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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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井傅伯颔首,漫不经心的说,“当时你说‘不要’,我以为你是跟我置气…看样子,你是当真不喜欢。”

    一次、两次…井傅伯主动跟萧祁说起了衣服的事情。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件衣服不值钱,平日关系好的人随便穿也是常有的事情。

    萧祁定神看着井傅伯,突然想起顾唯剪断海黄手串的那一幕。手串对于井傅伯来说也不值钱,大抵与这事儿是同一个性质。那会儿井傅伯压着情绪对他说,‘你放那儿就行了,回去吧。’甚至拖着萧祁的手臂道,‘出去吧。’再一再二,井总那份‘不舍’的情绪传达得清楚,可惜那时的萧祁满腹怒火,非要把顾唯施加的‘疼’转嫁出去。

    或许井傅伯那时还受制于顾唯和谭总,这事儿避无可避。萧祁不知原委,反应也算正常。他移开视线,寻思就算知道一切只怕也改变不了什么,顾唯带来的委屈,他一口也咽不下去。

    井傅伯见他不吭声,神情宠溺的又说,“回去休息吧…”

    萧祁点点头,“我…”

    “…”井傅伯看着他,安静等着后半句话。

    解释一句费不了什么力气,几个字却卡在萧祁的嗓子口,张着嘴却怎么也无法继续。手串柱子落地的声音还在萧祁的闹钟回放,酒精带着木制珠子翻滚…那感觉现在若是在井傅伯的心里,萧祁怀揣不忍可也莫名有种释放与爽快。冤冤相报何时了,老话有道理可在萧祁身上不实用。酒精冲进他的大脑,心思与算盘响声震天。没等仔细捉摸,他便压制不住情绪改了口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劳烦您破费了。您就当作好事,也算帮阿辰解决了个人问题。”说完,萧祁回过头,拉开车门下车,不再停留。

    以前井傅伯送的东西,萧祁口径一致都说‘喜欢’。现在甭管喜欢不喜欢,全然否定非要加上‘不’字。

    以前心里不痛快,现在多个‘不’字也没见痛快多长时间。

    萧祁回到屋里还是觉得胸口发堵,他抬起眼睛看向桌面。下意识搜寻那仅存的珠子,这才想起姜谢途之前把他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收纳盒。

    萧祁走到桌旁,拿起收纳盒弯腰塞进桌下…眼不见心不烦,就这么放着吧。

    第55章

    “我拿这个…”大壮在店里左顾右盼,对着姜谢途收拾好的箱子上下其手。

    萧祁转头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说,“姜顽志,你别动那个…里面东西多,你拿不了…太沉了。”

    签了合约,那途上上下下便开始忙乎装修搬家的事情。姜谢途还是想沿用现在的装修风格,将所有东西都漆成纯白色。萧祁联系了装修施工队,头几天的工夫将需要改装的电路和水管一并都处理了。剩下的便是与设计相关的软装修。

    姜谢途从两人身边路过,伸手抱起儿子说,“你给我老实坐着,别添乱。”

    萧祁低头看着整理出来的东西,犹豫的问,“腿叔,咱们后面的装修都自己弄吗?”

    “我是这样想的…那个店面的面积也不大,找个装修队也就是一到两个人,咱们还得有人盯着,倒不如自己弄,反而踏实。”

    萧祁点点头,姜谢途说的也没错。店面门脸这东西,老板自己过手总归最符合他的要求。“那行,之前咱们搬过去的东西基本都是装修需要的材料和工具,这几箱是店里的杂物,等那边刷墙结束,就可以搬过去了。”

    “好,”姜谢途弯腰拿起一旁的箱子,“我先把这箱放在车上,里面是装修需要的小装饰。”

    大壮跟在父亲屁股后头,是不是伸手抓姜谢途的手臂。

    那途每日正常营业,姜谢途缩短了工作时间。晚饭过后他便去新店忙装修,平日白天,阿辰和萧祁没事儿主要负责装修的事情。店里雇了一个人工,其余的都是自己人动手。

    萧祁在新店待了几天,井傅伯来过一次,还凑巧遇到了萧行远。‘凑巧’二字说来牵强,自打萧祁每日都去新店,萧行远便时常去报到,靠近萧祁闲聊几句,待的时间不长,存在感倒不小。

    井傅伯走进店里那会儿,正巧萧行远对萧祁说,“之前…你妈妈跟我说,她的手术费是你借来的。”

    “…”萧祁心里一惊,正在寻思怎么这事儿母亲都说?转眼,萧祁就看见‘债主’上门。井傅伯走进店里,闻声与萧行远对视片刻,礼貌的伸出手,“您好。”

    萧行远见店里来人,不好再跟萧祁说这些私事儿。他和井傅伯寒暄几句,转头对萧祁说了一句,“如果那笔钱还没解决,你跟我说…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萧祁皱眉看了他一眼,“不用。”若是想要向他求助,早在母亲手术之前就会开口。那时没有,现在也没必要,更加不应该。萧行远代理这店面,看他开的车家里应该生活还不错,可这一切都和萧祁没关系。现在偶尔说上几句话已经是萧祁的极限,再牵扯下去免不了又是争吵。萧祁渴望靠近父亲,可心里又始终有东西卡着。他见萧行远有些局促,避开视线缓和气氛的说,“我自己能解决。”

    井傅伯在店里四下张望,听到两人的对话后看了萧祁一眼,始终不吭声。

    等到萧行远离开,井傅伯才缓缓开口。他避开了那八十万的事情,全当没听见,“你现在住在店里,之后…什么打算?”

    萧祁在新店确定之后便开始找房子,但本身工资不高,再加上考虑通勤的事情,一直没瞅见合适的…就连可以纳入考量范围之内的都少之又少,“找个别的地方住…还能有什么别的打算。”上次见到井总,萧祁那一刀捅得他自己都觉不得劲,这会儿说话也下意识不想生事端,“我开始看了,我自己能解决。”

    井傅伯笑了笑,额前的头发随着低头的动作散于眼前。

    “怎么?”萧祁不解这话哪儿好笑,“有什么问题?”

    “你刚刚…”井傅伯说的很轻巧,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也跟你父亲说了这话。”

    萧祁一时语塞,情况倒真有些类似,无非是施与的那一方得不到回应,而萧祁这边显得生涩尴尬,“反正您别问就是了。”

    井傅伯轻轻点头,沉稳老练,“好,你要是不喜欢我问,那我不问就是了。”

    井傅伯勾着嘴角看向萧祁,那眼神让他觉得难受。萧祁原本想问井总是怎么知道他要找房子,转而又想,店里张眼睛带脑子的都知道新店没地方给萧祁住,大家不过没人在他面前提起罢了。‘不喜欢’三个字从井傅伯嘴里说出难免膈应萧祁,他抬头与井傅伯对视片刻,索性深呼吸移开视线继续低头处理手里的事情。

    店里七七八八的收拾,白天怕挡着客人的路,东西尽数放在萧祁那个小屋里。到了晚上,萧祁和阿辰再帮着姜谢途搬去新店。

    几天下来那小屋堆了不少杂物,而被萧祁塞进桌子下面的储物盒也完全挡在了视线之外。最开始萧祁还会将盒子搬开,似乎有些牵挂。奈何几次三番,他走进屋也就是下意识望向桌角,懒得动弹。

    萧祁没话心思去那盒子里找那颗珠子,找到了能怎么样?拿在手里难受,跟那手机一样还回去…好像也有那么些不愿意。

    装修进行了些日子,萧祁却还没找到合适的‘下家’。想起这事儿便觉有些烦躁,萧祁斜眼看向正在一旁搬东西的阿辰,“那什么…跟你商量点事儿。”

    阿辰放下手里的杂物,抬起头看着萧祁,“你说。”

    “我之后…能不能去你家里先暂住一下。”

    阿辰扬起眉毛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严灵偶尔会去我家里,你不介意吧。”

    “…”萧祁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不好为难阿辰,“那算了,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别啊…”阿辰热心肠,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不想你去,是怕你别扭。你都跟我开口了,现在这样说不去好像是我不愿意你去一样…”

    萧祁感动于心,一股暖流划过。当然,他也有那么零星的后悔,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没准接受井总的帮忙也能省不少力气?“我不会常住的…就是过度一下。”

    “住多久都行。”阿辰勾着嘴角笑起来,转而又说,“对了,今晚我就不跟你们一起搬东西了。井总今天一早临时有事突然回去了,难得严灵今天能早下班,我跟她约了去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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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不应该放阿辰那家伙离开…”姜谢途端起手边的箱子塞进后车厢,嘴里还忍不住嘟囔几句,“今天要搬这么多东西,得好几趟…”

    “他难得去约会。”萧祁看着散乱的东西,还是补了一句,“看样子他电影结束都搬不完,干脆让他约会完了回来继续搬。”

    姜谢途呵呵笑起来,拿起钥匙打开车门,“先这样吧,剩下的等会儿回来再继续。”

    “行。”

    萧祁跟着他上车,后座上则坐着正在打瞌睡的大壮。萧祁喜欢和这爷俩一起活动,就像小时候有父亲陪在身边的日子。汽车行驶上主干道,萧祁百无聊赖的对大壮说,“你在幼儿园学了几个字啊…”

    “挺多的。”大壮踩在后座上起身,双手抓住副驾驶椅背,“爸爸还教我了很多!”

    姜谢途透过后视镜看了儿子一眼,“你坐下,小心摔了!”

    老店新店转了一圈,到第二次搬东西时,大壮已经没了先前的力气,蔫在后座玩起了姜谢途的手机。

    路上的行人因为入夜开始变得稀少,萧祁望着窗外一时愣神。

    “在想什么?”

    萧祁闻声回过头,目光还带着些闪烁,“没什么。”

    姜谢途勾着嘴角看向前方的路,“在想井总?”

    “没有。”

    “你…”姜谢途犹豫片刻,侧头又问了一句,“还记不记得他最开始来店里时候你怎么说的?”

    “啊?”萧祁皱眉,“哪一句?”

    姜谢途颔首笑了笑,“你说,‘我不想见他,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了。’…我记得很清楚。”

    萧祁下意识叹气,“恩,这句啊…”

    “现在呢?”

    现在…不想扯上关系?不假!至于不想见到他,萧祁说不上来。话还可以这么说,可心里左右感到不忍,“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姜谢途摇摇头,也不像是想要让对话继续的更深,“没什么,我认识你的时间不算很长,我有时候觉得你毛毛躁躁有些脾气,有时候又觉得你懂事儿知道分寸…”

    萧祁扬起眉毛下意识看向姜谢途,腿叔很少会说些感性的话。这连续的说辞让萧祁感到意外,同时也摸不清用意,“腿叔,你是觉得因为我的干系,井总投资太麻烦了吗?”

    “当然不是,”姜谢途被他的话逗乐,轻笑的同时与萧祁对视,“我只是觉得你最近跟井总…相处的不错?”

    “…”萧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懒得再多作解释,“井总改变不了,都这么多年了。”

    见萧祁竖起了‘警戒线’,姜谢途也就不再继续。萧祁就像带刺儿的仙人掌,有人靠近时便第一时间被扎伤。绝大多数人都因此而成为泛泛之交,像姜谢途这类的可能会再亲近些…这些年算下来,倒也只有井傅伯在萧祁的这些刺之间游刃有余,他动手拔掉,萧祁便生出新的。周而复始之间过去这么多年,始终‘不离不弃’。

    对话戛然而止,萧祁眼前反复出现的便是留在自己手里那最后一颗海黄珠子。

    从最初粘腻在床上萧祁拿出来手串送给井傅伯开始,到井傅伯带了些日子便收进盒子里,再到珠子散落一地、泡了酒…

    后来打磨的那个木制吊坠此时已不知在何处,好像和井总之间的瓜葛也就剩下那可珠子。没了…倒真是一了百了什么都没有了。

    萧祁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接着靠在椅背上深呼吸。

    “萧祁…”姜谢途片刻之后重新开口,声音有些震惊和疑惑,“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