吗”阿俚有些奇怪,没人来那还有个什么意思

    梵夕倒是并不意外,像这种祭祀,除非是有什么很吸引人的地方,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人来看的。越是繁华安宁的地方越是这样,没有信徒,祭祀也就只是个摆设。包括仙门也是如此,虽然仙门出的修士的确多,而且大多都很厉害,可再怎么样,人们只是会在谈到仙门的时候称赞一番,但要是真的要去仙门,估计也没几个人会这么做。一者,仙门的确是不收没有平常百姓,二者,没人想死,除妖如果一个不小心,就肯定是会被妖魔所杀的。其实并没有人们想得那么可怕,每个新弟子都会由比较强劲的弟子保护的,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还会有长老前去救援,可日子过得安逸了,又有谁回去管这些呢随着时间的推移,仙门也终有一天会被淡忘,就想着祭祀,说起来倒是会有人关心,可却不会有人来参加。

    对于这些,梵夕所能做到的,一是保护所有人,二是不让仙门那么快就被人遗忘,他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的人,即使每次对人出手,他还要想想会不会伤到那个人。比起自己,或许别人来的要更重要。这些,不仅是他自己这么认为,连清虚也是这么教他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仙门这个温柔如水的二师兄这么受人喜欢的原因了。

    想到这里,梵夕拉住阿俚的手走向广场。阿俚正一脸惊奇地看着梵夕,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拉着她的手往广场上走

    “你不是说要来看篝火祭祀的吗怎么又不走了”梵夕回过头看着阿俚笑着说,看起来他的心情很好啊。

    “这……这个……”阿俚看到梵夕心情这么好,一时语塞,她只是想来带着哥哥看篝火祭祀让哥哥心情变好点的,可她现在还什么都没做,这里也没有一个人影,哥哥心情怎么就突然好起来了可既然是哥哥想看,那就陪他看看吧。这么一想,阿俚也就跟着梵夕走向了广场。

    广场上,篝火已经搭起来了,一个添柴火的小姑娘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到处乱看,看到梵夕和阿俚来了,才走过来跟他们说了些话:“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想点燃篝火就点吧,我先走了。”说完这些,小姑娘觉得如释重负,一蹦一跳地走了。

    阿俚有些生气地看了看那个小姑娘,抱怨道:“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一看到我们来了就跑了还要我们自己点篝火”

    梵夕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篝火边幸好还摆放着几个石凳,看起来非常简陋,可梵夕看上去却是十分高兴,他笑道:“要我们自己点篝火我们就自己点吧,那个小姑娘看上去应该是有别的什么事要去忙。”

    “她还会有什么事要忙啊!这里连个人都没有,她就是觉得无聊才把这些甩给我们,然后就自己跑了!”阿俚没好气道,她还以为这里的居民真的是那种待人友好的呢!看来也和其他地方的人没什么两样!

    梵夕笑了笑,随手画了个火符,然后就直接点燃了篝火。他画符和炼符的本事都是清虚教的,清虚也自是把一身的本领都交给了他,梵夕也是很勤奋的人,这些东西应该早就烂熟于心了,所以动作才能做到如此随意。不过,该教的不该教的,清虚似乎是全都交给了梵夕,就连自己向来都不向外人展示的也是教给了梵夕。

    不得不说,清虚是对梵夕的品行有多大的信心啊怎么什么都教给他了这一点,从梵夕设的那个隐身的阵就可以看出来。这种阵,连清虚都没展示过一次,梵夕竟然就这么设在白夜城了。

    “哥哥,你这是”阿俚突然问道。

    “让你见笑了,我不过是随意画个符点燃这些柴火。”梵夕此时已经点好了篝火,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十分悠然地摇着无忧扇。

    “没有没有,阿俚只是没想到哥哥竟然这么厉害,能随手就点燃了这些柴火。”阿俚连忙摇手,其实阿俚也是十分聪颖,从一开始就已经是知道梵夕肯定不简单,只不过她本以为他是个好心的富家公子,没想到他竟然是名修士!

    梵夕笑了笑,温声道:“阿俚若是想学,改天我把这些都教给你。”说着,他合上无忧扇,表情变得有些认真。

    “真的吗”阿俚有些兴奋了,可转念一想,又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阿俚恐怕没那个天分……”

    梵夕展开无忧扇,摇了摇,柔声道:“怎么可能呢我看阿俚这么聪明,肯定是会学得很好的!”

    被梵夕这么一夸,阿俚脸有些微微泛红,好半天才说道:“哥哥你说笑了,那你改天一定要教阿俚,好不好我们约好了的!”

    梵夕点了点头,说道:“好,改天我一定会教阿俚的。”然而梵夕似乎是没料到,在今天以后,他就永远都不会有时间教给阿俚这些东西了,这个约定也是永远都无法兑现的。

    “那阿俚给哥哥唱俚歌听!”阿俚也一下子就把刚才那些不愉快的事忘在脑后了,坐在梵夕身边,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唱了。老伯把他会的俚歌都教给阿俚了,老伯用来谋生的俚歌阿俚也是尽数都学好了,唱起来更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

    太阳慢慢地落下,夕阳照在广场上,槐荫里,梵夕和阿俚就这么坐在一起,篝火在一旁点着,很温暖。俚歌飘荡在整个广场上,梵夕闭上眼细细地听着,无忧扇摇着的节奏也慢慢和阿俚的歌声合上了。这一刻,或许是阿俚一生之中为数不多的最快乐的时光了,每一句,阿俚都很用心地唱着,唱给梵夕听,唱给她的哥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