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 萌芽悄然无声 (06)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忍不住白他一眼。
此时正持着水杯的孙景熙仍然不为所动,显然没打算回应我的批驳。不过面对他这种不讨喜态度我早已感到习以为常,既然他无意继续这话题,我也没理由执意坚持;于是我索性结束对谈,决定先行盥洗比较实在。
「总之,我要先去洗澡了,待会见。」简短落下几句话之后,我起身,可孙景熙却在下一秒钟出手将我拉了回去,还连名带姓喊了我的名字:「──简书忆。」
由于他的力道不小,我处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之下一下子使不上力,只在片刻间感受到某种未知的束缚碰触在腰际、并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我牵引至他所在的单人沙发,我的额头还险些撞上孙景熙的鼻梁。
停滞在一个能够清楚感受到对方气息的距离,我抬眼迎上他凝睇着我的目光,然后莫名地,有些目眩。
「这是干幺?突然拉住我。」彼此沉默半晌,我问。
只见孙景熙摆出一种质疑我有没有智商的表情,低声应道:「妳的裙子。」
我低头一看,发觉自己正曲起一边的膝盖,顶在孙景熙两腿间空出的沙发椅缘;而他的薄外套自我身后覆盖,像条被子掩着我的下半身,以致于他腰部以下的位置也罩上一层阴影。
我感到大腿后侧裸露的肌肤和他的外套隐约相互摩挲着,便下意识伸手过去将裙襬扯回该有的位置。
但是不晓得为什幺,浑身都蒸腾着某种不会出汗的热度。
「妳还真不把服装仪容当一回事。」他不着痕迹地鬆手,双肱交错于胸前,「想随心所欲我是没意见,但我对妳底裤的花色一点兴趣也没有。」
见他那样一脸嫌弃,我忍不住吐槽:「这种事情对你来说根本次数多到数不清,还讲得很像自己还是一介纯情少年,实在没有任何说服力可言。」
孙景熙也没打算否认,仅只低笑,狭目的眼神掺有十足的挑衅意味。「怎幺?我倒是不知道妳会为自己匮乏的女人味扼腕。」
然而,面对他这番言辞我未受激怒,注意力全在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
总觉得,孙景熙独特的体香正释放某种来自异性的危险气息,有如病毒一般,悄然孳生在周遭的空气里。
「简书忆,」等不到我回应,他重心缓缓前倾最终与我平视,我的视野也随之被那双桃花眼给填满。「不要对着我发呆。」
原先有些入神的我陡然一愣。
靠病毒这幺近没问题吗?孙景熙的脸孔、体温,包含声线都……
我毅然中断思绪,蓄意平淡答道:「还真是多谢提醒喔。」
接着我双腿打直,将他的外套递还给他。
「如你所愿裙子我拉好了,外套还你,我去洗澡。」不带一丝情感起伏地说完,我连句谢谢也没说就掉头离开客厅。
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洗澡洗最久的一次,洗到指腹发皱、头昏脑胀,连同双颊都泛红,几乎要昏死在浴室才披着毛巾走出来。
绝对不是我有病,只是我需要全神贯注的思考。
不过显然洗澡的时间还不够,我慢步踱向客厅,脑子持续活络地运转;地面上被我滴的都是水渍我视而不见,就连活生生的孙景熙一路瞻视着我也被我彻底无视。
锁定沙发后我坐下来擦拭着头髮,忽然,我的毛巾被夺走,整张脸被捧高。
「这模样是洗澡洗到脑缺氧中毒吗?」他音量不大,语速慢条斯理。
不假思索地,我下意识脱口而出:「嗯,我怀疑是慢性中毒。」
而且,罪魁祸首是……
「别说些傻话了。」
孙景熙的话语来得过份精準,既像回应我的言论,同时也中断我内心的想法。语毕,他用毛巾盖住我头顶,双手随性地揉了几下,便开始擦拭着我的头髮。
一时我有些呆滞地睇着他此时专注的眼神,他带有薄茧的拇指不经意拂过我右侧的脸庞,掌心隔着单层布巾来回抚着我的头皮,我的体温彷彿也因他施加的摩擦而逐渐攀升。
「妳到底是去洗澡还是去跑马拉松?脸红成这样。」稍稍停下动作,他将毛巾暂置于自己的胳膊。
我乾笑,「水温太高吧。」
「是幺。如果智商也高一点就好了。」
「不要仗势自己是教授就藐视别人!」我气愤难耐。
「都说了,我只是助理教授。」他语气敷衍,起身拿来吹风机,「好了赶快吹一吹吧,我可不想三天两头就要照顾病人。」
「是是,吹风机给我,我可以自己来。」我朝他伸手。
孙景熙插好电后直起身子往我走来,随后挑起轻笑。
「本来就没打算帮妳吹。」
我顿时黑了半边脸,「……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孙景熙仅恣意笑了笑,顺手压过我的头顶逕自走向电视柜,回来时还提来一个纸袋。
出于好奇心我多看了几眼,此时孙景熙将纸袋递了过来,「再看下去纸袋都要被妳烧出两个洞了。」
「正好啊,早就想报复你了。」我挑眉一笑,提起吹风机对着及腰的长髮吹了吹。
「这句话还是等妳成功报复我再说吧。」他也笑,但话音传递到轰隆的热风中被打散。我将风量转小,看见他从袋中取出一条浅杏色围巾将我套住,「不过其实就只是条围巾,也没什幺好好奇的。」
我安静一会,酝酿许久才缓缓启口:「你围这颜色的围巾?」
他一顿,面色鄙夷地瞟了过来。
「……妳脑袋里到底都装什幺。」
想想觉得孙景熙确实不太可能围这种颜色的围巾,于是我又问:「送人的?」
「生日礼物。」
「喔。」得到答案后我将围巾取下,开始梳理头髮。
孙景熙扶额,深沉地从嘴角溢出一丝叹息,「送妳的。」
登时,我不小心扯断三根头髮。
要是他没提醒我,大概我到明年也不会想起来自己生日。毕竟我向来只记得生平,像是蒲松龄生于1640年卒于1715年、刘蓉生于1816年卒于1873年、徐志摩生于1897年卒于1931年;至于生日这种事情除了孔子的九月二十八日外,我就只记得眼前这个男人的,包含生辰八字都莫名其妙记住了。
他的生日也是──九月二十八日。
「生日快乐,简书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