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只因相习已入深

CH2 生根前的脉动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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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2 生根前的脉动 (03)

    回到图书馆我暂且将刚才的事搁着,一贯熟稔地抱着书本安置到架上,随后以羊毛掸攉去薄尘。待工作告一段落后,我再度踱回贮藏室将工具放好;离开前视线横过置物柜间的缝隙,藏匿其中的暗室如具魔力,教我难以移开目光。

    半晌,对于自己短暂的出神我感到喉头乾涩,不由得在心底提醒自己别陷入迂迴的境地。

    就像叔叔说的,暗室里的东西就快有人接手保管,届时就算我改变心意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再撑也没多久了。

    强行抽离思绪后我拾阶而上,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将新书编码建档。

    手边的书建档到一段落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桌上推来两本食谱。我不假思索地转头欲向他索取证件,就见一张旧式的学生证掩住半边书名,上头字迹分明地印着「霍子凡」三个字。

    我眨巴眼,也不顾对方就站在我前面,逕自将学生证执起、认真端视起他的证件照。

    麦色的皮肤,上挑的眉尾,漠然的双眼,制式而有型的短髮;还有,微生物学与免疫学系硕士班。

    再看不懂可能就是智商问题了。

    「又见面了,书忆。」

    我循声抬眸,「真的是你。」

    毫无掩饰地,我说出心里的唯一的念头,却惹来他一脸无奈。

    「……有须要一副见鬼的表情吗?」

    见他与容貌相悖的哀怨神情,我不禁发笑:「这次换你在逗我吗?」

    霍子凡不置可否,仅只提起嘴角,笑容里的虎牙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我还不太适应有人对自己笑,一时不经大脑就将他借的食谱堆上前:「欢迎再来。」

    「欢迎?」霍子凡听了忍不住笑出来,坦蕩地拉近距离,「妳还真是可爱。」

    本来我又本能性地瑟缩,这时一本学术期刊却以更快的速度,在我跟霍子凡之间划开空间;我这才怔愣地抽开距离,熟悉的语调随即传入耳际。

    「现在是下班时间,想拖拖拉拉被关在图书馆里我是不反对。」他收回期刊,狭眸瞟我一眼,「但想谈情说爱建议还是低调点,换个场合吧。」

    说完,孙景熙淡笑看往霍子凡,「先代简书忆说声不好意思,她不太擅长迎对陌生人,还请多包涵。」

    我嘴角抽搐站在一旁观望孙景熙无良的笑容,只觉得他说到底,就是想看我在新朋友面前丢脸。

    这令我不甘示弱地主动搭握霍子凡的手,刻意体现出自己擅长应对,「子凡,下次再製造巧遇吧。」

    被我异常亲暱地呼唤名字,霍子凡只有苦笑地揉了揉太阳穴,模样欲言又止。

    轻轻摇头,他执起食谱不欲加入战局,「确实,是该下次见。」

    目送霍子凡离开后,孙景熙面露不快地斜睨我一眼,旋即将我的包包拎起,烦躁地落下一句「该走了」便逕自旋身。

    我对他莫名的鄙视眼神感到不解,只得跟在身后试图找出所有可能性,去推敲出他现在冷面迎人的理由。敢情他孙大教授是研究遇上什幺困难,才露出这种深沉得足以溺死人的表情,实在是不寒而慄。

    扯扯他衣袖,我探头向前,「干幺冷着一张脸?」

    孙景熙一反常态地没跟我斗嘴,仅是淡瞟我一眼,温度立即骤降两度不止。

    见他不愿搭理我,我索性不再自讨没趣,便掏出中午还没吃完的红豆麵包,一边跛着步伐、一边果腹。

    彼此静默半晌后,孙景熙毫无预警地停下脚步,接着脚一旋便往我凑近。我却因满口红豆,连开口问他要做什幺都有困难,只能猝不及防地僵在原地。

    他的脸孔短暂放大清晰,停格在我眼前,然后我的脸颊就这样被拉了一下;虽然力道不大,仍是差点害我口中的红豆失守。

    「你发什幺神经!」嚥下食物,我捧着自己鼓起的双颊,不可置信地扬声。

    「虽然我对惩罚可以将就,」孙景熙扬笑一秒,却又陡然敛笑。「但肌肤弹性真的有待加强。」

    我脑袋一抽,感到某处神经绷断,明明我还没老到失去弹性,而且昨晚还敷脸过。

    面对他不实的指控,我不由得颤动嘴角,「伟大的孙教授景熙,请问我又做错什幺需要被惩罚?」

    就见孙景熙看猴戏似地凝睇我片刻,随后气定神闲地清清喉咙。

    「其实只是很简单的道理,相信妳饱读诗书一定了解。」他伏首将我袋中的《论语》取出,一举翻到<公冶长>后轻啧一声:「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杇。至于妳是朽木还是粪土之墙,我不介意让妳自行挑选。」

    意指跟我解释为什幺要被惩罚也没用吗?好啊,这家伙。

    「信不信我用──」话没说完,他倏地夺走我手中的麵包,并以身高优势高举空中:「用这块麵包让我闭嘴吗?」

    「知道就好。」我咬牙。

    孙景熙一掌压上我头顶,唇角带笑:「向来只有我塞人,妳还有待磨练。」

    听懂话里歪掉的意思,我立刻脸黑一半,只得抑制住在他脸上抡几拳的冲动,才快步跟上拎着我的包包逕自走掉的他。

    自从那天晚上的跟蹤事件发生后,孙景熙每天下班时间都会到图书馆来接我回租所,说是刚好住在邻近社区,就当日行一善送我回去;免得天色黑,我还哭丧着一张奇丑至极的脸吓到路人。

    只要想起孙景熙那好整以暇的脸孔,什幺关心都能骤然变质;别说是温馨剧码了,不要演变成江湖斗争就该偷笑。我由衷认为要是哪天,我的度量能够撑入一艘邮轮都不奇怪。

    一到门口我就掏出钥匙打算进屋,结果孙景熙突然唤住我,冷风也同时逮到机会侵入我的衣物。

    我循声回头,感到受寒地搓摩着发冷的指梢。「又──」

    本来是想问他又怎幺了,却被颈间突如其来的温度给打住。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幺怕冷的猛虎。」孙景熙一边叨念,一边替我围围巾,收手时,手背不经意碰到我的锁骨,为此我又深深打了个哆嗦。

    见状,他还不耐地皱眉片刻,表情带有几许嫌弃。

    我瞅着他,「你叫住我不会只是要帮我围围巾吧?」

    「妳觉得有可能吗?」他轻笑,一副我问了什幺愚蠢问题。

    「虽然知道妳没人约,但我想还是提醒一下好了。」他侧身準备离开,单手拇指扣入长裤侧边口袋,「25号晚上别忘了。」

    我乾脆忽略掉前段不动听的话,只捕捉后段的重点。虽然压根不记得自己什幺时候答应他了,但看在他把围巾借给我的份上,我还是给他个首肯。

    当晚,孙景熙残留在围巾上的气味恣意燠入每一吋空气分子,无声将我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