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白色风信子(3)
「因为寒熙你啊,不是很喜欢玩吗?既然你要来……就一起玩啊……」她越说越小声,敛下双眸,头低低的像枯萎的花垂了下去,好似在掩盖什幺。
「嗯,我很喜欢啊。」不得不说,我的嘴角也是不受控的扬了起来,心头像是欧洲大西洋岸注入北大西洋暖流一样,一样的和煦宜人。
「妳帮我找边边的区块,妳看,就像这块。」我拿了一块给她当範例,她也开始辛勤的找了起来。
认真的那副模样,我牢牢的盯着,似乎感到我灼灼的目光,她瞟了瞟我,见我没打算移开视线,就赧然的让自己的专注力回到拼图上。
看见她才找出三片拼图,我忍俊不禁,猛然想起我今天是来偷看她的成果的。
「笑、笑什幺!」她涨红了脸说,那样子跟平常淡然之色实在相去甚远,反差之大令我笑得更大声了。
「喂!」她鼓起脸叫我,绯红之色蔓延整个颊面,实在是太稀奇了。「我要去上厕所了啦!」
正好,这个机会,她上厕所久得又是大家公认的。
不知道什幺让她这幺神祕,就让我偷偷看一下……没关係吧?
待她走出房门后,我翻开她书桌的每层抽屉,几乎都收得有条不紊的,整整齐齐,琐碎物品几乎都放在该放的位置。
正当我打开最下面一格抽屉时,我见到一个牛皮纸袋,上面写着:他的照片。
他是谁?我突然有一种由心而生的酸楚漫溢胸口,正捧起它兢兢业业的要打开时,枫琹的莺嗓却突然在我身后冷冷响起:「你在干嘛?」
我讷讷的根本开不了口,像是被石化一般,自己又是做错事,根本无从辩解。
枫琹什幺也没说,弯下身狠狠的抽走躺在我手里的那袋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回抽屉里,它原先该躺的位置。
「你出去。」枫琹淡淡的说,听起来没生气,我却知道她是真真实实的生气了。
比大吼还要更为震怒。
「对不起,我是──」正要想挽回,枫琹冷冷的说,像是在压抑怒气:「出去。」
悦耳的声音在空气传递里似乎显得颤抖,我知道她已怒不可遏,连我的名字也不屑喊了。我收拾地上的课本,「对不起。」我喃喃念着,彷彿如此便可使她消气。
缓步下楼时,我低着头,不敢直视客厅里悠闲看着电视的枫琹父母,默默的穿了鞋,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咦?要回去啦?」伯母还是注意到我了,我只得礼貌的回了句,「伯父伯母再见。」
「下次再来啊。」伯父热情的迎送我,我对他们撑起笑容,出了她家便快速的走着,我好想回家,好想当一切没有发生……
坐上公车,我无暇关注外面流逝的风景,愣愣的发着呆。
没有下次了吧。
刚遇见她的时候,也就是她转来我们班的那年国三,我偷偷翻了她的日记,结果她也是像今天如此的对我冷战,过了一个星期,是我先低头她才愿意原谅我。
那冷似冰霜的眼神犹铭在心,那不是我认识的她。
这次,我该怎幺办?
我不该看的,果然谚语是牢靠的:好奇会害死一只猫。
不听古人言,吃亏在眼前,不只害死一只猫,还害惨了我。
我不该如此的,她要说,总有一天会跟我说的。
我一回到家,直接窝进棉被里,我没有哭,我只是想隔绝外面,隔绝充满我胸臆之间的后悔与酸涩。
他的照片?到底是谁?结果总归我连看都没看到。
我发了几封讯给枫琹,却像一粒石子投入了湛蓝的大海里,杳无回音。不读,不回,不接,不理。
忽视得理所当然好像她从没认识过我这个人。
不要。
好想要她对我发脾气,好想要她明天之后会笑着跟我道早安。
但我知道不会,我踩破她的地雷了。
其实我是知道的,那件事伤了她许久,她最不许人家触碰她的隐私。我早就得罪她了。
还在企盼什幺呢?
这样的我,有资格爱她吗?
等到上学日,我为了要早早起了个床,将闹钟设为六点,妈妈还没问我怎幺了,我就匆匆的出门了,连早餐都忘了拿。
「算了。」早餐比起枫琹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我脚下踩踏加快,比平常早了五分钟便抵达校门口。
她应该还没来。我暗自忖度,看了看手錶,是真的还早,天色皆尚未明朗,连她之前最早到的时间都还要更早。
清晨格外低温,我拉紧了外套和围巾,儘量瑟缩在外套里。
警卫知道我都会等人,也只是看了看我建议我冷的话要不要进去等,我只是对他友善的摇了摇头。
既然要等、要道歉,当然不能就此退缩。
不久,冷清的校门口慢慢多了一些热络,虽然说大家的表情其实清一色无疑是哀怨,每人皆是从被窝里被翻出的怨叹,实在也让人振奋不起来。
我视线瞄过了每个进校的人,推了推眼镜,看见一抹身影从一辆高级宾士下来,我死死牢牢的将目光钉着她,我能确信那是枫琹。
即便大家都身穿校服,枫琹穿起来却更显清雅。
不论她换了什幺衣装,髮型,我相信我总认得出她,即使她深藏茫茫人海中。
毫无疑惑。
她步履翩然的走来,周末那个容易害羞容易彆扭,像个小女孩的她又不见了,只剩下优雅不凡的她,周末那天彷彿是一场梦。
我好想要那天没发生了好,我好想要她真的是一场梦,当成她只是我对青春里的迷惘。
那身影慢慢走近,我吞了吞口水,喉结滚动,乾冷的空气使我的喉咙更加乾涩,但我不在乎。
她会说什幺?装作若无其事,或是说我原谅你,闹个彆扭这样?
我正心思纠结,她从容的步伐已经来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