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喘了几口气,稳了稳心神,杨帆继续问道:“诶、对了,既然他们是你的养父母,那你又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住啊?”
海草抿唇一笑,淡然说道:“我是两个多月以前搬出来的。”
“诶?为什么?”
“因为我怕触景伤情呀。”
“触景伤情?咋?”杨帆神色讷然地挠了挠头。
海草双掌掩面,轻轻地搓了搓脸颊,微垂着眸,沉声说道:“你身上的这件衣服,原本是海星姑姑给海龙哥哥做得吉服。”
“诶?……”
“——但是他现在已经穿不到了。”
“所以?……”
“他……去世了……”海草苦涩一笑,淡然说道:“三个多月以前,驿站传来了海龙哥哥在海上遇难的消息。……”
杨帆头皮一炸,强忍惊愕地说道:“他……去世了?!……”
“嗯。——当时呀,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我真的是伤心欲绝呢。连着整一旬的时间水米未进,险些把自己给饿死了。”
“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竟然经历过这么伤心的事情。……那什么……你要是觉得……伤心的话,就……就别说了吧……真是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杨帆现在有些语无伦次了。
如今,她正在切身地体会着“越描越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此刻,她甚至觉得自己说得每一个字都是错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多余的。
她实在是恨不得让自己干脆哑了算了。
——就海草之前的状态来看,杨帆还以为她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乐天派。她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孩子竟然还经受过这么伤心欲绝的打击。
海草神色淡然地觑着杨帆面上那千变万化的表情,似乎还饶有趣味。她的唇角甚至还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稍时,海草终于还是一个没撑住地扑哧一笑,似有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小帆,你不必内疚的。——喏,如你所见,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么?你看吧,你之前不是也没有看出来我曾经经历过那么悲痛的事情么?”
杨帆屈起食指挠了挠眉心,凝眉说道:“唔……这倒是。——可是……为什么啊?……你们两个不是感情深厚么?那你怎么……怎么……”
——“怎么一点儿也没有死了未婚夫的模样啊?……”
当然,这后半句话杨帆也只是在心里说说,她可不想被海草给打死。
海草扑哧一笑,温言说道:“小帆,你应该没有过心上人吧?”
杨帆蹭了蹭鼻子,尴尬地挠了挠头,苦笑着说道:“嗯……的确没有……”
海草点了点头,抚掌说道:“难怪呢。——你想呀,既然感情深厚,那么,海龙哥哥如果天上有知,他会忍心看到我天天以泪洗面、痛不欲生么?”
杨帆端起手臂托着下颌,微蹙着眉头,似有所悟地痴痴说道:“唔……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吭……”
海草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去世的人已经不在了,就算我哭得肝肠寸断,也是不可能把他给哭回来的。但是我的生活却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所以呀,我就决定了好好地活着,代替海龙哥哥好好地活下去。——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代替海龙哥哥开心一天。他在天上看见了,一定也会跟我一起开心的。不是么?”
杨帆垂眸敛目,略一沉吟,抿了抿唇,点头说道:“嗯……难得你能这么看得开呢。——换作是我的话,我还真不一定能重新振作起来呢。……”
杨帆不禁在心下里暗自赞叹,心说海草这丫头小人儿不大,思想觉悟倒是挺高。
甚至比她这个成年人还要高。
然而海草却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直望着杨帆,轻声说道:“小帆,你难道觉得‘男女之情’是人这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情么?”
杨帆皱了皱眉,沉吟片刻,终于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缓声说道:“嗯……大概吧……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不就是应该结婚生孩子的么?然后培养孩子,供他们上学、上特长班儿之类的,然后等他们结了婚、生了孩子以后,再帮他们带孩子这样的。”
海草吭哧一笑,摇头说道:“呒嗯,但我却不这么觉得呢。”
“诶?为啥?”
“因为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呀——”
“哦?其他的事情?什么事儿?”
“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海草满是宁和地笑着,温言说道。
杨帆浑身一凛,似有震惊:“啥?治病救人?……你……你会医术?!”
海草点了点头:“嗯,那是自然。”
杨帆微微地向后撤了撤身子,眯缝着眼睛,略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海草,缓声说道:“可是……你不是才刚十二岁么?……”
海草嘻嘻一笑,挺了挺胸膛,无不自信地说道:“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师承自石松大人的呢,他的医术可高明了!”
“石松大人……”杨帆微垂下了眸,沉吟着说道,“诶?……这里不是‘石松藩’么?……所以、这个石松大人是?……”
海草微笑着点了点头:“嗯,不错。他正是这里的藩主。”
杨帆双手一拍,变作一副崇拜的神色,沉声说道:“搜嘎……那你岂不是可以继承他的衣钵,成为未来的贵族阶级了么?!——啧啧、真想不到吭,你小丫头竟然还是体制内的哪。”
“呒嗯。——”海草下颌微收,摇了摇头:“我之前说过得那些话,你难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么?——在这个世界上呀,女子最高的品级就是‘准贵族’了。”
海草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么?这个世界上的掌权者是男子,他们是不提倡女子拥有渊博的学识的,所以女子只能够成为他们的附属品,依附于他们生活。——也就是说,女子是根本不可能、也是根本没有机会成为‘贵族’的。”
杨帆讷讷地点了点头:“噢……知道了,貌似跟我们中国古代一样吭,男主外、女主内这样的……”
“嗯,是呢。——对了,小帆,我还没跟你说吧?在这个世界上,女子想要成为准贵族,只有三种方法。——第一种是会投胎。你若是上辈子积德,投了个好胎,降生在了贵族之家,那么,你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可以获得准贵族的身份了。”
杨帆摊了摊手,撇嘴说道:“嘛、投胎是门儿技术活儿,反正我的火候儿是不太够,还差次点儿。……”
不然怎么投胎到中国了呢?连个航海技术都捞不着学……
听说,欧美国家的妹子如果想的话,在有钱交学费、并且考试成绩合格的前提下,也是可以去念海事专业,然后出海跑船,甚至还能当上船长呢!
此处有大写的“羡慕”。
——当然,投胎到中国,总归还是比投胎到“中国人民的老朋友”那里好的。
对此,杨帆表示特别知足。
万一她要是投胎到了“中国人民的老朋友”那里的话,没准儿就得被包成一只大黑粽子了……
海草扑哧一笑,继续说道:“那第一种方法,自然就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咯。——然后,这第二种方法嘛,就是跟贵族成亲,成为贵族家的夫人。”
杨帆点了点头,端起手臂托着下颌,若有所思地说道:“唔……这个可行性似乎还能稍微高点儿吭。”
“便算是平民家的女儿能跟贵族成亲,她也只能够当贵族的‘平夫人’,她所生衍的孩儿,自然也就只能是那位贵族的‘庶子’和‘庶女’了。——贵族的‘庶子’和‘庶女’虽然生来就具备了准贵族的身份,但是却不能继承那位贵族的地位及权柄。
只有‘正夫人’所生的‘嫡长子’,才是有资格继承那位贵族的地位及权柄的。贵族的‘嫡长子’从降生之日起,他所具备的就不是‘准贵族’,而是真正的‘贵族’身份了。”海草悉心地向杨帆解释着。
杨帆沉吟片刻,用拇指蹭了蹭鼻尖儿,似有所悟地点头说道:“噢……知道了,大概就是‘嫡长子继承制’这种宗法了吧?这个的话,我倒是多少能拐过弯儿来。我们中国古代的‘宗法制度’,貌似跟这个就是大同小异的。”
——“嗯,这里毕竟是传说中的‘男性霸权社会’嘛,各种剥削制度几乎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正所谓‘臭味相投’。两边儿半斤八两的,没一个好东西!……”
如此想着,杨帆又沉沉地叹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姬摸……
十个字的评论都冇得……
☆、第 18 章
海草摇了摇头,扑哧一笑,打趣她道:“小帆,你看你,怎么又叹气了呀?若是真的肝气郁结了,等时间一长,你的身体里就会百毒横生。然后,你就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你怕不怕?”
杨帆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摊了摊手,苦笑着说道:“这个我知道啦。肝脏是用来排毒的嘛。万一肝功能衰弱,人的身体就不能代谢毒素了,久而久之,自然就会毒素沉积,然后就死翘翘咯。”
海草瞳孔一缩,讷然说道:“小帆,想不到……你竟然也通晓医理呢……”
杨帆叹了口气,苦笑着连连摆手:“哪儿啊?高中数学我都整不明白,我上哪儿去整那些个高智商的学霸们玩儿的‘医理’啊?——就我们家老头儿、老太太吧,他俩成天价在微信朋友圈儿里转发养生知识,而且还是换汤不换药的那种,颠过来、倒过去的就那么点儿东西。时间一长,我就算是个二傻子,我死记硬背也能背下来了吧?……”
海草吭哧一笑,深以为然:“嗯,这倒是。”
杨帆想了想,端正身体,一字一顿地正色说道:“当然!——我不是说我真的是个二傻子吭!——这个你要正确领会我刚才的谈话精神。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我并不是真正的二傻子,就只是智商偏低而已。——对!而已!”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海草忍俊不禁。“接着刚才的话说。平民家的女儿是没有资格成为贵族的‘正夫人’的,所以,平民之中若是有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去当贵族家的正夫人的女儿家,那么,她们就会采取这第三种办法。
至于这第三种办法嘛,就是去航海学院修习海图科。待到修业期满,拿到航海文牒以后,她们就由平民阶级升格为准贵族了。这个时候若是遇到了情投意合的贵族,那么,就可以与他成婚,当他的正夫人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女子中的准贵族都是有机会当‘正夫人’的。如若她嫁得是船王陛下或者船主殿下,那么,就算她是贵族家出身的‘准贵族’,也是有可能只得到一个‘平夫人’的名分的。毕竟船王陛下和船主殿下这样的上级贵族,随随便便地就可以收纳成百上千个平夫人呢。
而且,这世上的船王陛下和船主殿下,满打满算,似乎也不过才百数余人呢,何况绝大多数早在成年之前,就已经被自己的父亲或是祖父安排着与其他船王陛下或是船主殿下的女儿约为婚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