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收编土匪
师部设在县城南边山上的一座大宅子里,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庄园,朱楼翠阁,气势磅礴。如果不是周围高墙上的铁丝网和门前警戒的士兵,谁也不会想到这里是军事重地。
“真是气派啊!”牧良逢不由得感叹。
猛子说:“是啊!这比以前驻扎在寺庙的师部强多了。”
“那个是前线的临时师部,当然,这个也是临时的,宅子是本地一户有钱人家借给我们师的。”张团长边说边招呼大家下车。
吉普车停在大门前,一个卫兵认识张团长,看到他立即打起了招呼:“张团长,师座在里面等你们,请跟我来。”
院子非常清幽,两三株梧桐树伸展着碧沉沉的浓阴,师长正在院子里缓缓地踱着步。
“报告师座,张团长他们到了!”卫兵通报。
张团长和牧良逢一行连忙给师长敬礼。
“都坐下来吧!”师长说,“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想嘉奖你们一下,当面感谢你们为抗战所做的贡献。你们这次在沦陷区干得漂亮,打出了我们师的威风。”说完,师长从一个皮包里抽出一张纸,“这是战区长官部给你们的嘉奖令。”
猛子以前当过?无?错?m.一段时间师长的警卫员,知道师长是个性情中人,大大咧咧地问:“师座,该不会就只是一张纸吧?有没有别的奖赏给我们?”
“战区长官部奖你们每人五千元钱,还有一把好枪。”
牧良逢一听好枪就来了精神,对钱倒是无所谓,便问道:“什么枪?”
师长打了个手势,一个士兵背出三支狙击步枪来,还真是好枪,三支都是崭新的m1903式斯普林菲尔德狙击步枪,“你们原来用的枪我派给下面的部队了,今后你们就用这个。”
说完师长又取笑牧良逢:“还要不要当逃兵了?”
牧良逢嘿嘿一笑,摇摇头。
“哈哈……”师长笑了起来,又对张团长说,“我准备把他们三个调到师部的特务团来,你觉得怎么样?”
张团长一听师长要挖他的墙角,有些着急了,“师座,他们几个在我们团待得好好的,为啥要调走呢?”
“好好好,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三把好枪,本来友邻部队也向我们借他们几个过去当射击教官的,我没同意,现在我跟你借,我让他们三个人担任特务团的射击教官,两个月以后还给你,这总行了吧?”师长瞪了张团长一眼,张团长嘿嘿笑了笑道:“好,既然师座说借,就不妨借一次吧!”
“小鬼子不久在广西会有些大动作,这两个月好好抓紧时间练兵,不可懈怠,懂吗?”师长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要拉出去打得赢,打出我军的威风。”
众人一起立正。
“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三个就留在师部了,中午饭我做东,请你们吃地道的湘菜。”
牧良逢还在想着回家一趟,但一想到大战在即,只得服从命令留了下来。
师长说:“我也不亏待你们几位功臣,今日起全部晋升少尉,完成练兵任务后,下到各个连队去任职,大家有意见吗?”
牧良逢他们自然没有意见,张团长却不同意了:“师座,您这是刘备借荆州啊!”
“哈哈哈……”师长大笑不已,笑完了,好像又想起一件事来,“牧良逢。”
“到!”
“你是风铃渡人对不对?”师长问他。
“师长真是好记性啊!我就是风铃渡的。”牧良逢咧嘴打了个呵呵。
师长问:“这次从武汉回来后,回过家没有?”
牧良逢说:“昨晚才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回家。”
师长若有所思地说道:“嗯,这样吧!给你放两天假,回去待两天好不好?”
“好啊!谢谢师长。”牧良逢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师长叹息一声道:“大战在即,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或者说……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让你回家一次是应该的。”
一听这话,大家都不作声了。
“来,大家跟我来,今天我要好酒好菜招待你们。”师长立起身子,进了正厅。张团长看着几个小伙子还在发愣,说:“兄弟们,今天就在师长这好好吃喝,一会儿牧良逢跟我们的车回去。”
几个人进了正厅,打量着室内的摆设,案台、茶几、高背雕花靠椅、八仙桌……室内各类家具一应俱全,显得好生气派。
勤务兵已经在上菜了,桌上七碗八碟都是正宗的湘菜,还有一瓶陈年绍兴老酒。
师长让他们几个人坐下,亲自给他们每人满上一碗酒,说道:“这酒来头不小啊!是战区长官送给我的,一直没舍得喝掉,今天拿出来给你们几个开开荤。”
“据说陈年绍兴已成琥珀色酒膏,晶莹耀彩,中人欲醉,果然不假啊!看来师座真是下血本了!”张团长是酒道中人,喝了一口便知道这酒的来历。
牧良逢不懂酒,被师长以酒是军人的血性为由硬劝着喝了小半碗,但是没醉。几个人吃完了饭,师长让张团长带着他们几个去后勤处每人领了一套新的军官服。
“今后你们就在特务团好好教射击,不要丢我们二四团的脸面,明白吗?”张团长看着他们乐呵呵地换好了衣服,正色说道。
猛子嘿嘿一笑道:“团座,我们再回来时,你是不是应该给个连让我带带了?”
“你如果有这个能力,我给你一个营。”张团长看看手下的几个爱将,哼了一声,“牧良逢跟我们回去,猛子和小伍留下来。”
张团长、牧良逢、李天佑和小东北四人上了车,在猛子和小伍的军礼与目送下,车子驶出了师部。
从县城到风铃渡开车大约要四个小时,大部分地段都是山路,一座座怪石峥嵘、幽壑纵横的大山将马路包围起来。山间奇松苍劲,碧翠斑斓,丝毫看不出冬日将至的万物萧条,汽车行到一半的时候,一块大石头拦在马路正中间。“妈的!谁这么缺德啊!”开车的小东北骂了一句,将汽车停了下来,“大家下来帮忙抬石头。”
牧良逢在沦陷区养成的警惕性让他下意识地把背上的那把新m1903式斯普林菲尔德狙击步枪取出来,将子弹推上膛。眼睛将周围的环境扫了一遍,他们停车的这个地方正好是一个转弯处,路的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密林,山腰间流水淙淙,白云缭绕,是个打伏击的绝佳位置。
张团长几个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军人了,看这情况隐隐也有些不对,都把枪拔了出来,就在这时,突然听得一声尖锐的口哨声,从旁边的密林里冲出二三十个手持长短枪的蒙面彪形大汉。
“他妈的,碰上土匪了。”张团长是个急性子,一看这情形立即子弹顶上了膛。
“几位长官对不起了,我们不要别的,只希望你们把手上的家伙留下来就行。”为首的一个土匪把手上的盒子枪朝天亮了一下。
“你们这帮王八蛋真是不知道死活,连老子都敢劫。”张团长大怒。
“对不起长官,这年头我们没有谁不敢劫,兄弟们也不要你的钱不要你们的命,只想留几支枪占山为王,混口饭吃。”土匪头目阴阳怪气地说。
李天佑和小东北站在车上,把冲锋枪提了起来,“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知道这是谁吗?国军二四团张团长。”
那土匪头目一点也不慌,沉声说道:“我们都是山里把式,不晓得你们什么张团长李团长……你们最好配合一些把枪留下,否则不管谁我们照样把他打成马蜂窝。”
旁边一个土匪插嘴道:“二哥,不要跟他们废话了,干脆一顿乱枪打死拉倒,让他们来个死无对证。”
“他妈的,老子这就收拾了你们这群王八蛋。”张团长见这伙土匪太过嚣张,彻底激怒了,提起枪就要开火。牧良逢拦住了他,他知道这一枪下去,几十个土匪立马就会将他们打成马蜂窝。他和土匪打过些交道,知道他们没胆子跟部队作对,无非是借着人多势众抢几把枪。
“我是土生土长的风铃渡人,对面的兄弟是哪个山头的,报个名号。”牧良逢站起来喊话,“你们在这一带混,也算是乡里乡亲的,兔子不吃窝边草这道理总懂吧!”
那土匪头目有些意外,“你是风铃渡的?”
“正是!”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一条枪,我放你们走如何?”那土匪头目讨价还价说,“我就要你手上那杆枪。”
牧良逢恼了:“你要我的枪?你还没有报上名号呢!”
旁边那个多嘴的小土匪又插嘴说:“二哥,少跟他们啰嗦了。”
牧良逢说:“你真想下我们的枪,不妨动手试试。”
那土匪头目知道其中的利害,真打起来的话,两把冲锋枪一下子就可以将他们撂倒一半,土匪只是求枪,不敢真的开火。
“名号我当然不会留了,否则我们今后还想在这一带混吗?”那土匪头目倒也不笨。
牧良逢哈哈大笑道:“原来都是些鼠辈,连名号都不敢留,今后也不用在这一带混了!我告诉你,我这把枪鬼子都下不了,你们就更不用说了。识相的给我们让路,否则别怪我枪下无情,第一枪就要你的小命。”
这伙土匪平日里在这里打劫落单的国军,屡试不爽,没想到今天碰上硬货色了,一时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商量了会儿对牧良逢说道:“你是风铃渡的人,有本事的留下名号,兄弟日后一定登门拜访,只要你敢留下名号,我就放你们过去。”
这话无疑是在威胁牧良逢。
“听好咯!我叫牧良逢,有种你就来找我。”牧良逢狠狠地说,“现在国难当头,你们这群人不为国家出力,反而公然袭击抗日军人,为害地方,你们不想活了?”牧良逢吃准他们不敢先开火,所以说话底气足了很多。
那土匪头目一听这话吃惊不小,没再多言语,“呼”地吹了一下口哨,带着一群土匪一下子散了个干净,转眼间就消失在路边的密林之中。
“王八蛋,老子这段时间正没仗打手里痒痒,明天就把这伙土匪剿了。”张团长看着几个手下将路中间的石头抬开,然后怒气冲天地吼道,“牧良逢,你是本地人,对这一带的情况熟,这两天你就别回家了,给我们当向导,消灭这伙土匪。”
“……”
“牧良逢,你他妈的听到没有?”
“听到了!”后来牧良逢听说了,这次兵不血刃退了土匪,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青云岭的土匪头子王保山曾公开扬言,风铃渡的神枪手牧良逢救过他的命。王保山这股土匪在这一带虽然势力不算很大,但是盗亦有道,在道上混也讲些义气,所以在黑道上颇有一些人缘,同行一般也不愿意与之为敌,如果这帮土匪强行劫了牧良逢,无疑是与王保山结了仇;第二,牧良逢是土生土长的风铃渡人,对这一带的情况知根知底,背后还有镇长和保安队甚至军队撑腰,他自己又是杀鬼子无数的神枪手,与他结仇也是自寻死路。
这伙土匪以为买了牧良逢的面子就万事大吉了,却不知道得罪了张团长,已经为自己的前途埋下了危机。
这次与土匪的遭遇,让张团长很憋屈,显然土匪丝毫没有给他这个国军大团长面子,反倒让手下的牧良逢出尽了风头,这让他很不爽,一路上面带杀机,没有再多说话。
汽车到了风铃渡的时候,牧良逢下了车。
“天黑赶回营地,研究一下明天剿匪的事情。”张团长像是下了狠心要消灭这帮土匪,“我现在去镇里了解一下情况,让保安队配合我们行动。”
牧良逢没想到团长较真了,说:“团座,你也不知道是哪一伙土匪,怎么剿啊?这一带大大小小的土匪势力少说也有十几股,你怎么知道是哪家干的?”
张团长瞪了他一眼,说道:“所以我去镇上了解一下情况,实在查不到,就将山上的土匪全部消灭了,这些土匪政府迟早是要动手的,只是现在迫于抗日大计,暂时让他们多嚣张几日罢了。”
“以前县里的保安团也进山剿过匪,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我们是县保安团那样的草包吗?”张团长生气了,“你小子是越说越离谱了。”
牧良逢对这一带的匪情是了解的,土匪分为两种,一种是真正为非作歹的凶顽之徒,更多的是些迫于生计和现实压力落草为寇的穷苦之人。王保山就属于后者。
“这一带大大小小的土匪势力加起来少说也有上千人,虽说我们二四团是个加强团,有五千人马,装备精良,可是上次与鬼子那场大战,我们团元气大伤至今还没完全恢复呢!”
李天佑说:“要那么多人干吗?一个营就足够消灭他们了。”
“如果拉开架势大干一场,就是土匪再多十倍也不够打,可问题是……”
“什么问题?”
牧良逢嘿嘿一笑道:“这一带都是深山密林,土匪们成年在山里跑,地形我们不如人家熟悉,他们只要一钻进山里,我们未必能占多大的优势,万一把他们逼急了土匪联合起来,就更难缠了。”
李天佑将衣袖卷了起来,“我还就不信了,我们一个加强团吃不掉一伙小土匪。”
张团长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似乎在研究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等牧良逢把话说完。这个靠着作战勇敢从士兵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团长,关键时刻倒并不鲁莽。
“我们马上就要上前线,部队不能在这时候造成不必要的减员,否则上面责怪下来,也是节外生枝。”牧良逢说得头头是道,“倒不如将他们查出来,收编了给我们团补充兵员。”
“扯淡!”张团长骂牧良逢,“尽出些馊主意,我们堂堂正规国军能收编一群土匪?让师长知道了非得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牧良逢说:“现在上面没有给我们补充兵员,靠抓壮丁补充进来的兵员短期不可能形成战斗力。那些土匪长年玩枪,拉上战场就是好兵。”
张团长终于被他逗乐了,“你小子说得头头是道啊!干脆到团部来给我当参谋算了。”
牧良逢说:“我才不稀罕当你的参谋呢!我过两天就去特务团,今后就待在那里了。”
“哈哈,你这小子有奶就是娘啊!你刚才说的倒是有点道理,不过你得说说,这个招安怎么个招法!”张团长气愤归气愤,冷静下来想想觉得牧良逢说得不无道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为了一伙土匪再损兵折将实在是划不来。
牧良逢说:“我明天上山一趟,把打劫我们的那伙土匪找出来,收编了他们。”
“有这么容易?”张团长满脸狐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土匪不买你的账恐怕凶多吉少啊!这样吧,我给你一个连,让他们给你当保镖。”
“不用了,人多显得没有诚意,容易让土匪误会,还以为我们要攻山头呢!”牧良逢说,“我就带狙击排的几个弟兄去就够了。”
张团长说:“那好吧,凡事自己小心点,我晚一点派你们排过来,你抓紧处理自己的事情。”
“是!”
汽车很快开走了,牧良逢站在小镇的路中间,定下神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这招实在是有些阴损。
柳烟茶馆就在前面的一个路口。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空突然阴沉沉地刮起了风,接着又零星下起了小雨,冬天的味道一下子就浓了。牧良逢只穿着两件单衣,隐隐感觉到了寒意,下意识地紧紧衣服,快步向柳烟茶馆跑去。
茶馆的生意冷冷清清,铁柱蹲在门槛边上,大老远就看到了牧良逢从街那头跑了过来,本来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掌柜的,掌柜的,我牧大哥回来了!”他一转身冲着茶馆里面扯开嗓门大喊。
柳烟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看到真是牧良逢,脸上一下子多了无数复杂的表情:欣喜、如释重负、殷切……她对牧良逢的期待和担忧全挂在脸上,看到他平安无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一个多月来的思念和担忧让她看起来更多了一丝楚楚动人的憔悴。
“姐,我回来了!”牧良逢看到柳烟,心里就七上八下地有些紧张,傻乎乎地站在门口,任雨淋在他的身上。
柳烟还是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活生生的牧良逢突然站在她的面前,这让她一时愣住了,几十天来的牵肠挂肚终于结束了。
铁柱笑嘻嘻地拉住牧良逢:“牧大哥快进屋啊!外面在下雨呢……掌柜的,你还愣着干吗?”
柳烟这才回过神来,脸却红了,“呵呵,快进屋,外面在下雨呢!”一手拉着牧良逢进了门,找了一块毛巾将他脸上的雨水擦干,边擦边对他说:“把湿衣服脱了晾一下。”
“没关系,这才沾了一点水。”牧良逢想告诉柳烟,身上沾点小雨水和自己在战场的腥风血雨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柳烟执意让他脱了衣服,从里间拿出一件厚厚的棉衣让他换上。捧着牧良逢有点湿的衣服,她碰到了一叠硬邦邦的东西。她看了看牧良逢。
牧良逢笑笑说:“那是钱!”
柳烟把那叠厚厚的钱从衣服里拿出来,一声惊呼:“我的天啊!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这是奖金!”
铁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一时也看傻了眼。
柳烟把钱塞到牧良逢的棉衣口袋里,说道:“你这傻小子,财不外露知道吗?这世道不太平,快把钱收好了!”
牧良逢不肯接那钱,“我也不知道怎么花钱,这钱都是给你的。”
铁柱嘿嘿笑了起来,柳烟的脸更红了,“这是你拿命换来的钱,姐不要。”
“那就还像上次那样,你先替我保管着吧!”
柳烟说:“不行,这钱太多了,我保管不了!你明天拿回去给爷爷。”
牧良逢这才把那叠钞票塞进了棉衣口袋里。
柳烟笑了,“你先坐着,我去弄晚饭给你们吃。”
看到柳烟进厨房了,铁柱才凑上前来,“牧大哥,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掌柜的像丢了魂一样,天天魂不守舍的。”从小到大,除了爷爷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他,牧良逢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暖流。
“这段时间镇上没出什么事吧?”
铁柱说:“我们茶馆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有天晚上,我正准备关门,来了一个个子长得很高的山里男人,他在我们店里丢下一袋白面和五十块钱,然后没说一句话就走了。你说怪不怪?”
“有这种事?”
“是啊!不信你等下问掌柜的。”
牧良逢有点纳闷儿,这会是什么人呢?这时,茶馆外有个头戴斗篷身穿蓑衣,背把长枪的男子进来了,“请问牧良逢牧小爷在吗?”
牧良逢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相熟的镇保安队员,名叫张麻子。
“我就猜到你小子在这里。”那保安队员嘿嘿一笑。
“你怎么来了?”
“就兴你牧良逢来这柳烟茶馆,别人就来不得了?”那保安队员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样。牧良逢有点懒得理睬他了。
那保安友员继续油嘴滑舌道:“牧小爷,镇长请你过去一趟,差小的来报信的。”
铁柱没好气地说:“麻子你有什么事啊?我们就快吃饭了,你该不是想赖在我们这里蹭饭吃吧?”
“你个小王八蛋知道什么,镇长特意让我来请牧小爷过去吃晚饭的。”那保安队员嚷嚷说,“牧小爷,麻烦您老跟我走吧!”
牧良逢以为他在瞎说,那保安队员这才严肃起来,“是真的,镇长特意吩咐我过来请你去吃晚饭的。”
柳烟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了,“不行,今天谁请都不去。”
“嗨!柳烟姑娘,你这样说话怕是不太对咯!”那保安队员说,“这镇长几时主动请人吃过饭,多少要给点面子吧!再说了,这牧小爷是你什么人啊?他去不去可不能由着你。”
柳烟被保安队员最后一句话呛着了,脸一下子就红了。
牧良逢想想以前镇长吴云之没少关照自己家,就背起枪起了身,对柳烟说道:“姐,我还是去一趟,兴许镇长有什么事找我呢!”
柳烟就没再说什么了,到里屋拿出已经在炕上烘干的军装,“换上这衣服,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天气有点冷,你把棉衣穿在中间。”
那保安队员酸溜溜地说:“我的亲妈啊!柳烟姑娘几时对男人这么好过……”
牧良逢真有些恼了,瞪了他一眼,那保安队员看牧良逢是真有些生气了,这才收了声。跟着张麻子到吴家大院,看门的两个保安队员这次没有再拿牧良逢开心,讨好地冲他点头笑了笑就放行了,客厅里八仙桌上,酒菜的香味扑鼻,镇长吴云之、保安队副队长宋清正坐在桌边等着他。看到牧良逢进来,一旁的佣人帮着脱去了他身上的蓑衣和斗篷,接他枪的时候却被制止了,枪不离身,这是牧良逢的习惯。
“良逢啊!快快快过来坐,我们等你很久了。”吴云之乐呵呵地招呼着他坐在自己身边,亲自给他倒上酒。
“镇长,我不太会喝酒。”
“喝点,吃军粮的人喝点酒好。”镇长笑了笑说,“来,我先代表风铃渡的父老乡亲敬你一杯,感谢你在抗日战场上为我们镇争了光。”
牧良逢呵呵傻笑一下,不知道该怎样回镇长的客套话,接过那酒就喝了。
宋清也直起了身子,说道:“好小子,这才多久啊,又升职了!为这个我也敬你一杯。”他看到了牧良逢身上的少尉军衔。
牧良逢说:“我就一杯的酒量,这杯喝不了啦!”
宋清板起脸道:“当了官就忘记穷哥们了?”
没办法,牧良逢只好又喝了一杯,镇长也没再劝酒,他说:“今天你们团长到我家来,说你明天要进山找土匪谈判,所以我特意叫你过来商量一下这事。”
“镇长有什么好的意见?”
吴云之说:“这几年,这一带的土匪虽然活动比较频繁,但扰民的倒是不多,所以我也一直没找他们麻烦,这次是要收编他们为国出力,我这个当镇长的当然要鼎力支持。我的意见是明天让保安队配合你行动,万一谈判不成功,也不至于吃亏。”
牧良逢说:“镇长的好意我知道,但这样的事人多了反而不好。”
吴云之想了想说:“好吧,宋清对这一带的匪情比较熟悉,明天让他陪你一起去,这总可以了吧?”
牧良逢同意了,他知道这几年风铃渡一带大大小小的土匪始终对镇保安队有些忌惮,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宋清的一手好枪法,他那把百步穿杨的盒子炮颇有一些名声。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吃完饭,外面依然在下雨,不知为什么,吴云之也没留客,只是送他到客厅门口。牧良逢看到宋清送自己出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宋清,过两天你还要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上次在武汉缴了小鬼子一把三八大盖,我如果没有时间回家的话,你到时帮我送到山里去给我爷爷。不过这枪的子弹不多,才十二发,你帮我再找些三八大盖的子弹。”
宋清爽快地答应了,他看看牧良逢,话锋一转:“现在全镇的人都知道柳烟是你的人了,你小子可要悠着点,年轻的****劲儿足,别把身体搞垮了,哈哈。”
牧良逢瞪了他一眼,“你小子不要瞎说好不好。”
“哈哈,心虚了吧!不过这种事对男人来讲是很正常的,只是别让你老爷子知道的好。”
“你小子千万不要在老爷子前面嚼舌头,否则饶不了你。”
宋清哈哈大笑道:“知道牧小爷现在是杀人如麻,我可不敢得罪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在老爷子面前提这些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牧良逢一头钻进小镇的雨幕里。
回到茶馆的时候,铁柱已经回家了,柳烟坐在一楼等他,听到牧良逢敲门,连忙开门帮他脱去身上的蓑衣和斗篷,“没喝醉吧?”
牧良逢笑了笑道:“就喝了两杯,不过我不会喝酒,现在有点晕头转向。”
柳烟亲昵地白了他一眼说:“不会喝酒还傻乎乎地喝什么?先去休息吧!”
“姐,我今天想睡一楼。”牧良逢脸红了一下。
“怕姐吃了你啊!好吧,我去给你铺床。”柳烟嗔怪道,说着上楼抱来两床厚厚的被子,给他打了个地铺,“晚上如果冷的话你就喊我。”
牧良逢低着头,不敢正视柳烟的眼睛。
柳烟一声不吭地上了楼,走到楼梯口又回过头来说:“如果晚上冷,你就上来,姐的门没关。”灯光中,她的眼眶里有一波清水流淌。
但是牧良逢这时的酒劲上来了,他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昏头昏脑地睡过去了。
天刚刚有点发亮,牧良逢感觉到有一双细滑的手在他的脸上抚摸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他猛地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原来是柳烟,自己的身上压着两件衣服。
“我怕你着凉,下来给你加两件衣服。”柳烟脉脉含情地说,牧良逢的心里怦然一动。
柳烟披着一件外套,全身散发着女性特有的体香。
“你不喜欢姐吗?”
牧良逢心怦怦直跳,“喜欢。”
“那你怎么连跟姐同睡一个房间的勇气都没有?”柳烟的声音有些哀怨,“你是在嫌弃姐,对吗?”
“不不不……”这当然不是牧良逢心里的真实想法,情急之下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不字。他根本就没有嫌弃柳烟是个****,只是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没有勇气更进一步罢了。
柳烟看到他满脸的紧张,终于笑了,好像一件大事得到了验证,这才放下心来。
“那你还在怕什么?你是个男子汉了,在战场轰轰烈烈保卫祖国,为什么一看到姐你就怕了呢?姐又不会吃了你。”
“我我……”牧良逢结巴了。
柳烟眼里柔情似水,一双细滑的手在他的脸上抚摸着,这让牧良逢的内心一阵燥热,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激情燃烧。他鼓起勇气一把将柳烟拉入怀里,然后粗野地脱光她的衣服……男人的血液被激活了,他要征服或者说是占有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绝色女子。柳烟发出一声令任何男人都会魂飞魄散的****,她闭上了眼睛,期待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在她的身体上驰骋。只有这样,她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当然他也属于她。
……
就在这时,门外有一片脚步声响起,有人敲门,“排长排长,我们来报到了。”显然是狙击排的兄弟们到了。这几个小子因为没有猛子在场,喊牧良逢的时候连副字都省了。
牧良逢这边却是箭在弦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了一下,头脑有些清醒了,这才发现柳烟不知何时已被自己脱了个精光,压在x下,那雪白丰腴的女性身体此时正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姐……”牧良逢羞赧地看了看柳烟,坐了起来,全身已是大汗淋漓。
柳烟脸上一片绯红,牧良逢用被子将她包起来抱上二楼,放在床上,然后自己穿好衣服跑下楼来开门。
门外是宋清和八个狙击排的弟兄,外面还在下着倾盆大雨,九个人穿戴着蓑衣和斗篷一字排开站在门口,八杆长枪,一把短枪。湘西的山,山山相连不见尽头,树大林密,遮天蔽日,地上堆积着散发着酸腐气味的腐叶,踩上去轻飘飘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牧良逢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青云岭,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拜土匪的山头。青云岭名字里有个“岭”字,一听便知山高路险,峰岭成片。
牧良逢和他的兄弟们穿梭在丛林深处,这是冬天的清晨,天空阴沉沉地还在下着雨,尽管穿戴着蓑衣斗篷,但树枝与草丛上的雨水还是打湿了他们身上的衣服。这是牧良逢熟悉的生活,他在森林中长大,对这一带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进入丛林,他就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前面不远处就是青云岭。
“排长,我们是悄悄地摸上去还是……”一个兄弟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轻声问,“这已经进入了土匪的势力范围了,他们很有可能在附近安插了眼线。”
说话的是广东汕头仔阿财。
“不要紧,我救过王保山的命,他还欠着我一个大人情,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土匪也讲信义?”阿财没有和土匪打过交道,对此充满了怀疑。
“放心吧!出来混,多少讲点义气,否则在道上也混不下去的。”牧良逢对这些土匪的习性比较了解,所以并不太担心。
话音未落,只听到后面队伍里传来一声惨叫,一个狙击排的弟兄掉到了陷阱里,陷阱里全是削尖的竹签,上面只是加了一层薄薄的草皮做伪装。好在他旁边的一个兄弟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才救了他一条小命。
几个人连忙把他拉上来,一只脚已经被竹签捅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牧良逢过来看了看陷阱旁边,发现边上的一棵树上划着一道很深的刀口子,这是一个山里猎人或是土匪用来狩猎的陷阱,山里人极少,猎人们担心会伤到路人所以一般会在陷阱旁边做个记号。
牧良逢连忙帮那伤兵脱了鞋子,包扎好伤口,“这怪我,我一时忘记给你们交代这些事了,大家扶着伤员跟我走,树上有明显记号的地方千万别过去。”
“这地方真是邪门。”阿财看了看他的排长,做了个鬼脸。
几个人正准备扶着伤员上路,前面的一棵大树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叫声,在旁人听来,这无非是山里的一声鸟鸣,但是牧良逢却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散开。几个人都将子弹顶上膛。
“这是土匪的眼线发现我们了,在向同伙示警。”牧良逢压低声音告诉他的兄弟们,“这些土匪平时在山里活动,一是担心黑吃黑,二是害怕政府清剿他们,所以警惕性极高。”说完,牧良逢大声朝密林中喊道,“前面可是王保山大当家的地盘?烦劳兄弟们通报一声,就说二四团狙击手牧良逢前来拜访。”
林子里安静了一下后,有人说话了,“来者真是牧英雄?”
“我就是牧良逢,麻烦兄弟向大当家的通报一声。”
“牧英雄稍等,小弟这就去通报大当家的,让他亲自来迎。”对面的土匪说话很客气。
说完,牧良逢他们前面有草叶碰撞的声音,一条黑影从大树上顺着一根绳子滑了下来,直往前面奔了过去,几片枯叶跟着翻飞,像一阵风刮过。
牧良逢这才注意到,那棵大树上原来别有洞天,两三丈高的树杈上搭着一个伪装好的小木棚,站在上面估计可以将方圆数千米的情况尽收眼底,而且那木棚极大,两三个人住在那木棚里绝对不成问题,风刮不到雨淋不着,周围包裹着天然的树枝,不仔细观察怎么也发现不了这大树上暗藏的玄机。
宋清凑上前来说道:“你小子啥时成牧英雄了?土匪们对你这么客气。”
牧良逢嘿嘿笑了笑,没回答他。
一会儿前面又有个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在问:“来者可是牧英雄?”
牧良逢应了一声,对方这才现身出来,一行数十人,为首的正是王保山。
王保山看到真是牧良逢,上前磕头就拜,“牧英雄今天上山,兄弟们不知,迎接来迟了,请牧英雄见谅!”
牧良逢一看这土匪头子当着自己兄弟的面给外人下跪,却面不改色,属于性情中人,心里多了几分佩服,连忙扶起他,说道:“王大当家的可千万不要这样,我怎么受得起你这样的大礼。”
“受得受得,我们兄弟几个的命都是牧英雄给的,磕个头算啥!”王保山又拱拱手,“牧英雄和各位请随我来。”
“大当家的,还是把他们的眼睛蒙上吧!”一个小土匪插嘴道。
“妈拉个巴子的,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我揍死你。”王保山大怒,“牧英雄是自家兄弟,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能这样待客吗?”
那小土匪还在强辩:“大当家,可这是咱们的山规啊!”
“在牧英雄面前,什么山规都可以例外。”
牧良逢今天是有事求人,所以也卖他一个面子,“大当家的山规不能坏了,我们入乡随俗,还是把眼睛蒙上吧!”
王保山急了,“真不用,这也就唬唬那些外人,牧英雄就不用这样了。退一万步说,牧英雄真想剿我们,怎么着也是绝无活路。”
“哈哈,大当家的开玩笑了!”牧良逢没再坚持,跟着一伙土匪往前面走。匪窝是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洞口是成排的草木,如果不是有人领路,外人还真难发现。进了洞,才发现洞里是另外一番光景,洞内宽阔,冬暖夏凉,洞中有洞,岩石犬牙交错,尤其是中间一个洞口直通山顶,阳光从上面照射进来,洞里显得并不黑暗,简直可以称得上世外桃源。
几十个土匪持刀枪而立。“王大当家的,你招兵买马的速度可真是快啊!这才多久,手下的弟兄就这么多了。”
王保山嘿嘿一笑道:“都是别的山头散了,投奔过来的。”说着他看到狙击排那位受伤的兄弟,立即让人拿来草药帮着处理伤口。
“牧英雄今天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你只管开口吩咐。”王保山快人快语。
牧良逢也就不再打马虎眼,把事情大致说了。
“这事我知道,是十里牌的赵老虎手下干的,昨天天没黑他就派人过来跟我把这事说了,说是给我面子才放你们一马,还让我给他两条枪还他人情。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几十个兄弟一共也就十几条枪,其他的都是大刀片子。”
“你给他枪了?”牧良逢一听这个赵老虎玩的这手就来了火,明明是自己不敢硬抢,却把这账变成人情划到王保山头上。
“给了,两把都是我洞里最好的枪,八成新的汉阳造,算是我替你还的人情。”王保山大大咧咧地说。
牧良逢说:“我今天就想会会这个赵老虎,实话给你说,我们团想收编他们,如果他们不答应,那就只有消灭他们了。”
王保山沉默了一下说:“我陪你们一起去吧!有我在,多少他会给些面子,有些事情好谈些。”
牧良逢知道他的难处,如果今天谈判不成,肯定会动武,消灭一伙土匪问题不大,但是让王保山落下个“吃里扒外、引狼入室”的罪名,今后他再在这一带混,其他的土匪就不会再买他的账了。
“你就不要去了,把他们的情况告诉我就成。”
“赵老虎大概有百多号人马,但枪不多,只有五六十条,从我这里去有十几里地呢!”王保山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一趟必须要走,赵老虎这人心狠手辣,万一有什么事,我也好给你们一个照应。”
牧良逢看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说了,当然,他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把王保山他们一伙也收编了,让他们跟着自己走正路。
王保山集合人马,跟着牧良逢他们出发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土匪赵老虎的地盘,远远地就听到前面山头有枪声,于是大家加快了脚步。
翻过一个山岭,终于到了山顶,这山长得有些奇怪,山顶居然是一片平坦的草地,周围也没有大的树木,足有十来亩的面积,好几十个土匪拿着刀枪站在大雨之中,他们前面的一个木架子上吊着两个浑身流着血水的中年男子。
“刘掌柜的,你这个人是宁死都要抱着钱啊!那好吧,老子今天就成全了你。”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光头男人,长得凶神恶煞,腰间别着一把盒子炮,手上拿着一把雪亮的马刀。看到他站在人群前耀武扬威,牧良逢猜他应该就是赵老虎了。
“他就是赵老虎。”王保山确认了牧良逢的判断。
“他们在搞什么?”牧良逢被眼前的情景搞糊涂了。
王保山仔细看了看,说:“挂着的这个人我认识,是县城鸿昌商行的刘掌柜,估计是被赵老虎绑架的,可是人家不愿意出太多的钱赎人,于是吊在这里,准备给他‘洗肠’。”
“什么叫‘洗肠’?”
“‘洗肠’就是把人开膛剖肚,将心肺取出来,送到他家里去。”
牧良逢一听大怒,“没想到赵老虎这伙土匪竟然如此歹毒啊!真是没有王法了。”
王保山说:“没办法,他们在山里仗着人多势众就无法无天。”
“这样的土匪收编了也没什么用,干脆消灭他们算了。”阿财他们几个也来了火。
“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不接受收编再消灭他们。”
王保山说:“要不我先去帮你通报一下?”
“我和宋副队长陪你一起去。”牧良逢想了想说,“其他的人占好位置,看我手势,如果谈判不成功就把几个土匪头目全部打死。”
“是!”狙击排的几个兄弟得到指令,立即悄悄地散开,八杆狙击步枪占据各个有利地形,潜伏下来。
王保山也给他的兄弟们下了命令:“如果赵老虎敢朝我们开枪,兄弟们就给我往死里打。”
牧良逢和宋清跟着王保山大摇大摆地从草丛里站起来走上前去。
“王保山,你这是……”赵老虎看到前面的王保山,没认出后面穿着蓑衣戴着斗篷的牧良逢和宋清。
“赵老虎,我给你引见两个朋友。”
“二四团狙击手牧良逢。”
“风铃渡镇保安队副队长宋清。”两人自报家门。
土匪一听这两个名字,立即方寸大乱,长短枪一齐举了起来对准了他们。
“王保山你这个王八蛋,竟敢串通外人来对付老子。”赵老虎说着从腰间掏出盒子炮。
牧良逢哈哈大笑一声道:“赵老虎你最好别动,如果我们想对付你的话,只怕你早就没命了,还能站在这里人五人六?”
“牧良逢,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昨天虽然不是我本人在场,但我的兄弟们可也没为难你们。”
“你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抗日军人,真是胆大包天!如果不是我昨天给你们求情,只怕今天这里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赵老虎被唬得一愣,本来凶狠的气势一下就没了。
旁边一个小土匪插嘴说:“就你们这几个人,还敢跑到我们的地盘来嚣张吗?大哥,我们做了他们吧!”说着不等赵老虎发命,掏出枪就要开火。
枪声响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一颗子弹,直钻进那个小土匪的眉心,那土匪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地倒在地上,死了。
“赵老虎,你的手下太欠管教了,你都没下令就敢擅自开火,这是成心想置你们大家于死地啊!”牧良逢不动声色地大吼,“谁再敢擅自动家伙,结果和他一样。”
一伙土匪被震慑住了,知道中了人家埋伏,谁也不知道在两边的密林里埋伏了多少人,果然没人再敢轻举妄动。赵老虎彻底没脾气了,“牧良逢,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团要收编你们。”
“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牧良逢哼了一声,“如果不接受收编,我们就彻底消灭你们。”说着他把土匪吊着的两个人放了下来。
“你……你……”赵老虎的脸涨得通红,显然牧良逢是有备而来,所以一点面子也没给自己。
牧良逢心里暗暗有些后悔,他没想到今天是这么一个情形,早知道就该听团长的,拉一个加强连过来直接将他们缴了械。自己太高估这群土匪了。
“赵老虎,为了兄弟们的前途你就答应吧!当兵有什么不好,吃着皇粮拿着军饷,总比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要强吧?”王保山帮着牧良逢劝说道。
“你也被政府收编了?”赵老虎口气软了。
“这……”王保山不太会撒谎,被问住了。
“王大当家的当然也被我们收编了,被我们团长委任为上尉连长。”牧良逢借题发挥说瞎话。
王保山满头大汗,他没想到牧良逢给他也玩了这一手。牧良逢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那我们谈谈条件吧!”赵老虎作困兽犹斗状。
“现在不是谈条件的时候,你们全部放下武器跟我们下山,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当面向我们团长提出。”
“他妈的,我们放下武器下了山,还不成了你们案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赵老虎的二当家气得跳了起来,“大哥,我们不能上这个当啊!”
“对,大哥,也许他们根本没有几个人,我们跟他们拼了!”
土匪们群情鼎沸,情绪激动。
“大家静一静,我以镇保安队的名义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宋清看事态严重,也着急了。赵老虎是个老江湖,一看宋清这个架势,猜到他们来的人可能并不多,底气足了一些,使出一招缓兵之计,“要谈就让你们团长来这儿谈,否则我们不下山。”
牧良逢骑虎难下,现在真动起手来,无非是两败俱伤,如果答应了赵老虎的缓兵之计,下次想再找到这伙土匪就困难了。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就在这时,旁边的树林里冲出一大批国军士兵,将土匪们团团围住,几挺轻机枪也架了起来。带头的正是吴连长和李天佑。
看到自己人来了,牧良逢终于松了一口气,“你们怎么来了?”
“团长让我们来的,他担心你这个臭小子太嫩,玩不过这群老奸巨猾的土匪,所以通过保安队的人找到这里,赶过来支援你们。”
吴连长大声命令道:“所有的土匪全部把枪放下,如有反抗者一律就地击毙。”
土匪见国军人数比自己多了一倍,武器装备更不在同一个档次,少说也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于是都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武器。
“牧长官,我给您商量个事儿。”赵老虎眼看大局已定,凑过来说,“有些兄弟未必愿意当兵,你看可不可以让他们自愿选择出路,愿意当兵的跟我们走,不愿意的让他们散了。”
牧良逢还没说话,吴连长就抢先同意了,“你去跟你的人训话,愿意当兵的跟我们走,想继续当土匪的可以留下来。”
赵老虎连忙把这个意见传达给了他的手下,“想跟老子去当兵吃皇粮拿军饷的跟我下山,想继续留在山上的站到一边去。”话音未落,立马有七八个土匪走出队伍,站到了一边。
吴连长眉头一皱,“机枪班,把他们几个给我突了。”
两挺机枪接到命令,一起开火,只见机枪“哒哒哒”地吐着火舌,转眼工夫那七八个想继续留在山上的土匪全部倒在血泊中……牧良逢想阻止都晚了。
“长官,你们这是干吗?”赵老虎又气又怕,脸都白了。吴连长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枪说:“继续当土匪的就是想与我们为敌,今日不杀,日后必成祸患。”
赵老虎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但看到一片黑洞洞的枪口,只能强压住怒火,其他的土匪更是群情骚动,义愤填膺。
牧良逢没想到好好一桩收编被吴连长搞成这个局面,也气坏了,指着吴连长就是一通大骂:“你他妈真是一个疯子,猪脑子,这次看团长怎么收拾你。”
说着又跑过去狠狠踢了机枪班的那两个混蛋一脚,那两个机枪班的被踢懵了,“牧长官,你踢我们干吗?”
“踢的就是你!谁让你们开枪的?回家还要扒你们的皮。”
“吴连长让我们开枪的!”
“这次任务由我负责,我没下命令你们听什么瞎指挥?”牧良逢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性质严重,搞不好会酿成兵变。
李天佑和宋清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围了上来和他商量,“这事怎么办?”
“绑了,带回去交由团长发落吧!”李天佑说,“否则还没到山下,这帮土匪就要反了。”
“来人!把姓吴的和机枪班的两个混蛋给我绑了!”李天佑征得牧良逢和宋清同意后,下令绑人。他是团长的亲随,自然没人敢反抗,土匪见吴连长被绑了,情绪这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一行人慢慢往山下走。
王保山和他的人都还站在那里发愣,牧良逢过来说道:“王大当家的跟我们一起走吧!现在国难当头,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在山上当土匪不是长久之计,指不准哪天政府就回头来对付你们了,还不如跟我们一起上战场。”
国军刚才那一手王保山看在眼里,机枪哒哒几下,数条人命就报销了,再加之又是牧良逢出面游说自己,这个面子不能不卖。
“牧英雄,就听你的,我带兄弟们下山。”王保山考虑了半晌后,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们兄弟们只听你的。”
牧良逢笑了,“军队是有纪律的,一切都得听长官的,这个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
“弟兄们,今后我们就跟着牧英雄打鬼子,大家愿不愿意?”王保山对他的队伍说。
刚才那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没人敢说不愿意的。一帮土匪就乱哄哄地跟着牧良逢一行下了山。
山上的雨,越下越大了。
二四团是这样处理了这次收编事件:赵老虎和王保山两伙土匪按两个连的编制划入二四团三营战斗序列,赵老虎任新一连连长,三连连长吴得江被罚二十军棍,接受撤职的处分,连长一职由王保山代替,原三连的士兵打乱后再分别编入到一、三连,再由团部从各营挑出几个作战参谋担任两个连的副职和作战参谋。团里不动声色地对两个连进行了制衡和约束,但表面看起来很符合情理。
为了平息赵老虎部的怨气,当着大伙的面,张团长让警卫连(编制上调,原来的警卫排更改成连)“赏”了吴连长二十军棍,直打得吴得江皮开肉绽,哭爹喊娘,两次晕厥过去。这小子平时打仗不含糊,可错误也没少犯,这一次如果不是张团长私下网开一面,非枪毙了不可。
打完自己的爱将后,张团长大模大样地训话:“今后你们两部就不再是土匪了,是抗日军人,身上的匪气一定要给我收起来,要遵守军队的纪律,如果谁再拿出做土匪的那一套来,别怪我张某翻脸无情。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一帮刚刚穿上军装的土匪有气没力地应了一声:“明白了。”
“赵连长,王连长,你们从明天起就要加紧练兵,团部会给你们派教官,你们两个连一定要配合。”
“是!”王保山应了一声。那赵老虎刚刚当了官,正美滋滋地站在一旁发愣,冷不防听别人喊他连长还不太习惯,直到手下提醒才缓过神来答应。
“另外我丑话说在前头,穿上这身军装就是军人,如果有人想当逃兵的话,抓回来一律枪决。”张团长面无表情地说。
李天佑看团长说得差不多了,就补充说:“为了欢迎你们加入抗日的行列,团长今天杀了两头大肥猪,武器装备这几天也会慢慢到位。”
队伍散了后,张团长对牧良逢说:“你这事办得不错,晚上我请你喝酒。”
牧良逢的目光停留在两个团部军医的身上,他们正在救治受伤的吴连长。
“这个狗东西太不争气了,就知道给我找麻烦。”张团长怒气未消。
“团座,我觉得吴连长不能再留在我们团了。”
“为什么?”
“他现在是众矢之的,万一上了战场,保不准人家要打他的黑枪。”
张团长想想道:“这个他们还不敢吧!穿了这身衣服就是老子的人,我还不信治不了他们。”
“我只是有这个担心,但愿不会变成真的。”牧良逢说着就往营房外面走。
“回来,你去哪里?”
“师长给我两天假,都被你占完了。”牧良逢不高兴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留在师部呢!”
“哈哈……好吧!你自由活动,明天一早有车去师部,你要准时回来。”张团长笑了起来,觉得也有些过意不去。
“让车子明天来镇上接我吧!我住在镇上亲戚家里。”
“亲戚?”张团长笑得更欢了,只是也不说破,“小子,去你的亲戚家吧!”
牧良逢的脸红了一下,走了没多远就看到王保山带着几个士兵站在前面等他。
“牧英雄……”
牧良逢笑了笑道:“今后不要这么喊了,大家都是兄弟了。”
王保山嘿嘿笑了笑说:“好,就叫你老弟!老弟,我听说你要调到什么师部去?”
“是的,是调到我们师部去。”
“恭喜老弟高升了。”王保山知道师部比团部大,以为他是升官了。牧良逢哭笑不得,也没跟他解释,只是一再交代他在部队要讲纪律,对赵老虎要留个心眼。
交代完这些后,牧良逢大步走出营区。
天空中阴云密布,充满了莫名的肃杀之气,牧良逢哪里知道,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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