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在场三人俱都变了脸色。
雪千寻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田启云一振衣袖,就要院外去。
长风道:“启云兄,东方不败厉害异常,你可要小心啊!”
田启云道:“我就去会会他!”
长风也要往院外跑,临出去时,不由停下来回头望了望。那一刻,雪千寻已如死灰的眼睛里陡然迸发出灼人的光彩,仿若他初见她的模样。长风不由地愣了愣,道:“你……小心一些。”
然而他还没有出去,那田启云却从院外跌了进来。一时间喊声大作,长风急道:“启云兄!”
田启云紧闭双眼,长风又喊了一声:“启云兄!你振作一点!”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那田启云忽睁开双眼,长风一愣,田启云哈哈大笑道:“还不快恭迎东方不败!”
“什么?!”
一时间院里院外的声音俱安静了下来,一阵丝竹之声远远传来。院门打开,袅袅婷婷簇拥着走进来一个面带红纱,身穿血红大袍的女人。
这女人怀抱一把月琴,即使带着面纱,也能看出风情无限。被几个莺歌儿似的女孩簇拥着,一步步走道田启云面前,福了一福道:“田启云大人!”
长风震惊道:“这……这……”
田启云哈哈大笑:“这就是我的东方不败,怎么样?我早些时候听说了些消息,说东方不败是一个女子,不知比起我的东方不败来又如何?”
说着,一把扯了女子的面纱,又搂住女子的腰,往宴席上走去。
雪千寻恶狠狠地瞪着田启云和他怀里的女子。女子甫一出来,她便知道不是她的教主。然而她没料到竟有人可耻至斯。雪千寻气极,院里丝竹之声大作,不过长风与田启云几句话的光景,雪千寻已接连喝了几壶酒。醉眼朦胧里,耳听得那女子娇滴滴地冲田启云道:“田大人,文成武德,一统江湖!”
雪千寻再也按捺不住,飞身而起,朝女子狠狠抓来,谁知气力不济,行至半途,竟“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如断线风筝一般又摔回座椅里。
长风见状,着急道:“千寻!”
田启云闻声一看,趁机逼到雪千寻身侧,抬手就往雪千寻胸口摸去。长风忙抓住他的手。
田启云道:“她恐怕是身上有伤,我来看看她的伤势。”
长风定定看着他:“她是我的女人……”话一出口,便有些心虚,不由回头看了雪千寻一眼,只见雪千寻一愣,转头看他,盈盈一双眼里似蕴了些许笑意。
长风顿了顿,继续道:“不许……任何人碰她。”
田启云见机极快,眼珠一转,便哈哈笑道:“对!对!对!朋友之妻不可欺嘛!”转身拥着一班歌姬去远了。
雪千寻抬起一双眼,嘴角蕴着笑意,望着他:“我是你的女人吗?”
第7章 第七章
自长风与雪千寻投奔田启云那日,已过了半月有余。这半月里,田启云招待周到,两人仔细修养,精神气都恢复地差不多。唯有一点令长风不满,便是那田启云总以各种理由来寻雪千寻。虽介于他的存在,没有什么出格的行动,然而每每看到田启云贼眉鼠目的一张脸,不怀好意的一双眼,长风便打心眼里不适。
这日雪千寻照例倚在廊上晒太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势太重,雪千寻一张脸总是惨白而无血色,阳光下几乎要透明了似的。好在整个人还是泛出了一些生气。换下了惯常的血红大袍,只着一件鹅黄的衫子,煦煦暖阳之下,平白无故生出几分岁月安好的意思来。
长风在院子里练剑,眼角余光几乎没有从雪千寻身上挪开过,然而还要做出一副专心练剑的样子,雪千寻不由露出一分笑意。
自那日晚上长风口出狂言,两人便住在同一个院子。长风守君子礼,晚上只倚在大厅的椅子上休息,从来不曾叨扰。偶尔也问过她几个问题,譬如,将来打算怎么办,要往哪里去。
可惜她也从来没有考虑清楚过。她心里所认为人最好的归宿,能够摆脱这世间无尽繁难的最好的方法,可不就是死么?死了之后,走上奈何桥,喝碗孟婆汤,就再也不会想起教主,就再也不会嫉妒地发狂,就再也不会心痛到难以自已,就再也不会囚于“求不得”的苦痛里,无法自拔。然后下辈子再投个好胎,让她再也不要遇见,东方不败。
雪千寻眸子里的光蓦然暗了下去,那笑意转瞬即逝,如同幻影。长风停了下来,看着雪千寻站起来往房间里走去。近来雪千寻在屋子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今日精神明明略有起色,不知为何又忽然颓败下去。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问,这么一踌躇,雪千寻已经入房了。
这山庄依山傍水,早已是柳绿花红,院里大片的阳光如喜雨般倾洒下来。长风便忽然想起曾跟随师父去江南,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入眼处尽是莺呖的少女和纤细的少年,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耳听得尽是太平靡靡之声。
他想,不知这位雪姑娘可曾去过没有呢?若是今日启程,大约也来得及去看“十里荷花,江南采莲”的盛况吧。
忽然,他的身体紧绷起来。他转头紧紧盯着树林,良久,并无一丝动静。可是他刚刚明明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杀意。
难道是东方不败?难道她又不肯放过雪千寻追杀至此?长风握紧手里的剑,一步步走了进去。
这片树林不大,几乎一眼望得到头,只是树木与树木之间还长了许多矮小的灌木,有些地方便看不真切了。
长风静静地站在空地中央,身周的树木直愣愣地插/向天空,他沉声道:“不知哪位武林前辈拜访,可否现身一见?”
只有树叶摩擦的哗哗声回答他的问题。
长风顿了顿,“若是无事,晚辈便退出去了。”
他刚转过身,便听见利刃破风而至的声音。他并不反头,只将长剑往背后一格挡,发出极清脆的碰撞声。顿觉一股大力从背上压迫而下,他膝下一弯,着地滚了出去。
那长剑并不紧追,长风站起来,看清了来人,正是嵩山派掌门人,左冷禅。
长风恭敬一揖,“左掌门。”
左冷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差点被岳不群那个混蛋糊弄了过去,果然躲在这里。”
长风道:“不知左掌门特意来找晚辈所为何事?”
左冷禅嘿嘿一笑,“你可知道你的好师父如今在五岳剑派可怎么说的么?”
长风静静看着他,并不说话。
左冷禅接着道:“‘顾长风,欺师灭祖,残害同门。淫邪放荡,罔顾人伦。实在是我华山派第一败类!当于华山列祖列宗前千刀万剐,方可赎此罪孽!我华山弟子从今以后当以此为戒,若有再犯者,当由我亲手了结!’啧啧,瞧瞧岳不群这番话,对你还真是不错。”
长风望着他,静静道:“左掌门来找晚辈,便只是要说这番话么?”
左冷禅脸色一变,“当然不是!我再问你,你可知令狐冲现在怎么样了么?”
长风道:“还请左掌门赐教。”
“他的尸骨烂在黑木崖上,只能与孤月寒星相对!他由岳不群一手养大,又抛弃生命潜入日月神教,岳不群却连他的尸骨也不肯移回华山派!你们的师父,可真不是普通人啊!”
长风静静地听完这番话,笑道:“前辈说了这许多,师父在华山派怎样告诫弟子云云,令狐师兄下场云云,不过是想阻止我将《葵花宝典》交给师父而已。不过前辈可能误……” 他本来想说前辈误会了,《葵花宝典》并不在我身上,转念一想,却问道:“左掌门为何认为《葵花宝典》一定便在弟子身上?”
左冷禅冷笑道:“岳不群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肯放过你和那个妖女,难道不就是为了《葵花宝典》?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难道不是志在必得?只是我必须告诉你,即便你为了这《葵花宝典》付出莫大的代价,也必然不会有好下场。即便是你真将《葵花宝典》交给了岳不群,你的结果也不会比令狐冲更好!”
长风闻言,便知道这左冷禅自作聪明,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把他们的行踪泄露给了左冷禅。既然他认为《葵花宝典》在自己身上,恐怕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即便今日打发了他,日后恐怕还会有更多人,而千寻伤势尚未好全。若今日不妥善处理了这桩事,恐怕他们两人在江湖上将寸步难行。
长风深深向左冷禅做了一个揖:“还请左掌门为弟子指一条明路。”
左冷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顾大侠是武林难得识时务的聪明人。这件事也不难办,你只要将《葵花宝典》交给了我,我就偷偷派人将你们送出中原,再制造你们已死的假象给岳不群看。从此你们两人天地辽阔,逍遥自在,岂不快哉?”
长风露出犹豫的神色:“师父心思深沉,左掌门真可有万全之策么?”
“这件事你大可放心,我与你师父争斗十余载,实在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不过,那《葵花宝典》果真是在你身上吗?”
“前辈不妨近前来。”长风将一只手探进胸前。
左冷禅果然中计,狂喜之下门户大开,而长风便是要趁其不备,一剑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