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2 只因相习已入深 (01)
也许和于绍卓之间变得形同陌路，打从最初就是颗不可避免的震撼弹，难免有些怅然若失，但我也因此重新检视自己的定位。
事实证明，我没本事回报于绍卓的感情，却又迟迟未对他表明态度，才会导致事情演变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既然如此，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放手让他走吧。
一早，我就到公司打了份辞呈，并不是因为于绍卓想剔除我的职位，而是我自觉不该再平白无故接受他的援助。
很多事情该重新思考。
离职的消息很快就在办公室里传得沸反盈天，各种凭空的揣测也纷纷冒出，每天都会有人来问我是不是和于绍卓分手了。
「打从一开始就没交往，要怎幺分手？」
这样的回答，我今天已经重覆过无数次，但仍然有人穷追不捨。
为什幺偏偏这个时候，就没个主管来缄住他们的口呢？
「拜託！绯闻闹这幺大，妳把人家小鲜肉吃乾抹净现在居然撇得一乾二净，这还有没有天理啊！」那个推着眼镜的短髮女同事，一副要哭倒长城那样，自转了一圈，倒向刚好在一旁的鬍渣男。
结果鬍渣同事完全与她沆瀣一气，「就是说嘛！咱们绍卓少爷真是太可怜了……星期六我去夜店的时候，还看他一个人坐在吧檯那喝闷酒，连我坐在他旁边，挽着他的手跟他打招呼，都完全被当空气耶！」
「什幺？有这种好康的事你怎幺没通知我？」
「谁要通知妳！情敌当然是越少越好啊！」
鬍渣同事一个俏皮吐舌，对方就隔空挥拳作势要怒捶他个几下，很是不甘心。
我静静搁下手边的小纸箱，目光停留在吵闹的两人身上，脑中却忍不住对于绍卓喝酒的事追根究柢起来。
是因为我说了那句对不起吗？
也许那天，我真的伤了他的心，所以才会事发至今，他一次也没再出现过。
没有他的日子有种说不出的不惯，吃饭时不会再有人想尽办法活络气氛，无聊时不会再有人拉我去做些满是赤子之心的事，开心时不会有人发现，难过时不会有人陪伴，一切彷彿都回归到刚失去孙景熙时的冷清。
于绍卓会走我并不意外，因为自己从未正视他的感情，落得这种下场本来就是我罪有应得。可是那种喝酒伤身的事不该发生在他身上，他不该受罪。
「你们。」
一念至此，我出声叫住还在玩你追我跑的两名同事。
他们以为自己玩太过火，惹得我终于忍无可忍準备开骂，两个人便同时抿口，露出不敢造次的表情。
「于绍卓喝酒的那间夜店，在哪里？」对着傻住的俩人，我说。
文件摆齐，工作证取下，下班后我直接上街买了套无袖的黑色小洋装，回家重新上妆打理一下，便出门前往鬍渣同事说的那间夜店。
虽然不确定于绍卓今天是否还会出现，但就想来碰碰运气。
让公关在手上盖过入场印章后，我跟着人群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全是女人的厚重香水味。
电梯门一开，音乐声就大得从舞厅内传出来，我走进去，首先目光扫往吧檯。
前面数来第三个位置，坐着一名正和男公关聊天的辣妹，再往里头走，则是三两个聚在一起大声聊天的男人，看来看去，似乎没有于绍卓的身影。
今天没来吗？
靠在墙边我啜了几口opolitan，观赏着舞池里狂欢的男男女女，群魔乱舞似的，我竟意外地感到几分纾压。
「咦？书忆！」
右前方一个男声传来，那种掺着浓浓鼻音、蕴藏女性特质的音色，我几乎不用看就可以猜到对方是谁。
「鬍──」一个不小心差点要叫出鬍渣同事，我赶紧改口，「湖水绿很适合你。」
指着他的湖水绿衬衫，我乾笑。
「哎唷？今天嘴很甜，妳的黑色小短裙也很性感喔！」
说着，他人已经来到我旁边，「怎幺，妳来找绍卓少爷的吗？」
「呃……可以这幺说，但应该跟你想像的不太一样。」
「堵人就堵人，理由一堆干嘛？」
他一脸三八的表情，用食指点点我肩窝，「不过今天绍卓少爷不是一个人喔，他在包厢区，周围一群辣妹啊！有结界耶妳知道吗！根本没办法靠近，真是讨厌死了。」
「包厢区？」
「就是那一边啊，左边数过来第二个沙发区。」
他转过身，用手指出方向，随即又转了回来。
「反正跟妳讲也没用，妳战斗力这幺低，大概也挤不进去吧？不说了不说了，我要自己去狩猎了！」
自顾自说完，他用双手摆出兽爪的手势，嘴巴还狂野地咬了一圈，随后便扬长而去。
我眺往他刚刚手指的包厢，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反正要是不被欢迎，大不了就是拍拍屁股走人，我本来是这样想的。
没想到才稍微走近，就立刻被刚从吧檯斟完酒，準备回包厢的妹子认出来。
「书忆姐？」她往我偏头一看，随即往包厢里喊，「绍卓、绍卓！是书忆姐耶！」
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曾和这女孩在垦丁见过面，于绍卓被她这幺一喊，也抬头起来看我，笑容顿时就停格住了。
朝我上下扫视了一下，很快地他再度展齿微笑。
「要过来坐吗？书忆。」
该说不可思议吗？这风度。
我点点头，在他身旁落坐。
「看不出来妳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发生什幺事了吗？」
仰在沙发上，他斜睨过来，冲着我笑，我不禁感到酒气醺天。
莫名地，一股无名火就冒了上来。
「这句话我是不是该原封不动奉还给你？你才是怎幺了吧。没事跑来夜店喝成这样，别忘了你是dawn的继承人，你整个人都代表公司的形象，要是被媒体拍到，不晓得又会被写成什幺乱七八糟的报导。」
不是这样，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我关心的明明就是──
「妳特地跑来这里，为的就是要提醒我这件事吗？」
酒杯往桌面一搁，发出轻脆的响声，我听着他的回话，愣住。
见我说不出话，他低头一笑。
「谢谢。妳都要离职了，还让妳这幺费心。」
他挠挠鼻尖，脸上笑容没半点消退，我想说点什幺，却什幺都没能说出口。
震耳的舞曲、嘈杂的交谈、亢奋的呼声，此时此刻全都成了无声的静谧，横在我和于绍卓之间。
看着他起身，周围团团簇拥着一圈同行的女孩，他的身影忽然显得有些遥远，我们之间似乎开了条无法踰越的岔路。
抓起包包，我站出包厢，回头扫了一眼舞池，暗自留下一句话。
「再见了，于绍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