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素手劫

第 5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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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喜一时之间当真是千思万念纷至沓来。

    他先想到这封密令所以能够保存必定是因为这铜炉在火起之前便已跌落在地而且炉口倒扣在地上火势自然无法波及。

    但火势那般猖獗这铜炉若是留在桌上加以木桌神龛俱是易燃之物火起后这铜炉便难保不被烧溶。

    而此刻这铜炉却原样未动由此可见这铜炉火起之前便已跌在庙中神龛前的一块空地中央是以直到最后屋顶塌下时.火势方燃及此地。

    但那放火之人万万不会在放火之前将这铜炉放在地上更不会自己飞下。

    除非火起之前这庙宇中便有一场搏斗.是以木桌神龛早被撞翻铜炉自也跌落在地。

    百维思前想后只觉这猜测必定与当时情况吻合只因除此之外这铜炉便万无其他可能自神龛间飞落空地中央。

    但火起前在这庙宇中搏斗之人究竟是谁?百维却再也猜不出。

    他垂沉吟半响又自拾起那段焦木低伏着身子.在四面瓦砾堆中拨动。

    直寻了盏茶时分百维仍是一无所获。

    这时他几乎已将每堆瓦砾都寻找了一遍只剩下一根巨大梁柱所倒下之角落。

    但他丝毫未死心用尽全力独手将那已烧焦的梁木抬开尺许略为再拨开一些瓦砾。

    赫然现瓦砾堆中竟有一具骷髅。

    只见这具骷髅虽已烧成白骨但白骨依旧排列的整整齐齐宛然人形。

    显见此人火焚前便已身死否则他只要尚有一丝知沉着火时纵然不能逃走身形也会因惊怖痛苦而扭曲。

    百维目中光芒闪动口中喃喃道:“我果然猜的不错……果然猜的不错……”

    缓缓俯下身子又拨动两下便觉瓦砾堆中赫然正有一面铜牌。

    这铜牌虽已烧得不成模样但依稀仍可分辨正是南宫世家门下七十二地煞所有之物也和他自那枯瘦黑衣人怀中取出的同一形式。

    不想可知这具人骨必然亦是南宫七十二地煞之一他全身衣物俱都早已被烈焰焚毁幸好还有这面铜牌上仍可分辨他的身份。

    但这南宫地煞怎会到了这里究竟是被谁杀死?

    百维木立当地呆呆地出了一会神。

    但觉一阵寒意自心里升了起来心头当真是又惊又喜又觉自己十分侥幸。

    他再次将此事前后仔细推敲了一遍对此事之经过始末已远较方才之想法更是周密明确只要闭起眼睛当时之情景几乎历历如在眼前。

    南宫世家虽然未必知道派至此地取阅密令之弟子已遭毒手但必已隐约有了警觉.或是为了更求慎重安全是以还又派了一人来到此间。

    而正在此时那独臂异人也来到这庙宇之中那南宫地煞还未及取阅铜炉中之密件便被那独臂异人现。

    两人相见彼此俱都不能相容自然立刻便动起手来。

    这一战显然甚是激烈以至神龛桌案俱被撞翻铜炉也落到地上。

    而这南宫地煞武功虽高却终究不是那独臂异人之敌手激战之下终于丧命。

    独臂异人既已见到这庙宇中有南宫世家属下活动他为了毁尸灭迹便放起了一把大火将这庙宇完全焚毁。

    此事经过.与百维之猜测委实相差无几.百维果真是十分侥幸。

    他若早来一步此刻纵未死在那南宫地煞手下事机必已泄露。

    那独臂人若是迟来—步南宫地煞也已将那铜炉中之密令取走.百维便永远也休想将那事关重大的密令瞧上一眼。

    种种因素凑巧阴差阳错不但使他性命得以不死机密得以保全。

    还使他在无意中得知那许多有关胜负之隐秘。

    百维自是惊喜交集暗道侥幸。

    这时任无心与妙法等人早已入了村舍。

    但见竹篱房屋一丝无损便是室中桌椅摆设亦是分毫未动完全保持原来模样。只是四下绝无人影也听不到人声死寂之中似是蕴含着无限杀机。

    任无心等人鱼贯而行将每间屋舍都仔细瞧了一遍只见有的屋子里菜饭已摆起却未曾动筷。

    有的屋子里书桌上笔墨俱在似是有人正在写着对联已写成一幅“书到用时方恨少……”但下联只写了一笔便自顿住。

    有的屋子里还摆着棋盘一局残棋正成以炮攻车之势。

    显见得这变故生之前丝毫没有警兆。

    是以这三姓村中隐士.有的正待用饭有的还在下棋但饭菜正香残局未完时这惊人的变故便已突然生。

    这时饭菜已冷笔砚已干棋盘桌椅上都已积下薄薄一层灰尘。用饭的、写字的、下棋的人更早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任无心木立当地双目已有泪痕。

    妙法等人心头也不觉一片黯然。

    过了半晌任无心方自长长叹息一声走入后院妙法等相随而去。

    只见那小小的院落中山石亭阁居然颇具规模。

    任无心走到池塘边池中绿水盈盈。

    他双眉皱得更紧俯下身子伸手在池右小石上扳了几扳池水突然缓缓向外流出。

    妙雨骇然道:“那秘窟莫非竟是在这水池之下吗?这当真是隐秘到了极处弟子方才还在暗中猜测却也未猜到是这里。”

    任无心垂道:“但南宫世家门下却已知道的清楚得很。”

    妙雨长叹一声再无言语心中却暗暗忖道:“此时池中仍有积水显见那南宫世家得手之后又将秘道完全复原……”

    转念又忖道:“瞧那村舍中.一无动静而南宫世家又走得如此从容不迫莫非他们来此动手完全未遇着抵抗不成?”

    转念之间.池水已完全流出。

    任无心又自一跃而入俯身在池底一探.只见一方石块应手而开露出一条秘道。

    秘道中黝黑无光阴气森森只因这秘密在池水之下是以寒气自是极重。

    妙雨沉吟半晌终于忍不住道:“南宫世家若在这地下没有埋伏只怕……”

    任无心苦笑一声接口道:“他要加害于我还会等到此时吗?”

    妙雨呆了一呆转目望去只见两位师兄也正在瞧着他。三人目光中俱已有了惊疑之色。

    三人心中俱在不约而同暗暗忖道:“想那南宫世家若要将任相公置之死地实已不知有过多少机会而南宫世家每一次都将这机会空空放过任相公既是南宫世家最大之仇敌南宫世家却竟然未曾伤害于他这是为了什么?这是为了什么?”

    一念至此三人俱都不禁垂下了头。

    只因他们三人此刻竟不由自主地对任无心也起了怀疑之念只是不忍仔细去想更不敢说出。

    这时任无心早已走了下去。

    妙雨暗叹一声当先一跃而入。

    地道中果然一无动静更无埋伏走了几步竟还有灯光透出。

    原来秘道尽头地室中俱嵌有铜灯。

    此刻油焰未燃尽只是光焰已甚少。

    黯淡的灯光下只见地室中桌椅陈设亦是丝毫未动瞧不见血迹也瞧不见尸身更没有丝毫搏斗的痕迹。

    唯有迎面的石壁上竟以鲜血写着:“任无心你好对不起人!”

    字迹本已甚潦草写到最后几字更是零乱扭曲.几乎无法辨认。

    显见这字迹乃是一人临死前所写寥寥几个字里却蕴含了死者对任无心无限的怨毒、诅咒和仇恨。

    任无心木然立在这几个鲜红字迹之前.目中泪光莹然满面沉痛之色。

    纵是世上最佳妙之丹青画手却也无法描绘出他此刻之悲痛于万一。

    妙法等人先前虽对他生了疑惑之心但此刻见了他如此神情心中又觉不忍。

    三人面面相望黯然无言良久。

    妙法方自干咳一声长叹道:“他本该知道此事怪不得任相公又何苦写出这些字来。”

    任无心一字字缓缓道:“这也怪不得他.我若是他也会写的。”

    妙雨心念一动微微皱眉道:“莫非此事当真要怪任相公吗?”

    他对任无心自从相识以来无论言语行动都极是恭敬但此刻这句话里却已隐隐有了逼问之意露出了锋芒。

    任无心却仍浑然不觉又自呆了半响方自缓缓道:“前一秘窟之遭劫虽已令人大出意外但仔细想来还可解释。”

    妙雨道:“如何解释?”

    任无心长叹道:“只因那秘窟之分子良莠不齐其中本有许多小人那时虽然归顺于我但见大势已去便难免不生异心而这里………”

    他转目四望黯然接口道:“在这里的却俱是高风亮节之士万万不致变节投靠南宫世家更何况这秘窟位于水底纵然有人起了异心也无法瞒过别人与南宫世家暗通消息南宫世家如何寻着此处实是令人不解。”

    妙雨沉声道:“不错实是令人不解。”

    言词间更是咄咄逼人。

    任无心似是仍无所觉又似是根本未曾怪罪于他只是喃喃道:“事实如此.也难怪别人对我生出怀疑之心……唉!想你我都猜不出这秘窟所在之事怎会被南宫世家所知这秘窟中朋友终年同居水下自更无法想象机密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只因知道此处机密的只有我一人!”

    妙雨面容更是沉重一字字道:“真的只有任相公一人吗?”

    任无心沉吟半晌方自长叹道:“除我之外便是这秘窟里已遭毒手之人。”

    妙雨目光炯炯道:“居于上面茅舍中那三家老幼自也知道此间隐秘那者幼数十人中难道就无人泄露机密吗?”

    任无心苦笑道:“那三家老幼一共也不过只有七人而这七人……这七人……”

    他似是不愿说出这七人之事长叹一声又自停口。

    妙雨却丝毫也不肯放松目光凝注任无心沉声道:“这七人又如何?”

    任无心缓缓道:“有三件事可保证这七人万万不会投靠于南宫世家。”

    妙雨道:”哪三件事?”

    他似也觉出自己逼问太紧面上不禁露出歉然之色但为了今后唯一生存之机却又不得不问。

    任无心垂下眼帘缓缓道:“这七人未入谷前.都受过南宫世家之摧残迫害对南宫世家怨毒之深并不在你我之下。”

    妙雨心念一闪喃喃道:“入谷之前……曾受南宫世家之迫害……他三家若是普通贫民南宫世家又怎会迫害于他?”

    任无心避而不答自管接道:“这七人天性淳朴从来不问武林间事也不懂武功更不知我方与南宫世家势不两立之事即使有了告密之心也不知如何告法。”

    妙雨暗暗忖道:“不错这七人若根本不知南宫世家与我方争斗之事便也不会知道告密有利可图便万万寻不出个告密的理由………”

    口中道:“不知那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任无心又自默然半晌一字字缓缓道:“这七人未入谷前都已成了残废平日走动已极是困难更万万无法爬出谷去。”

    妙雨身子一震亦自缓缓垂下了头去面上泛出悲痛愧疚之色。

    只因他如今方自觉自己竟逼着任无心说出了一件他久已埋藏心底.永远都不愿想起更不愿说出的事。

    只因他将任无心所叙三件事.前后连贯方自现一个秘密。

    任无心抬起头来目光深深凝注着他一字字道:“你懂了吗?”

    妙雨垂道:“我懂了。”

    任无心目光瞬也不瞬道:“如此说来那七人是绝无告密之可能?”

    妙雨道:“是!”

    妙法、妙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猜不出妙雨与任无心对话间之含意。

    但转瞬间两人心头灵光一闪便已了然暗暗忖道:“瞧任相公之神情听他之言语莫非是他令人伪冒成南宫世家门下在那三家老幼入谷之前将他们伤成残废好教他们对那南宫世家大生怨毒之心永远难以忘怀。”

    他们实未想到忠诚慈厚之任无心也会使出这般冷酷无情之手段来。

    但两人转念一想又不禁暗叹忖道:“古往今来成大功立大业之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只求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何况任相公虽令这些人身子伤残却仍保他们衣食之无虑用心之仁慈实已较一些枭雄人物还胜多倍。”

    一念至此又自释然。

    只见妙雨仍然步步紧逼问道:“此间之秘密除了任相公与这些人外真的便无人知道了吗?”

    任无心双眉紧皱摇了摇头道:“这……”

    妙雨不等他说出话来接口又道:“此事关系颇大但望任相公三思而后言。”

    任无心亦自沉吟了半晌长叹道:“人世之间.确已无人知道了。”

    妙雨亦自紧皱双眉诧声道:“此话怎讲莫非知道的人已不在人世之间?而在人世之外有人知道此秘密?”

    任无心道:“……不错人世之外死谷之中还有两人知道这秘密。”

    妙雨道:“这两人是否……”

    任无心冷冷接口道:“这两人乃是传我武功授我智慧之恩师。”

    妙雨怔了一怔愕然道:“弟子失言了。”

    任无心缓缓道:“令我不顾一切与南宫世家争战到底的便是这两位老人家助我筹集银两邀集助手使我能有力量与南宫世家争战的也是这两位老人家当今世上纵然人人俱都相助南宫世家与我为敌这两位老人家亦是万万不会的。”

    妙雨默然垂再不说话。

    任无心仰天长叹道:“我翻来复去再三思索.除我之外.实再无别人能将此地之机密泄露我……我委实自己都已不能信任自己又怎能怪得了别人来怀疑我……”

    说到后来.语声已悲嘶.正是英雄末路.途穷日暮.令人见之鼻酸。

    百维藏起密令微一迟疑想起密令中曾令那取令之人观察任无心之行踪当下便将身穿之月白内衣.撕了一衫角又寻了段焦木以衫角为纸以焦木代笔一面思索一面写道:“任无心已入回声谷随行者有武当四道人、玄真、百维还有两人似已负伤确然身着平常布衣远远望去却似乎与少林罗汉堂中那百护、百卫两人有些相似之处只是属下未能确定。”

    他面上泛起一丝得意之笑意。

    微一寻思接着又写道:“百维伤势似是更重非但手臂已成残废步履亦是十分艰难其人纵已有反叛我方之心但谅必已不足为害。”

    写到这里百维神情更是得意他如此写法.自是要南宫世家不再注意于他他便可身骑墙上左右逢源伺机而动择利而投。

    只见他接着写道:

    “玄真似已被任无心点住岤道.但又似故作如此自始至终潜伏在车厢中不出。任无心神情忽而是精神抖擞忽而是无精打采也令人捉摸不透。唯有那些武当少年道人一个个俱是精神饱满活力弃沛.看来最是扎手。”

    写到这里已将衣角写满。

    百维仰天出了会神似是在思索着这伪造的书柬还有遗漏破绽之处没有。

    过了半晌只见他突然伸手入怀将那方得自黑衣人之铜牌取出擦了些灰土焦炭用力在那方衣角之上按出个钤记。然后他便将这衣角折成一条塞入那铜管之中旋起了铜管放入铜炉又将地上的青灰也俱都归于铜炉里将铜炉反扣地上又在铜炉上下四面堆了些焦木瓦砾。

    他以独手来做这些事又要随时留意那四下动静自是做的十分辛苦。

    约摸顿饭功夫百维方自一一料理停当仰天吐了口长气喃喃道:“这些话有真有假真真假假随你去猜吧.只要你瞧得到这封书信多多少少也要你费些心机疑神疑鬼.猜上许久。”

    想到自己这半日间的收获百维心中得意已极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转目望去突见任无心等人身影已又自那竹篱茅舍间走出。

    百维心头一凛窥得任无心等人身形转入一道竹篱之后.立刻伏下身子自原路奔回一路上又自担心不知谷外车马有无变故。

    方自奔出山口便已瞧见停在山谷中之车辆马匹俱都安然无事。

    百维这才松了口气接连几个起落掠到马车旁等待任无心归来。

    这时他胸膛犹自不住起伏.喘息犹自甚是急剧。

    只因他方才实是奔驰过急而重伤之后内力也显然大不如前。

    待他喘息平定任无心、妙雨等人之身影已自山隙中出现。

    百维顿时做出满面焦急之态末等任无心等人来到近前.便已大呼道;“任相公……”

    呼声一起四山回应。

    妙雨立刻加身形飞奔而下。

    直待妙雨掠至百维身前满山回音呼唤“任无心……”之声犹自未绝。

    妙雨顿足道:“大师怎地……怎地如此大意如此岂非泄露了任相公行藏?”

    百维苦笑垂道:“贫僧等得焦急一时间竟忘怀了。”

    妙雨微微摇了摇头叹道:“这也是大师对任相公关心太过其实……”

    这时任无心亦已赶来长叹一声接口道:“其实你我到这回声谷来南宫世家必然早已知道……唉!我等之行踪。又有哪一样能逃得过南宫世家之耳目?”

    妙雨苦笑道:“但……”

    任无心微一挥手打断了妙雨之语声仰望天.呆呆的出了会神喃喃叹道:“令人不解的只是南宫世家为何直到此刻还不对我下手?他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他说的这句话正是妙法、百维等人心中共有之疑问。

    就连百维虽然也可算是南宫世冢中人却也摸不清南宫世家为何还未向任无心下手?

    他们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与其这般等待倒不如战决无论生死胜负也好有个了断。

    这正是任无心等人所共有之心意。

    张目四望但见天色已渐阴沉。

    四山苍瞑草木凋零。

    天地间似是只剩下这寥寥四五人.犹在与南宫世家做孤军之奋战。

    而强弱昭然众寡悬殊若无奇迹出现.胜负之数已是不问可知了。

    众人虽然俱是心事沉重、但道路无论多么艰难也是必定要走的。

    于是车马出谷又复前行。

    这时人人心头.又都有了一点疑问如此走法究竟要走到哪里去?走到哪一日为止?

    谁都想知道.任无心之心里究竟是何打算?但瞧了任无心悲痛之神色一时间谁也不敢问出口来。

    又走了一阵赶车的妙空.却终于不得不问了道;“不知如何走法?但请相公吩咐。”

    任无心极目而望但见前面远山起伏阡陌纵横天地辽阔千里无极。

    但天地虽大何处才是他们该走的方向?

    任无心面上不禁泛起一丝惨淡的微笑喃喃道:“前行道路只有一条你我既已不能后退只有往前走吧反正这其间已别无选择之余地!”

    妙法等三人对望一眼齐地黯然长叹一声妙空打马奔向前方。

    又走了段路途天色已暮众人寻了家野店歇下。

    任无心突然放声而笑道:“各位为何如此没精打采?”

    妙法冷笑道:“没有什么只是连日奔波不免有些疲累。”

    任无心道:“真的只是如此?”

    妙法默然半响又自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其实并非如此!”

    任无心缓缓颔道:“你终于说了实话……”

    妙法垂道:“事已至此弟子们也已不敢自欺欺人.此时此地莽莽江湖之中实已无我等存身之地亦再无能相助我等之人既已如此……依弟子之见倒不如索性直闯南宫世家与那南宫夫人一战纵然战死也落得江湖留名何况……何况我等之死说不定还能唤起一些江湖同道之雄心否则……否则若是这样下去……”

    说到这里他喉头已有些哽咽长叹一声再也说不下去。

    妙空、妙雨两人虽未说话但瞧那神情正是与妙法同一心意。

    任无心默然半晌缓缓道:“你话虽说的不错.但我等既已含辛茹苦受到今日又怎能轻举妄动而令前功尽弃?”

    妙法道:“但……”

    任无心突然振起了精神接口道:“何况南宫世家纵然毁去了我两处秘窟但还有一处他却万万毁不去的。”

    妙法等三人精神也不觉为之一振齐地脱口道:“在哪里?”

    任无心微微一笑缓缓道:“就在这河南省境之内。”

    妙雨微一沉吟道:“这河南境内乃是南宫世家之根本所在南宫世家门下之爪牙遍布全境我们到了这里实已如身入虎岤任相公所说之地既在虎岤之中只怕……”

    他虽又顿住语声但言下之意自是人人俱知。

    南宫世家既然毁得了那两处秘窟为何毁不了这一处?

    何况这一处又是在河南境内。

    任无心自也知道他们心中疑虑微微一笑道:“这地方非但也在河南境内而且便在南宫世家之地南阳附近。”

    妙雨沉声道:“虎岤之旁岂有容他人高卧之地?弟子实是不解。”

    任无心道:“这其间自有道理。”

    妙法等三人越听越觉茫然。

    过了半晌妙雨又自问道:“不知任相公所说的那秘窟之中究竟有些什么人?”

    任无心道:“你等可听过当代武林中有两位侠医一位是瞿式表……”

    妙法接口道:“另一位想必是施翠峰施老前辈了。”

    任无心道:“正是”

    妙法神情却更是忧虑垂道:“弟子久闻得这两位侠医医术济世学兼文武但……但以他两位之武功只怕还是无法挡得南宫世家魔掌之一击他两位若是也……也遭了…”

    任无心一笑接口道:“你毋庸为他两人担心我早已说过那地方距离虎岤甚近却是稳如泰山。”

    妙雨忍不住道:“南宫世家既能将那段隐秘之地都寻出怎会不知此地之隐秘?”

    任无心缓缓道:“这地方在那里南宫世家早已知道了。”

    妙法等三人不禁齐地怔了—怔讷讷道:“弟子们更是不解了。”

    任无心缓缓道:“唯其南宫世家已知此地所在此地方自安全只因他们必已认为这秘窟中人都已迁去。”

    当下将他与田秀铃、瞿式表等人如何定计如何故布疑阵如何将南宫世家前来搜寻之党羽引开……都一一说了出来。

    妙法等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又惊又佩直待任无心说出三人方自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妙法动容道:“想那位田姑娘端的是女中人杰弟子们只恨不能一瞻其人之风采。”

    提起了田秀铃任无心也不觉被勾起了满腔心事垂下头去黯然无语。

    妙雨道:“不知这位田姑娘此刻在哪里若能寻得着她倒是一大臂助。”

    任无心惨然笑道:“我也不知她在哪里……但愿她身子健康安全无事.否则……否则我问心实难无愧!”

    妙法等三人瞧他神色已知他与那位田姑娘之间必定有段辛酸的往事三人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有再问下去。

    这其间唯有百维知道田秀铃在哪里但他心中之疑团却也最多。

    他那时见到田秀铃对任无心那般怀恨却又不肯杀死任无心已是大为奇怪。

    此刻他虽已知道这两人间昔日必有情意但更弄不清田秀铃为何又要与任无心做对。

    百维左思右想还想不出这两人的复杂关系不觉想的呆了。

    过了良久还是任无心打开这沉重之僵局.只得寻些话说来振起妙法等人之精神说着说着.他不觉又说起自己与田秀铃易容之事。

    他说到田秀铃将扮做锦衣商贾的百代大师当做南宫世家门下两人几乎动起手来……

    又说堂堂武当掌门竟也不惜易容改扮扮做个满面病容的蓝衫文士……

    说及往事任无心怀景思人面上虽带着笑容心中却实有无穷感慨。

    妙法等三人亦是听得入神他三人满含忧虑之面容上这才初次露出笑容。

    妙雨叹道:“不想那施翠峰施大侠易容之术竟如此精妙江湖中擅长易容之人虽有不少想必也得推施大侠为最了。”

    任无心道;“除了施大侠外据闻那南宫世家门下也不乏易容高手……”

    语声突顿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惊人之事。

    妙法等人见他面色突然大变亦不觉大是惊骇。

    妙雨轻轻唤道:“任相公……”

    只见任无心双目之中光芒闪动竟瞬也不瞬的瞪着榻上的玄真。

    妙雨心头亦自突然一动道:“任相公莫非想出了什么蹊跷?”

    任无心目光不瞬一字一句地缓缓道:“玄真道长既己改扮成满面病容之蓝衫文士.为何现身时却是这样的打扮?莫非……莫非……”

    妙雨早已耸然动容此刻忍不住大声道:“莫非这……这玄真道长竟是南宫世家门下改扮而成前来卧底之j细?”

    妙法、妙空身子一震亦自骇然。

    只听妙雨颤声接道:“难怪他要做出那般疯狂之态教人不得近身原来他竟是怕人看破……难怪他不肯说话原来他也怕我等听出他语声有异……”

    任无心惨然一笑仰天叹道:“可笑呀!可笑!如此浅而易见之事我等竟直到此刻方自现……”

    急行两步走到玄真榻前。

    百维早已听得心惊胆战面色大变此刻更已转过头去不敢去看。

    他右掌不住颤抖心头暗暗忖道:“五夫人智者千虑却终必有一失且这小小的疏忽却已足够毁去她这番妙计。玄真呀玄真无论你是谁改扮成的无论你有多大神通.此番只怕也难逃毒手了。”

    心念数转不禁又忖道:“这玄真行藏既被窥破任无心等人必定要向他逼问有关南宫世家之隐秘他若受刑不过将我的行藏也泄露出来那却又当怎生是好?”

    —念至此百维更是心惊胆战忍不住偷眼瞧了过去。

    只见任无心手掌已触及了那玄真之脸上。

    要知任无心自己也曾经易过容是以对易容之术也略窥门径他虽还不能对他人施以易容但要破去他人之易容.却只需举手之劳。

    这时他掌上已满蓄真力掌心炽热如焚那玄真面上若有施用易容术必需之石蜡等物立时便将在他掌下溶化但见他手掌在玄真面上移动半晌面上渐渐泛起惊诧之色而这玄真的面目之上却仍无丝毫改变。

    百维也不禁瞧得满心惊诧。

    妙法却已忍不住问道:“任相公这是怎地?莫非……莫非这玄真道长竟非他人伪冒而成的?”

    任无心缩回手掌仰面长叹一声面上神情亦不知是惊是喜。

    呆了半晌方自缓缓道:“不错这玄真道长乃是真的。”

    妙法、妙空、妙雨三人似已因惊奇而窒息良久都喘不过气来。

    百维心头亦是又惊又喜倒退几步扑地跌坐在椅上。

    他虽已逃脱大难但心中惊诧之情实比方才为甚。

    只听任无心叹息着喃喃道:“天下事出人意外者为何如此之多……想不到玄真竟是真的……他竟是已真的疯狂不治……”

    百维心中亦在喃喃道:“真的……这玄真怎会是真的?他明明未曾疯狂……他明明乃是南宫世家派来卧底之j细但……但此刻又怎会变成真的?”

    这问题在百维脑中翻来复去千缠百绕却再也难以解释。

    任无心等人虽然惊奇于玄真之不假但终究也不过只是觉得自己判断错误而已虽然有些惊讶但却并无疑惑。

    而百维却亲眼瞧见南宫世家之密令.说这玄真乃是门下得力之弟子假冒而成。

    他也亲眼瞧见这玄真于无人时神智就变得十分清查而且语声变化调度从容……

    若说这玄真根本就是真的他为何又要做出这般疯狂之态?

    他即使也已投靠南宫世家也毋庸故做疯狂?

    他即使乃是受命前来刺探任无心之秘密不做疯狂岂非更是方便?

    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百维千思百虑.却也不得其解一时之间呆坐在那角落之中竟不知不觉想的呆住了。

    只听妙雨叹道:“南宫世家之行事有时当真是莫名其妙.令人不解此事明明是他派人前来卧底之大好机会他却白白放过了。”

    妙法道:“这也未必见得……他们生怕真的掌门人出现自不敢派假的来。”

    要知他既已确定玄真乃是真的自然就不便再以玄真道长四字相称而换了掌门人三字。

    妙雨叹道:“掌门人既已被他们逼成疯狂他们要将掌门人性命夺去自亦非难事那时他们为何不可令人假冒掌门而来?”

    妙法沉吟半晌叹道:“话也不错。”

    妙雨长叹道:“但他们却不知为什么竟将这机会放过岂非令人难解?”

    妙法想了想缓缓道:“这只怕是天夺其魄……也是掌门人福缘深厚……”

    突然想起掌门人既已疯狂还有什么福缘深厚?不禁长叹一声垂下头去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来。

    —时之间室中又是一片寂然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的兴致。

    过了半晌任无心似是向妙法低语了几句妙法突然长身而起走到百维面前磕下头去。

    百维却不免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诧然道:“道……道兄为何行此大礼?”

    妙法黯然垂泪俯长叹道:“百护等三位大师.不幸丧命实乃我武当之罪但望……但望大师念在…念在……”

    他语声已自哽咽难语歇了半晌才能接着说道:“但望大师念在敝教掌门人亦是身遭不幸莫要怪罪弟子……弟子等实是感同身受。”

    说到这里微一挥手妙空、妙雨等亦自相继跪下惨然顿。

    百维惶然道:“道…道兄们快快请起…这怎能怪得了玄真道长……”

    说话间他亦自对面跪下.双膝方自触地心头突然灵光一闪。

    忽然之间百护等三人惨死的情况又在他心头出现……

    那时他与任无心自墓地归来回到房中便瞧见百护等三人陈尸满地肢断体残血肉模糊……

    情况之惨当真令人不忍卒睹!

    在此时之前这玄真道长确属南宫世家派来卧底之人假冒而成的、此点百维已可确定。

    但在此事生之后百维却再无把握。

    他也想起此事生之后玄真与他交谈之际他便隐约觉出那玄真无论言语、神情都似有了些变化……

    那时他委实说不出这变化是什么?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心虚情怯.是以心生暗鬼。

    但此刻他心头灵光闪动只觉这些微变化实是整个秘密之关键。

    他又想起自那事生之后未久任无心便自点了玄真之岤道而玄真虽然再也不能说话但那目光神情之中却时时刻刻在挣扎着要开口将心里一件秘密说出。

    这种神情上之变化百维那时虽不知为了什么但此刻已了然于胸。

    他不禁又想起他那三个师弟死前俱无挣扎之象似是在仓猝之间便遭了别人毒手连丝毫还手之机会都没有。

    那时他只当玄真已瞧出百护等三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