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沈立章和商卓是从小一齐到大的玩伴,对于商卓的能力很是清楚。当下就顺着商卓的手指看去,就是看不出什么。
“这时虞军有一批过冬的草粮运来。”白鹭注意力也跟着转移过去,想到了几天前接到的情报。
“于将军,你带五万精兵支援西埔,等令开战。”商卓手指在地图上的几点指了指,接着下巴一收,将头转向一旁的白鹭。
“白鹭,你传信付节出五万精兵支援西埔,全力开拨,再出一队奇兵截了虞军路上的粮食。”
“怎么运?虞军离粮草不远一怒之下挥兵直上很快会追上。”沈立章也静下来,右手抵在下巴处。
“河,顺河流,奇兵在河边跟着回来,同时再派一队轻骑善后,炸了虞军营救路的那座山,然后付家军留驻原地,预防虞军的变动。”看见白鹭点头示意知道,然后在沈立章提出疑问时发言解答。
“我们兵力不怎么够,必须尽快解决胡寇。抱着必须胜负的念头。到后听我命令。”商卓望了望紧闭着的帐篷门口。
“是。”所有人都确定好自己的任务后向商卓告辞出去。
商卓立在原地,视线落在桌面上的地图,思绪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商卓,你既是我大商的皇子,那你的命就由不得你!”风仪宫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与商卓相似的女子,头戴凤冠身披凤袍,妆容精细。
说话间,细长的丹凤眼看着跪在阶梯下的商卓,双手都戴着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白玉护甲,慵懒地靠着身后的软枕。
“这皇室皇子不是你想当就当,也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今日你便记住,你的命不是你的,也不是哀家的。
而是这,大商的。”
“斯年,这就是你的业。” 德庄皇后,太子商凌与商卓的生母,此时却直呼商卓的名字。后者身体猛地一震,不禁愣住了。商卓从未被母后叫过全名,但现在,商卓从母后那依旧优雅的姿态中得知,母后她,生气了!
“你好好想想吧,莫叫我失望了。”知子莫若母,德庄皇后坐在那里,把商卓的所有变化都看在眼里,美目中却没有丝毫的心疼跟慈爱,只留着呆滞的商卓在原地,优雅地起身就走。
是了,他的出生注定是为了这大商。
小时候父皇赐给自己字的时候也赐予了自己的宿命,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大手一挥,“斯年”这字便成了自己。
还记得,不苟言笑的父皇那时笑的开怀,连眼角的皱纹都和蔼了不少。
“卓儿,这斯年是朕对你的期望,也是对这大商的期望,你可要好好跟你皇兄学。”
当时呢?自己正为能得到字而高兴,连连谢父皇,那时还不曾得知这“斯年”是这般重的很。
商国的每一年都会下雪,谢绝了白鹭撑伞遮雪的提议,商卓站在最高的山丘上,卸下银白战甲换上白衫,少有的淚气也不见了。背手站上半天,肩膀和头顶都堆积了一层薄雪。
凝望的是西埔城。
商卓已经陆续派了兵在胡寇的粮草里掺上毒草药,后到的突袭兵也完成了刺杀胡寇首领的任务,虽然是造成轻伤,但是援军跟付家援军已经集合完毕,并开始攻打胡寇。
信兵来报,付家军已夺得虞军粮草安全运回驻地,也炸毁了虞军营救路径的雪山。白鹭看着背手而立的商卓,这是商卓第一次出征,也是白鹭第一次上战场。他是名举人,后得沈丘推荐给商卓。说实话,之前白鹭对商卓并不相信,认为这是皇帝相信亲弟方指他挂帅。
“白鹭,你说,这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突然间,在风雪中白鹭听到那道属于商卓清冷的声音,很轻,但不妨碍白鹭听见。
白鹭花了段时间来猜分这句话,却得出个不怎么好的回答:“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有战争的那一天是不会有的。我们该做的只是在战乱之中护好自己的国人。”
“呵,真消极。”商卓从头到尾都面向前方,因此白鹭无法得知商卓的表情。
白鹭接到信兵传来的最新的消息,得知已胜,便向那个已经站了一天的白衣男子说道。
“王爷,我们该回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虞军主帅营中。
“皇上,商国胜了,胡人退回边塞。”一个胡须大汉跑进来,一脸急躁地对那个在写字的男子说。
男子抬头,俊俏的脸容在黑色的战甲下,更显硬朗帅气,听到消息后只是轻松地放下手中的笔。“撤回骑兵,传令下去全军随时待令。”
“商卓,我真想你了!”胡须大汉离开后,虞峥将视线转回桌上那副刚刚完成的、还在散发着墨香的宣纸上。
洁白的纸面上,画着一个容貌精致的男子,凤眼微挑,余光看过来时添了丝冰冷,透过那睫毛可以窥见那人的迷茫。就算是只用墨水简单地描出轮廓,但是那人该有的清冷和优雅贵气,一分不少。
画中人正是商卓,几年前,虞峥还未登基时,曾在商国皇都里见过商卓。画的是初见时的场景,目睹的那一眼就成功使虞峥的心脏紧了紧,然后怦怦加快跳动的速度。
虽然失了粮食,但储备还十分充足,足以抵过这个严寒。只因虞军少有在严寒里打仗,虞峥为防万一,又拨了批军粮过来。道路被阻水战不行,被劫的粮草数量不大,为不浪费兵力,虞峥下令传回骑兵,然后默默记在心上,等日后一并算了。
胡人骁勇善战,是个不可小视的塞外民族,虽然人数不怎么多,但商卓为了打他们,还是损失了不少兵力。
【注】《诗经·大雅·下武》:“于万斯年,受天之祜。”
解释:亿万年。形容长远的年代。旧时多用于祝国运绵长。
☆、噩梦
战后的城市是衰落破旧的,偌大的城市因为避难走了很多人而失了许多生气,只有部分留在城里的百姓跟城兵出来迎接领军而来的商卓。
下了战马,看着那些陌生的、却全都是他的子民们,以及缠着纱布的士兵。每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更有些人突破了阻碍,给了商卓一个拥抱,后者正在微笑,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一愣。
安顿好之后,商卓带着白鹭和于浩然在西埔城内走一圈,将地势画下来。踱步走回被临时征用的将军府。
商卓带了八十万兵过来,还有五十万兵由沈氏父子带领留在原地,方便抽动。付节也不挪动,防止虞军的突发情况。
西埔城地势好,靠山近水,是商国为数不多的一座种植城。商卓边改善城防,边让士兵下田,今年的冬至来得晚,河面结冰的也慢。
住下半个月多,河面开始结冰,冬至第二晚。半夜,商卓带了一团的□□手和步兵,一排沿着岸边站好,个个用石头扔进河面。
于浩然不明,于是跑去问商卓,后者曰:“练臂力”。一晚换一团,晚晚上演,后来还形成了比赛。
彼岸很远,在夜色的掩盖下更模糊不清,虞峥披了一件黑色氅衣。负手而立站在岸边,双目微微眯起。
商卓啊商卓,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想念了!薄唇一勾,小小的酒窝在夜色中更是毫不起眼,但这并不能影响到虞峥的心情。
一个月过去了,这时正临新年,有几年没有好好过新年的众人情绪高涨,提前半个月多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
习惯性的隔些天就出去围着城里走一遍,是商卓来到这里以后养成的新的习惯。见了些需要帮助的城民,商卓总会停下来帮手,因此赚了不少称赞和小礼物,用一天才能够走完西埔城,回到将军府已经天黑。
时间就在商卓走走西埔城、处理政务和百姓们愉快的准备年货中快速过去,几乎是转眼间到了除夕。
商卓放下了政务,带着沈立章和白鹭两人来到居民区,观察城民中有什么不到位的情况。虽然过了一个多月,但是想要恢复之前繁华的程度,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节日间要守岗,但是商卓还是在这两天年将士兵值日换的勤一些,能让每一个士兵都能过上节日。
门被打开,沉闷的吱呀声在这雪天里尤为清晰。商卓出去了一天,又在兵营里陪所有士兵们闹了一晚上,累得只想睡觉。
“谁!”书桌旁的帘布忽然响起声音,只是没等到商卓有动作,人便被擒住了,双手被抓住,熟悉的气息袭向商卓。
“虞峥。”
“你该庆幸你还记得我。”来人被猜出了身份也不着急,反而将头凑近商卓。
“你想干什么?”忍着喷洒在耳边的灼热气息,商卓动了动被抓住的手,没能挣开。
“跟我回去,要么等着西埔城被攻。”虞峥单手制住商卓的双手,一手摸进衣服里。
“你做梦,放开我!”商卓猛得转动身体,想要趁此甩掉身上的手。
“我给过你选择!别以为你逃得一时就能躲一辈!”虞峥被蹭的眼神一沉,接着把人扔到床上。
“虞峥,我不是你的宠物!你也别为了一自私欲而发动战争!”商卓撑手起床。
“那又如何!商卓,你最好不要大声,不然被你的属下见到他们的元帅被人压着就不好了!”虞峥大手一伸,把爬起的人又扔回床上随及附身上去。
“嘶!疼!”商卓醒来就感到身体疼,动了动,感觉到穿了里衣,但这并不代表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虞峥!你该死!”商卓捂着腰来到了书桌边,抄起那张墨水干了的纸条。
“商卓,只要你能撑得过五天。”
“王爷,虞军突然出现在之前胡寇驻扎的地方,士兵发现岸边有船,我怀疑虞军昨晚偷渡上岸!”门外响起了着急的敲门声,白鹭得了许可进去。
“王爷,前线来报。虞军已经到了西埔城前二十公里,付家军处也受到了突袭。”没等商卓回话,于浩然就从外面跑进来。
商卓听完气得猛地一踢书桌,瞬间东西都哗啦啦直掉。
“传令下去,除了固定的守兵,全军开拨西埔城外。”
“王爷,这是要开战吗?”白鹭扯着缰绳,御马到一直都黑着脸的商卓旁边。
“嗯,且不说城内还有百姓,单说虞军是要攻城的,皇都里什么情况?”商卓下令后就亲自领军到了这里与对面的虞峥对峙。
“还没消息属下也不知道。”白鹭□□的白马情绪暴躁地走动着,不时扬起前蹄。
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开始,对峙着的两军就突然开战互相厮杀。一时间,空旷的草地上响起了雷雷战鼓和士兵们愤怒的吼声、刀箭矛盾的碰撞声。
商卓赶到前线时已经是正午,所有人都在猛烈的太阳下提刀相见,原本青翠的地面不知何时染满鲜血,不出三步就是一具倒下的尸体,面目狰狞。
天黑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惊人的战争也在双方的疲惫下默契停住,各自撤回不远的驻地。黑暗中,呼吸一口气,吸进肺里的全是恶心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