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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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想给娃娃算什么？”老祖母呲牙笑了，眼窝深深的都是沟。她一说话，就露出嘴唇里面的一颗金牙，镶的有点歪。听得出来，其实她的普通话说得很清楚。
妇女迟疑了半响，又看看站在一边不做声的男人，支支吾吾的说：“我也不太懂，以前我们老家的神婆能断吉凶祸福……”
老祖母“唔”了一下，从火塘旁边拿起一杆烟枪，掏出烟丝填上，又用草纸从火塘里取火，把烟点好，放到嘴里美美的吸了一口。她喷出口青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盯着男孩子看了半天。
“福祸已知，吉凶难断。不瞒你们做父母的，这孩子眼前就有一个小小的血光之灾……”她边说边拿眼珠咕噜噜的盯着那对夫妻，看他们的反应。
男孩父亲听了之后吓了一跳，脸上颇为恼火，上来就把孩子拽走了，一边走一边满口责备着自家老婆：“让你不要迷信，非要回来凑热闹。你听听你听听，这个老太太，这说的都是什么？不就是想要钱？”女人被骂的狗血淋头也不敢吱声，想留下来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却也不敢，只得跟在父子后面一溜小跑的出去了。
朱黎躲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抽着烟袋的老祖母看着他们离开，摇摇头，这才发现角落里居然还有一个姑娘没有走，于是冲她招招手。“来，姑娘，到火塘边上坐，喝一杯我们自己酿的酒。”
朱黎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在了火塘边上的软垫子上。
“姑娘，你要算命吗？”老祖母端起一杯米酒递给她手边，又如法炮制的问。
朱黎接过酒放到一边的地上，轻轻摇摇头，有了刚才那一家人的例子，她不想大过年的听到什么不愉快的话。
老祖母有点失望，可是她还是说：“不要你的钱，我帮你算一卦。我算命很准的。来吧。”她不由分说的拿起了朱黎的手。
朱黎躲闪不及，被她捉了个正着。
老祖母的手又硬又粗糙，很不舒服。
她左手抓住朱黎的手摊开，右手仔细地看了看掌心的纹路，又把朱黎的手反过来看看。
这一次，她看到了朱黎的戒指，脸上明显怔了一下。
“姑娘，你这戒指好漂亮啊？能拿下来让我看看吗？”
朱黎斜着眼睛看看她，把手缩回来。“别人送的。”她不欲再多说。
“看一下也没关系嘛”老祖母央求到，嘴角的皱纹更深了。
她不愿意违逆一个80几岁的老人家，于是脱下来递到她手里。老祖母在衣服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老花眼镜带上，她仔细地看了又看，又摩挲了几下内圈的金属。
“真漂亮，比我们摩梭族的姑娘带的首饰都漂亮，来，姑娘，戴上吧。”
朱黎刚接过戒指戴上，那对夫妻急匆匆又闯进来了，这次，父亲把小男孩抱在了怀里，孩子哇哇的哭着。
“老祖母救命，老祖母救命!”他们大喊着。
游客和导游也都跟着涌了进来，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孩子母亲跪倒在老祖母身边的蒲团上，眼泪汪汪的说：“对不起啊，老祖母。刚才是孩子爸爸不懂事，还没听您说完就急着走了。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孩子才从你这屋子出门没多远就摔倒了，磕在院子里的石头上，脸也擦破了。老祖母，您这回一定得给看清楚了，孩子到底有事没事……”
老祖母看着孩子脸上的一道擦伤，还好不太严重，她把身体坐直，对着一屋子黑压压的游客，半眯着眼睛说：“万事皆空、因果不空”。大家都很安静，只有孩子的哭泣声在屋子里回荡。
老祖母的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蜡黄干瘦，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安抚那位心碎的母亲：“此刻灾祸已过，孩子已经没事了。让小胡带你们去卫生院处理一下吧。”
胡导赶紧带着他们几个人走了，那位父亲又折回来给老祖母送了几百块钱，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放在蒲团上才走。
游客们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渐渐散去，他们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了。
朱黎把钱折整齐，放到老祖母盘着的腿上，然后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我是不是应该提醒那对父母，应该拿着钱去给孩子重新买双保暖鞋？”
老祖母一愣，喷了口烟，又斜眼看了看她：“什么意思啊？”
“呵呵，别人不知道，我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小男孩穿的是双牛筋底的保暖鞋，那种材料，一般人都认为防滑，其实错了。遇到寒冷的天气，会慢慢变硬，变得不能弯曲。我刚才在你们的庭院里看到，院子中心的地面是用青砖和一些石头随意铺的，这里雨水多，石头上长满了青苔。你们习惯都是走廊下，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但是小孩不一样，他们喜欢到处乱跑，一旦……”
朱黎说到这里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她冷冷的盯着老祖母。
老祖母若无其事的抽着烟袋，吸完了最后一口，在塘边的沿子上磕了磕，意味深长的说“姑娘，他们只是走的太急了，连我的话都没听完。”
朱黎冷笑。
“你是北方人？居然知道牛筋底的鞋？”老祖母把玩着自己的烟枪笑眯眯的看着她。
“我只是……”朱黎咬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在这样一个陌生人面前。“我只是一个差点成为母亲的人，我理解那个男孩的父母，他们不是走得太急，他们只是不知道怎么办，该不该相信一个陌生人。幸亏，幸亏，只是擦伤了脸……”
朱黎答非所问的说了几句，她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起身走了。老祖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她在嘴里用很小很小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谁没有做过母亲呢？”
阴暗的火塘边，她矮小的身影慢慢站了起来，在墙壁上投射出长长的黑影。
走出阴暗的土著居所，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暗了。朱黎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她们晚上住的是湖边的民宿，虽然是民宿，但是规模却也不小。足足有三层楼高，也是回型建筑，里面是个栽满了各种树的院落。
胡导开始按照两人一间，自愿组合原则给大家发钥匙，等到了朱黎的时候，他把钥匙在朱黎面前晃了晃：“喏，你的房间，就你一个人住。”朱黎默默接了过去，刚想离开，胡导咧开嘴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单间，也是我一个人住。”
朱黎置若罔闻的走了。
小美被分到跟一个老太太一起住，心里自然是不大满意，她还惦记着自己肤白貌美的美女姐姐，于是拎着行李跟在朱黎后面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姐，姐，你走那么快干嘛，我都跟不上你了。你住几楼？”
朱黎回头一看是她，于是笑笑说：“三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