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小娘

小娘_分节阅读_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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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善宝灰锵锵的脸,锦瑟小心翼翼道:“小姐,你面容憔悴精神不支,该不会是病了。”

    善宝歪在炕上歇着,微闭双目,淡淡道:“无事。”

    之后便不再言语,眉心处凹入,像是有什么极愁烦之事。

    她是医者,她说无事锦瑟便当无事,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试着劝:“今儿还去土地庙么,你这身子恐是撑不住。”

    善宝懒懒的也不睁眼,只道:“得去呢,我是大当家,祝祷这种事我不去显得心不诚,土地公是神仙当然不会怪我,祖家人却不这么想,还以为我嫌天冷偷懒呢。”

    祖公略被立为太子,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即便雷公镇也是妇孺皆知,但他与善宝成亲之事却并没有公开,所以祖家人个个偷着笑,笑祖公略对善宝是弃之如敝履了,大家正磨刀霍霍的准备赶走善宝呢。

    锦瑟含着怒气道:“纵使小姐你累倒了,他们也不见得说你一声好。”

    善宝叹口气:“我答应公略把祖家和参帮照顾好的,等找到合适之人,我就把祖家还有参帮一并交出去。”

    提及祖公略,她心就一沉,分别已过两月,既然陈王等逆贼已经伏法,陵王也逃遁得不知去向,京师恢复以往的平静,朝野上下,该上朝的上朝该出巡的出巡该戍边的戍边该经商的经商该种田的种田,祖公略出色完成了任务,即使他成了太子乐不思蜀,总得捎来消息报个平安,如今他音讯皆无,只能说明一点,他真的把自己忘了。

    善宝欲哭无泪,祖公略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像他父皇一样,而自己,就成了另外一个白素心。

    胡思乱想一阵,头痛欲裂,索性去想想其他别个什么来转移心思,然祖家和参帮的事如今也是千头万绪,最近因身子不济,她也懒得管太多,幸亏外头有秋煜时不时帮衬着,里头有老郝驾轻就熟的管着祖家。

    这个时候听有人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她以为是丫头,于是问:“都准备好了么?”

    半晌没人吱声,她奇怪的睁开眼睛,却见面前站着的不是丫头,而是久未露面的禧安郡主。

    “师父救命!”

    禧安郡主开口便呜呜哭了起来,跪爬着来到善宝面前,抓着善宝的手泣不成声。

    善宝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吩咐锦瑟:“扶我起来。”

    锦瑟上了炕将她扶起,在她后背垫了个软枕,没等坐稳,善宝急急的问禧安郡主:“你这是打哪里来呢?”

    她是觉着,禧安郡主差不多是从京城而来,如此,便可以得到祖公略的消息。

    她没料错,禧安郡主努力止住哭道:“我从京城来,来找师父你救命的。”

    善宝心里簌簌发抖,不知等下得到的会是怎样的一个消息,能有的也就是这样几种——

    祖公略忙着照顾垂老的皇上,过些日子就回来。

    祖公略入住东宫,姬妾成群,笙歌燕舞,乐不思蜀。

    祖公略人间蒸发了。

    祖公略战死了。

    凡此种种,善宝猜测过后,她是宁可祖公略对自己始乱终弃,也不希望是最后一宗。

    只是见禧安郡主虽然面带疲惫像是长途行旅而来,却也好好的,为何求自己救她呢,善宝于是问:“你怎么了要我救你?”

    禧安郡主咚咚咚给她磕着带响的头,惊得善宝忙让锦瑟拦着,禧安郡主执拗的磕完头,泪水又滚落,哽咽道:“父王他要被砍头了,我是求师父你救救我父王。”

    她父王?

    善宝忽然想起她父王不就是陈王,而陈王是领头谋反之人,此乃大逆不道之罪,按理需株连亲眷,如今禧安郡主好模好样,不知她是偷着跑出来的,还是皇上洪恩浩荡饶恕了陈王的家眷,但无论是怎样一回事,陈王这个罪魁祸首是必死无疑,莫说皇上不会放过他,就连朝中那些忠良之臣子亦是不肯放过他,若不杀陈王,何以警示其他人,那些个存心妄想之辈还不得趋之若鹜。

    善宝虽是平头百姓,也掂掇明白这些个道理,所以她万万无法答应禧安郡主救陈王,伸手想拉禧安郡主,边道:“我只是个参帮大当家,管个参帮还有这个那个不服气的呢,你要我僭越本分去救你父王,你看看我有几斤几两,我可怎么能救得了呢。”

    禧安郡主虽然自小生在皇室之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懂太多凡尘世事,但善宝能不能救陈王她还是了解的,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找善宝,她抹了把眼泪道:“师父你能救的,皇上最听你的话了。”

    善宝啼笑皆非:“皇上听我的,你傻了不成,皇上曾经那么想杀我的。”

    禧安郡主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我说的没错,皇上喜欢你谁不知道呢,当初我是喜欢皇上的,可我看得出,皇上心里只有你。”

    善宝似乎觉出什么,手一伸:“等等,你说的皇上是?”

    第三百零八章 天下人的生死都与我无关,但我父王不能死

    禧安郡主所言的皇上,当然是祖公略。

    虽然这是早就预料到的,善宝还是瞿然失语,愣了半晌,随后神情黯淡对禧安郡主道:“抱歉,我实在帮不了你。”

    禧安郡主掩面而泣:“我父王活不成了。”

    善宝颓然靠在软枕上,懒懒道:“你父王谋逆,他是罪有应得,莫说我救不了他,即使能救我也不会救,你可曾想过,若非皇上胜了他,死的或许就是皇上,你父王可怜,难道皇上不可怜么。”

    她口中的皇上不上祖公略。

    禧安郡主明显没有听懂,嘟囔着:“皇上武功盖世,谁能杀得了他呢。”

    善宝疲乏的闭上眼睛,轻轻道:“若你没有安身之处,可以留在祖家,别的,休要再提了。”

    禧安郡主还想求她,锦瑟从旁拦阻:“我家小姐最近身子上不利落,在这苦撑呢,请郡主自行方便。”

    禧安郡主见善宝假寐不理她,顿时心灰意冷,更兼救不了父亲而万念俱灭,慢慢站了起来,跪得久了,腿有些软,她扬起头来倨傲的看着善宝,冷冷一笑道:“这个时候师父不肯帮我,我们这场师徒端的是毫无意义,也罢,你也从来没当我是徒弟过,如今何妨就此恩断义绝。”

    当真是不可理喻,善宝叹口气,这个禧安郡主她一直以为多么朴实纯真呢,且原来只是个虚像,就像她对祖公略的感情,明知是不可能的还要执着于此,自己早该明白她是怎样固执的个性。

    善宝欠起身子,一脸倦容,沉声道:“按郡主的意思,牢房里的那些罪犯,都应该给放出来活命,你父王几十岁的人了,晓得自己所作所为是怎样的后果,他偏要谋逆,只能说他太贪心,做个王爷何其富贵,还不满足,这能怪谁呢。”

    禧安郡主穿着大红锦缎刺着金牡丹的剑袖,腰间扎着巴掌宽的双凤衔珠的锦带,足蹬翘头掐着云朵的短靴,一条辫子搭在肩头,看上去这一身干净利落分明是个练家子,果然,她干脆的一甩垂至膝头的短裙道:“天下人的生死都与我无关,但我父王不能死,你不肯帮忙,我自有办法。”

    她话毕,朝善宝意味深长的一笑扭头走了出去。

    善宝望着被她赌气甩得来回晃荡的秋香色团福锦帘,暗暗担心,不知她的办法是什么,恐陈王谋反之事留下后遗症,且没完没了的纠缠,冤冤相报,何时是个尽头。

    锦瑟听了她的担忧,劝慰:“奴婢听着像是咱们家王爷登基做皇上了,真是可喜可贺,陈王如何,还不是成了皇上的手下败将,怕她个什么郡主。”

    善宝满腹狐疑:“按说新皇登基是要昭告天下的,又会因此而大赦天下,为何没一点点动静呢,难不成是雷公镇太过闭塞,消息传不过来,可是秋大人也应该知道的,他为何没来恭喜呢。”

    当真是诡异的很,猜度不出,又不好去问秋煜,唯有静候。

    去土地庙的时辰未到,善宝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等锦瑟叫她起来去土地庙祝祷,她眼睛都懒得睁开,穿戴齐整,由两个丫头搀扶着出了抱厦,上了早备下的轿子,抬至西侧门上了马车,她又开始昏昏沉沉了。

    这样的状态好歹捱到从土地庙回来,方想痛快的睡一场,刚躺在炕上,咚咚咚!跑进来阿钿。

    锦瑟给她拉盖上被子,回头骂阿钿:“后头有鬼追不成!”

    阿钿结结巴巴,手指着外面道:“方才、方才,那个禧安郡主,她、她把五小姐带走了。”

    善宝正混沌中,听了阿钿的话猛地睁开眼睛,感觉出什么,侧头问阿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钿道:“就在刚刚,那个凶巴巴的郡主用刀逼着五小姐往大门口去了。”

    锦瑟在虚空中用手指戳了下阿钿:“这事你赶紧去找猛将军才对,惊动大当家的,她又不会功夫。”

    阿钿道:“就是猛将军让我禀报给大当家的,猛将军已经去追了。”

    祖公略往京城时猛子还在照顾重伤的胡海蛟,等他回来,自己决定留在祖家照顾善宝,他觉着祖公略也会是这样的想法。

    听闻猛子去追了,善宝松了口气,把手伸给锦瑟:“扶我起来,猛子功夫是好,不见得能救回五小姐,禧安郡主这个时候疯了般,还是我去看看罢。”

    起了炕,穿上狐裘大氅,出了抱厦追去大门口。

    因为祖静婠抵死挣扎,所以禧安郡主带着她并无走远,而猛子已经率先堵住了去路,等善宝到时,见猛子与禧安郡主对峙,猛子赤手空拳,禧安郡主一把短刀横在祖静婠脖子处。

    善宝此时才发现,禧安郡主拿刀的姿势何其规范,她挟持祖静婠的架势何其正宗,看上去人家并不只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金枝玉叶,人家应该懂些功夫的,她能够瞒着自己,说明她同她父王一样,城府不是一般的深,做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这样会演的人物不送去梨园真是可惜了。

    “你即使杀了五小姐,我也帮不了你。”善宝心里分明在担心祖静婠,然不想轻易就范,那样会纵容禧安郡主的嚣张。

    禧安郡主冷冷一笑:“你能帮了我,你只需给皇上修书一封,他必然听你的。”

    善宝凛然道:“即便他听我的,你让我去救个谋逆之人,你把我置于何种境地,天下人知道我给个逆臣贼子求情,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我淹死。”

    禧安郡主不屑的哼了声:“谁的生死都与我无关,我只要我父王活着。”

    善宝还以为她能有半分悲悯之心,且原来她如此狠毒,慢慢走向她道:“让我修书也不难,你总得先把五小姐放了。”

    禧安郡主反倒把刀更紧的抵住祖静婠的脖子,唬的祖静婠高喊:“小娘救我!”

    禧安郡主道:“你把信交给我,我方能放了她。”

    猛子那厢忍不住道:“您退后,待我一掌劈死这个恶女!”

    禧安郡主把祖静婠往自己面前一拉,同猛子叫嚣:“你来劈罢,看死的是谁。”

    猛子怒发冲冠,举起手来……

    善宝忙道:“等下!”随后对禧安郡主点了下头:“好,我这回去写信。”

    第309 宝儿她怎么突然怀了身孕?

    门房内,善宝差人拿了笔墨纸砚来,拈着笔对着纸,稍加思索便一挥而就,按着禧安郡主的意思,要她劝说祖公略,陈王已经伏法,总归是同祖同宗,希望他能够饶陈王不死,并保留陈王的爵位。

    纵然不死,也应该贬为庶民,或发配到偏远蛮荒之地,禧安郡可真是痴心妄想。

    善宝狡黠一笑,迅速写好,待那纸上的墨差不多干了,折叠规整,出来想交给禧安郡主,却发现大门口围堵着祖家一干男女,五小姐被禧安郡主挟持,瞬间整个大院都知道了,少数人指责禧安郡主,多数人把罪名归结在善宝身上,觉着禧安郡主是她招来的,总之祖家有了她之后,没一天消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