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心跳加剧
便在此时,几下细微异常的响声混在风声之中,几不可辨。游氏兄弟也算是应变奇速,忙举起盾牌一挡,封住了脸面,但听得‘叮叮’乱响,才向外一格,挥起一股劲风,反击了出去,眼见银光闪动,几千百根如牛毛的小针从四面八方迸射开去。
游氏兄弟这才把盾牌再度抡圆狠磕在大鼎之上,便又是镗的一声大响,然后才听得向望海、鲍千灵,柯百岁等人以及四周人众纷纷呼喝:“啊哟,不好!”“中了毒针。”“这歹毒暗器,他nnd!”“哎哟,怎么射中了老子?”
大青铜鼎亦被磕回半空,众人一瞥眼间,见那青铜大鼎的鼎盖一动,有什么东西要从鼎中钻出来,便有自持武功高强之人飞起身来袭向鼎盖。安东明便又摸出牛毛针,向那几个腾空而起的人影射去,同时向前迈了几大步,右手一托去接那青铜鼎,那几个腾空而起的人影在空中一转,又自飞回,安东明这才左拳向上一击,大青铜鼎便又是一响,缓了一缓,被他右手牢牢接住,往身后一转一扔,大铜鼎便被转到他身后,双目一瞪,这个平时在庞莫云身前身后乱转,整天笑迷迷并且口吃的小丑样的人物,竟别有一番威势!
其时兔起鹘落,只片刻间之事,四周众人的呼喝之声已响成一片:“哎哟,快取解药!”“这是碧磷洞的牛毛针,一个时辰封喉攻心,最是厉害不过。”“快揪碧磷洞的桑土公出来取解药。”“快取解药,快取解药!”
“是桑土公吗,他在哪里?”“快取解药!”之声响成一片。中了毒针之人有的乱蹦乱跳,有的抱树大叫,显然牛毛针上的毒性十分厉害,令中针之人奇痒难当。
庞莫云一瞥之间,便知是桑土公开动铜鼎中的机括,从鼎中发射出来,也亏得游氏兄弟奇门兵刃了得,换了旁人,定被牛毛针射成刺猬。庞莫云见手下人已经动手,当下也不含糊,朝乔峰一拱手,道了声:“乔大哥,今天你我兄弟并肩迎敌!”
却听得一个人细声细气的道:“这小娃子是哪家孩子,也是契丹狗贼吗?”
庞莫云这时早就寻出那人所在,当即一声大喝:“小贼出来!”乔峰也是早就注意到这个细声细语的人,突然一声怒喝:“滚出来!”两人声音一叠,重在一起,声震四野,便是他二人身后庄子的梁上灰尘都簌簌直落。群雄均是耳中雷鸣,心跳加剧。
人丛中一条大汉应声而出,摇摇晃晃的站立不定,便似醉酒一般。这人身穿青袍,脸色灰败,群雄都不认得他是谁。
便听谭公忽然叫道:“啊,他是追魂杖谭青。是了,他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弟子。”
丐帮群豪听得他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弟子,都是怒不可遏,齐声喝骂,心中却也均栗栗危惧。原来那日西夏赫连铁树将军,以及一品堂众高手中了自己“悲酥清风”之毒,尽数为丐帮所擒。不久段延庆赶到,丐帮群豪无一是他敌手。
段延庆以奇臭解药解除一品堂众高手所中毒质,群起反戈而击,丐帮反而吃了大亏。群丐对段延庆又恼且惧,均觉丐帮中既没了乔峰,此后再遇上这“天下第一大恶人”,终究仍是难以抗拒。
只见追魂杖谭青脸上肌肉扭曲,显得全身痛楚已极,双手不住乱抓胸口,从他身上发出话声道:“我……我……”说话仍是细声细气,只是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一般,只说得两个我字,便即说不下去,口唇却丝毫不动。各人见了,尽皆骇然。大厅上只有寥寥数人,才知他这门功夫是腹语之术,和上乘内功相结合,能迷得对方心神迷惘,失魂而死。但若遇上了功力比他更深的对手,施术不灵,却会反受其害。
断魂无影腿陈钢怒道:“你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弟子?你这种无耻败类,如何也混进我们武林正道之中,这便给老子滚罢!”断魂无影腿人如其名,腿上工夫,极是了得,无影腿下断魂处,众人知他生平嫉恶如仇,最好管这不平之事。陈钢眼见自己这等自命正道武林人士中混进如此大恶之人,不由怒极出腿,想要一脚把其踢到人群之外,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有无数腿影袭向追魂杖谭青。群雄中本有不少谭青的仇家,只是这些人都惧怕谭青师门势力,眼见他受了大伤,也不敢在此时为难于他,恐怕将来有千倍百倍的报复回来,这时见断魂无影腿出手,便有叫好之声发出。
忽听得薛家庄左边高墙上有人说道:“什么武林正道,也这般乘人之危吗?我瞧着还不如我们四大恶人!”他说第一个字相隔尚远,说到最后一个“四大恶人”这几个字之时,人随声到,从高墙上飘然而落,身形奇高,行动却是快极。从墙上落地后,便有不少人发拳出剑阻挡,都是慢了一步,被他闪身抢过,手中一只钢爪便挡住了陈钢的无影腿。群雄中不少人认得,此人乃是“穷凶极恶”云中鹤。
云中鹤飘落当场,右手一招挡住陈钢,左手抓起谭青,身形微晃,从群雄中的一个空档奔出,转眼已穿过众人封锁,复又从来时原处上了高墙。其实游氏双雄这一方的许多江湖中人,好手着实不少,真实功夫胜得过云中鹤的,没有五六十人,也有三四十人,只是被他占了先机,谁都猝不及防。加之他轻功极高,一晃一动之间便已到了跟前,又不拖泥带水,眨眼之间又从刚才被桑土公的牛毛针射出空场之处退回高墙。群雄中不少人探手入囊,要待掏摸暗器,高墙附近之人也纷纷呼喝,越起来要追,但眼看均已不及。
便听乔峰喝道:“留下罢!”挥掌凌空拍出,掌力疾吐,便如有一道无形的兵刃,正击在云中鹤背心。
云中鹤闷哼一声,重重摔将下来,口中鲜血狂喷,有如泉涌。那谭青却仍是直立,只不过忽而跄踉向东,忽而蹒跚向西,口中咿咿啊啊的唱起小曲来,十分滑稽。大厅上却谁也没笑,只觉眼前情景可怖之极,生平从所未睹。
薛慕华一直站在庞莫云身边未动,这时也知道云中鹤受伤虽重,尚有可救,谭青被师叔和乔大爷这一声怒喝震得心魂俱失,天下已无灵丹妙药能救他性命了。
围上来的群雄见乔峰只轻描淡写的一掌虚拍,便有如斯威力,不由都心中大颤,更有心生悔意的,却如骑虎,现以后退不得,然又不敢向前,只求他人不惧,跟在后边或许还有活路。只是人人都是这般想法,便都止步不前,一时间大眼瞪小眼,全都沉默下来,仿佛落针可闻。俱在沉吟之间,便有人见谭青直立不动,再无声息,双眼睁得大大的,竟已气绝。
乔峰这一掌拍出,胸中立时豪气干云,不由大声说道:“庞贤弟,愚兄今日在此遇见不少故人,此后是敌非友,心下不胜伤感,便让愚兄与这些故人喝上一杯再战,何如?”
众人听他临阵要喝酒,都是大为惊奇,互想观望着,便有窃语之声传出。庞莫云也被乔峰那突如其来的豪气壮志勾动,只觉胸中热血盈荡,忽然生出一股无限快意出来,只觉人生便该如此,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杀四方!
庞莫云当即吩咐薛慕华让弟子去取酒。薛家庄自庞莫云到来,又有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在此小住了许多天,酒菜自是备得极为丰足,片刻之间,便有小厮取了酒坛、酒杯出来。
庞莫云胸中豪气正烈,不由喝道:“小杯何能尽兴?去取大碗来装酒。”两名小厮不敢待谩,忙又取出几只大碗,并抬过来一方八仙木桌。乌老大做惯了倒酒的新差,干的手滑,见酒坛子上来,便即把‘绿波香露刀’往地上一插,手上一拍,便开了一坛烈酒,放在乔峰与庞莫云面前桌上,把几只大碗中都斟满了酒。
乔峰端起一碗酒来,说道:“贤弟,你我先饮了这杯,再同哥哥与众位好汉相见!”说罢一饮而尽,庞莫云也不说话,端起碗来便喝,同样一饮而尽。
乌老大见他二人喝完,便又倒满,却听乔峰道:“这里众家英雄,多有乔峰往日旧交,今日既有见疑之意,咱们干杯绝交酒。哪一位朋友要杀乔某的,先来对饮一碗,从此而后,往日交情一笔勾销。我杀你不是忘恩,你杀我不算负义。天下英雄,俱为证见。”
众人一听,都是一凛,大厅上一时鸦雀无声。各人均想:“看他二人先喝此酒,倒不像下了毒的样子。但我如上前喝酒,势必中他暗算。他这劈空神拳击将出来,如何能够抵挡?”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女子,正是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她双手捧起酒碗,森然说道:“先夫命丧你手,我跟你还有什么故旧之情?”将酒碗放到唇边,喝了一口,说道:“量浅不能喝尽,生死大仇,有如此酒。”说着将碗中酒水都泼在地下。
乔峰只看了马夫人一眼,默然无语的举起大碗,一饮而尽,乌老大不用招呼,自来斟满。庞莫云眼见马夫人走来饮酒,便一下子想起那夜颠狂来,心中便是一荡,举目向她直视,只见她眉目依旧清秀,相貌仍然俏美,那晚的蚀魂断骨之味腾地冒了出来,庞莫云从来没想过要与面前这个女子会有怎样的结果,从始至终也总认为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妖精是个祸害,敬而远之还来不及,但不知怎么与她那双娇怯怯眸子一碰,便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那丝哀伤,庞莫云眼见她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眉梢眼角间隐露皱纹,脸上不施一丝一毫脂粉,肤色白嫩,竟似不逊于二八少女。庞莫云心中一动之间,竟在此时对眼前这位妖女生出一种近似于爱而怜之的心态,当然,其中更夹着几缕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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