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庙里的楚誉已经等待了很久,直到那照射进来的阳光渐渐拉长,最后在若有若无的状态下消失,楚誉终于按捺不住,从佛像后走出,小心翼翼的走出破庙,此刻晚霞映天,入眼的所有景物都被罩上了一层金黄,她看着地上,有两排血迹分别向着两个方向延伸,一条密集、一条稀疏,知道那密集的一条是来时所走的,楚誉提高警惕,循着另一条相对稀疏的血迹而去。
越走越偏,所幸在这衰草连天的季节里,路并不荆棘,晚霞渐渐沉没,楚誉隐约听到了狼嚎,一路上,她的心都是揪着的,走一段路就四处张望,既怕见到茶清欢,又怕见不到她,终于,她发现了第一具尸体,黑衣蒙面,是喋血堂的人,并非茶清欢,心内惴惴立刻加快脚步往前跑去,这一段路打斗的痕迹明显,血迹也变成了一滩滩的,二、三、四、五、六,随着尸体的增多,楚誉的心愈加沉重,只剩那个首领和清欢了。
果然,走不多远,便看到了趴在地上的两个人,她连忙跑上前去:“清欢——清欢——”摇的动作很重,因为她此刻万分害怕这个人会因为她而死。
茶清欢睁开了眼睛,看见她,笑了,并用满是血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我说过,这群家伙不是我的对手,我没骗你,对吧?”
“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积压许久的感情终于爆发,楚誉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冷不防脚被一个东西抓住,楚誉连忙转头,是那个喋血七枭的首领,她还没有死,此刻正抓着自己的脚,努力挣扎着欲要站起来,恐惧袭上心头,楚誉随手抓起地上的剑往她身上捅去,嘴里不停的喊着:“杀死你,杀死你…”血喷了一身也恍若未觉。
这充满着仇恨的声音令茶清欢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动作,过了好久,楚誉终于停止了疯狂,她喘着气回过头来,眼神里的阴狠还未消褪,伴着那满是血的脸,登时令茶清欢也不由得一阵胆寒。
她从未想过,一向带着如沐春风笑容的楚誉,有一日也会像亡命之徒一般嗜血。
“我上山的时候听到了狼嚎,恐怕此地有狼群出没,所以我们要尽快下山。”楚誉扔了剑,把茶清欢扶起,搀着她往山下而去。
“这群家伙,专盯着我的腿砍,现在,我倒是需要靠你了哈哈——”把刚刚的场景甩走,茶清欢又开始插科打诨。
“清欢,你说这群杀手,是她派来的吗?”再一次从这些尸体旁边过,楚誉不由得伤心至极,自她们出现的那一刻,她就认定了,必是叶落怀学会了代祁泓的本事,明里放你,暗里再派人杀你,果真是自古无情帝王家。
“应该不会吧,她要是想要杀你,何必要流放你呢?”
楚誉冷哼一声:“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本就是她们帝王家的拿手本事。”
因为茶清欢两条腿都有伤,所以下山的路走的极其缓慢,夜幕终于完全淹没了这座山岭,各种野兽的嚎叫此起彼伏,两人心里一急,脚下便走不稳,终于,楚誉踩到了一块活动的石头,一个前仰后合,两人摔到地上,共同向着山下滑去,这一段坡陡,所以阻碍物不多,这样一滑,就一直滑到了山底,被摔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楚誉虚弱的睁开眼睛看了看,便撑不住的闭上了眼。
而茶清欢,早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三日后,奉先殿里,叶落怀惊奇的看着下面跪着的温良,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人居然真的会在三日内把案子给破了。
“臣的内人原本是历城里的小乞丐,那日皇父摄政大人把案子交给臣,臣觉得,这下恐怕完了,内子见臣苦恼,就来询问,臣便告诉了她,她就把自己,还有臣都乔装成乞丐,去各个乞丐窝里打听,还真就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商客,她们明着是来历城做买卖的,实际上是乔装改扮的戈林人。”
“戈林人?”叶落怀身子一振:“我历城居然混进了戈林人?”
“是的皇父摄政大人,臣派人抓到她们,什么都没做,她们就主动招供了,说是她们负责联络司刑令曹大人和戈林女王,戈林女王写了一封信陷害高将军和楚大人,由曹大人找到柳大人交上去,至于其他的,她们就不知道了。”
“勾结戈林的原来是她们么?”叶落怀不由得喃喃。
“臣职位卑小,所以被戈林人提到的柳大人和曹大人,臣无法传唤,而戈林人所言是否真实,还是需要双方对质方才稳妥。”
“你下去吧,来人,传柳纤离进宫。”
自那封信被交上去到被传唤的这一日,柳纤离的内心一直七上八下,陷害人被发现她不怕,自被雪姨收养的那日,就一直被灌输着忠诚这两个字,在她的心里,少主永远是第一位的,可是不知何时,那个身影,便总在眼前徘徊,她取代了少主,也最终,令自己背叛了少主,背叛了雪姨。
“少主。”她跪在叶落怀面前,静静的等待着她的雷霆之怒。
叶落怀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幽幽的语气透着责难:“纤离,你我结识将近二十年了,我以为我知你甚深,可是我今日,却看到了什么?”
“少主,纤离对不起少主,纤离情愿一死。”
“死?”叶落怀忽然双眼迷蒙:“翔麟已经死了,在我心里,你们两个虽一直不争气,但是我却愿意把最好的机会、最好的位置留给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是我的人,我以为你是因为翔麟之死耿耿于怀,所以要陷害高满歌,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勾结戈林,你一向聪明,难道你不明白,这根本就是戈林女王的一招毒计吗?”
“我…”
“若你们陷害成功,我失去了楚誉和高满歌,若你们陷害失败,真相查出,我就失去了你和曹无期,戈林人之所以会老实招供,就是因为她们进可攻、退可守,不论是哪一种结局,她离间我历朝君臣的计策都成功了,呵呵,这个黛丽丝,果然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对不起少主,属下——”
“你太让我失望了,纤离。”
“请少主赐纤离一死。”柳纤离趴在地上,悔恨不已。
叶落怀看着她,脑海里涌出许多画面,她摆了摆手:“你走吧,这一段时间,我不想再看到你。”
“谢少主。”柳纤离深深的磕了个头,退出了奉先殿。
“来人,速速派人把楚誉追回来。”
“是。”
侍卫刚出殿门,有侍女进来禀道:“启禀皇父摄政大人,曹妃请大人去芳华殿,有要事相告。”
“何事?”叶落怀皱眉,明显的不耐烦。
“大人去了就知道了。”侍女的声音轻快,似乎心情很好。
叶落怀站起身:“好,我就去看一看。”
来到芳华殿,看到满桌的酒菜,叶落怀恍然想起,这个时辰是该传膳了,也不知蓁儿有没有在吃饭。
“大人。”曹无艳凤眼带着风情,拉着她坐下,把她面前的酒杯斟满:“恭喜大人。”
“哦?何喜之有?”叶落怀接过酒杯,正要饮下,就听曹无艳欢喜的说道:“今日太医来诊脉,说我已有身孕了。”
酒杯顿时停在半空,漫不经心的态度也终于发生了逆转,她盯着曹无艳,嘴角噙着冷笑:“真的?”
“是真的大人——”
“是谁的?”
“什么?”
“我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把酒杯放下,她攫住了曹无艳的下巴,眼里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我想想,是那次省亲吧,是谁的?恩?谁?”
“是大人,真的是大人的。”
“呵呵,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还记得我每次都让你喝的药吗?”
“臣妾记得,那是不能怀孕的药——”
“你知道?”
“大人还记得楚誉被关进牢的那晚吗?大人又喝醉了,那一晚的大人不像往常,很粗暴,但是臣妾都忍着,即使大人只是拿臣妾当一个玩物,臣妾依然对大人一片真心,所以大人要臣妾喝的,即使是毒药,臣妾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可是臣妾心里却总是有遗憾,不能为大人生下孩子,不能让大人享受众多女儿环绕膝下的日子,所以第二日当臣妾端着那碗药的时候,臣妾喝下了,却在大人走后,全部吐了出来,这个孩子,确实是大人您的。”
叶落怀松了手,她沉默的坐在凳子上,许久未言。
是曹无艳终究按捺不住,打破了静默:“大人——”
“无艳——”叶落怀的声音很小,似一个将死之人交待遗言般缓缓说道:“把这个孩子小产掉。”
“不——”曹无艳连忙跪在她面前,乞求的看着她:“大人,臣妾是一个女人,臣妾也想做一个娘亲,臣妾想要这个孩子,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
“无艳,也许你并不清楚你姐姐的心思,但是自她把你送进宫的那一日,我就已经知晓了她的目的,所以我不能让你生下一个对蓁儿有威胁的孩子,这个江山是蓁儿的,也只可能是蓁儿的,你明白吗?”
曹无艳连连摇头:“臣妾不明白,不明白,她是您的孩子,臣妾肚子里的,也是您的孩子,您那么宠皇上,为什么就不能把您的爱分给臣妾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一点呢?”
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叶落怀也终于流下两行清泪:“我并不是不爱她,是你不了解你的姐姐,若你把她小产掉,这次她勾结戈林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你若非要生下她,我就必然会把曹无期赶出朝堂,她得罪的人那么多,没了我的庇佑,你曹家老小的日子,过的一定会很凄惨,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曹无艳紧紧的抓住她的袍角:“求求您大人,姐姐也是为了您才得罪她们的,她对您忠心耿耿,这个孩子更不会威胁到皇上的地位,她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孩子啊。”
“就是为了避免今日的局面,我才给你准备了药,你却——无艳,我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究竟是要孩子,还是要曹家,你好好想想吧,我走了。”
“大人,大人…”曹无艳撕心裂肺的喊着,她趴在地上看着叶落怀的身影直到消失,此时她才终于体会到,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无情到了什么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下了好大的雪啊,冻死了冻死了嘤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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