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流云寂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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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这里就安静下来了,只有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刚才没看错吧流云竟然敢打柳如焉而且还……一拳就打晕了……岳非和岳轩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包括阿俚在内,三个人真的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可思议了。

    “那个,寂竹师兄,你不会也觉得流云有点那个吧”流云抱着南宫寂竹,头埋在他的发里,轻声问道。

    南宫寂竹是没办法摇头了,流云这么做也就是想让他回答他这个问题,叹了口气,南宫寂竹淡淡道:“没有。”他真的有些搞不懂流云问这种问题干什么,而且,流云也没说清楚,他觉得他有点什么啊,他怎么知道那个是哪个啊。

    流云把头埋得更深了,刚刚他听见什么了寂竹师兄说没有……真的吗他是不是有点高兴过头了不过,管它呢,反正寂竹师兄说没有就没有,其他人管得着吗

    梵夕只觉得眼前的这个自己有些眼熟,又太过于眼熟,他好像很熟悉这个人,而且这个梵夕也是他。

    “你想起来了吗”梵夕笑着看着他,他并不觉得他会想不起来,毕竟,他本来就是他啊,要是他把他忘了,那就真的不可原谅了。不过,他要是真的不想记起来他是谁也不要紧,他会让他记起来的。

    “梵夕。”好像是有谁在叫他,好像是……师父的声音

    “师父”梵夕抬起头看着那个一身白衣的人,那个是把他从小养到大的师父,清虚。

    清虚背对着他,不温不火地说道:“为师刚刚说的那些你都听清楚了吗”

    梵夕怔了怔,也想起来了,这是清虚在教他的时候说过的,无论他以后如何,万不可伤害他人,要尽他所有的能力去保护别人。他记得,那个时候的他是十分肯定地点了头的,可是现在的梵夕,却突然有些不想点头,如果那个时候的他知道他点了这个头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他也应该不会点头吧……

    可是这只是回忆而已,梵夕轻轻叹了口气,不用说他也知道后来的自己会怎么样。眼前一晃,梵夕又来到了另外一个场景,他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帮人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刚下山不久,就救了一个快饿死的乞丐,给了他吃的喝的,乞丐全部都要了,也吃了个干净。看了乞丐已经好多了,他便准备离开。然后,吃饱喝足的乞丐拦住了他,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位好心人,请问,你有钱吗”

    那个时候的梵夕有些不解,这个乞丐是什么意思,但他也点了点头,微笑着对乞丐说:“我有钱啊。”然后,他拿出了钱袋,之后就……被乞丐给抢走了,抢走他钱袋的乞丐当然是溜之大吉了,但梵夕却因此饿了很长时间,直到找到了仙门的其他弟子。

    那个时候的梵夕自然是没现在这么被仙门诸多弟子景仰,而且名声极大的。没有弟子会看得上他,而且除了不屑,更多的是嫉妒。凭什么他一个都不知道哪来的弟子能成清虚的徒弟,让清虚每天亲自教导,而他们就不行因此,他们对他的待遇也是自然不好的,吃喝都是他们吃完后剩的,而睡的地方,客栈里自然不会给他单独订一个房间的,同睡的话,也没人愿意。随便吩咐小二给他一床破破烂烂的席子,就让他睡在柴房那里,完全是没把他当做是同门师兄弟。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等他们历练结束会仙门的时候,才顺便把他给带回去。

    回了仙门,他们自然是不得不对他好一点的,毕竟他的身份还在那里,不过,在掌门和几位长老面前不着声色地说他一些不好的话也是可以的。他本来就是清虚执意要收的弟子,当初清虚收他做弟子,其他长老,就连掌门也是非常反对的。因此那个时候他的名声在仙门,算得上是极差的。本来还有一个更差的,可那也不能明面上说,明面上,是所有人都禁止谈论起的。而他却不是,就算是明面上说,清虚自然不会理会,只要清虚不理会,那就是可以说的。

    梵夕看着这些,微微一笑,那个时候的他也是真的好笑,明明那些人对他都不好,还要努力对他们好,听他们的话,他们说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他们在外面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他还会直接出手去救他们。救了他们不说,还要被他们骂一顿,也不过就是“你救个什么我们打得过那些东西!”之类的话,说完了,心情不好的还得踢他两脚。真的现在有些搞不懂,他那个时候始终坚持的,不就是答应了清虚的那句话吗对谁都要好,不能伤害别人。

    之后呢,他的确是修炼得十分努力,而且也越来越能独当一面,可要问起来,原因却很好笑,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我要保护所有人。”还是因为清虚的那句话,他就是这样,一直坚持着那句话直到现在。

    “你想起来了吗关于我的事情”梵夕将他从回忆里扯了出来,笑着看着他,梵夕是知道的,他一定是记起来了,可他偏偏就是要明知故问。

    梵夕看着这个他,有些颇感无奈,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你究竟在打算些什么。”

    他听梵夕这么说,也知道了,梵夕是想起来之前的事了,淡淡道:“你答应过我的便要说到做到,况且,那些人对你也不好,你又何必要来阻拦我呢”

    梵夕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你答应过我的也没有做到,又为何要要求我说到做到呢”

    “是,我是没有做到,答应过你不用忘忧,可偏偏用了,但,如果我不用忘忧,你和我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你还会一点伤也不受我是没有说话算话,可你也要知道,我是为了谁才这样做的!”他看着梵夕,一脸的气愤,明明他想的和现在不一样啊,为什么他就是不懂他

    梵夕有些无话可说了,他实在是太犟了,什么都听不进去,而且,他刚才让他看那么多回忆又是在想什么,这些他完全不知道。他就是他自己,他们两个……

    “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这个样子又是在想些什么呢”梵夕看着他,柔声道,对于他,他不能太好,但也绝对不能伤到他。

    他笑了笑,却是皮笑肉不笑,他并没有梵夕那么温和善良,可他也是梵夕。他淡淡道:“我是阴阳镜里的你,生来就是要与你相对的,我在想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梵夕有些疑惑,他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更多的,他只是觉得他或许与他一样。

    “你对他们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那么好,可他们却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三番两次地伤害你,你说,难道你就不生气吗”他慢慢地走到梵夕跟前,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并未生气,那本就是我该做的。”梵夕温声道,他并不觉得他这么想有什么错,保护别人,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

    “那我问你,如果当初你没有答应清虚那句话,你如今还会这么做吗不会的,你不会像现在这么做的。”他走到梵夕跟前,停下,作势要抱上去。

    梵夕往后略微退了退,然后淡淡道:“不管当初我有没有答应,我还是会那么做的。”

    “那我呢”他笑着问道,他是与梵夕完全相反的那一面,他是梵夕没有答应的那一面,他所做的事全部都与这个梵夕所做的相反。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梵夕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是本就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了,这本就是事实,无可否认。

    “所以,你愿意甩掉那句话,真正的为了自己活着吗你愿意把身体交给我吗”他对梵夕伸出了手,没有抱上来,他在等,在等梵夕自己抱上来。

    第四十章 魂飞魄散阴阳归一

    的确,不可否认的,他与梵夕是相对的,梵夕做过的事,他一定会是用相反的做法。但,这并不意味着梵夕就会听他的。

    “不,不行。”梵夕无奈地看着他,问道,“我们就真的没可能一起好好的相处吗”

    他笑了,笑得如此自嘲,因为能说出这样的话的,正是他自己啊!梵夕!他直视着梵夕的眼睛,停止了笑,十分严肃地说道:“我想应该是没可能的,所以,如果你不想把身体给我,我就必须得让你从这个身体里消失。”他说的只是在这个身体里,而不是让梵夕消失,他并不想让梵夕消失,那样做对他没什么好处。他与梵夕不同,梵夕是通过伤害自己而去保护别人,可他却是要伤害别人来保全自己,自己也包括这个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也就是梵夕。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因为梵夕是不会理解的,一个是为了别人而活,一个是为了自己而生,说什么,这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是完全不可能相互理解的。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梵夕看着他,完全已经放弃了打算和他再继续谈下去的念头,再怎么谈下去,他的回答永远都是一样的。与其说自己是不了解他,倒不如说是自己太过了解他,明明都是一个人,都叫梵夕,可却偏偏生来就要相对。梵夕所决定的,是完全都不会改变的,了不了解也罢,关不关心也罢,他们走的是两条相反的路,永远不会有交点,更不会擦肩而过。

    “说的就像你现在还打算跟我和解一样。”他看着梵夕,眼中有些羡慕。这个梵夕,有那么多人喜欢,有那么多人在意,有那么多人都记得他。可他呢他只不过是一个从镜子里映射出来的东西罢了……没有人会喜欢他,没有人会在意他,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他是否来过这里,他是否离开了这里,人们在意的永远都只有那个梵夕……他也叫梵夕啊为什么就他不会有人记得他不想对他们好,因为那样会被伤害,不想去保护别人,因为那样就护不住自己。这个身体,于他而言,是能在这里留下他的存在的唯一,他不能与梵夕一起相处,他不想,不想看到每次看到别人看向他的求助的眼神,不想听到被人叫做二师兄的声音,不想所有人都知道仙门二师兄梵夕,却不知道还有个他……

    梵夕见他完全没有打算放弃占据这个身体的想法,也是很无奈。虽说他是很想保护他,可不代表他就要牺牲自己,身体给了他,他会怎么做,梵夕也不是一点都不了解。权衡之中,他再一次的决定牺牲“自己”来去保护其他人。他永远都是那样,为了别人,否定自己,明明可以答应的事,他却永远都做不到。对自己狠一点,就能让更多的人不被伤害。梵夕知道,这样做,他是会难过的,可他不得不这么做。他还有想要保护的人,还有想在一起活下去的人,请容许他就这么自私一次,就一次……至少,为了他活下去。

    “真是羡慕啊……你有自己在意的人……”他低着头,这样梵夕就看不见他的失落了。

    “什么”梵夕看着他,有些惊讶。

    “你不用再这么隐藏下去了,你喜欢那个没脑子的家伙,对不对”真是让人嫉妒啊,梵夕。凭什么你就能活得这么让人羡慕啊这是连梵夕都没有察觉到的,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说。梵夕早就喜欢那个家伙了,只是他一直没承认,而他,现在说出来,也不过是想给梵夕一个理由,让他能真真正正地争夺一次这个身体,毕竟亏欠自己还是听着让人很不舒服啊!

    梵夕明明有些高兴,可必须要装作生气,这样,他们就能真的为自己以后活下去找个理由了:“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那我也就只能说我会为了那个家伙跟你争这个身体了。”

    很好笑吧,明明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可似乎都想着,要是能让他活下去就好了……

    “那就从这里出去吧。”他说着,将梵夕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哥哥!你终于醒了”阿俚看着梵夕突然睁开了眼,万分高兴地喊着。

    众人被她这么一叫,也都向梵夕那边看去。也正巧柳如焉醒了,看到梵夕睁开眼,也是十分高兴,直接一把抱住了他。

    “我说,你能滚开么”梵夕皱着眉,语气听起来也十分不友好。

    想都不用想,柳如焉直接一把松开梵夕,然后直接把他扔的老远,这个梵夕是善是恶已经很明显了,既然不是烂好人就绝对不能手软。握紧魂迁,柳如焉杀气腾腾地看着梵夕。

    “如焉,你这一次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梵夕温和地朝柳如焉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很让人放心。

    被梵夕这么一说,似乎都是放了心,再怎么说,既然是梵夕要求的,再管下去就有点妨碍他了吧或许他有自己的计划。加上他们在旁边看着,也是不会让梵夕出事的。

    如果说现在他想赢,对柳如焉他们下手是最好的,而且这样的话,也就不会怕梵夕不敢全力以赴了。想了想,他左手展开无忧扇,灌入灵力,然后一把扇向柳如焉那边。

    飓风袭来,柳如焉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本来想硬接下来的,可这风一下子就散了。

    “我是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梵夕右手拿着忘忧,温声道。保护他们,的确是他第一要考虑的。

    “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他冷冷道,对,就是这样,这样的话,他们两个就都不会对不起梵夕了。

    善恶两面同时在梵夕身体里闹腾着,他一会用无忧扇闪厨一阵飓风,一会有用忘忧一剑裆下:一会忘忧刺向众人,一会又调转剑锋。愤怒和无奈一同充斥在那张温柔的脸上,将梵夕的脸扭曲得无比狰狞。

    “你放手!”他大喝一声,他是真的打算杀了那些人了,没想到梵夕在意那些人比在意他自己还要多得多,其实,梵夕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这个时候自欺欺人总比没有的强。

    “那也请你先放手。”梵夕温声说道,可语气里是毫不退让。他也是真的察觉到了,他是真的动了杀心,他绝对不能让他那么做!

    “你这种烂好人凭什么叫我先放手”他接着大吼着。

    “是你先出手的。”梵夕的语气更加温和,可越是温和,他就越是愤怒焦躁。

    喂!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你就不能想一想自己吗!你就不能想一想我吗!你就不能想一想梵夕吗!凭什么你就要装得这么伟大凭什么你就要为了他们那些人活着我们不都是一个人吗你知不知道啊!你这么假,我可是真的受不了啊!就不能……就不能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为了梵夕而活一次吗

    他是知道的,梵夕是真心想保护那些人的,可他越是真心,就越是会伤害他自己啊!他究竟知不知道啊!他这么做是真的会伤到他啊!明明,明明都是一个人,都是梵夕,凭什么就只能让他一个人去做那个好人凭什么就要让他被人伤害

    “你够了!”他大吼一声,无忧扇出手,又是一道飓风。这一次,梵夕或许是被压制住了,没有及时出来阻止。

    那个,你好傻啊……只是想让自己不受伤害而已,你可以跟我说出来啊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跟我说呢梵夕啊,我知道的,你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可是,你也不用傻到要怎么逼我出手吧……我们,我们究竟还回不回得去呢我们都叫梵夕,对吗那我们能都为了自己活一次吗

    梵夕微微一笑,果然,他和他一样,都是一样的傻,傻到家了……可是,他是注定了的,为了自己而活,就必须要去保护别人,他活下去只是为了这个……对不起了,我们真的无法走到一起了……注定是要擦肩而过的……还有啊,我们该弥补我们的错了……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飓风在快要到达众人面前的时候,突然消散了。被刮起的落叶、沙尘纷纷扬扬地落下,使众人看不清沙尘后的梵夕的身影。

    “不!为什么!”梵夕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或许……只有这样,大家才不会都受伤了吧……”梵夕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柔弱,好像随时随地就会跟风一同消散,可声音里,似乎是有着隐隐的笑意。

    等到那漫天的尘土落下之后,所有人都看清了。

    梵夕跪坐在地上,一把剑正从他的胸膛狠狠没入,又从他的后背直穿而出。无忧扇脱落了左手,掉在一旁的地上,而捏着剑柄刺穿的胸膛的右手,还停在剑柄上。那把剑,正是忘忧。一点一点慢慢渗出的鲜血,将他的蓝白流水纹长衣大片大片的染红,滴落在地上,浸没在土里,血红色的土壤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温和的脸上蘸着点点自己的鲜血,苍白如纸,憔悴,却笑得温和,如往常一般……法官是早就送开了的,如今却已脱落在地上。一阵风吹来,发丝散乱,一身凄凉,眼神涣散……

    不难想象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无论如何,很难把这样的梵夕与之前的那个温柔如水的二师兄,亦或是那个阴险狠毒的梵夕联想起来。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伤害你……”梵夕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开口,顺着声音出来的,还有大口大口涌出的鲜血。

    “我也不想……伤害他们……”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可是那温柔的笑却愈来愈深。

    “对……不……起……”终于,他用尽全部力气说完了这句话,右手松开了剑柄,滑落,垂在地上。脸上,是温和的笑。

    梵夕……我这次……算是为你而活了吗……

    “哥哥……”阿俚的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明明她早就没有眼泪了,可心还是好痛啊……她一步一步走到梵夕身边,想用手拔出忘忧,可是,当她触碰到剑柄的那一刻,剑柄却穿过了她的手。她的手,她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