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就刀剑相向的人,竟然说是来帮她的?林之落咳了一声,道:“这里是皇宫,阁下莫非以为自己能逃得出去?阁下若有什么仇怨只管冲之落来便是,何苦波及旁人!”
那人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提着商青曳一纵身没入夜色,林之落本想吓他一吓,拖着他多说会话,不料那人如此干脆,她心里一着慌,跌跌撞撞的往参星宫跑,大声喊着来人,附近巡逻过来的侍卫军听到动静赶过来,便见着林之落浑身狼狈的扶着树喘气,领头的侍卫长按剑过来还没开口问,便被林之落斥了一顿:“你们侍卫军都是吃干饭的吗?现在才赶过来?”
侍卫长正委屈着呢,又听林之落道:“公主被贼人拐走了,天亮之前宫里不许放出去任何一个人,把角落翻遍也要把公主给我找到!”
侍卫长闻言也慌了,连忙派人去禀报商郢通报各处宫禁,林之落早已急不可耐,往那人离开的方向一指:“跟着我一路找过去,找不到你头上的帽子也不用戴了!”
商郢正在御书房批折子,窗外闪过一道黑影,烛火摇了几摇,商郢手一翻,手中的朱笔飞射出去,了无踪迹,她便觉得不对,推开书房的门就要说话,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不等她斥责便道:“不好了陛下!公主不见了!”
商郢一惊,厉声问:“什么?”
那侍卫跑了一路,刚停下来还没缓过气,断断续续的道:“公主她…她被……贼人掳走了!”
“林之落人呢?!”
“林丞相受了伤,现在正带着人在找。”
“传令下去,各处宫禁不得放出任何一人,连苍蝇都不能飞过,点上火把,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商郢下了令,顾不得披衣服,急匆匆的就要往参星宫方向去,走了两步忽然顿足倏地转身,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奔过去。
林之落带着一拨侍卫军找了一路,恨不得连路上的草皮都翻过来摸一遍,四散翻查的侍卫中一人叫了一声:“大人,这里有一个小香包!”
他喊着,人已经跑到林之落跟前,林之落一把抢过小香包,却是今日商青曳系在腰上的,她捏了捏,指尖能感受到一丝潮意:“在哪找到的?”
那侍卫往前面的草丛一指,林之落过去,看了一眼道:“继续往前搜!”
侍卫长提醒道:“林丞相,前面是宫中禁地,这……”
林之落瞪了他一眼:“宫中禁地也搜,有什么责任我担着。”说罢,踩着草地过去,裙摆湿了一大片。
侍卫们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眼看着林之落就要进去了,侍卫长一咬牙,手一挥:“跟上!”
一拨人跟上去,林之落站着颓败的宫门口,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那一排深深的泥脚印,侍卫长心中定了一些,冲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那群侍卫便打着火把四散开来,破败的宫殿被照得通亮,连蜘蛛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林之落本来就不大确定,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但是越走越觉得不对,虽然有脚印很正常,但这些脚印却像是故意让她看见的一样,特别明显,她顺着脚印一路走下去,侍卫长也觉得不对,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护在林之落身侧,宫殿深处不停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敲在林之落心上,一颤一颤的,她被这声音搅得烦了,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燥,心神不宁的。
没走多远,面前便出现一条往下的石阶梯,侍卫长看了林之落一眼,表情踌躇,林之落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踩在了阶梯上,一步一步,侍卫长自然不肯放她一个人这般下去,只好跟在她左右。
越往里走越觉得寒冷,她往前快走了几步,一阵阴风迎面吹过来,差点把手上的火把吹灭,侍卫长腰间的长剑已经拔出来了,这里已经听不见侍卫们翻找的声音了沿路都有冰冷的水滴下来,可是偏偏干燥得很。似乎是走了很长很长的楼梯,眼前终于有了除楼梯以外的东西了——一根刻着一柄斧头的大柱子,粗得起码得四五个人合抱的大铁柱子,上面一圈一圈缠着生了锈的锁链,从上至下,垂在地上的水洼里。
侍卫长举着火把往地上一照,惊叫道:“这不是水!”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一句,你们希望谁攻谁受啊?我好想想后面怎么写~(╯3╰)
☆、三十五
侍卫长举着火把往地上一照,惊叫道:“这不是水!”
他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上循声过来的林之落,一股强烈的剧痛从腕上传来,林之落闷哼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被那人掰断了,她强忍着痛,脸上没显出一丝神情,右手不动声色的按在腕上,往右侧挪了一步,就着火光上前去看,也是被惊了一惊,凹凸不平的地上一滩一滩的血,上面还不时有血滴落,林之落定下神:“不要慌。”说着,右手拿过侍卫长手中的火把,往上面凑,火把的亮度随着范围的增大而渐渐变暗,只依稀可以看见头上盘根错节的锁链交叉穿梭,正中是依稀是一个刻着许多线条的圆盘,腥气重了几分。林之落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侍卫长的心早被吊了起来,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他吞了吞口水,喉结动了动:“林丞相,这是……”
“星盘。”林之落答了一嘴,收回火把,往旁边柱子上拴着的铁链上一照,细细看了几眼,深吸一口气道:“是血。”不是锈,看来这个禁地隐藏秘密不小啊!
侍卫长望着前方黑漆漆一片,心有些抖,终究是养在深宫里太久了:“大人,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走。”林之落毫不犹豫的答,她有感觉,商青曳应该就在前面,眼皮子跳了几跳,心里一片焦灼,举着火把快步往前走。
侍卫长无奈,他不可能丢下林之落自己回去,如果林之落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想不想要脑袋了?可是他这两股颤颤的,确实怕得很。他赶上林之落,小心翼翼道:“大人,要不我们等人都要下来了一起过去,也亮堂些?”
林之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逼他,快速说了一句:“那你留在这儿等,我先过去。”
说罢,也不看他什么反应,自顾举着火把走了,眼看着光亮愈暗,侍卫长哪肯啊?这里黑不隆冬的,火把也被林之落带走了,他进不得退不得,耳边滴滴答答的声音不停的,渗得慌,他转念一想,林之落一介女流都不怕,他一个大男人反倒先怯了,丢不丢人?大声咳了一声,连忙跑着赶上林之落:“小的护卫大人安全。”
林之落没有空理他,顺着中间仅剩的平坦的道往前走,血腥气越来越重,两个人似乎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尽头,林之落不说话,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脚步声与频率快得连成一条线的滴答声,侍卫长心里慌,挑话道:“这禁地怎么这么大,咱们不会走出来了吧?”
他话音刚落,林之落忽然顿下脚步,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脸颊抽了抽,便听林之落道:“有道门。”
侍卫长连忙看过去,那哪算什么门啊,就是一个一人高的洞口,横竖靠着几块大木板,掩得只剩一个手掌大的洞,林之落将火把塞到侍卫长手上,抢了他的剑来,利落的将几块木板劈砍开,一探身钻进洞里,用肩膀顶开从里面靠在口子上的一块大木板,眼前瞬间明亮起来。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两侧各放着一排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夜明珠。商青曳就躺在尽头处的一张石床上,那张床很剔透,红得剔透,如同玛瑙一般的颜色,林之落三两步跑过去,将商青曳捉起来翻来倒去的摸了好几遍,确定她毫发无伤,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下来,只觉得手中滑溜溜的,定神一看,这才发现商青曳身上早已不着一缕,她可倒好,把人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不过话说回来,商青曳似乎发育了不少啊…
她正想着,后面就传来侍卫长的叫声,连忙转过身掩住商青曳:“出去!”
侍卫长顿住上前的脚步:“啊?”
林之落蹙眉:“你先不要进来。”
打发走了那侍卫长,林之落忙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解了下来将白白嫩嫩的商青曳裹住,碰着她的手,烫的吓人,她顾不得想太多,一只手抱起商青曳往外走,侍卫长瞧见她手上裹着的小人,紧着的心才算是松了松,手上的火把抬了抬:“火把要灭了。”
林之落担心商青曳是冻着了,身上滚烫得跟火炉似的,道:“拿一颗夜明珠,足够我们走出去了,外面的人想必也下来了。”
侍卫长依言在最外边取了一颗夜明珠擎着,两人走了一段路,前方隐隐传来嘈杂声音,侍卫长听得清楚杂杂乱乱的喊着“林丞相”三个字,连忙扬着嗓子应道:“我们在这儿呢!”
数百号人举着火把将这一片地儿照得通亮,商郢阴沉着脸站在前面,只在看到林之落怀里的商青曳的时候目光一霎柔和,她打量了林之落一圈,问:“没事吧?”
林之落没听出她语气中的试探,道:“我没事,公主似乎发烧了。”
商郢抬手在林之落颈侧划过,似不经意的帮她捋起一缕发丝,在林之落后退之前收回手,扯了扯嘴角,眸里波涛莫名:“无妨,清夜和御医都在外边。”
“先出去再说吧。”林之落对她轻佻的举动不甚喜欢的蹙眉,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商郢看了那侍卫长一眼:“你脖子受伤了。”
“只是手伤了而已,不碍事。”
“我是说,你脖子上在流血,你没感觉到么?”
“什么?”林之落勾着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一看,一手的血,想来确实被那柄银色软剑划在脖子上过,没想到这么严重,大概是着急商青曳的安危,压根没顾上这些她脑袋便有些发晕了,抬头正想说话,便见商郢一掌打向她右前方一点的侍卫长。
“阁下看了这么久的戏,还要藏着掖着么?”
“不愧是商朝女皇,好眼力。”
声音哑哑的,竟是那贼人的声音,林之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林之落因着失血过多被商郢留在宫里调养了好几日这才恢复过来,商青曳的情况却有些不容乐观,御医查看后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只听清夜说是睡着了,没什么大碍,可是这都第三天了,商青曳还是没有转醒的节奏,这是要睡到天荒地老吗?她今天已经问了清夜无数次了,清夜也不厌其烦的答了无数次,可是答来问去没醒就是没醒,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那一夜她昏迷以后的事情,林之落便不知道了,商郢也没有和她说,只叮嘱了她一句好好休养不必操心,倒是从清夜那里得知那贼人最终还是没有被捉到,但是在与商郢的打斗中受了伤,在京城中躲避搜查。
参星宫里宫外还挂满了红色喜缎,喜庆得很,林之落守在商青曳床前,抓着她的手,明明温度近在咫尺,偏偏又觉得这个人儿那样的遥远。睡梦里的商青曳眉头紧紧蹙着,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林之落跪坐在床边,俯过身去搂着她,额头抵着额头,一声一声的喊着:“公主…公主,再不起来太阳就要晒屁股啦……”
无人应和她睁开眼憨憨的笑,无人赖皮似的非缠到她身上来,无人点着她的鼻头说“驸马,你好笨”,无人捧着她的脸为她呵气取暖,也无人猝不及防的吻上她的唇后偷腥儿似的躲着笑,因为那个人现在正躺在床上啊,呼吸平稳得直让人以为安稳静好,可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打在林之落星上,疼。
商郢定了今日举办年宴,未时刚过没多久,宫门前马车轱辘声没个停,一茬又一茬的人进去,个个衣着鲜亮珠光宝气的,年宴么,除了过年的原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太子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是而这一茬茬人里,能择出一队标致水灵灵的大姑娘。
清夜摸着规律直接跑去商青曳卧室里找林之落,通禀她晚上去参加年宴,林之落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衫,倚在商青曳床头,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语速轻而柔缓,听得清夜的话,她想也没想便道:“不去了罢,我这副样子,别扫了大家的兴。”
清夜道:“驸马,你这几日郁郁寡欢的,也是该多热闹热闹。”
“我放心不下。清夜,你说公主她,什么时候能醒呢?她平日虽然嗜睡了些,但也没睡过这么久……”林之落闭上眼,感受她腕上血液流动而产生的脉搏。
清夜叹了口气道:“驸马,公主她没事的,女皇陛下说过了,公主现在是正常睡眠,没什么大碍的,到了该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
林之落半晌不开腔,清夜站了一会儿,敛衽一礼退了出去,越宁和年年她们第二天也都被传召进宫照顾商青曳与林之落的饮食起居,见到清夜出来,越宁赶紧凑上去问:“怎么样?”
清夜摇摇头,年年皱眉,道:“不成,再这样下去驸马恐怕身子骨受不住。陛下吩咐,拖也得把驸马拖去。”
越宁在旁边来了一句:“你们说,驸马到底喜不喜欢我们公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 行的~
☆、三十六
涟幽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裙,上襟开到胸前露出精致的锁骨与雪白的肌肤,头上的发盘起来,戴着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鎏金簪,整个人熠熠生辉,暖得不得了,简若曦板着张脸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道:“不错。”
涟幽站在那儿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倒是康唯赶忙附和赞了一句:“这颜色穿在你身上,倒着实令人惊艳。”
涟幽微低着头,笑道:“伯爷谬赞了,涟幽可承不起。”
康唯正要说话,简若曦便抢先道:“涟幽妹妹的美名冠绝京城,自然承得起。”又对康唯道:“时候不早了,马车还在外面等着呢,咱们也该往宫里去了,莫叫大家都等着我们。”
说罢,也不等康唯反应,自顾拉起涟幽的手往外走。涟幽挣了挣:“涟幽识得路,不劳夫人引路。”
简若曦道:“妹妹手凉,我给妹妹暖暖。”
涟幽被她这理由哽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康唯,他倒是没所谓的在后面跟着,她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了简若曦面子,只好任由她牵着往外走,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简若曦一边走一边似不在意的问:“昨日见妹妹桌上盘着笔墨,是在给谁写信么?”
“无聊写几个字玩罢了。”
“挺好看的。”
涟幽怔了一怔,道:“随手写的,惹夫人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