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轻哼一声,道:“随本君进去吧。”
说罢,再不去看他,领着随从跨进大殿,将慕容离遗忘在身后。
慕容离暗自叹了口气,抬步跟上,却始终距他一丈远。
王都的风刮了又刮,今年的羽琼却迟迟未开。
第三章
慕容离右颊上的红肿已消大半,进了殿中便有意站在执明身后一步。
老国君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望着同进的两人喜笑颜开。
“少君年少,自幼被宠坏了,比不得你成熟稳重,日后还望你多加照拂。”
执明听着这话,淡淡瞥向身旁着了正红宫服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慕容离抬头,正巧对上执明阴冷的目光,却是视若未闻,微微颔首道:“儿臣知晓了。”
两人跪安请茶,不消一刻钟的时间,执明便找了个借口,转身拂袖而去。
“既如此……”老国君在身后开口,引得执明驻足,却听他下一句道,
“离儿一同也去吧。”
老国君放下手中的茶盏,望向执明,其中意味自可闻。
执明轻哼一声,怒而拂袖离去。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离了永安宫而去,清晰可见执明始终未回头看慕容离一眼。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转瞬便见一人立在老国君身旁。看了这人一眼,老国君沉声笑道:“慕容家,生了个好儿子……”
慕容黎才送去遖宿不久,执明便匆匆与其兄大婚,这话传出去着实不太好听,因而老国君下令禁止宫内谈论起送去遖宿的人质。
明明已近浓春时节,天气却不见暖,宫里上上下下也不见多少喜庆的氛围。
慕容离着了单薄的宫服,默不作声的跟在执明身后走着。忽见他停了脚步,转身走近道:“本君有话问你。”
方夜瞧了他一眼,眼见慕容离并未作声,便退开几丈的距离守在一旁。
“殿中有事请问。”
慕容离这模样实在是挑不出一点错处来,瞧着这张与心上人一般无二的脸,执明更是心生烦躁。
于是便开口问道:“你将阿黎藏到哪里去了”
他派了莫澜前往遖宿暗中去寻,却是不见半点踪影。
“不知。”
“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慕容离,你可真是够狠的!”
执明指着他骂,恨不得那送去遖宿的人是他才好,“天道好轮回,你便不怕有一日得了报应!”
慕容离闻言,阖目道:“报应不爽,该是微臣受的,他日自然一点也不少。”
“本君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
慕容离沉吟许久,终是不作回应,向他施了一礼,转身缓缓离去。
执明愣了愣,驻在原地,心里却是隐隐有些不安。思前想后似寻不到什么答案,气恼地转身离开。
连日春雨下来,终是放了晴。
执明这日甫一踏出殿门,便见向煦台外的羽琼生机勃勃,被春雨打出了几个小花苞,正娇嫩待放。执明瞧着心情大好,不禁想到三年前羽琼花晏上的阿黎,于是唤了几个仆从来施肥松土。阿黎最爱这羽琼,那该好好养着,待来日接阿黎回家。
仆从来来去去,低声吆喝着,终于吵醒了住在偏殿的慕容离。
“这是在做什么”
慕容离支着额,头疼的厉害,想来应是夜里吹了风。方夜上前替他添了一件外衣,依旧是一派红艳,衬得他面色更不好了。
“回公子,殿下让小人几个给殿中的几株羽琼花松松土。”
“是啊,要说这羽琼,除了瑶光,便也只能在咱们天权栽活了。”另一人附和道,笑的颇为得意。
慕容离望去,可不是,花苞已开了不少,还添了几株幼苗。
心下一喜,慕容离不禁露出笑来,一霎时,叫几人看呆了眼。
第四章
三年前,羽琼花宴上。
慕容离拢着一片雪白的衣袖,心中煞是有愧。若非为了替他出气,阿黎也不会叫父亲罚去跪了宗祠。
“好阿哥,你便替我走一遭!”慕容黎眼巴巴地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执明前几日应了我一块玉佩,我可是寻了好久呢!左右旁人也分不出你我,你便替我去一次,可好”
他笑的天真烂漫,只道不过是赴一场花宴,却不知口中不经意道出的“执明”二字,生生惊了慕容离的心。
良久,慕容离终于点了头,低头喃喃道:“拿到玉佩,我便回来。”
“好好好。”慕容黎心想自家哥哥又是不愿与外人往来,便也由得他去,只是欢欢喜喜的道:“阿哥,回来时路过城西那家铺子,再替我捎碗花枝羹!”
“多放甜,我记下了。”
慕容离褪下一身红衣,换上胞弟的衣裳,然后踏上了远去的车撵。
浓春五月,天权的羽琼开得正盛,因着难栽养的缘故,向来只贡王公贵族赏乐。今年举办羽琼花宴的人,正是天权少君执明殿下。
“阿黎,你在想什么”
执明凑到他身前笑嘻嘻的问道,却引得慕容离百般不适,脸上一顿烧的慌。
“没有想什么。”
慕容离努力学着阿黎的口吻,尽量不让自己说话都平日里一副文绉绉的模样。
执明早在慕容离来前便多饮了几杯,此刻醉意上来,有些恍惚,看着羽琼花丛中的慕容离,竟觉得比平时里更惊艳几分。
“阿黎,你今日好像不开心啊”
“没有的事……”慕容离转念一想,道,“今日被父亲训斥了几句,不碍事。”
“你爹成天闲的慌吗”执明颇为不满,又愤愤不平的道,“那本君明日给他多找几件差事。”
他这幅模样,像极了被人欺负的小奶狗,趾高气扬的龇牙咧嘴想要欺负回去。
又觉得他像个半大的孩子……凶巴巴的,心眼却又不坏。
这般想着,慕容离“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见他笑了,执明又开开心心地凑近:“阿黎你笑什么”
“……不告诉你。”
慕容离退远一步,不敢离他太近,生怕被认出来。
“笑什么!”执明佯装冷起一张脸,故作老成的说道,“这天下人,在本君心中都比不过阿黎你一人!”颇有一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昏君模样。
慕容离一愣,抬眼看向执明,虽明知这一声“阿黎”唤的是另一人,却是心中不禁艳羡。
恍惚中,思绪又飘远到了许久之前……
“阿黎。”
执明伸手揽过他的腰身,将人从神游中唤回。
“阿黎你今日到底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执明嘟嚷道,完全没有将他的“阿黎”与慕容离联想起来。
都说慕容府的双生子个个都是名冠四国的倾世之才,长子慕容离聪颖至极却性情孤傲,甚少有人与其往来。是以执明虽自小与慕容黎相识,却也只远远见过阿黎那个孤傲冷僻的哥哥几面。
“嗯”
慕容离猛然被人近身,霎时周遭都萦绕着执明身上带的阵阵酒香。
这人越凑越近,眼见便要贴上他的唇,慕容离大惊,生了力气就将人远远推开,执明不防,被他推的一个踉跄,才勉强立住。
往日里执明也爱同慕容黎胡闹,经常趁人不备便冲过去偷一个轻吻,然后被慕容黎逮住揪着一顿好打。
这厢见人将自己推开,还道他又耍小脾气了,执明不以为意,照旧笑嘻嘻的,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玉佩来。
“好了,莫生气啦!本君给你赔不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