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前.自也是再三叮咛要任无心加意谨慎。
任无心肃然道:“弟子此番出谷之后便要与南宫世家决一死战不但弟子之一生事业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江湖中还不知有多少武林朋友的安全生命也着落在弟子肩上此事关系如此重大不劳你老人家吩咐弟子自会小心在意的。”
老人微微一笑道:“不仅如此.便是我们两个老怪物的希望也着落在你身上哩!”
任无心面色更是沉肃接口又道:“这一战动员武林豪杰之多占地之广堪称江湖中数十年来仅见战况之激烈不问可知武林黑白两道也势将有不知多少人丧身于此一役之中。是以弟子亦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求一身之力能阻遏甫宫世家恶势力之增长是以……”
他黯然一叹垂接道:“弟子此番一去实不知他日是否还能生回此间……”
他语声已渐哽咽.垂下头去住口不语。
老人的面容似也变得十分黯然缓缓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固是男子汉本色但我却不希望你如此常言道亡羊补牢未为迟也你这次纵然败了下次也并未绝无希望若是定要学那西楚霸王一战不成便自刎乌江便大大错了。”
任无心忽然觉得老人言语之中.竟似隐隐含有不祥之意并在暗示他此战致胜之机并不太多。
他心头一阵热血奔激昂然道:“弟子生死虽事小此战胜负却事大是以这一战实是只许胜.不许败战事未胜之前弟子也万万不肯死的!”
他说的截钉断铁音节锵然老人展颜一笑道:“但愿如此。”
任无心道:“无论如何你老人家大恩大德弟子有生之年绝不敢忘只恨……只恨你老人家始终不肯将弟子列为门墙是以弟子也始终不敢以师傅两字称呼你老人家。”
老人微微一笑道:“你本极潇洒为何也学会斤斤计较于这称呼名分之上。”
任无心垂不语只是翻身在地拜了四拜道:“弟子去了。”
老人道:“你何时动身?”
任无心道:“待弟子上崖参拜过他老人家之后立时动身。”
只听石壁一阵响动那白老奴又躬身走入道:“二老爷要老奴传语给任相公说他老人家已闭关请任相公不必拜别了。”
任无心道:“但……但……”
老人道:“那老怪物既然如此说你不拜也罢。”
白老奴赔笑道:“反正任相公此去不会太久老奴的石蟹汤还在这里等着任相公哩!”
任无心颓然长叹一声道:“我此番一去已不知何时再能回来了?”
白老奴怔了一怔惶然道:“任相公你……你怎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任无心凄然一笑再不做答。
老人道:“你此刻若要动身还是由原路出去吧!”
伸手一按通往前面石壁的门户又自缓缓现出。
任无心目光转处但见外面那石室之中.竟然渺无人迹田秀铃也不知去向。
刹那之间他面上立时变了颜色不禁惶然道:“田姑娘……她……”
老人缓缓道:“她已走了。”
任无心目注老人道:“你……你老人家莫非……已将她……她……”
老人面色一沉轻叱道:“我会将她怎样?”
任无心垂道:“弟子并无他意.只是……那田姑娘无论如何总是弟子之救命恩人弟子既将她带来此地岂可……”
老人轻叱道:“你不必说了只因此间之秘密绝不容外人参与是以我方自将她遣出.但她之生命安全绝无妨碍你只管放心好了。”
任无心听得老人如此说法怎敢不信当下暗中放下心事只盘算日后如何去寻得田秀铃之行踪报一报她相待自己之恩义。
他再也想不到此中之曲折变化处处令人难以猜测田秀铃此番一去又使得事情之变化更加微妙.这后果任无心此刻若是知道只怕他再也不肯出去了。
但他终于别过了老人黯然而出.那地岤中仍是穷阴极寒寒风刺体。
任无心上得圆石地岤便自合起。
想起那日田秀铃在寒冷恐惧之中不自觉地依偎到他身侧的情景不禁露出一些微笑。
但此刻地岤依旧田秀铃却已不知去向。
一想起田秀铃幽怨眼泪含愁眉尖面上的笑容立时消失。
出了地岤便是那酷寒漫长的山狭地道那些狰狞的尸身.有如石像般亘古不变守护着这地道吓阻着妄想窥探此间秘密之人。
任无心多年来在这条谷道中往复行走已不知有多少次谷道中每一具尸身之来历他俱能一一道出每一具尸身的形态.他纵然闭起双目也能描述。
这些尸身和他似是已结下了一种极为奇异的情感他每走这谷道一次这种情感便似又加深一分。
此刻他脚步已在不知不觉间放缓了下来只觉身穿蓝袍的老人尸身横剑而立在黑暗中骤眼望去谁也看不清他究竟是生是死。
任无心轻叹一声喃喃道:“铁公直呀铁公直你享名数十年虽未行善亦无大恶本可在家中度过残年享享清福.为何你却偏偏要闯入此地无端送死还连累了你心爱的弟子!”
这尸身正是昔年以纯阳七十二剑在武林中颇享盛名的仙人剑铁公直再后面便是他唯一的传人小纯阳吕玄。
这老少两具尸身在这谷道中存在最久.任无心自也对他们最是熟悉但他总猜不透这两人为何要冒险闯入死谷?
此刻他心中正自感慨丛生悄悄绕了过去目光动处神情突然一变。
阴风惨然吹动冷雾往来飞浮旧有的两具尸身之后赫然竟又多了两具尸身。
两人俱是黑衣劲服死状甚是狰狞可怖。
任无心骤然停下脚步定了定神本还只当自己眼睛已瞧花了但凝目瞧了半晌这两个尸身虽然也已僵冷却确属任无心前所未见之人。
他与田秀铃入谷之时也曾留意观察也绝未现这两具尸身。
显然在这短短几日之中谷道中又曾有人试图闯入却不知被何人击毙在此地。
但谷中人死立刻便被冻僵是以谁也无法自尸身之僵冷程度推测出这两人究竟死了多久?
他俯下身子仔细查看这两具尸身致死之因只见尸身之上绝无伤痕也不见血迹。
但两人双眼俱已凸出似是被人以一种罕闻罕睹的重手法击毙且是一招便已毙命!
武林中身怀此等武功之人实是寥寥无几任无心用尽心思也猜不出此人究竟是谁?
怎会在这里击毙两人之后便又消失无影?
就在此时谷道前端突然隐隐飘送来一声轻微的呼喝之声!
只因这谷道中奇寒无比.连语声出口都被凝结绝难及远而此声呼喝却能自远方传来那呼喝之人想必中气充沛内力惊人!
任无心心头一动肩头微耸如飞赶了上去。
连接几个起落之后只见前面冷雾寒云之中果然有刀光闪闪人影飞跃。
他微一迟疑方自借着山壁凸起之掩护悄悄移动过去。但纵以任无心之目力也要到近前丈余远近才能分辨出他们的身形轮廓。
只见三条黑衣劲装的汉子装束相同使的兵刃也全是刀身狭长的镔铁单刀此刻正围着一条魁伟异常的人影恶斗!
这三人使的兵刃虽是江湖常见但施展的刀法却是奇诡迅急怪异绝伦。
一人身材最高右手持刀泼风般连环击进一刀连着一刀绵绵密密再也不给对方丝毫喘息之机。
另一人却是左手持刀刀法虽是与前者一样.但走的俱是反路当真令人难以防守。
再加两人—正—反配合的天衣无缝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还有一人身材最短小施展的竟是江湖罕见的地趟刀法在这阴森狭小满地玄冰之地他竟能施展此种刀法当真更是令人可惊之事腰腿间若无过人的功夫在这里莫说施展地趟刀法便是大步走路也要一交滑倒。
三柄长刀化做三团瑞雪将四下寒冰冷雾丝丝划破化为飞絮。
他三人其中无论是谁单独一人已令人难以抗敌何况三人联手上下纵横.配合无间纵是少林、武当的掌门也未见能与这三人战个平手。
但三团刀光中的魁伟身影赤手空拳游走在这三柄长刀间竟似游刃有余不但未曾落在下风且仍攻多守少。
只见他每挥一掌都带起一阵强劲绝伦的掌风武功之高功力之深竟是任无心行走江湖以来前所未见。
有时对方一刀劈来明明躲无可躲但他只身子—倒便轻轻躲过。
以任无心如此目力竟也瞧不出他身法如何变化自也更瞧不出他的武功来路。
任无心默数当世武林高手.自己纵不认得.亦有耳闻这人影既非南宫夫人更非兰姑。
但除了这两个女中异人外他还想不出世上谁有这般深厚的功力怪异的身法。
就在这刹那间黑衣人似也自知不堪久战势必孤注一掷竟将那三柄长刀织成的刀网渐渐缩小。
眼见他三人刺出的锋芒似已都要在那人身上交叉刺过但他却偏能在间不容时自刀网寒芒中漏出。
若非黑衣人变招迅急长刀竟生生要相互刺在对方身上。
任无心越瞧越是心惊他知道这般近身搏斗情况更是凶险随时随刻俱可判出生死胜负。
只是他双方俱不认得.也不知哪方是敌哪方是友甚至双方俱是敌人亦未可知。是以他自也不便出手相助!
只是他借著代筹却不禁在为那三个黑衣人暗暗奇怪明是敌强我弱之际本不该施出此等近身肉搏的招式何况对方以空手入白刃黑衣人本该以奇长的刀锋逼得他不能近身方是但这三人却主动逼近了对方赤手能及的范围之中但瞧他三人招式之毒辣.又万不会是经验浅薄的生手莫非是斗得着急心已乱了?
心念转动间.他突然现刀网中那魁伟的人影掌力虽凌厉但招式间竟似时有破绽之处。
黑衣人近身肉搏正是专攻这弱点而。要他在快打快攻的情况下不能以雄浑的掌风弥补招式的破绽。
用心之凶狡狠毒。连任无心都未觉。
以那般内家高手招式间竟有破绽这觉更令任无心大为惊奇。
他忍不住又向前悄悄移动了数尺距离之近已可感觉到刀锋划出的寒意。
忽然间他终于现这武功绝高的人影赫然竟是个残废!
只因他身法太过灵幻迅急四面刀网重重.而这谷道中更是雾气迷漫阴森黝黯是以直到此刻才被任无心觉!
残废之人武功再高招式间自也难免有些破绽。
若是以一敌一这些破绽他本可弥补但他此刻以一身抵敌三名高手那三柄长刀自四面八方上下左右一齐攻了过来他纵有三头六臂也未见能防护得风雨不透何况他仅有单臂独足!
任无心方自惋惜地暗叹一声。
心头忽有灵光一闪想起了那舍命为他疗伤的独臂异人。
那异人任无心虽未看见.但田秀铃却将他描述得甚是详细正是单臂独足身材出奇的魁伟高大。
任无心心头一动.不禁暗暗忖道:“莫非我那救命恩人此刻便在我眼前?”
但他还是有些怀疑不信世上竟有如此凑巧之事还是忍住未动。
只见黑衣人刀法越来越见泼辣紧凑。
他们似已寻着了那残废之人招式中的破绽所在刀锋连转也就不离那方寸之处。
任无心眼睛瞧着战局心念仍不住在转终于断然下了个决定暗自忖道:“想那荒祠中的独臂异人既能以内力救转我已将奄奄一息的伤势武功自是凡绝世而眼前此人功力之深.亦是惊世骇俗这两人若非一人世上焉有这许多单臂独足的内家高手?”
一念至此再无疑惑。
这时刀光中的独臂异人弱点既是被对方窥破情势已甚是危殆!
任无心悄然展动身形游鱼般滑了出去.堪堪到了黑衣人身后。
恶斗中四人并无一人觉。
任无心剑眉轩展.轻叱一声左拳右掌.一招两式急攻而去。
在此等情况之下他仍不愿出手暗袭是以出手之前先出一声轻叱!
那黑衣人显然绝未想到这谷道中竟有人走出。
听得一声清叱心头蓦地一惊两道强劲绝伦的掌风已自身后袭来!
他久经大敌毋庸回顾便知道这身后施袭之人.武功绝高.自己纵然避过这一招也未见能避得过其后连绵而来的后着。
当下转身错步刀随身走.八方风雨.施起一团瑞雪般的刀光.将全身护得风雨不透.正是守势中的绝妙高招。
但任无心之武功又迥非武林中一般高手可比。他那招式之变化功力之深湛怎是黑衣人梦想得到。
此刻那黑衣人一招八方风雨使出自信必能将对手身形逼出数尺开外。
哪知任无心不退反进竟施展出分光捉影之无上绝学一双赤手竟抢出了刀光之中口中轻叱道:“还不撒手!”
黑衣人只觉掌中刀一紧竟已被任无心以五指捏住了刀背。
黑衣人大惊之下坐马弓腰运劲后夺却有如蜻蜒撼石柱般哪里动得了分毫。
方待撒手甩刀转身逃走。
却不知就在这刹那之间已有一股真力自刀锋涌来他只觉手腕一震虎口震裂。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躺下吧!”长刀乘势向前一送刀柄颤动间连点了他将台、|乳|泉、玄机三处大岤。
黑衣人当即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另二个黑衣人此刻虽仍以两把长刀将那残废之人困得风雨不透但却已不能似方才那般抢尽先机。
这两人本已有些心慌再见到自己同伴出手一招还未施全便被对方制住心头不禁更是慌乱。
两人齐地打了个呼哨虚砍—刀便将逃走。
独臂人大喝一声:“哪里走?”
五指如钩随着雷霆般的喝声一招云龙探爪虽是寻常招式但在他手中施出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端得变化无方有如神龙。
那黑衣人情慌意乱突觉手腕一麻已被对方铁掌抓住但觉一阵疼痛彻骨手腕一松独臂人反手一掌黑衣人扑面倒地。
那边任无心也以独风飞絮、满城飞花、十里春风连环三招将另一黑衣人点了岤道。
要知道这三个黑衣人武功并非庸手若非心已惊.胆已怯任无心也无这般容易便自得手。
独臂异人眼见敌手俱已倒地忽然引吭长啸一声。
啸声高亢.震得这百丈长谷由头到尾俱都嗡嗡作响有如洪钟巨震一般显见得胸中意气自豪就连任无心也不禁听得暗暗心惊。
长啸之声良久方歇。
独臂异人引手一探颔下须髯仰天笑道:“挥手之间强敌便已成擒朋友你好俊的武功!”
任无心笑道:“不敢……”
独臂人笑声顿敛沉声道:“但老夫与朋友你素不相识你为何出手相助于我你既自此谷中出来可知道被你击倒的是什么人?”
任无心暗笑着道:“这人好傲的脾气我解了他的危难.他言词尚且如此咄咄逼人难怪田秀铃要说他是个世上少有的怪人了!”
当下干咳一声缓缓道:“前辈难道不认得在下吗?”
独臂异人目光一闪有如黑暗中突然亮起了明灯瞬也不瞬地瞪了任无心半晌口中喃喃道:“果然有些面熟……”
谷道中委实大过黯黯以他之目力.竟也难辨人面目。
任无心走近两步含笑道:“前辈……”
话末说完独臂异人已大喝一声道:“是你!”
仰天不住长笑起来洪亮的笑声激荡在谷道间良久良久方自消寂。
任无心听得他这大笑之声已知自己所料不差。
第十六回 指示机宜
那独臂之人果己一把握住了他肩头又自长笑道:“天道循环不想竟一至于斯.今日救我的竟是月前被我所救之人老夫本想不到今生之中还会受人恩惠更想不到施恩于我之人竟会是你?”
他语声中惊喜委实多于感慨显然这奇僻而又神秘的老人极为乐意再见任无心。
而任无心心中更是充满惊喜之情当下躬身道:“在下此次只是机缘凑巧为前辈略尽了绵薄之力但却又怎能报得前辈救命之大恩以万一?”
独臂人突然面色—整大声道:“不错你是无意间救了我但老夫亦非有意救你从今以后你我彼此两不赊欠今后你若有危难我纵然见了也未必救你我若有危难被你见了你也不必救我。”
任无心被他说的怔了一怔苦笑暗忖道:“难怪田秀铃说他性情孤僻古怪.如今—见此人之不通情理果然少见的很……”
心念转动间那独臂之人竟已俯身拾起一柄长刀权充拐杖转身欲去。
任无心脱口唤道:“前辈慢走在下……”
独臂之人眼睛一瞪转道:“谁是你的前辈?你当我真的老了吗?”
任无心又不禁为之一怔.暗笑道:“这……”
独臂之人忽又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我虽然两不赊欠但今日相见.总算有缘我此刻正是要去将洒拿来与你痛饮几杯。”
他口中说话人已向前纵跃而去。
只见他虽然仅剩一足以刀代杖但行动之间仍是轻灵巧快不带些毫声息。
任无心只得苦笑着随他而行。
到了一处小小的山坳独臂之人方自停下脚步自冰壁间一处**之中取出个硕大的酒葫芦一面仰天大笑道:“我天涯飘零身无长物只有这酒葫芦方是老夫的命根子老夫身子被人伤了倒无所谓这酒葫芦却是万万不能教别人打破的是以老夫每次与人交手之前自须将它好生藏起……喏喏此中虽非佳酿却正是男儿汉当饮的烈酒不但驱寒且可壮胆.你不妨喝上几口。”
说话之间.他自己早已满满喝了几口才将那酒葫芦交给任无心。
任无心含笑接过仰天喝了几口。
只觉一股辛辣之气由喉间贯穿而下、不由得脱口赞道:“好……咳咳好酒!”
独臂之人哈哈大笑又将葫芦接去两人轮流递饮但觉心头甚是舒畅彼此间的距离亦似拉近了几分。
任无心暗暗忖道:“此老任性率直.本是个性情中人但如今却又故做这般偏激古怪不通人情之态这其中原因想必颇堪玩味他武功这般惊人姓名却不愿为人所知想见他一生之中必定有件极大的伤心之事他不但武功精深对南宫世家的武功招式.更是了如指掌由此想来他那段神秘的往事莫非也与南宫世家有极大关系?”
他心思周详谨密几番推敲越想越觉这老人身世可疑当下朗声道:“前……兄台……”
独臂之人眼睛又一瞪说道:“我既非你的前辈更非你的兄台……”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不知你怎会来到这里又怎会与那些黑衣人恶斗起来?”
他心中委实充满疑惑、是以不得不问但问出口后却又怕这位性情古怪的老人置之不答甚或当时就给他重重的碰个钉子。
哪知这独臂之人此番竟未再瞪眼睛啪地一拍酒葫芦沉声道:“有些事你不来问我.我也正要来问你的。”
任无心道:“但请相询。”
独臂之人道:“你可知道有个海南剑派的传人弟子剑法也练到六七成火候甚是辛辣迅急此人也只剩独臂……”
任无心不等他话说完.便已知道他说的是谁当下接口道:“慕容飞此人必是慕容飞.前……你怎会认得他的?”
独臂之人嘿嘿一笑道:“那日在终南山后的荒祠之中便是他一心想要你们的性命。”
任无心赧然一笑道:“这就是了但……但那慕容飞岂非已死了吗?”
独臂之人沉声道:“不错他正是死了但却非死在终南山后那荒祠之中。”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口道:“我飘泊讧湖普天之下的荒祠败庙.俱是我的居处那日在终南山后我与你等分手之后无牵无挂一路来到甘肃境当晚正想寻个荒祠投宿不想竟在那荒祠之中见到了慕容飞的尸身我本当他已死在终南山后哪知却远在此间现他的尸身心头自是惊异交集……”
任无心叹息一声将田秀铃所叙这一路上的经过简略说了出来。
独臂之人颔道:“这其中还有这段曲折我怎会知道是以那日我见着慕容飞尸身之后惊疑之下便加查视又现这尸身虽已渐腐败但死期绝不太久显然绝非被人将他的尸身自终南山后运来此处而是他活着自己走来的而又死在此处。”
任无心苦笑叹道:“那日我委实太过大意竟未将他尸身掩埋便匆匆走了但你见着那尸身之时尸身既已将腐败想必距离我等离开那荒祠之时又有三五日之久了?”
独臂之人道:“我行止从容一路是幕天席地对月饮酒到那荒祠中时正是月圆之日当真是满地清辉亮如白昼.我方在月下检视尸身突听得远处有衣袂带风之声响动听那风声来人非但武功不弱而且人数也绝不止一人。”
他仰痛饮一口苦笑一下接道:“我独来独往怎肯多惹闲气.多结是非不等他们来到便闪身躲了起来。月光下只见三个满身劲装的黑衣人联袂飞奔而来想是也要把这荒祠作为宿处。”
任无心忍不住问道:“这三个黑衣人想必就是方才与你交手之人了。”
独臂之人道:“不错但我说话时你莫插口你若插口我便不说了。”
任无心微笑不语。
独臂之人接道:“他三人见到慕容飞尸身突然一齐惊呼出声来显然这三人竟是认得那慕容飞的。我见他三人将慕容飞埋葬之后便忍不住好奇之心要想看看这三人究竟是准?也要查出那慕容飞怎会到了这里方自身死更想看看你两人与他们究竟有何仇恨。于是便立心跟踪他们。嘿嘿他三人武功虽都不弱但我这个残废一路跟在他们身后他们竟无—人觉。”
说到这里他目中不禁闪耀出得意的光芒.任无心嘴唇启动似是想说什幺但终是不敢插口。
只听独臂之人接道:“那三人一路之上行踪鬼鬼祟祟俱是昼伏夜出像是见不得人似的但无论他们到了任何荒僻之地.却总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赶来与他们联络这些人行事都似乎十分谨慎虽在无人之地说话但语声仍是说的十分低沉以我的耳力竟也听不甚清楚只隐约可闻他们言语之中时时提及个姓任的小子他们此番西来最大的任务.似乎便是要和那姓任的小子作对。”
任无心听得心头一凛暗惊忖道:“这三人不问可知自是南宫世家中人瞧他们行动莫非已将我之行踪打听出来所以方自专程赶来此地要拦劫于我教我无法回去。”
心念一转间独臂之人又已接道:“我虽不认得那姓任的小子但听他们说话却似对此人又恨又怕那时我已知道这三人必然身属一家极秘密的帮派这帮派之组织也十分严密.更下了决心要看看他们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微笑一声.接道:“但那时我不过仅是想看看而已.并无与他们正面冲突之意是以行动极是留意那三人虽也处处小心.却始终未现有人在后跟踪。
“但他们似也并无目的之地只是在这方圆数里中游弋巡视似是在等候着什么人到来又似要搜查一切人的行踪整日便如临大敌一般即使在睡觉之时三人亦是轮流守望不敢有丝毫大意。”
任无心暗叹一声忖道:“他们这哪里是在等人想必不过是在找我……”
独臂之人缓缓接道:“这情况数日未变我正已有些不耐哪知他们等的人却终于来了。”
任无心大奇忖道:“原来他们竟真的是在等人却不知等的是谁呢?”
他面容连连变色几番欲言又止。
独臂之人大笑道:“你想必是要问他们等的是谁?是吗?”
任无心叹息一声颔做答。
独臂之人道:“那时我心中好奇之心并不亚于你那日他三人—早便买些鸡鸭美酒未到黄昏时便到—片荒坟中的一座墓碑下我瞧那情况早知他们已约了人等在此处。但直到子时过后仍未见有人前来。那三人虽已饿得饥肠辘辘但却始终不敢将准备好的酒菜吃上一口。”
说到这里他自己却忍不住又痛饮一口方自接道:“我瞧了那情况又知这三人必定对他们所等之人极为恭敬畏惧.也忍着饥渴伏身在暗处不动。
“又过了良久荒坟之间果然冉冉飘来一条人影这人影一身灰惨惨的长袍行动之际肩不动.腿不曲似是御风而来那时夜深风寒荒坟中不时有枭鸟夜啼宛如鬼哭这人影望之更是有如鬼魅一般教人见了不由自主要为之打个寒噤。”
听到这里任无心只觉自己心中似也有一股寒意升起忍不住仰喝了口葫芦中的烈酒暗暗忖道:“不知这人影面容如何?我是否认得?”
独臂之人接道:“我那时一心想瞧瞧此人的面目只因江湖中轻功能练到如此地步之人实在寥寥可致。瞬息间这人便已到了近前。我不由得凝目望去但见他面如蓝靛满面虬髯生像竟比恶鬼判官还要狰狞可怖似我这般胆量.寒夜荒坟中骤然见到这样的角色仍不禁为之倒抽—口凉气。”
任无心早已听得目定神夺作声不得。
却见那独臂之人突然微微一笑接道:“但我那口凉气还未抽完已觉这人影面上实是戴着一具戏台上用的恶鬼面具是以瞧来那般可怖在那般严重的情况之中此人竟会戴个面具而来.实是令我大出意料之外.我至今还不知他此举是别有用意抑或仅是为了好玩而已否则他若不愿以面目示人大可以一方黑巾蒙面便已足够又何苦要藏个恶鬼面具骇人!”
任无心方自失望的叹息一声心头又一动暗暗忖道:“以他们行事之严密凶狠此举绝不止是为了好玩而已其中用意必然极深……”
但此人究竟为了什么要戴这恶鬼面具他也无法说出所以然来。
这时独臂之人又已接道:“那三人瞧见这灰袍怪人来了.立刻—齐躬身而迎神情之间果然极为恭敬。
“三人一齐赔笑道:‘老先生来的好早晚辈们早已备下些酒菜请老先生随意用些。’我听了这老先生三字才知道这灰袍怪人竟非与黑衣人同一帮派中人幸好那时夜更深风更寒.他们也想不到这荒坟之中会有人偷听是以话声说得稍高响亮否则我若一句话也听不到那却当真是有如白等的了。”
听到这里.任无心已更是惊疑交集动念忖道:“那灰袍人并非南宫世家中人却与南宫世家相约会于这甘肃境中听那情况黑衣人竟早已知他所好先就为他备下了酒肉.可见这约会此番必非第一次了而此人武功又是江湖少见的第一流高手……唉!此人究竟是谁委实令人猜不透。”
他已知此人关系必定甚大是以心头不由得十分纳闷。
独臂之人道:“那灰袍人对他三人的恭敬礼数全不理睬身子一倒便箕踞地上放怀大嚼起来他竟有如多日未得饱餐的饿鬼一般直吃了半个时辰直瞧得我饥火中烧.那三人更是在旁不住咽着口水。”
任无心听他说的活灵活现也想一笑怎奈心情既沉重又紊乱实是笑不出来。
独臂之人又已接道:“直等那灰袍人吃得尽兴方自怀中取个密密封起的函简交给他三人口中沉声道:‘三日之内便得送到万万不能耽误知道吗?”
“他语声嘶哑怪异与寻常人说话亦大不相同那三人躬身接过眼睛里都露出喜色只恨我目光无透视之能看不出那封信里究竟写的什么?”
任无心也不禁失望的叹息一声心知这封书信必与当今武林命运有极大之关键!
独臂之人道:“灰袍人交过信简之后又道:‘回复你家主人这已是我老人家最后一次指示机宜以后就全要靠她自己相机行事了。这一战是胜是败!此刻犹在未定之数.但无论胜败我老人家此后都不会再与你们见面你们也不必来了。”
他说到这里所叙之事又是一变。
任无心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暗自忖道:“如此说来.南宫夫人竟非这一战的真正主脑人物幕后竟还有个人随时向她指示机宜!但……但这些机密究竟是什么?此人究竟与南宫世家有何关系?”
他越听越觉此中疑窦甚多其中之曲折隐秘竟事事大出他意料之外。
那独臂之人显然还似不知道自己的叙述竟对江湖中这生死之战有如此重大的关系仍然缓缓接道:“那三人听他如此说话神情都为之—变.其中一人道:家主人正对老先生倚重方殷老先生怎能突然相弃?那灰袍人冷笑道:我老人家既然说出不来自因此事已近揭晓分判之时虽然这敌方还有一些你主人不知道的机密.但此刻已另有他人会去向你家主人说了.已毋庸我老人家再来费心。”
任无心暗中又一凛:“另有他人这人又是什么人?又怎会知道我方的机密?”
他想来想去更想不出自己这方的人有谁会向南宫夫人泄露机密何况能够知道己方机密之人也根本不多。
独臂之人接道:“那三人听丁此言似已无话可说那灰袍人突然又道:但你等此后遇有紧急之事还可来此地寻我。说话之后又自怀中取出张纸笺上面写的想必是他的居住之地那三人自然大喜接过我却不禁暗自恼恨恨这灰袍人为何不说出自己的居处却偏偏要写在纸笺之上。”
任无心暗忖道:“恼恨的岂只是你只怕我比你更要恼恨百倍。”
独臂之人道:“灰袍人—手交给纸笺身形便已飘然而去我本有心追踪于他怎奈他身形太过迅急世上只怕再无一人能追得上他于是我只有退而求其次想设法自那三个黑衣人身中取得那两封信笺。
“哪知就在这时突然又有两条黑衣人影悄然掠来后来的两人.身形比那三人尤快身份亦似高出一些一到便令那三人交出信笺接过信笺之后其中一人便道:‘此信既如此急迫我先送它回去。’另一人行事竟更小心轻叱了声:‘噤声’便在先至那三个黑衣人耳畔附耳低语了几句又拆开其中一信瞧了半晌.我方自拿不定主张这两人竟已如飞去了我若要跟踪他两人势必要绕过半个坟场.那时这两人只怕早已去得远了。”
他长叹一声接道:“是以我只有眼睁睁地瞧着这两人带着那两封事关紧要的书信如飞去了另三人却已坐下吃喝起来。”
他固是扼腕叹息任无心更是跌足不已。
知道此番良机一失再想寻出那神秘灰袍人的来历下落只怕已难如登天了。
独臂之人叹息半晌接道:“在那般情况之下我只有继续跟踪那三人不放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