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灯火阑珊处(2)
饮料有四罐。
他观察很久了。
班长到底想说些什幺？他想透过这些暗示让她去做什幺？
霍缃玲不笨，知道对方的意思，或者打从一开始她的脑海中就存有这种猜测，只不过现在多了人支持，导致它从深海窜起，浮上海平面。
可是，为什幺？他明明应该是天底下最不可能的人……
心中的困惑以及抗拒让霍缃玲裹足不前，许许多多的画面于脑中闪过，温柔的笑靥、不需要言语就能以眼神交流的默契、还有眼底的无限宠溺。
果然，她不相信，真相不可能是那样扭曲丑陋，她得向班长证明，一切都是他的成见。
「霍缃玲？」
突然的叫唤声让霍缃玲惊了一下，也代表最后的挣扎结束了，她回头，面对那个能帮她找出真相的人。
「梅教官。」
来者是身穿绿色军服的女性，也是负责教导霍缃玲他们班国防课的军训教官。
师长辈的对于成绩好的学生，即使不熟悉也或多或少和善相待，女性细细的眼睛瞇成一线，露出大大的笑容：「妳站在这边干嘛？有事找我吗？」
「是的。」霍缃玲颔首，这些日子以来，她已把说谎的技能练得炉火纯青，随口就是个捏造出来的故事，目的只为了让教官带着她到警卫室调监视器，而霍缃玲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
「妳这孩子真是的，既然掉东西了当下就该处理，拖了这十天半个月，就算原本找得到，现在小偷也早遛得不见蹤影了！」在前往警卫室的路途上，霍缃玲免不了受一顿责备，她低着头，不管教官说什幺，点头称是就对了。
「对不起，原本打算就这幺算了，可是、果然还是想弄清楚……」这是附和，也算是霍缃玲真正的心里话。
画已经送出去了，当事人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她其实不该这幺多管闲事，可每当她想放弃追查，出声喊住教官时，便想起了房泰旻独自一人在综合教室挑灯夜战的模样，他本是不该受这种罪的。
房泰旻不追究，或许有什幺特殊的考量，可让他遭受这样的际遇，本身就是件错误的事。
「唉，像你们这种好学生啊，什幺都好，就是不够主动，权益是靠自己去争取的，想当年我啊……」教官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当年往事，霍缃玲嗯嗯啊啊的附和，总觉得从教官室走到警卫室这段路，变得好长好长。
然而，也幸亏她找了教官帮忙，几乎连理由都没说清楚就轻鬆的让警卫把段考那几天的影像给调了出来，因为霍缃玲说不清楚究竟是需要哪一天、那个时段的画面，导致影像总时数十分可观。
「剩下的妳跟警卫说吧，我先离开了。」
「好，谢谢教官的帮忙。」
教官拍拍霍缃玲的肩，第一个开溜，反正带她来这里也算仁至义尽。
那值班的警卫是个替代役，教导霍缃玲怎幺操作放映机后也放着她一个人折腾，去做自己的事了。
霍缃玲本来还在想要如何支开旁人，现在他们自己走了反倒合了她的意，她先从段考那两天的影像开始看起，毕竟考试期间综合大楼不会有什幺人活动，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她坐在小小的警卫室中，专注的模样彷彿旁若无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模糊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心里头那根弦始终紧绷着不敢有任何懈怠，就怕真相来临时毫无防备。
得到真相就可以早早离开，可在霍缃玲心底的某一块，却是祈祷着真相不要那幺快来临。
替代役男看向墙上的钟，放学时间早早过了，晚餐时间也差不多快结束了，可那位同学却是不吃不喝的看呀看的，倒是比他们这些当班的还认真。
心中的算盘精明的打着，他这就堆起笑脸，转头和霍缃玲谈个条件：「同学，我去买个晚餐，麻烦帮我顾……同学、同学？妳还好吗？同学！」
之后的某一天——
「欸班长，外找。」
正在位子上啃麵包的班长抬头一望，就见霍缃玲面无表情的站在窗边，一股阴森感活像是鬼片里出来的。
他边起身接近，边环顾教室，某个去上厕所的家伙似乎还没回来。
「房泰旻去上厕所了。」站在霍缃玲面前，他劈头先告知房泰旻的去向，可对方却摇了摇头。
「我有事找你。」
他终于知道那股可怕的气息到底是怎幺产生的，剑眉一挑，他压低嗓音道：「换个地方说吧。」
中午用餐时间，人迹罕至的地方很多，班长走在前头，领着霍缃玲来到校舍后方的阴影处，这才问道：「妳想说什幺？」
霍缃玲对上他的视线，莹莹颤动的目光比平常多了更丰沛的情绪，却被主人极力锁在双瞳中。
她启唇，声音有些沙哑：「你怎幺……知道是他？」
即使用自己的双眼见证了真相，霍缃玲还是无法理解，事情倒底为什幺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大概是瞧见霍缃玲眼中的混沌，班长藉着换姿势移开了目光，才缓缓的道：「房泰旻对于画室的重视程度超乎寻常，忘记锁门这种蠢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尤其在準备美展期间，那家伙每天早晨、午休、放学都会去检查，在如此小心的情况下还能碰到他的画，极有可能是知道他这个习惯的人所为。」
他的音调中不带任何感情，彷彿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门窗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就说明犯人是拿着钥匙闯进去的，若我们学校的行政人员还有点良心和职业道德，应该不会把个人画室的钥匙借给不是本人的一般学生，那幺犯人可能是个值得让人信赖的，师长。」
说到此处，他扯着唇角，露出了带着浓浓讽刺的冷笑：「剩下的，就是我个人的直觉和偏见了。」
班长和霍缃玲，在这件事上或许是两个完全对立的立场，班长能将所有的线索都照着他心中所想的答案推演，只因为他打从心底的对那个人毫无好感，而霍缃玲，则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景仰钦佩，就算是现在，她仍是不愿意去相信。
「为什幺……」
有什幺理由，让他去破坏房泰旻最珍视的东西？
霍缃玲茫然的低喃传进了班长耳里，他朝她一瞥，瞧见了无助的表情，莫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妳一定没有尝过被至亲背叛的滋味吧？」
霍缃玲望向他，双眼微微瞠大，有些不敢置信。
「告诉妳吧霍缃玲，在我的观念里，所谓的手足，就是在妳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依然会伸手向妳要钱的人。」
她在班长的眼神中读到的情感，是比厌恶还要更深层的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