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相看两不厌(本章免费)
我决定向南逃避追捕。后周主要屯兵北方，越向南势力越弱，最大一股势力还是有反心、被我打击成精神病的李重进。而且南方我比较熟悉，那里是我穿越后最早活动的地方。如果有机会，我还想亲眼看看李重进被我弄成什么样子，以前治疗一个病患让我有成就感，现在打击一个人对我同样有成就感，很多犯罪者在犯案后不会立即逃离，喜欢待在案发现场，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
脑海里终于甩掉王爷那具令人反胃的尸体，我和董青莲的单独相处又重归诗意。
董青莲的心情已然平复，她心无主见，抑或是懒得心生主见，顺从我南下，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她从不忤逆。董青莲面上笑颜日增婉媚，一路穷山恶水，因为有我这个意中人相伴变得别有风趣。
我曾在暗香阁自诺要赢得董青莲芳心，出发点是赵匡胤，我窃之不得的男人，董青莲也妄想得到。未曾想，备尝艰辛，就要与赵匡胤你耕田来我织布之时，自作孽，自行淫之计，自破姻缘，自断恩爱，反与董青莲踏上前途未卜的不归路。唉，如果我是****，在古代，也会像其他穿越书的男主一样，无论一脚踏几船，都是稳稳当当。只是我忽男忽女，也=无=错= m.不知是我踏人，还是人踏我了？
董青莲见我终日愁眉苦脸，夜起叹息。她猜着我的心思，知我意志不坚。一日小舟之上，杯盏之间，敞开心扉，对我言道：“罗公子初见青莲时，有良言劝诫：‘以利相交者，利尽而疏。以色相与者，色衰而恩绝。’，‘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字字醍醐灌顶，正戳中青莲心事，莫看繁华闹市，纸醉金迷，其实都是雾中花、水中月，片晌****，终不能久！”
“青莲父母早亡，无奈卖身**楼，一具臭皮囊，惹得王孙公子情迷荡漾，倾家破产……”正常女人梦寐以求的让男人尽皆倾倒，被董青莲说出来，她却面色凄苦。耳听董青莲接着道：“那些轻薄人儿最爱在青莲面前感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们怎知青莲中夜里拥被潜泣、无人道恕，若不是识文断字，也有梦想……”
董青莲望我一眼，眉头稍展，继续道：“上天感怜，让青莲终有幸遇上公子，公子看我眼神与其他公子哥儿不同……从相遇到相知，从偶尔想起到天天盼你……再后来，罗公子三番四次搭救青莲，心中早已坚信，缘分自是天定！”说罢，深望着我，含情脉脉，却异常坚定。
董青莲的真情告白，令天良尚存的我惶恐羞愧：“何以在古代，常常如此，总是误会好人？……”未泯良知甚至令我起了：“若我是正常也会要董青莲的，若我是赵匡胤，也是选择董青莲的……”
如此下去，终不是长远之计，然而，我与董青莲之间的诸多误会又不是一时半会三言两语能够道清讲明。可犯罪逃亡之人，哪有心思想那许多，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待到合适时机地点把话说明。江南子弟多才俊、善，到时再为她觅得佳偶。
唉！而今回想起来，当时会有这般想法，是我仍然不了解董青莲的坚贞。那时，我只能将错就错，先曲言抚慰：“青莲，你误会我了！想我漂泊至而立之年，遇着你，才动了少年情怀。闻你琴音心曲，更动了知己之感。恨我不过飘零浮萍，是替教坊写对联的写手，独善已是难成，何敢奢望执人之手，与人偕老？”
“至于青莲所说的三番四次，都是机缘巧合，但凡有正义感的男人都会挺身相助。王爷之死一半也是因我而起，再则，那王爷不过是柴家远亲，人死茶凉，只要青莲投个实在依靠，未尝不能转危为安、更寻得终生富贵……”我所说的实在依靠，自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包括赵匡胤。
“公子说得哪里话，公子抛弃到手的前程，祖上的名誉，带青莲出逃……此恩此德，他人，即使是赵将军也给予不来的……古人云：‘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随二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后面这个比喻有些粗俗，是婚后人妇才会说的，董青莲立即止口，不由得浅笑出声。
“赵匡胤是舍得的，对象是我而不是你。”我心中说道，“若是其他男人，听了董青莲这样的肺腑之言，立刻为她死都愿意吧！”我终于挤出一滴泪水掉在董青莲的手背上，我握住她的手，说道：“若不遇卿，此生几无趣尔！卿这般刨心掷肺待我，此情此义，白首不忘！只恨自己年过而立，功业半分未成……青莲……你就不怕明珠暗投，所付非人么？”
“公子，你是故意的么？”董青莲对着我的眼睛，轻嗔薄怒。我一愣间，董青莲又道：“公子是故意要青莲重复么？……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此生再也没有人能像公子一般令青莲心折……青莲……青莲跟定你了！”董青莲握着我的手按住她胸前感受心跳，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尺度了。
接下来的日子短暂，却是我在古代最写意的一段时光。我真把自己当做男子，董青莲是我的未婚妻，我和她有共同的人生观，有共同的人生追求……泛舟江湖载美行，看日升日落，感受江面潮涨潮落……
短暂的欢乐用语言可以描述的非常长，这是写手比不上作家的地方，如果某位写手将角色被虐的痛苦描写得非常详细，这不是他在沉思，而是享受，这个写手潜意识里有虐待情节。真正的作家，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将角色的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描写得越长越详细，本人所受的痛苦也是一样，所有才会达到共鸣，成为永恒。我的回忆录介于两者中间，类似于报告文学，但又没有那么繁复，我只兹举数例描写我和董青莲共处的时光。
我们顺水路南下，离开封逾远，心境逾放松，登陆进城看通缉榜单竟没有董青莲的名字，愈加松懈。时正值仲冬中旬，月明如水，我与董青莲坐于舟首对饮，借着微风酒意，我明知故问道：“我游历旧迹，常有陌生人背后冲我指指点点，我与一位姓唐名小燕的烟花女子十分相像……曾闻青莲当年与她比试歌艺，轰传一时……不知青莲看我与她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董青莲凝望我一眼，叹息一声，别过头看江心冬月，说道：“确有此事。造化弄人，一场误会，她将我视为死敌……初见公子时，还真以为是她……”说到此处，欲言又止者数次，最后长叹一声，说：“公子莫要提她，好么？”
有一股想法刹那冲上我的脑海：“董青莲是出于对唐小燕的感觉或者感情，才会接受后来长得相似的罗密欧么？那么……这种感觉也太过奇特，太过异类了吧？”
对我而言，那也是不愿想起的回忆，不提也罢。我改口道：“自出开封，慌不择路，困守舱中，担惊受怕，不得畅语。今将离后周，离江南逾近，宜开怀畅饮，以舒郁郁之气，如何？”
董青莲见我一扫颓气，她有心讨我欢喜，说道：“与公子一起，青莲未觉半分烦闷。有酒在桌，有公子在伴，对酒当歌，青莲正有此意。”
当下，董青莲启朱唇，开皓齿，唱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我也开喉顿嗓，合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黄梅戏唱到一半，突然觉得董青莲唱的词很熟，在课本上有见过。我就问，董青莲答：“是已故词人韦庄所作的《菩萨蛮》。”
“怎么又是这个韦庄！”我的好心情立即没了一半。
董青莲兴趣正浓，没见到我的脸色，继续说道：“这韦庄也像公子一般，游历江南蜀川，当时与温庭筠齐名，时人只道是花间教坊的风雨诗词，而现在看到来，他算是开词入画境先河的人物。别看公子现在自觉卖艺**楼门楣，料不准公子多年以后，也是诗家振兴的功臣呢？”
董青莲在为我鼓气，我怎么觉得像是讽刺我呢？又是这个韦庄！怎么我认识的人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我轻哼一声，说道：“承前启后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唐朝如果没有陈子昂，也一样会出旷世的李白和杜甫，在我看来，陈子昂之流只是沾了李杜的光，后人把他们说成唐诗的转折者。”我的意思是韦庄、温庭筠之流将来也会沾我的光。董青莲低头不语，似乎不信。我再哼一声，即刻吟出一首宋代大词人辛弃疾最自负的作品，稍加改编：“我见青莲多妩媚，料青莲，见我应如是。不恨古人、来者吾不见，恨古人、来者，不见吾拥佳人尔！”
好一副傲视古今往来的英雄气概！即使落寂江湖之中，也不减建功立业、人格爱情俱完美的向往！
董青莲，你愣什么呢？不用满是崇拜的目光看着我吧？和我在一起，将来还有更多未出世的名家大作要你提前欣赏呢！
诚如以上，知情识趣的甜言蜜语、未出世的经典诗词可以讨美人欢喜，却不能填饱肚子。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生活的烦恼随着钱财的递减显现出来了，我拉屎所用的纸，长度通常与我的身高等高，纸可是古代的奢侈品。我所穿的**衣，质地不但要最好，还是名师设计的限量版……这些全是我穿越到古代后养成的坏习惯。
我们出逃时身上的钱本来就不多，到最后连基本的米粮都难以措办。董青莲默默的忍受，她觉得是因为她使我失去了原有的富贵生活。
一个渡头上岸，我记得这里，是当年本尊唐小燕出使后周所到的第一站，在这里我第一次听到了董青莲的名字。故地重游，心境起了变化。我们再去看通缉榜，不但有董青莲的名字，还有我的名字：“后周探花罗密欧，逾期不归，朝廷恼怒，疑是与另一通缉犯董青莲合谋杀死王爷的帮凶！”
“我和董青莲是到分手的时候了！”我轻巧的想。我却还不晓得董青莲这样的女子，爱一个人就爱得死心塌地，爱得深湛。恨一个人更是深之入骨，更加刚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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