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胤禩懒懒答道,“皇上要是真心疼爱臣妾,就请移驾去别的地吧。旁边的咸福宫,或后身的碎玉轩都离得近些。臣妾如今自顾不暇,真真是侍候不了皇上。”
胤禛一听,心中不满道:朕何时让你侍候了,你看看,朕还坐着呢,你就先躺着了,还敢赖朕累着你?
有皇帝赖在储秀宫里,胤禩一时也是无法。将皇帝每日都把公文奏折送来,便知道想打发走老四,那是难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总算出了两个月,又值十五,胤禩才寻了机会,一大早便由敬妃惠嫔陪着,到宝华殿为龙裔祈福。
既然是多日筹谋,胤禩自然是有备而来。那画着马蹄莲的经本就捧在随侍的方若手中,待祝祷完毕,便会留在宝华殿内。今日十五,十四贝子听诏入宫拜见太后,母子二人会在午前同来宝华殿进香,这便是胤禩算准的时日。
一切顺利进行,方若将胤禩扶起后,便将经卷奉到香案上。敬妃携着胤禩立在一侧,说道,“妹妹虔诚之心,这一胎定然稳固。”
胤禩心道,要是把爷刚才求的事说出口,只怕这两位妃嫔会大惊失色,因而只是但笑不语,见方若回来,便伸手让她扶了,准备一行人打道回府。
还没待三位妃嫔转过身来,便听见门口通传道,“皇上驾到。”
胤禩面色微变,心道皇上今日朝会怎的散得如此早?
胤禛一进殿,敬妃与惠嫔便伏身请安,只有胤禩站在一众人中间。周遭的宫人皆是储秀宫的得力人手,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无人见怪。
“皇上今日来得真早。”胤禩以余光去瞄了瞄香案上的经卷,定了定神。
胤禛见老八一脸笑容,但笑容里却总还是存了点难以言明的感觉,便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道,“为龙裔祈福,朕怎能不到?”
说完皇上便挥了挥手,苏培盛赶紧为皇帝燃着了香双手奉在皇帝面前。
胤禛颇为郑重的焚香祷告一番,恍然忘了自己和老八这怪力乱神的身份,反倒真心为这一胎龙子祝祷起来。
经皇上这一耽搁,时间已过巳时。胤禩心中暗觉不好,还没等他多想,便听见外间再度通传道,“太后驾到。”
这宝华殿,并无内宫里的隔断屏障。胤禩见厦公公进来禀奏道,“回禀皇上,太后和十四贝子来了。”
胤禩一听,看了敬妃一眼,敬妃毕竟年长,由她上前伏身道,“皇上,十四贝子同来,请皇上恩准嫔妾们退至后殿。”
皇上这才正眼看了看敬妃,“允禵乃是朕同胞兄弟,一家人,无妨,你们就在这吧。”
胤禩扁了扁嘴角,也没出声,心里已经把这不知羞臊的皇帝骂了一个遍了。
太后携着十四贝子进了正殿,允禵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皇帝身侧的那个人。
虽说允禵对八哥如今的身份地位皆是早有准备,但不成想今日竟然迎面碰上,饶是他再镇定也是难免神情微变。
胤禩略略低头,他此刻身份本就应避讳着外男,却不料一旁皇帝竟此刻牵住了自己的手,上前一步,“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胤禩被皇上拉到人前,便也只得一伏身跟着给皇太后请安。
太后多日不见胤禩,今天瞧着体态难得的丰盈起来,却是心中喜欢,赶紧让一旁的孙嬷嬷过去扶了,慈爱道,“你如今身子贵重,在哀家跟前无需多礼。”
而跟在后侧的敬妃与惠嫔却是不敢怠慢,赶紧给太后问安。
见着眼前种种,允禵只觉得自己如陷云雾,本能的给皇上行礼请了安,再给三位妃嫔娘娘请安。
胤禩虽不知四哥拉着他上前意欲何为,但此刻他已被推在人前,若是再默不作声岂不是反常。于是抬首向允禵伏了一伏,问了句,“十四贝子好。”
八哥年轻的风姿,在十四的记忆中早已依稀远去,他记忆里清晰的八哥只怕便是那最后几年颓唐的样貌。然而此时此刻,这张意气风发的面容,这副如沐春风的笑意,竟如此清晰实在的摆在眼前。
允禵自问经历这些年的高低起跌,已是心性渐平,但那已仙逝多年的兄长登时立于眼前,允禵只觉得眼眶一热,他忍耐着侧了侧头,便瞧见一旁的皇帝正冷眼看着自己。
允禵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他明白只怕自己此时的神色已显异常,正想着要如何掩饰,却见八哥一伸手捂住了肚子。
胤禩还未说话,只需这一个动作,便将皇帝与太后二人的心思都吸引回自己身上。太后略显焦急道,“廉妃不宜久站,皇上赶紧送人回储秀宫歇着吧。”
胤禛见胤禩脸色尚好,但身形却有些不稳,毕竟这会不敢托大,便赶紧命人扶着出了宝华殿,坐上步撵回宫。
十四贝子这才暗中拉了拉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领口,长舒一口气。陪着太后上了香,特意引着太后瞧见了胤禩供奉的经卷。
太后赞叹着廉妃的赤诚之心,便命孙嬷嬷取过来看了。允禵借机也翻了一遍,将八哥的意思看了个明白。
另一边储秀宫内,刘裕铎被急招入宫,为胤禩把着脉。刘裕铎复又看了看廉妃脸色,也拿捏不好廉主子这是怎么了。毕竟胤禩一向体弱,龙胎本就着床不稳,因而刘裕铎在皇帝跟前也只是说廉主子劳累动了胎气,再叮嘱胤禩不可再随意走动。
胤禛见太医也是瞧不出什么,便把人遣退,看着胤禩蔫蔫的躺在床榻上,很多话到了嘴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好一阵,方若将刚刚熬好的安胎汤药端了进来,皇帝坐在一侧瞧着方若与碧云二人伺候着胤禩吃药。这药从远远闻着便是一股难闻的苦涩气味,因而当胤禩吃三口吐两口时,皇帝道没觉得是老八故意而为。瞧他那双眼睛都被呕得红了,只怕这安胎生产之事,着实是熬人。
药用好了,方若为胤禩理了理发鬓,又整了整枕头。见皇上自始至终不发一言,颇不似以往气氛,方若虽有些犹豫,但最终也只能退了出去。
内寝殿里,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又迅速归于宁静。胤禩这会是真的有些困乏了,正闭着眼养神。
良久,皇上终于开口道,“你可知朕为何如此宠你?”
胤禩阖着眼,那样子似是睡去,皇上看了一会,继续道,“因你十分肖像朕的一位故人。”
胤禩依旧沉着眼皮,连睫眉都没有动一下,但盖在锦被下的手,却是轻轻的攥了攥拳。胤禩心想,难道老四这是要摊牌了?
皇上停了片刻,站起身,负手而立,俯视着胤禩很久,最终说道,“那一冬,思顺斋的门口,似卿踏雪而至,像极了……”
皇帝见胤禩还是那般无知无觉的躺着,真有一个冲动将他掀起,问问他是装的,还是真的睡着。
若胤禩此刻睁开眼,必定会看见皇帝那双黝黑的眸子染着满目的热火,那其中有着无尽的期盼,又含着几丝焦灼。
胤禛动了动唇角,喉头上下咽了几次,最终却化作轻轻一叹。皇上转身推了门出去,让苏培盛等人跟在远远的后面,自顾自的绕到储秀宫的后院。
皇帝在思顺斋的门外站了半天,仿佛在这盛夏里的烈日炙阳下,又看见了那个人冬日里翩然而至的身影。
胤禛站在那门口看了一盏茶的光景,忽地微微含笑道,“朕那会没看出来,是你来了。”
这一切彷如天赐,但胤禛两世为帝,却头一次望而却步了。
这层横梗在两人之间的一步,若是踏出了,便再无可退。那些本可以抛开不提的恩怨情仇、尘封往事,只怕再也不能坐视不管。
皇帝在后院里站到正午,这日头正烈,苏培盛几度欲上前都是不敢。
胤禛忽地听闻一阵铜铃之声,此乃粘杆处暗卫的信号,粘杆处一般不会随意惊扰皇帝,因而此刻来报必有要事。
胤禛抽回了思绪,见后院内四下并无杂役宫人,便朝苏培盛一挥手,见这奴才极为机灵的把侍从遣退。
皇帝这才转了转手上扳指,一道黑影瞬时跪在皇帝跟前。
胤禛沉声问道,“何事?”
那粘杆处的探子从怀里拿出密函,胤禛抖开一看,瞬时目露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阿凝回来了!
这段时间,好多事,一直静不下心来码字。
这一章,左右写了好几次,最后决定,还是直奔主线。
后面要开始走大剧情啦!
明天是端午节啦,祝亲们粽子节快乐!!!
———————小剧场———————
八哥:怎么样才能欺负欺负四哥呢?
小九:八哥,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肚子。
八哥:九弟说得对!
八哥:想吃这个,想吃那个……
四哥:好好好!
八哥:这个不好吃,那个也不好吃!
四哥:换换换!
八哥:腰疼~~~
四哥:揉揉揉!
八哥:脚肿~~~
四哥:捏捏捏!
八哥:不想要包子了!
四哥:打打打……等等!ヾ(?`Д??)
☆、第五十九章 杀伐决断
粘杆处密报于距多巴镇十里外的村镇上发现罪臣塞思黑的行踪,密探见其伤及腿脚行动不便就在镇外暗伏监视,还没等到消息发回京城,塞思黑便一夜之间隐匿不见了。
皇上一看心下便明白这是有旁人襄助,不然以一个瘸了的老九是断然甩不开密探的跟踪。密报中称原本要寻迹向北追踪,但眼见着准格尔敌军打了过来,战线南推数里,便只能按兵不动等待皇帝示下。这要是再想探查塞思黑的下落,便只能潜入敌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