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哭树庄的那些人和事

第八十五章 年市集

    鸭子这天早早地就起来了,县里今天组织下来各公社节前安全检查,大家不能迟到。

    检查组到这里时陪着街上转转看看,完了再走走形式听公社领导人来个汇报,天也就该晌了。然后公社招待一顿,打道回府完事。

    今天又是逢集,而且是个不同寻常的集日。

    离过年还十来天,这街上就到了俗话说的年市集。也就是到了忙忙吵吵治办年货,准备过大年的时候了。这且不说,那河东的几个大队一家花一百块钱包的玩小船唱小戏的,也在这个集日开场。大王庄、柳树庄、双圩、河湾。。。。。。共有六个大队,一天一场,要热热闹闹唱到腊月二十四送灶那一天。

    鸭子妈和二黄也早早地过来弄饭了,她欢听小戏,生怕吃饭迟了回去没有好地方。那个撑小船的可是方圆几十里都有名的活宝朱,腰一虾腿一罗,手巾朝头上一顶,就由大男人变成了老幔子(老年妇女),拖着根五六尺长的细竹杆子在小船前后左右地撑着扭着,和小船里的女人或打牙撂嘴,或一唱一答,幽默滑稽,就能把人笑死得。

    “今早就稀饭馏饼行吧鸭子?”鸭子妈问在刷牙的儿子。

    “行呀,我今天也有事要早点上公社。”鸭子答。

    二黄含着烟袋道:“你们当上公社上公社,当看小戏看小戏,我吃过饭还有几小车猪臊泥推家后树根底下再说。”

    鸭子妈就道:“别在那废话滔天的了,快来烧锅!等会活宝朱玩小船你能不去看?”

    二黄就笑眯眯地含着烟袋去锅门烧锅了,嘴里还嘟囔道:“我又没说不看,好在有你在那占地方,我就几小车猪臊泥推到家后又要不了多长时间。”

    鸭子妈又想起了什么,对二黄道:“对了,你还真不能看。明天不是要上县里开你那什么黄委员的会吗?今天逢集你去街上洗洗澡好换身干净衣服。”

    二黄坐到锅门,抓把草塞进锅门嘴,划根洋火点着了拿火叉把草推到锅底烧着,道:“这上午洗澡堂人多,下午去洗,多泡会。”

    吃了早饭,鸭子就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很好,又没有风,俗话说不刮风不冷不拉债不穷,此时在向阳的背风处晒晒太阳一定是很舒服的事。

    经过张结巴子的家后,看到尚小娟穿着一件绒毛很长的红毛衣,绿裤子,一个人正在扫得光光堂堂的院子里,跳跳蹦蹦地跟着摆在水缸上的收音机里喊操的做广播体操。

    乖乖,这个女人象能干出一番大事的样子!有眼光兼有胆量,会打扮还知道锻炼身体,这在农村的媳妇中是很少有的另类。

    张结巴子走了对她好象根本没产生什么影响,是她知道这个窝囊废男人在外边混不了太久很快就会回来,还是她根本心里已当没有了他?

    走上了大桥,桥西的情景让鸭子吃惊地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市管会为了尽早让这段刚铺的街道人气旺起来,就把赶集出摊的都往桥头这段新街道的两边撵过来。还在街两边画了两道石灰印子,让出摊卖东西的人不要把摊子摆到路上去。

    因为是年市集,出摊子的人多,大家伙都来的早好抢地方,光是卖东西的人,这桥头已乱糟糟地炎闹了起来。

    那炸油鬼子打朝牌的,自然也得往人多的地方去,就弄块板或席子什么的挡挡风,早在这里支起了家伙做开了生意。

    看到了这些,鸭子心里由衷地笑了,m哭树庄这边的兴旺真的近了!

    县里的检查组九点多钟到的,这乡下没什么企业,学校又是星期天。大家向征性地坐车逛了一圈子,就又把车开回公社家天,由鸭子带着上街上逛去了。

    公社书记之所以让鸭子陪县里来的这帮人,是因为之前的炎黄大桥通车典礼就是这个周站长负责的协调和接待。尽管当时出了点意外,但因为是意外,自然与周站长的能力无关。加之今天来的都是些副股长办事员之类的小人物,公社书记也就懒得再陪他们上街上逛了,中午喝酒时再出面说说场面上的话也就过去了。

    到了街上,鸭子和大家说了十一点半到公社食堂吃饭后就散开自由活动了。

    鸭子也巴不得这样,就和检查组里的一个成员径直往大桥头这边来了。

    这个检查组的成员是谁?呵呵,是代表公安局来的厚皮。

    穿过热闹吵杂的新街道,他们俩人一路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一路说着话就走上了炎黄大桥。

    厚皮感慨地道:“老大,这街道离m哭树庄只隔一道桥了。”

    鸭子道:“你今天过了桥看看,m哭树庄不比这边人少多少。”

    厚皮看看也是,这桥上人来人往的,好象往桥东的人更多些。到了东桥头,就见有个卖野药的脱光了上身棉袄扔在地上,用铁丝缠在鼓起的肚子上在路边的空地上耍把戏引人,边上围了一圈妇女和小孩子。鸭子和厚皮就站下来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其实,什么花样他俩是一心数,重温的是那段年少的时光。

    只见那肚子上缠着铁丝的威猛的汉子,挥掌“叭叭叭”地猛拍了胸脯几下,大声辣气地转着圈子吼道:“天上生,地上生,王母娘娘脚后跟,还有小大姐的胡子七八根!大家问我今天要卖什么药呀?仙丹!”

    一圈子的小孩和妇女就全哄笑起来。

    那汉子又“叭叭叭”地在胸脯上猛击数掌,吼道:“其实本人今天不是来卖野药的,就是来给大家表演少**功的!大家看看,我包里没有狗毛,身上没有狗皮,找到个狗卵子,嘴一张我就撂到肚子里。。。。。。”

    一圈子的小孩子和妇女就又哄笑起来,好象决定看下去了。

    鸭子也笑了,就拉起厚皮下了桥道:“就怕他等包里的野药卖光了去吃晌饭了,才能把肚子上的铁丝解下来。”

    厚皮也笑道:“这套把戏m们从小就不知看过多少回了,这位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到最后收摊子,表演的大概也就是这套肚子上缠铁丝还有拍胸脯的少林功夫了。哈哈哈。。。。。。”

    鸭子道:“不过,他这大冬天的光着上身,看起来也够骇人的!”

    走了过去,厚皮又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嗯,他也未必真不怕冷,就是为了苦这俩钱吧!你看他不停地走动不停地拍胸脯还有大声辣气的喊着说话,其实也是为了暖和一点。”

    鸭子听了他的话,也忍不住回头朝人圈里的那个又在“叭叭”地拍胸脯的卖野药的汉子望了一眼,道“给你这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这闯江湖的苦这俩钱确实不易,以前晚上还有生产队的牛屋的牛草里睡睡,现在去去车费、饭钱再加上住旅馆,一天也剩不了几个小钱了。”

    随着缕缕大趟的人往前走去,远远地就听到了二黄和马巴锅两家人住着的那个社场上传来一阵阵的哄笑声。

    厚皮就有些疑惑地问鸭子:“还没过年,m哭树庄怎这么炎闹的?”

    鸭子就把河东的几个大队书记说的话背给厚皮听了一遍,厚皮听了,就高兴地道:“呵呵,走快点,这活宝猪的小船不能不看,不看也白不看!”

    俩人就加大了步子一会就到了简直是人山人海的社场上。

    挤在人堆里看小戏的乡亲们有好多人手里都拿着刚才提前在街上买好的馏列子(放在锅里馏饼用的)、笼箍(过年蒸馒头用的)、粉条等一些当家人买的当家货。还有的脚下站着新买的小板凳,为能看的清楚些。

    鸭子和厚皮没有朝人堆里挤,看社场边上有个水牛磙子,俩人就一起站到上面勾肩搭背地看了起来。

    好在活宝猪和那个小船里的女人嗓门响亮,哄笑声落下时,他们的戏文句句听得真切。

    此时唱的是《小大姐想婆家》。

    那扎得花吵吵地小船里头,脸上涂得红艳艳的女人正晃着小船在唱道——

    姐在呀房中呀绣呀绣荷花呀,

    没出门的大姐m想婆家,

    光想没有办法呀,我的妈妈耶,

    光想没有办法呀。。。。。。

    那活宝猪头上扎着条黑三角巾子,罗着两腿吓着腰,在小船头腚朝前脸朝后地一扭一歪地用小竹杆子撑着小船,听了这话,就一跳多高地骂道:“就搞个鬼似的,我能跟你砍得个绝种相!你才交到多大呀个死丫特?”

    那小船里的女人就脆生生的答道:“老妈妈,m今年也不小了,我都十八呐!”

    活宝猪就用手在屁头上拍道:“死丫特,我还以猜(以为)你妈一百七八的呢!你妈我二十八岁才定成,三十五岁才结婚,要给你鬼丫特一天也不能蹲家等了?”

    小船里的女人就口喳喳地道:“就不能等,就不能等!”接着小船晃浪了起来,想婆家的小大姐又接着唱——

    东庄呀倒有呀大表姐,

    她比奴家大两春,

    人家今年订过婚了呀。

    我的妈耶,

    人家今年订过婚呀。。。。。。

    活宝猪就围着小船跳着脚要骂,却不防一下子跌了个仰八叉,乡亲们又哄笑起来。

    活宝猪好不容易从地上歪歪扭扭地爬起来,掸掸屁头子继续骂道:“怎喳?你这个死丫特,这不就砸得抹得滑得了吗!人家订婚不等于结婚,你知道人家是今年带人还是四五年后带人呀?”

    只听那船里的小大姐又唱道——

    西庄哟倒有呀我小表妹,

    她比奴家呀小两岁,

    人家今年结过婚了呀。

    我的妈妈耶,

    人家今年结过婚了呀。。。。。。

    厚皮从水牛磙子上跳了下来,害得鸭子摇晃了几下没找到平衡就也跳了下来:“下来也不说一声,不看了呀?”

    厚皮在地上跳着说:“站这有点冷,腿都冻麻了。走吧,上m家里看看,这小戏又不是没听过。”

    说过,厚皮就捏起嗓子学了句:“m妈耶,生个外甥给你抱,看你还闹不闹呀。。。。。。”

    鸭子就笑道:“哈哈,这句才叫经典!天大的事,只要先给丈母娘生了个外甥下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到了厚皮家,家里关门上锁,估计不是赶集就是听小戏去了。俩人就一路说着话往公社来。

    刚到了公社家天,站在墙根晒太阳的烂红眼就朝鸭子喊:“周向前,马遥打电话找你呢!说等会再打来,让你等他。”又跟厚皮打招呼,“唷,罗老弟你也回来了呀!”

    厚皮道:“嗯,你怎不去家看小戏呀?”

    烂红眼无奈地道:“这不摊我值班嘛今天,要不拿绳子也扣不住我呀!”

    三人就在值班室门前晒太阳说话,一会电话响了,鸭子进去接,果然是马遥。

    “老大呀,出大事了知道吗?”马遥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道。

    “什么事呀?你慢慢说。”

    “什么事?你还问什么事!你和罗倩倩俩人怎么了你自己还没数?”马遥有些气急败坏地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