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苏厨

苏厨 第12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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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官排第一,逃犯排第二,奴隶籍排在第三。

    著名的卫青起初其实就是奴隶,卫青跟随别人来到甘泉宫,一位囚徒看到他的相貌后说:“这是贵人的面相啊,官至封侯。”

    卫青笑道:“我身为人奴之子,只求免遭笞骂,已是万幸,哪里谈得上立功封侯呢?”

    也就是说,即使是到了汉代,奴隶一样普遍性的存在。

    到了唐代,则有了口分田。口分田就是国家土地在男丁出身之后分配给男丁使用,死后收回归国家重新分配的田亩制度。

    到了宋代,有了官田。官田就是属于国家,交给老百姓栽种,收成后让百姓缴纳租子的田亩。

    马恩他们老家,压根就没有过这样的东西。因此他的学说,也就解释不了这些东西。

    因为官田的主体是国家,而且宋代官田佃户们是以佃代赋,也就是说他们和自由民一样,缴纳给国家同样份额的粮食,只不过不是以赋税的名义,而是以租子的名义。

    此外也没有额外更多的“剥削”,他们与自由民的区别,只在于自由民有私产,而他们租种官地。

    马说的封建社会还有个前提,那就是通过土地政策、户籍制度政策和赋役制度,严格控制人口流动,使人身依附关系极强,农民被强迫捆绑在土地上,不得迁移,只能遭受剥削。

    但是华夏其实从唐末开始,这种情况就已经发生了松动。

    宋朝实行的主客户户籍制度及赋役制度,这些制度相比前朝,对客户大为有利,人身依附关系已经大大减弱。

    这本身是由于生产力与商品经济发达到一定程度后,政府鉴于实际情况,不得不采取农商并重的政策,给予劳动力流动一定的自由。

    这样客户既可以选择成为商业手工业的雇工,也可以选择做农业佃客。

    因此这一时期的租佃制,客户也已有迁移的自由。这与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是息息相关的。

    天圣五年,宋仁宗就下诏规定:“自今后客户起移,更不取主人凭由,须每田收毕日,商量去往,各取稳便。

    即不得非时衷私起移,如是主人非理拦占,许经县论详。”

    这些情况,与马说的定义都不一样,如果一味地以西套中,只要稍作研究就会发现,很多东西,其实似是而非。

    只能说,中国特色的“华夏封建”,其社会复杂性,可能远超马说所定义的“欧洲封建”。

    苏油自打穿越过来,在这方面就一直下着苦功夫,一直在认真研究自己穿过来的这个时代,而不是上来就大刀阔斧咣咣咣几板斧。

    因为那样失败的概率远大于成功的概率,而且就算是成功,也不过是让自己加入了这个循环——英雄成功屠龙以后,自己就变成了新的恶龙。

    只有结合实际,参考大宋的政治情况、经济情况、思想体系、文化程度,世俗民风,从这个基础出发,考察成熟后,再去制定相应政策。

    而不能天马行空地生搬硬套后世的所谓“先进经验”,才有可能获得成功。

    基础决定上层,不要指望仓廪不实的百姓知礼节,守法度,那是不近人情,是不可能的。

    从后世穿越到以前的人,绝不会喜欢以前的制度,但是要改变它,却绝不是简单照搬。

    因为你得先研究清楚,支持后世那些制度存在的广泛社会基础,在你穿越过来后,是否依然存在。

    如果没有,那就还是筑基阶段。

    因此苏油才苟了几十年,大宋如今才有了能够跟上自己思路,发挥创建的蔡京、章惇。

    这两位只是露出海面最显眼的冰山而已,他们的底下,是理学和理工已经培养出来的一个相当巨大,能将他们拱到现在这个位置的阶层。

    这个阶层还在持续不断地成长和壮大,已经渗入全社会的方方面面,渐渐朝着一个阶级演化。

    用蚂蚁咬死巨龙,而不是以英雄取而代之,这才是真正的“屠龙术”。

    这套方法到现在已经日渐成效,即便是雪域高原上的布达拉宫,都不能不受其影响。

    这些年,佛教在高原上的传播越发兴盛,阿令京的弟子前往各地的传法人,出名的有五十四位,被誉为四梁八柱十哲三十二椽。

    在吐蕃向雄王者永当八世意多坚赞彻底皈依佛教,邀请西路弘传活佛禅师阿令京于大昆寺驻锡、译经之后,当地统治者们似乎发现了一种很好的统治方式——政教合一。

    而在另一个时空,吐蕃也的确是于这个时期完成此事的引入的。

    吐蕃长期的割据与纷争,给了红衣佛教最大的市场,上层统治者需要一种方式来扩大势力范围,凝聚人心。下层贫苦大众需要精神寄托,文化渴求,以及思想皈依。

    在修行的过程中,阿令京发现自己师尊受禅宗“顿悟瑜伽”的影响,导致了一些问题,因此反对顿悟,主张渐悟。

    倡导通过广建宗教建筑,亲身参与其中,体之劳之,用这样的方式来坚定信仰,修行佛法。

    之后则通过寺庙传播佛法与知识,这才是善法,而不是不传播善法的“邪知见”。

    这套办法成果卓著,很快吐蕃大地上,林林总总修建起两百来处佛寺、佛塔。

    佛教重新在吐蕃兴盛起来。

    去年三月,溪哥统领边厮波结以吐蕃兵六千余人归顺宋朝。

    以此为信号,羌塘、纳仓、乌敢诸酋,也在红衣和尚们的大力宣传和鼓励带领下,相继遣使兰州,亦求内附。

    朝廷命赵禼妥为接待,并命董毡嫡子蔺逋比,邈川大首领温溪心幼子巴温为先导,与吐蕃各势力进行接触。

    五月,阿令京抵达布达拉宫,吐蕃主陇拶举行了盛大的皈依典礼,同时表示愿意信佛附宋。

    吐蕃就此和平入宋,堪称水到渠成。

    然而此举在很多人看来,对大宋并没有什么切身利益,只是青年皇帝好大喜功的表现。

    不过既然没有付出什么成本,大臣们也就随了皇帝的开心。

    但是苏油早就跟赵煦做过科普,司马学士曾经的那套说辞是要不得的。

    国家的疆域,有的地方是钱粮库房,有的地方是门户锁钥,不能偏废。

    吐蕃虽然可能千年之后都还要咱们扶贫,但是对于华夏民族的地缘保卫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赵煦也同意这个观点,于是隆重封赏了陇拶为赞普,以阿令京为吐蕃佛主,拨款三十万贯,在尼色日山下为其修建吉祥须弥寺。

    命青唐都护李兰、统制苗履,帅师三千,护送金册赴逻些城。

    诏书是乙丑这天发出去的,大宋中书舍人苏轭童鞋,在写完这道诏书后,就跟皇帝请了假。

    和自己小师妹李易安,在汴京城低调地结婚了。

    漏勺是皇帝的小伙伴,易安是皇后的手帕交,他们的婚事搞得这么低调,让赵煦感觉有些不开心。

    不过皇后却能够理解,毕竟现在司徒的影响力太大了,要是他在京中,漏勺的婚礼怕是想低调都低调不了,现在赶紧将婚结了,是最好的。

    但是无论皇帝还是皇后,其实都想多了,漏勺只是想尽量多的拥有属于自己的二十天婚假,而不是耗费在迎来送往之上。

    结婚是有假期的,漏勺准备趁此机会,带着易安,跟自家哥当年一样,来一趟旅游。

    另一个时空的易安,早年的诗词颇多欢乐和开朗气象,南渡之后,才转变为哀婉消沉。

    而现在竟然来了个神奇的颠倒,漏勺治理广东的几年里,易安的词多写闺房婉约幽怨,闯下了赫赫大名,而最近却又开始变得欢乐和开朗起来。

    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 小两口

    即便是如今的宋朝,对于女子文采出格还是颇为忌惮的,毕观虽然替苏油作了《伦理》和《训类》,但是人多将《伦理》归苏油,《训类》归毕观。

    无他,就因为《伦理》是古文,《训类》是白话文。

    易安的词作个性太鲜明,这是无法遮掩和转嫁的,李格非担心自家女儿词作流布天下,引来苏油和漏勺反感,特意将女儿的词作收集起来交给苏油,同时写信跟他解释。

    大意就是我家易安虽然喝酒赌博填词制曲骄傲任性自由奔放,但她的确是个好姑娘。

    苏油拿到信后不由得直乐,老李可真是想得多,你还能比我了解你女儿?

    于是开始誊录词作,给大苏、黄庭坚、秦观、贺铸、晏几道寄过去。

    这个大家都给看看,都给评评,反正我是要给易安出版发行的,名字都定好了,就叫《漱玉集》!

    给了评论的,我都会附加在词集之后。

    先说好啊!今后《漱玉集》大名得传,可不是我们家易安沾你们的光。而是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沾了我们家易安的光!

    于是秦观首先就不服了,论作词我们可从来没有怕过谁,我才不信易安担得起司徒如此之高的评价,这摆明了就是因为李家穷给不起嫁妆,司徒故意在这儿哄抬人设呢……

    待到看过之后,秦观也不得不服气,集子里边,诗笔虽然稍弱,而词令则极婉秀,且亦妙解音律,无一字不协者。

    这就叫“实倚声之正宗”。

    秦观回忆了一下身边周围的人,似乎、好像、就连二晏、欧阳、苏、黄、周、柳,包括自己,都不是敌手……

    晏小山最感兴趣的是里边的“白话词”,其中翘楚就是那首《声声慢》,还有“知否知否”这等妙到毫巅之句。

    白话如家常般自然,却处处出新,合声押律得毫无琢磨痕迹,这已经开宗立派的水平和现实。

    说起来还有个笑话,李妹崽曾经将那首著名的《醉花阴》寄给当时远在广州的漏勺,漏勺读过后,觉得自己的水平与之相比,好像也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于是也搞了几十首。

    蒋之奇也是大行家,漏勺很想知道自己的水平和师妹相比究竟如何,于是便将师妹刚刚寄到那首《醉花阴》里的“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三句,也掺合到了自己所创作的这些词中,拿去给蒋之奇点评。

    蒋之奇欣赏完漏勺的词作后说道:“子衡啊,依我看来,这些都是不错的。不过其中有三句,却如香檀植于别户,孤云独占高峰——喏就是这里,’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非圣手不能制也。”

    以漏勺堂堂探花之才,也只能掩面而走。

    而且小妹崽乃是文学全才,除了词作独树一帜外,史论诗也让苏油非常赞赏。

    苏轼的学生,翰林学士张耒曾经做了一首长诗,叫《读中兴诵碑》,感慨天宝年间事。

    玉环妖血无人扫,渔阳马厌长安草。

    撞关战骨高于山,万里君王蜀中老。

    金戈铁马从西来,郭公凛凛英雄才。

    举旗为风僵为雨,洒扫九庙无尘埃。

    元功高名谁与纪,风雅不继骚人死。

    水部胸中星斗文,太师笔下胶龙字。

    天遣二子传将来,高山十丈磨苍崖。

    谁持此碑入我室,使我一见昏眸开。

    百年废兴增叹慨,当时数子今安在?

    君不见,荒凉语水弃不收,时有游人打碑卖。

    这首诗张耒很得意,当时黄庭坚、潘大临等皆有和作。

    苏油作为史论诗的大擘,也收到了张耒的诗作,不过他没有时间去和这么长的诗歌。

    自己写不香吗?为啥要找虐?

    结果没几天漏勺的信也来了,爹呀,张学士那诗,小师妹和了俩,一首算我的,一首算你的,先给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