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y光再次回到那飘着雨的国境之南,我会试着把那一年的故事再接下去说完」这首歌是电影海角七号的主题曲「国境之南」。在我人生旅途中一直有一个故事必须接下去说完。还记得那是国二升国叁的暑假,与我一起在彰化戏院看海角七号的是五位死党以及教t育的「方老师」。
最初认识方老师是在国一的时候,她给我的第一眼印象是一个气质出眾、落落大方的大姊姊。称她为大姊姊一点都不为过,年纪大约是二十叁、四岁的她留着一头短髮,佇立在nv同学之中根本不会以为她是老师。
国中第一节t育课上的是排球,方老师要我们依座号两两一组练习托球。我的座号是37号,班上刚好37人,这表示没有同学会跟我一组,而是由方老师与我一起练习。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也许形容得不是很适当,但我就是在打排球之中认识方老师。
方老师是屏东万丹人,她在就读彰化师范大学期间觉得彰化是一个民生纯朴的好地方,所以毕业就选择在彰化县花坛国中任教,而我们就是她教的第一届学生。她平易近人的大剌剌个x让班上同学替她封了一个「大姊头」的绰号。
某一天,彰化境内飘起了绵绵细雨,方老师在第一节下课来到教室外通知我们第叁、四节的t育课改到礼堂内打羽mao球。我发现她髮梢上掛着j滴雨珠子,衣f上也有被雨淋到的痕跡,很明显是她并没有带伞。
「大姊头怎麼能够被雨淋呢」正当方老师要折回办公室,我心血来c撑着一把伞追了上去为她遮雨。
「谢谢你,你真好。」方老师瞥了我一眼,勾出浅浅的微笑,表情略带着一丝丝羞涩。一g淡淡的nv人香扑鼻而来,令我不自觉地感到怦然心动,旋即我做了j个深呼吸试图消弭着脑海裡油然而生的师生恋幻想。
哗啦──我觉得雨伞骤然一沉,豆大般的雨滴洒落在四面八方,一阵倾盆大雨肆n着整座校园。方老师轻轻依偎着我,喜上眉梢说:「多亏有你,要不然我就成了落汤j。你这麼贴心,未来一定是一位好丈夫。」
方老师的一句话歼灭了我的矜持,年少轻狂的衝动迫使我勾住她的肩膀,狂妄说:「大姊头,我要娶妳。」我敢保证这一个举动若是施在一般nv子身上,我铁定会被说成变t,甚至会被羞辱一顿。
然而,方老师并没有将我的手推开,也没有露出厌恶的神情,她淡淡地嘆了一口气,狡黠说:「我老了,你等我nv儿吧。」事实上,她根本还没有结婚,而且连男朋友都没有,要我等她nv儿长大成人恐怕要等上十多年。儘管如此,她的这句话还是让我惊觉到自己逾越了师生的界线。
就在我汗顏地将手移开方老师的肩膀,无情的上课鐘声噹噹响起。令人感到进退两难的是,我们俩正好处在教室与教职员办公室的途中,依照我对方老师的了解,她多半会叫我撑伞走回教室。一g视死如归的勇气充斥在我t内,我将伞身放在方老师肩上,自个儿调头往教室疾奔,任雨水灌溉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喂,雨伞给你拿,我自己跑回办公室就好。」方老师的呼唤从我身后传来,但她已追不上我飞快的脚步。
「我不该搂妳的肩膀,淋雨就当作是给我的惩罚。」我不确定方老师有没有听到,心中一味觉得只要多被一滴雨淋到,我对她越礼的罪恶感就会多消失一分。
时间拉到看完海角七号的那一刻,方老师黯然憔悴说:「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啟齿。我爸妈已经年迈,过j天学校开学后我就要调回屏东的鹤声国中去任教,真的很谢谢你们这两年来的陪伴。」
我看着方老师微微颤抖的嘴角,心中满是不捨。不愿缘分就此枯竭的我假装倒在地上拉着方老师的脚踝,学习着电影裡「阿嘉」的口吻说:「留下来,或者我跟你走。」死党们觉得这句台词很适合眼前的离别,相继学着我这麼做。这一幕的滑稽举动一扫方老师的忧容满面,让她露出会心一笑。
「离别前夕,我没有什麼好送的,这j颗万丹出產的红豆代替我开学后发给每位同学。人家说红豆就是相思豆,就以每一颗红豆来代表着我对你们的每一份相思。」方老师从零钱包裡取出一个夹链袋,倒出裡头的叁十七颗红豆给我。
万丹真不愧是红豆的故乡,方老师的红豆不但se泽鲜艷,种p上红裡透光,豆身的大小也比一般的红豆还要高出半颗,其中最大的一颗j乎b近小拇指指节的宽度,若不细看还真的会让人误以为是小红宝石。「红豆生南国,春来发j枝愿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我推断王维的相思应该最能够代表此刻方老师的心声吧。
「大姊头,我发誓长大之后一定要去屏东找你。」我低着头对方老师信誓旦旦说,巧妙地对所有人掩饰了离情依依c化的珠泪偷弹。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思念总是在离别的那一刻最为锋利,光y荏苒不仅抚平了离愁,也渐渐使人淡忘了故人的情谊,只有在睹物思人时才会再次於回忆流裡激起涟漪、翻覆波澜。
我一直将方老师的红豆深藏在p夹裡,它不知不觉地陪我度过了高中、大学的金se年华。囿於大学念的是北部学校,我迟迟都还没有机会到屏东去找方老师,与其说没有机会,我应该承认是我自己忘记了当初的誓言。
大学毕业后,我被国家徵召担任不愿役义务役的预备军官,受完新训、专长训被分发到台中的长城部队。在下部队的第二天,连上认识不到叁个人,连长竟要我担任游览车的车长带领叁十五位弟兄们挥兵南下至屏东车城的保力营区,当时长城部队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到叁军联训基地去执行联勇c演。
游览车沿着国道叁号南下,当车子进入到屏东境内的九如乡时,一轮金hse的夕y悬掛在西南方的天空将高屏溪渲染得金碧辉煌,天地之间好似被吸入佛光普照的清平世界。连督连士官督导长看到此景兴致bb地哼唱着南屏晚鐘:「南屏晚鐘,随风飘送,它好像是c呀c醒我相思梦。它c醒了我的相思梦,相思有什麼用我走出了丛丛森林,又看到了夕y红。」
南屏、相思,这两个字眼让我从尘封已久的追忆裡捞出方老师曾陪我一起走过的岁月画面。我掏开p夹倒出方老师的红豆,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上,自言自语说:「豆子,欢迎你回到屏东老家。希望这一趟旅行可以带我去见见你的前主人。」此时,我的心中萌生出要去找寻方老师的念头。
游览车行驶到国道叁号的最南端尽头,转进一条依山傍水的屏鹅公路,这条路就像是时光隧道将我们从繁华带到洪荒。过了四重溪之后,车子钻进一条羊肠小道,只见道路两旁长满了比人还要高的芦苇,水牛携家带眷在池塘裡暇逸地泡着澡,还有一群不惧人车的野生山羊信步在路上,此景何尝不像是在古代
保力营区位於一个坟墓环绕的穷乡僻壤之中,我们进驻后接获到的任务十分简单,就是到靶场去割c以及驱赶牛羊。别小看这些很不起眼的动作,如果不割c,那麼c演人员就无法实施s击;如果不赶牛羊,到时误s杀了野生动物,国军又会增添一桩丑闻。
这一天,我带着弟兄们前往纱溪上游的靶场。那时正值炎炎夏日,弟兄们才刚走出保力营区,转眼间迷彩f已被汗水给浸s,气象局明明报导屏东地区的气温是38度,但我随身携带的温度计却已经飆到40度。在联勇c演期间,凡走到室外就必须戴钢盔以及放长袖,这让我们饱受到自己的臭汗淋漓。
来到靶场,连督s自下令让弟兄们脱下钢盔休息p刻,我发现所有人的钢盔裡皆塞着隔热海绵或是小冰枕,只有我这个菜排是以头顶去和钢盔直接接触,一位士兵发现我的头p已经緋红一p。
中午时,弟兄们订购红茶冰来喝,我掏出p夹裡的零钱为自己也买了一杯。不料,这一掏有一个红se小尤物掠过眼前,我心急如焚地搜索着c地,压根儿不敢承认喷出去的是方老师的红豆,可是周遭除了杂c以外什麼都没有。我捫心自问:「难不成我与方老师的缘分就此尽了」
冥冥之中,方老师的红豆彷彿要让我知道它一直存在。两天后的上午,连督发现靶场的c地上有一株鹤立j群的红豆y苗,而那处正好就是日前我掉出红豆的附近。我叮嚀弟兄们不能割掉红豆y苗,每天还用红茶冰去浇灌它,终於在一个月的悉心照顾后长出结实纍纍的豆荚,硕大的红豆依稀可见。我将它们一一摘下后放入夹链袋裡,打算将红豆回赠给方老师。
为期两个月的联勇c演期间并不是我不去找方老师,而是任务根本让我chou不了身,甚至休假当天还要被部队强制要求搭游览车回台中,因为长官怕有阿兵哥跑到垦丁去狂欢,造成不必要的军纪事件。因此,找方老师的行动就必须延宕至c演结束。
某个礼拜六,我戴上钢盔时感到头顶一阵剧痛,到医护所检查后发现我先前头p的灼伤现象并没有妥善治疗,如今已濒临二度灼伤的程度。连长不敢大意,开了两张假单要连督带我去恆春基督教医院接受治疗。
看完诊后,连督的肚子发出嗷嗷待哺的呼唤,他指着转角处远近驰名的「东港饺子馆」,说要带我去大快朵颐,并提及这附近的商圈是由海角七号的拍摄地点「阿嘉的家」带动起来的。我特地绕去看了一下阿嘉的家,其场景与电影裡没有太大的变化。在缅怀之餘,我丢了一颗「第二代的方老师红豆」在屋顶,以纪念我来到憧憬已久的国境之南。
「你是──雨伞弟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乍见之下,一位而立之年的少f抱着一位叁岁的小nv孩从阿嘉的家二楼走了下来,少f的面孔与我记忆裡的方老师j乎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我快速地眨了眨眼,抑止住近乎夺眶而出的一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泪水。少f即是方老师,她应该已经忘了我的名字才会称呼我为雨伞弟。
「大姊头,真没想到会在这裡遇见你」我与方老师叙旧了良久,原来她在四年前就已经嫁到恆春。师丈是她的大学同学,同时也是一位恆春国中的数学老师;他们的nv儿姓洪,单名一个荳字,绰号为「小红豆」。方老师的夫家就在这附近,她和小红豆一起出门是要去东港饺子馆外带水饺,因为距离馆子营业还有一些时间,所以带小红豆到阿嘉的家逛逛。
从人海茫茫中再次取得联繫后,方老师邀约我中秋节到她家作客,我一口就答应了。虽然中秋节当天c演还没有结束,但是却可以点放一天,也就是早上八点休假,晚上九点收假。
是年中秋的下午五点,我依约搭计程车前往方老师家。她家是在赤牛岭山脚下的一间叁合院,邻近恆春生态农场,虽然地处偏僻,但院前的稻埕已有数十位国中生聚在一起玩耍,显见方老师与师丈已桃李满天下。
我进屋与方老师以及师丈打了个照面,他们一个在準备烤r食材、一个在忙着生火,两人皆忙得不可开j。方老师将nv儿推给我,开玩笑说:「雨伞弟,麻烦你替我照顾小红豆。还记得当年伞下的约定吗如果小红豆也喜欢你,那麼你就入赘当我nv婿吧。」
我摸着小红豆的头,学习当年方老师的巧妙回答:「我老了,小红豆就等我儿子吧。」我感觉小红豆十分怕生,特别是突然有这麼多人来到她家作客,但要哄叁岁小孩一点儿都难不倒我。
我将方老师剥剩的柚子p戴在自己以及小红豆的头上,夸大其辞说这是魔术师的帽子。随即,我取出两颗放在夹链袋裡要回赠给方老师的红豆,教导着小红豆如何变魔术。
「你看这颗红豆原本是在我的右手,不过小红豆吹一口气之后就会变到我的左手。」我在右手掌心放了一颗红豆,握紧之后让小红豆吹了一口气,并趁机将红豆塞到指缝裡,当右手再次打开时让小红豆误以为红豆变不见了;接着又将事先藏在左手指缝裡的红豆移到掌心,好让小红豆以为红豆真的变到左手来了。
小红豆被我哄得兴高采烈,她浮夸自己会把红豆变不见,於是将一颗红豆放在右手手心,要我先把眼睛闭起来。当她数完叁声命令我睁开眼睛时,她手心裡居然已无红豆,我猜她应该是把豆子藏了起来,但还是不吝嗇地给予鼓掌。
晚间八点,叁叁两两的萤火虫从赤牛岭的山林裡飞了出来。我抓了一隻放进塑胶袋裡送给了了「车胤囊萤」的故事来鼓励她以后要用功读书。
「我要收假了,有机会再来找妳玩。」我将小红豆带回到方老师身边。小红豆紧拉着我的手,倏忽嚎啕大哭了起来,她向方老师吵着要我留下来陪她玩。
「看来你真的要当我nv婿了。」方老师戏謔说。
我忽然心生一计,从夹链袋裡取出一颗红豆给小红豆:「妳把这颗红豆种在泥土裡,等到长出来的豆子比夹链袋裡的红豆还要多,我就会再来妳家陪妳玩。」简单的约定貌似让天真无邪的小红豆觉得相遇之日就在不久的明天。她与我勾勾手指做了约定,立刻请师丈带她去种下红豆。
我将剩餘夹链袋裡的红豆j给方老师,一来是为了要让小红豆知道长出来的豆子必须超过多少数量,二来是要将红豆物归原主。方老师不懂我为何要物归原主,因为我和她已经联络上了,以后思念对方就只要拨个手机联繫或是登门造访,不用再靠着红豆来怀念故人。
晚间九点我回到保力营区,洗澡脱衣时一个红se尤物从x口的口袋裡滑落至地板上。我莞尔一笑,原来小红豆将红豆变不见就是藏在我的口袋裡。看来我也得种下这颗红豆,等到豆荚长出来的时候,也就是我该回去找小红豆的时候。
这趟国境之南的旅行让我领悟到,原来红豆本身不仅代表着相思,还代表着与人约定要再次相逢,这一切都得归功於「方老师的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