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云归,月赋雨才又想起了赵云归提到的箱子。
云归为什么会那般记挂那个箱子呢?
待到天明失魂落魄地回到郡主府,月赋雨急不可耐地用钥匙打开了锁。
箱子里只有一本册子。
一本看上去新新的册子。
月赋雨记得守夜嬷嬷和她说过,那箱子里搁的是云归赠她的《诗理》,可这部册子却不是。
单手捏着册子,摩挲着封皮上‘云归启君传’五个墨字……
月赋雨心如刀绞。
她似乎寻到云归转变的缘由……
☆、第四十五章
但为何找到缘由,却是满心的不欢喜呢?
将箱子锁了又开,开了又锁……
折腾过数次,月赋雨才叹息决意把手中的册子翻开看看。
其实手中的册子看不看与她并没有什么意义。
早在看到封皮的那一刹,月赋雨便已是记起《云归启君传》是她穿书前写的一部书。
而这部书的主角,便是云归。
云归啊……云归……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努力在脑海中描摹着云归的模样,月赋雨不得不赞叹造物主之神奇——她在书中遇到的云归比她笔下的云归多了三分灵气,少了三分迂腐……
小心翼翼看着《云归启君传》扉页上的‘月赋雨’三字,月赋雨眼睛一酸,情难自抑的捂住嘴,任着眼泪一滴又一滴晕开自己的名字。
虽然这部书出自自己之手,但月赋雨却是早已记不清书中写的是何物了。
颤抖着翻到下一页,月赋雨被其上‘去弑国’三个大字惊得打翻了婢子放在一旁的茶碗,接着月赋雨错愕地看着手中的册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散作金粉,消失在空气中。
“你方才可是看到了……”月赋雨抓住身侧侍奉的婢子问话,却见婢子脸上也是露出了惊恐之色。
“郡主……郡主……不关奴婢的事……不关奴婢的事……那本册子是自己消失的……”
“你看到了?”月赋雨松开手,挥退婢子,“既是看到了,便下去吧,莫要道与旁人听……”
“是……”婢子怯生生地望了月赋雨一眼,便快速退出去。
见婢子退出了房门,月赋雨便等着她合上房门。房门一闭,月赋雨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迅速地起身拉开门。
没有人?
月赋雨看着寂静的郡主府,心中生出几分无端的寂寥。
她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个世界是因她才有意义的。
这个世界中,诗国人也好,弑国也罢,都是为了她才存在的。如果她没有想法,那么许多人永远不会出现。所有人的出现与消亡都是与她的欲望相连接。
当然,一个人没办法撑起一个世界,所以,这个世界除了她的想法以外,还有几个人陪着她,他们与她一起撑着这个世界,延续着这个世界的发展。
但几个人的世界或许太过于荒凉,所以创造这个世界的人还用了那本神作来润色……所以诗国国主的死,弑国国主的死,以及守夜嬷嬷的死都是早已注定好的……
恐怕云归在此时突然发难也是注定好的……
若是注定好的……
月赋雨莫名想起了一个人——守夜嬷嬷。
无疑云归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过是自己笔下的一个人。
虽然云归并未与月赋雨直言,但月赋雨心中却认定了这个缘由。
《云归启君传》其实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若是没看到那五个字,月赋雨怕是永远都不会记起云归不过是她笔下的一个妙龄女子,而梅启君是她为云归刻意挑出来的夫婿……
但《云归启君传》出现了……
能写出《云归启君传》的人,除了守夜嬷嬷,月赋雨便再也想不到旁人。
只是,守夜嬷嬷是如何知晓这本书的呢?
难不成与自己一般是入梦?
想着方才消失在空中的金粉,月赋雨心中隐隐有不良的预感。
那册子是不是一把钥匙?一把改变这个世界的钥匙……一本书主要人物的死带来的不仅仅是离愁别绪,它还会带来整个世界观的崩塌。若是没有后起之秀补上缺,那无数的漏洞便自然的消逝了,无数的情节都会无端的顺理成章,自动完成逻辑上的自洽……
譬如,自己因为近亲离世而性情大变……
譬如,云归因国主此世而弃自己而去……
书中寥寥数笔便可描绘出桑海桑田……但处在书中的人,却是要在猜疑与忐忑中度过自己的不安。
所以……
前些日子是神作时间轴的终点么?
既是前些日子是神作时间轴的终点,那此时的世界又是为什么而存在呢?
落在桌上的旨意让月赋雨眉头一蹙,恍惚记起百花宴。
神作里,百花宴在百丈寺之前……
月赋雨背脊一冷。
此时的世界是在修正它错漏的剧情么……
如若是……那修正完成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是她月赋雨恢复所有的记忆回到穿书前的世界,还是她永远留在这部书里,开始下一次轮回呢?
下一次……
月赋雨被自己的想法骇到了。
难不成她与云归的缘分只能止步到百花宴么?
踌躇着在院中等到天黑,月赋雨听到了久违的脚步声。
“王。”
不开门,月赋雨也能分辨出门外之人是从弑国新来的‘桃叶’。
“您真的不打算去弑国么?弑国的国师曾断言,您若是去了弑国便能改变自己的宿命……”
宿命?月赋雨低笑:“不知桃叶你说的是什么宿命?”
“轮回的宿命,王。国师说过,每个人都是在无尽的轮回里做着无尽轮回的事情。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而王您,并不属于此列……”
桃叶恭谦的声音让月赋雨蹙蹙眉:“只有我不在列么?其他人呢?”
“是,只有王。”桃叶顿了顿,“国师在王初生之时,便算出了王您一身系着整个世道的变数。”
“那你们的国师是……”月赋雨还未问出口,便听桃叶道,“是守夜嬷嬷的长兄,已逝。”
“逝了么?”月赋雨静默了片刻,问,“若是我去弑国,可是能带上云归?”
“这……国主言不能……因为国师曾言,若是王带云归小姐入弑国,便会给弑国带来不可估量的变动……且守夜嬷嬷临终前,也……愿王三思。”
话罢,门扉上的人影一闪而逝。
三思?如何三思?
月赋雨叹气。她昨日还以为她封王的缘由是弑国国主对自己的爹爹抱愧。今日才勉强知晓,她封王不过是因为守夜嬷嬷兄长的话……
守夜嬷嬷为何要告诉云归,这个世界不过是书中之物呢?
月赋雨思忖着自己的推断,彻夜难眠。
待到天明桃叶又来问何时去弑国时,月赋雨下了艰难的决定——不去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