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彩蛋游戏Ⅲ

彩蛋游戏Ⅲ_分节阅读_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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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不知道给了左临渊无尽的希望,那天之后左临渊就开始明里暗里地向他示好。张思嘉虽然感觉有点别扭,但是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他没有断然拒绝,两人逐渐越走越近,比朋友更亲密,比恋人更疏远。

    这种疏远的界限无处不在,就像张思嘉明明很讨厌左临渊叫他“思嘉”,可他却从来没有提出这一点。每当左临渊这么叫他的时候,他就会从眼前温暖的美梦中惊醒,回到冰冷丑恶的现实中。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强迫自己清醒着活下去。

    可是这一点,左临渊从来都不知道,他也不想让他知道,就像他刻意不去了解左临渊的过去,只是冷漠地在心中划开一道距离,将两人的关系撇清。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大二时,此时张思嘉已经向左临渊透露了自己有个哥哥在二十年前失踪了,两人一起调查着当年的事情。这一天他们一边讨论着收集到的线索,一边在过马路。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四周人烟稀少,张思嘉沉浸在话题之中,完全无视了周围的环境,以至于一辆车横冲直撞地开过来时,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

    走在他身边的左临渊发现得比他早,反应也比他快,就在汽车快要撞上张思嘉的一瞬间,他一把推开了张思嘉,结果自己被撞倒在了路边,头破血流不省人事。

    肇事的车辆逃逸了,空荡荡的马路上张思嘉慌乱地打着急救电话,徒劳无力地对着昏迷的左临渊说话,一遍又一遍。

    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的路上,张思嘉的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他紧紧地握着左临渊的手,生怕他就这么突然之间停止了心跳。

    幸好命运还眷顾着他,左临渊颅内出血并不严重,只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等待他醒来的时间是如此漫长,那寂静漫长的夜晚中,张思嘉一直握着左临渊的手,那一晚他想了很多很多。

    这个人不认识张嘉,永远也不会把他当作张嘉的替代品,他是把他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爱着的。

    他是被爱着的,倾尽所有地爱着。

    这种被人爱过的滋味,只要尝过一次,就永远也忘不掉了。

    天蒙蒙亮了,一夜未睡的张思嘉看着左临渊从昏睡中醒来。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憔悴却灿烂的笑容,说道:“左临渊,我们交往吧。”

    从那天起,两人就在一起了。

    可是因为一时的感动而升华的感情,在那份动容逐渐褪去后,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两人的关系始终淡淡的,像朋友多过像情侣,就连上床都像是纯粹解决生理需要,甚至从不做到最后。张思嘉不愿意的事情,左临渊从来不去勉强他,于是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维系在一起。

    直到大二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左临渊亲耳听到张思嘉在电话中和父母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他说:“好啊,既然你们想让我带个人回来给你们看,那我就带回来。”

    挂掉电话后,张思嘉深深地看了左临渊很久。

    那个眼神里装满了故事。

    “放假跟我回家吧。”张思嘉说。

    左临渊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可到最后他也没有拒绝,他说:“好。”

    就在那个冬天,张思嘉把左临渊带回了家,当着父母的面出柜,当即被赶出家门。左临渊深深记得那个黑暗的楼道中,张思嘉牵着他的手,在一片漆黑中头也不回地往下走。身后传来男人女人一边哭泣一边责骂的声音,他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地逃离这里。

    这二十年来浸泡在毒液中的温柔折磨,二十年来用爱意包裹着的扭曲操控,彻底将他变成了一条可怜虫。他卑躬屈膝、摇尾乞怜,试图攫取那一点点纯粹的爱意,可是当甜味的糖咽下之后,他才发现,那是供奉给另一个人的祭品。

    为什么不反抗呢?张思嘉问自己,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家庭,过自己的人生呢?

    他舍不得,做不到啊,就连这么一丁点反抗的意识,都是在他足够成熟理性之后才酝酿出来的,在那之前他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有过。因为折磨着他的人,是养育他、塑造他、摧毁他的至亲,他们爱他,虽然这种爱,比恨更可怖。

    他这一辈子最激烈的反抗,就是带着左临渊来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他和哥哥不一样。

    就只是这么卑微到可怜的申诉而已。

    可就连这样,他都已经竭尽全力,快要窒息。

    走出楼道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在了头顶。

    张思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阴霾,他笑着对他说:“今晚可没地方住了,我们去外面住吧。”

    就是那个有着清冷月光的冬夜,两人手牵着手走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零下的温度中,张思嘉的脸都冻得没什么感觉了,可是左临渊的手却是温暖的,那种值得交付一切情感的温暖。

    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左临渊太多了,那种无以为报的歉疚仿佛满月的潮水,一浪又一浪地拍在心头,将他淹没。他总是要做点什么,来回报这份不可能回报的感情,让自己卑劣的利用更加心安理得。

    他们找到了附近的一间宾馆,开好了房间,像往常一样洗完澡准备入睡。

    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可是窗帘却没有拉上,那皎皎的月光照亮了这间房间。张思嘉掀开被子,挤到了左临渊的被窝里,左临渊没有睡,月光之中,他的眼睛清明得仿佛早已知晓了一切。

    这份镇定让张思嘉越发紧张,他舔了舔嘴唇,在越来越快的心跳中吻上了左临渊的唇。

    他们接吻,比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地索取着,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和从前不一样,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试探,而是真正的做爱。他们在黑暗中探索着对方的身体,那皮肤上传来的热度好似在灼烧着灵魂。可是很温暖,是那种会让孤独的灵魂飞蛾扑火的温暖,不顾一切地放纵自己飞向那耀眼的光明,哪怕刹那的欢愉之后就是永恒的寂灭。

    “我们来做吧,我想要你。”张思嘉在热吻的间隙里气喘吁吁地说。

    左临渊依旧是那样,他说:“好。”

    少年时情色的臆想和现实重叠在了一起,仿佛迷梦,仿佛泡影。两个孤独压抑的灵魂竭尽全力地靠拢,好似只要这样做,一切现实的痛苦都会在偎依中消散,既不用去了解对方的过往,也不必再拷问自己的内心,就这样,让那短暂的、片刻的、残留在皮肤上的温暖,抵御漫长冬夜的严寒。

    就这样相依为命。

    第40章 破灭的终章(上)

    凛夜的风越来越冷了。

    张思嘉打了个哆嗦,又看了一眼时间——04:47。

    左临渊安静地站在一旁,虽然肩膀的伤口一直在疼痛,但是他一声不吭。

    这份沉默并不会让人觉得死寂,反倒让张思嘉感觉到被人默默守护着,因此安心。

    “临渊。”张思嘉叫了他一声。

    左临渊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张思嘉本想问他有没有后悔陪着他进入这个死亡游戏,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无聊到可笑。

    与其问左临渊,不如问自己,他后悔了吗?

    当他在广场上见到十年前失踪的周玉秀的时候,他可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未来吗?

    不,他不知道的。

    他只是突然冲了过去,拉住了周玉秀的手,激动地问她是不是周玉秀。

    那个年轻秀美的少女对他淡笑着点了点头,并将手中装满了彩蛋的盒子递到他面前。

    那一刻,张思嘉仿佛看到了装满了糖果的盒子,正在缓缓向他开启。

    他像是个馋嘴的小孩,对着那一盒糖果垂涎欲滴,在撒娇威胁都无效的情况下,终于忍不住将手伸入了匣子中。

    “我最喜欢的那颗糖在里面吗?”孩子满怀期待地问道。

    “在的,只要你伸出手,就可以摸到它。”捧着盒子的人说道。

    “那我还可以把手缩回来吗?”孩子担忧地问道。

    捧着盒子的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可以的哦。”

    “因为啊,躲在盒子里的怪物也想出来啊。所以快打开盒子吧,它已经迫不及待了。”

    ……

    ……

    从进入游戏之后,张思嘉就一直在思考,周玉秀透露给他的只言片语中的那个“它”究竟是谁?或者说,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她会说“它”正准备离开这个游戏,所以他们会有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可以回到现实——在尸群舞会的时候他甚至发现,其他两队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情报。

    是因为他的情况特殊,周玉秀才特别透露的?还是说……这个可以回到现实的可能,从前并不存在呢?

    张思嘉很快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因为在结束第一轮的生死考验后,他回到的那个“现实世界”里竟然没有死去的玩家的信息!

    无论是这一轮里死掉的玩家,还是十年前、二十年前死去的那些玩家,统统都消失了。

    那一刻,张思嘉就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回到真正的现实世界,虽然早已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但是目之所及的世界里尽是虚假的恐惧仍然让他夜不能寐,他唯有紧紧抓住身边唯一真实的存在,和他抵死缠绵,既是宣泄恐惧又是自我证明。

    两个曾经在凛凛冬夜里互相取暖的人,在更加黑暗寒冷的世界里走得更近。

    仿佛两颗点缀在夜幕上的星辰,散发着微弱的冷光,看似相近,可那之间却相隔了千山万水,乃至宇宙洪荒。

    “冷吗?你在发抖。”左临渊握了握张思嘉冰冷的手问道。

    “我不冷。”张思嘉下意识地从左临渊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做完这个动作后却又觉得不妥,于是笑着用冷冰冰的手摸了摸左临渊的脸,结果不小心在他脸上留下了两道脏兮兮的痕迹,又手忙脚乱地给他擦脸,“等会儿岩浆过来了就只会觉得热了。”

    “……嗯。”左临渊应了一声,继续沉默。

    他并非没有感觉到张思嘉身上那种隐隐约约的抗拒,也曾为这份疏离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更别说是和张思嘉这样敏感多思的人做恋人,可他还是生涩地去努力尝试。虽然毫无结果,但最后左临渊明白了,如果张思嘉不想让他走到心里去,那么无论他怎么做,都注定无法打开那扇心扉。

    不过也没关系了,至少他们还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伤口隐隐的疼痛不断消磨着左临渊的意志,肩膀上的箭伤虽然被治愈术治疗过,但是不可能让他恢复到全盛时的状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他和张思嘉轻声讨论了一下2012剩下两人手头的刻痕数量,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张思嘉在说,他在听。

    “……其实无论谁多谁少,都没有意义。到最后都是要背水一战的,区别只在于处于劣势的那一方会更激进更主动。”张思嘉想了想说道。

    左临渊点了点头:“小心防备总没错。”

    此时他们正处于学校东南角落的大剧院下,剧院的楼层低,坍塌的危险性也相对小,目前来看还算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