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梁州雪

梁州雪_分节阅读_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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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年纪,是谁教你这么一声不吭?嗯?”高舒用带血的鞭子挑起卿落的下巴,看着那张倾绝人间的略感熟悉的脸,真是耐人寻味。

    卿落摇头甩开令人不适的挑弄,并不理他。

    “我赌你肯会开口,你信不信?”高舒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粉色帛帕,明显珍藏得很好。仔仔细细地摊开在卿落面前,“认不认识这个字迹?”

    卿落看了看那帛帕上的字迹,渐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认出来了?”高舒宝贝地将帛帕收好,再度藏进自己的怀中,原本冰冷的脸上挂起一丝温存,“没错,这就是姜娴露,我的露露写给我的信。”

    多年没有人再提起母妃的名字,卿落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究竟是谁?他身上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们姓卿的没有一个好东西!”高舒脸上的一丝温存转瞬即逝,转而一脸厌恶地瞪着卿落,“我就知道卿万里是个白眼狼!她当初偏要选择卿万里……我也是傻,为了成全她,就一个人离开了梁国,到了蔡国,想要默默祝福她,重新开始自己的一生……谁会想到,卿万里,这个狗贼!”

    说到“卿万里”三个字,高舒狠狠咬牙,抬起脚重重跺地面,仿佛卿万里就在他的脚下任由踩死:“个狗!”

    “还有你!”高舒指着卿落,大骂道,“露露是不是梁国的细作我不知道吗!她那样天真无邪,那样温柔善良,她哪里是什么细作!卿万里有什么证据说她是细作!分明是喜新厌旧杀人灭口!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卿万里杀了你亲娘你还要摇头摆尾做他的一条走狗!真够不要脸!真够恶心!卿万里给你荣华富贵就让你丧尽天良了是不是!狗崽子!”

    卿落蹙着眉看着高舒,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似乎在痛苦回忆中挣扎,有似乎在隐忍着难忍之事。

    “你怎么不反驳我?没有办法反驳是不是!我恨不得挖了卿万里的心下酒!把你个狗崽子扒皮抽筋千刀万剐!”高舒对着卿落狠狠一踹,“你全家都该死!”

    卿落咬了咬苍白没有血色的下唇,头脑中一片空白。母妃不是梁国的细作?父皇喜新厌旧诬陷她杀害她?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吗?自己这么多年究竟在做什么?对着杀母仇人摇尾乞怜?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高舒稍微冷静了些,决定好好为他心爱之人澄清:“你也知道娴露是什么身份吧?她是梁国贵族姜氏之女,从她高贵的出身开始,她就是不可能当细作的!还有,卿万里说她是细作,她给梁国了什么?害了你们晋国什么?害过你们晋国一分一毫吗?你不动脑子想想!你们觉得她是细作,良心都给狗吃了吗!”

    “可是……”卿落双手紧紧握着拳,全身都在剧烈发抖,“母妃,她说……”

    “她说什么!她说了什么!”高舒一把抓住卿落的衣襟,“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是梁国的细作……罪有应得……叫我不要恨……”卿落眼中泪光闪烁着,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称呼那个人。是“父皇”,还是“卿万里”?

    “哼!你也信!”高舒把卿落往后狠狠一推,“你不会动脑子想想!她那么善良,她只是不想你活在仇恨中罢了!”

    卿落心头惊雷一震!这么多年,自己也不敢相信母妃是细作。可是因为母妃临终的话,自己没有恨,选择过在那脆弱的蒙蔽之中,不怀疑父皇赐死母妃的缘由,尊敬父皇,不敢违抗……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母妃不愿意让自己活在仇恨之中而已吗!母妃是那样无辜,蒙受那么多年不白之冤!她那样爱自己,希望自己活得不要那么累!而自己是怎样的没有良心,竟然一直把她当做罪有应得!自己是何等可笑,竟然把杀母仇人当敬爱的父皇!

    八年积聚的震惊、愧疚、仇恨……在心头剧烈碰撞,将心撞得四分五裂。卿落勉强支撑身体的脚尖已无法再支撑自己,全身重量都到了手腕上硌人的铁环,连带着铁链都剧烈地颤动。

    看卿落如此震惊,想来是被卿万里蒙蔽多年才幡然醒悟吧!看来还有希望为娴露讨回公道!高舒看着卿落,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还想不想为你娘报仇?”

    卿落咬着唇,半晌没有回应,内心有无数的势力在剧烈挣扎。终于,斩钉截铁地掷出一个字:“要!”

    “明日蔡疏去茂林,我会找机会放你走。”高舒趴在卿落耳边轻声道,“希望你别忘了自己说的话。”咬牙切齿,“为娴露报仇!”

    梁军大营,清晨

    台下将士正在演练,一个个精神抖擞,训练有素。梁易骁挺立在台上,指挥台下将士迅速整齐地变换阵法。

    将士整齐有力地奔跑扬起动人心魄的尘土,整齐排列出新的方阵,又在指挥下迅速变换……

    若是往日,梁易玄会亲自与他们一同训练,并且高兴地鼓励一番。不过今日,只是坐在台上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落儿在蔡疏手中,不知安危。蔡疏、未时、茂林……太多复杂的因素交织在一起,令梁易玄心乱如麻。

    落儿是被王中书送到蔡疏手中,卿宸杀了王中书,撇清了与此事所有的干系,一切死无对证。落儿处事向来谨慎,除了卿宸,恐怕没人能让落儿逃出军营,甚至落入蔡疏之手。蔡疏此时又拿落儿的性命相胁,难道是卿宸明里和梁,实则亲蔡?

    落儿;不能不顾;茂林,必须要去。但是倘若卿宸真与蔡疏有谋,自己只身犯险,偌大梁国该怎么办?

    “易骁,过来。”梁易玄现在只能想到这个人。

    “停!”梁易骁命令台下将士停下训练,连忙跑到梁易玄面前,“皇兄,什么事?”

    梁易玄的声音不大,而且竟有些沙哑:“让他们解散,我有话和你说。”

    “嗯,好。”梁易骁起身前去解散了军士,又跑到梁易玄面前蹲下,“皇兄,我在听呢。”

    “好。”梁易玄回了神,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严守营寨等我回来。”

    “行啊!”梁易骁拍拍胸脯,“这点小事没问题。”

    “如果,我三天之内没有回来。”梁易玄顿了顿,把声音压得更低,“那你便称我已回梁国,迅速撤军回到关内。如有晋军或蔡军追赶,你就从容应战。我来时已早有准备,一切自有接应。回到梁州,你再与太后商议大事。”

    “皇兄……你这什么意思啊……”梁易骁被说懵了,挠了挠头,“你三天之内不回来要去哪里?我回去和太后商议什么大事啊?皇兄,别是你要一个人去找卿落吧?你别傻啊……”

    “不必多言。”梁易玄凝重地看着梁易骁,“按我说的做。”

    “皇兄!我是为了你好!你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带上我!我一个人去也行!我帮你去把卿落找回来好不好!你可是梁国的皇帝,你要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梁国怎么办……”

    “易骁,”梁易玄起身,拍了拍梁易骁的肩膀,依旧不容抗拒地说道,“按我所言。”

    ☆、和他一起逃走

    茂林,未时

    梁易玄骑马到了林外,似乎可以嗅到林中的杀机四伏。林中小路狭窄,但勉强可以走马,梁易玄谨慎地驱着马进入林中。

    沿着蜿蜒小路穿过密林,梁易玄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很明显,自己正在走进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只是,想到落儿,便不能回头。

    穿过小路深入密林,到了一片略为开阔的地面。梁易玄停住马,向周围观望。

    “哈哈,”蔡疏拍着手从林中突然出现,身后是大队人马,“梁帝还真准时啊。”

    “人在哪里?”梁易玄眉头一拧,目光迅速扫过可见的所有人,却没有发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人么,你自然会看见。”蔡疏笑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条件?”梁易玄面色阴沉地看着他,“说吧。”

    “爽快!”蔡疏取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协议,命人递给梁易玄,“这是一份协议,很简单,只要梁帝签个字的事儿。把越城关还给我蔡国。另外,蔡国觉得土地太少,梁国靠近蔡国那十八座城池土地甚是富饶,蔡国希望拿来做耕种之用。如此小事,梁帝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么?”

    送协议的人捧着蔡疏的协议,跑到梁易玄的马前。梁易玄刚要接过,那人却突然“砰”地倒地身亡,协议也掉落在地。

    “梁易玄!你耍的什么阴招!”蔡疏立刻戒备,四周□□手齐齐把弓箭对准梁易玄,“一点诚意都没有!”

    梁易玄一怔,这蔡疏又在耍什么把戏?

    “蔡疏太子,你真看得起我。我哪里能值得梁国十八座城池?”

    头顶传来的声音使蔡疏一个激灵,抬头一看,树上竟然站着一个人!而此人不是还被自己关在地牢里么!

    到了这一步,不论如何不能让梁易玄活着离开!蔡疏立刻下令:“放箭!”

    卿落从树上一跃而下,在箭矢抵达之前把梁易玄扑下马,一同滚在地上。

    瞬间,梁易玄方才骑的骏马已倒地身亡,身上不知插了多少箭。

    意识到梁易玄已经变了位置,蔡军立刻改变方向,箭矢纷纷往地上的人射去。

    卿落搂着梁易玄在地上翻滚,箭矢“嗖嗖”在身边擦过,一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如此躲避自然不是办法,奈何卿落没有力气拉着他逃脱包围。

    眼看卿落扑在自己身上,临近几支箭已绝无逃脱的可能,刚反应过来的梁易玄一翻身毫不犹豫地将卿落压在身下。

    背后一阵猛烈的刺痛,梁易玄一手狠狠拔出几支带着血肉的箭,一手拉住卿落的手一跃而起。

    带着卿落加上箭伤,梁易玄虽然借着高枝头跳出弓箭手的包围,却终究出不了蔡军的包围圈,更出不了树林,只能拉着卿落在林中往外围跑。

    “快追!别放跑梁易玄!”蔡疏安排一面派人堵住茂林北面回往梁国方向的所有通道,一面派人在林中仔细搜索追捕。

    树林虽然不利于逃脱,但也是躲避蔡军很好的屏障。卿落一边和梁易玄借着树林隐蔽小心避开林中罗网,一边拉着他往南面蔡国的方向跑。

    “落儿,南面是蔡国。”梁易玄拉住卿落,“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是北面道路狭窄,通道更少,蔡疏一堵截就皆是死路。”卿落道,“南面有一条河,想来往南蔡国追兵会少。何况,他们一时也不会料到我们会往蔡国跑。”

    “嗯。”梁易玄觉得卿落说的在理,北面回梁国的方向定是重重追兵堵死,也许往南进入蔡国反而才是办法。

    卿落拉着梁易玄一路往南,似乎对这一带十分熟悉。

    “发现了!在这里!”

    突然听得身后一声大叫,梁易玄知道事情不妙,弯腰拾起一根树枝飞快掷出,直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蔡军如果已经听到声音,恐怕马上会追来。”梁易玄道,“我们要马上想办法藏身。”

    “很快了!”卿落拉着梁易玄继续往南飞奔。

    南面树林尽头没有路,是丈高的断崖,崖下是湍急的河流。

    “落儿?”这不会就是你说的河吧?蔡疏是不会想到我们往这边跑,可是我们往这边跑只是死路一条啊。梁易玄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可爱的落儿,真是太能折腾了。

    “玄,对面就是蔡国骑田关内。”卿落望着十数丈外遥遥可见的对面,转头对梁易玄道,“我们只要到对岸,就摆脱追兵了。”

    北方梁国少水,梁易玄向来不谙水性,顶多就是在水中不淹死而已。面对如此湍急而宽广的河流,自己估量也是不能活着渡过对岸的。何况箭伤似乎越来越痛了,痛得没力气。只是,现在别无他法——陪着这个人,就算葬身此处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