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万事开头难。
古人诚不气我，姚燕语这药监署一成立，发布的第一条政令便是：各大药展药场必须到药监署报名，主动吸收药监署的监察并领取一纸由当地官府和药监署联合签发的文书。
按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由于她只言明了要这些人主动上门来登记就可以领到一纸正当的文书，一文钱都不要。
可是这一道命令发下往便如石沉大海，姚大人在药监署稳稳地坐了一个月都没见到一个药商药展的人前来办理文书。
逐日随着姚燕语一起上工的香薷几个未免气愤，因道：“这些人也太可恶了！居然不把咱们家夫人放在眼里。”
乌梅也赌气的说道：“不如跟侯爷说说，让侯爷治了他们。”
“还说呢，侯爷这两天也没见人影儿。”香薷扁了扁嘴巴，开真个时候侯爷还能每晚回来陪夫人用法你，这几日索性半夜才会，夫人倒是没说什么，可这几日吃饭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身为近身服侍的人，香薷几个丫头是真的很着急。
乌梅幽幽的叹了口吻，说道：“哎！我还认为侯爷这回是专程来陪夫人的呢。”
“怎么可能？没有皇上的诏书，侯爷怎么可能离京？你别傻了。”香薷瞪了乌梅一眼便闻声里面夫人唤人，于是忙应了一声转身进往。
却是天气已晚，姚燕语吩咐她们收拾东西筹备回家。
回家的马车里，香薷几个都不敢多说什么，一不警惕说到了公事，惹得夫人不兴奋。姚燕语靠在马车里沉思很久，方问香薷：“咱们这药监署开门多久了？”
香薷忙回道：“回夫人的话，到明儿正好一个月。”
姚燕语点了点头，说道：“嗯，一个月了！是时候了。”
香薷和乌梅面面相觑，不知龗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敢多问。
第二日，姚院判便发布了第二条政令：药监署将全面吸收江南一省的医药官司。也就是但凡跟医药有关的诉讼诉状，药监署都要过问。尤其是受医药之害的平民百姓可直接上药监署告状，药监署将全力为民做主。若是所告之人果然有罪，药监署则额外嘉奖原告二十两纹银。
这下子江宁城可真是热烈了！
时值尾月，正是平民百姓们闲着无事的时候，这条政令颁布当天，药监署门口就挤满了人，当天接到的状纸就有二十多份，还有十几个百姓没钱写诉状，直接来叫冤告状的。
姚燕语也不含混，当场就接了那些状纸，又命人给那些没钱写诉状的人写了诉状一并收录上来。当晚，姚凤歌便担心的问：“你这样一弄，满江宁城的药展药商可都成了罪犯了！”
姚燕语冷笑：“是他们不上道，如今也怪不得我拿鞭子抽着他们上道了。”
姚凤歌又不放心的说道：“如此你逐日往衙门要多带些人。”
“姐姐放心。”姚燕语轻轻地笑了。且不说她身边白蔻玉果儿寸步不离，单说卫章放在她身边的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个，谁想暗地里害自己，恐怕还没那么简略。
这边姐妹在热哄哄的屋子里商议事情，那边江宁城里的几家药商也不得不凑在一起商议对策。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眼看着就要撕破了脸皮了，这几个药商财大气粗不错，但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官府。毕竟这是个皇权社会，朝廷想捏逝世个把药商那真是太轻易了。
“大家莫不是已经忘了薄家？”端坐在首位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眼力沉沉的看着众人。
“金老说的是。”坐在老者旁边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抬手捋了捋胡须，点头说道：“姚家的势龗力咱们自然明确的很。这位女神医又是宁侯的夫人——咱们如此下她的面子，她恼羞成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坐在下手的一个穿蓝色锦袍的老者不耐心的哼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听说她本日大大小小接了四十多起诉状呢！在座的诸位谁敢保证自己的展子不会被告？那些刁民听说有钱拿，还不得跟疯狗一样乱咬人？”
“就凭着他们乱咬？今儿不是商议对策吗？”有一个人不悦的放下茶盏，看着屋子里的其他人。
这是一间宽广雅致的房间，一张红木雕花桌子上围坐了六个人。
金老，大药商金博英。当初薄家倒台，金家获利最大。几乎吞并了当初薄家一半以上的生意。
当然这事儿也是在姚延意刻意相让的情况下他才有这样的机会，当初姚延意的想法是自己刚弄了一个药场，姚燕语刚被皇上器重，姚家插手药材生意怕是会引起对手的不满，也轻易裸露自己收拾薄家的事实，所以便在收拾完了薄家之后悄然退场，任凭各大药商瓜分了薄家的产业。
坐在金博英左手的是他的儿女亲家栗坤，栗家蓝本是做生丝的，但栗坤不是家中嫡宗子，掌管家业没他的份儿，后来跟金博英联了姻，也参加到药商的行列里来。这两年被金博英提携，也算是赚的盆满钵满。
坐在金博英旁边的那个年轻人姓黄名兴义，黄家做的是船舶生意，他们家造船的基业是祖传的，画舫楼船精工细琢，华丽舒适，是富家人的最爱。据说生意很好，订单都排到后年往了。他也是近几年来才参加了药商的行列，但由于本钱足，可谓后来居上，在药行的地位尽对在栗坤之上。
剩下的三个固然不能跟这三位比，但也是江南一带的大药商，各自经营着五六七八家药场，六家联手，说是垄断了江南的医药行也不为过。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番，最龗后还是栗坤叹了口吻，问金博英：“要不，咱们就主动往药监署报个到？”
“囊球！”下手的一个人忍不住拍了桌子，“这娘们儿明摆着是要把我们往逝世里逼，明天往报到，后天就得等她抽税！我敢说开了这个头之后咱们每年都得往上孝敬，孝敬的少了照样倒霉！”
“那你想怎么办？”黄兴义皱眉问。
“不怎么办！反正我们已经是不配合了，不如一硬到底！把这娘们赶出江宁城往！她在帝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咱们管不着，可江宁城的医药还是我们的天下！况且她老子爷早就不是两江总督了！我们何必看她的脸色！”那人骂骂咧咧的说完，还扭头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金博英沉沉的眼力扫过众人的脸。
大家各自迟疑了片刻，都或轻或重的点了下头。
“好吧，既然大家都想硬扛下往，那么我们也要为将来打算一下。”金博英说道。
“我们自然都为金老马首是瞻。”坐在最下手的一个人忙拍过往一记马屁。
然后立即有人附和道：“就是，这些年我们药行的大事不都是金老拿主意？我们都听您的。”
金博英又看了看左右，栗坤和黄兴义都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大家都愿意听我的，那我就说几点要紧的。”金博英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你们回往之后先选出几个忠心不二又能说会道的人来，戒备着药监署前来拿人。”
“拿人？”有人立即怒了，“拿什么人？她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就算你的商展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现在既然有人告了，也总要传唤问话走个过场的！既然要走过场，就必须戒备着下人乱说话，一不警惕上了那女人的骗局！”
“金老说的是。”栗坤立即点头，“这事儿咱们不得不防。”
“然后，大家做好囤货的筹备吧。”金博英说完，轻轻叹了口吻。囤货，实在也不是商家所愿意的，好好地买卖不做关起门来歇业什么的——多影响赚钱啊？
“对！我们歇业调剂。如今天越发的冷了，看样子很快就有一场风雪。今年冬天这气象冷的邪乎，害风冷的人比往年多了三成……这些人若是都买不到药的话——哼哼！我看她药监署怎么办！”
立即有人提出异议：“这能行么？人家可是神医呢。一根银针救人无数，而且我听说她还带了二百口子医女司医来江宁，是为国医馆江宁分院讲学的。有那么多医者在江宁城，难道还怕老百姓看不成病？”
“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姚神医再厉害，江宁城里没有药，她还能怎么样？太乙神针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回吧？她一个人给全江宁城的百姓看病？累不逝世她！”
“而且，我听说这位姚神医怀孕了，受不得累。”
“真的假的？”
“八成是真的。不然宁侯也随着来了江宁？”
“不是由于海贼么？”
“海贼……”
说到海贼，这几位爷们儿立即来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一时忘了自己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姚燕语又等了两日，等得手中的诉状全到江宁城里的每一家药展之后，便向知府借兵往每个药展拿人。
当然，事情在没有审判之前谁也不能判定谁有罪。姚院判是懂法式的人，她拿人的理由很单纯：有人告你们药展谋不义之财，害百姓的生命，所以药监署来拿人回往审问。
各大药商都有了筹备，被药监署拿往的都是忠心可靠能言善辩之人，自然不会将药展的痛处送到姚院判的手里。
不过他们还是算猜错了姚院判的棋——人是被拿往了，姚院判却没急着审判，而是把人都关进了府衙的大牢。
而且一关进往就没了动静，似乎已经忘了还要提审这回事儿。
一开端药商们还想着如何往买通知府那边的关节，花点银子把人弄出来完事儿。谁知龗道找到知府，知府说药监署那边不开审，这事儿他也不好插手，还是等等吧。
于是又得等。这一等就等到了尾月二十三。
这都过小年了，各家药商的得力手下还在牢狱里关着呢，固然是奴才，可也都是些得力的奴才，本来也没多大点事儿，总不能让他们在牢里过年吧？这些人能做到替东家挡灾的份上，至少都拖家带口了，那些媳妇孩子们天天来主子跟前淌眼抹泪的，这年还过不过了？
而且，有一家生意做得小的药商由于怕坏了事儿，居然把自己的堂弟给送往受审，成果堂弟一直没出来，这位东家差点被家中叔父婶娘给逼得往上吊，恨不得自己进往把堂弟给换回来。
以金老为首的众位药商们再一次坐不住了。
大家又趁着小年的工夫聚在一起，商议着该如何把自己的人先从牢狱里弄出来。一切等过了年再说。
但这事儿的主动权控制在姚燕语的手里，他们早就往知府那边探过消息了，知府大人说，姚院判手里有皇上的诏书，但凡跟医药有关系的官司，知府衙门必须会同药监署一起审理。知府大人收了药商们的利益自然要问一问姚院判何时审理，熟料姚院判只给了他一个字：等。
等谁？等什么时候？等着干什么？知府大人的心里明镜似的，但就是没措施再多说多问了。
由于姚院判嘴上固然没说心里早把知府大人跟那些药商划到一起往了。问了也是白问，说了也是白说，说不定还得被姚院判给安上一个官商勾结的罪名，一道密奏送往京城，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药商们商议了半天，最龗后选出黄兴义为代表往访问这位姚院判。
理由么，黄兴义是现在江宁药行商会的副会长，他往，身份有了，面子有了，姓姚的女人就算是提个什么请求他也能替药行的爷们儿答应下来。再说了，你总不能让金老出面吧？哪有战事刚开，老将就出马的道理？
黄兴义借着过年的由头，筹备了一份厚礼，坐着好话的黑漆油壁车往姚燕语的住处来。
恰好这日卫章也在，年关将至，姚燕语也不往衙门了，只在家里看着丫鬟们试穿新衣，分挑首饰，准备着过年的事情。旁边凌霄也在试穿一件白虎皮大红锦缎的小坎肩，小家伙白净圆润的包子脸被大红锦缎衬得越发粉团玉琢似的可爱，姚燕语见了十分的欢乐。
正说笑间，前面有人往返，说江宁黄家的三爷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夫人。
姚燕语笑了笑，对来人淡淡的吩咐道：“若是私事，就请侯爷往见客，若是公事，就请明儿药监署往说。”
来人应了一声，转身往前面传话。
黄兴义来姚家私邸自然不能说是公事，于是下人又往回了卫章。
前几日东陵刚遭了海贼抢劫，百姓丧失严重，而东陵剑湖水师却无比窝囊，五千水师居然让不足一千人的海贼大肆抢劫一番扬长而往，他们却只是干瞪眼。由于此事，卫侯爷的心里很是愁闷，恨不得把剑湖水师的主将拉出龗往砍了。
所以当有人往返江宁黄家三爷求见的时候，卫章没好气的瞪了那人一眼，不悦的问：“哪个黄家？是不是那个船造黄家？”
来人忙应道：“正是他们家。”
卫章默默地咬了咬后槽牙，心想正想找这家的孙子算账呢，他倒是送上门来了。
所以当黄兴义看见黑着脸的宁侯涌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只感到莫名其妙，心想我这似乎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战神吧？我没得罪过他吧？他这副要吃人的眼神是怎么个意思？
但不管怎样，卫章是侯爷，黄兴义是商贾，就算黄家富可敌国，见了侯爷也不敢放纵，而且他心里也明确，若不是由于药监署的事儿，凭他的身份怎么可能进得了宁侯夫妇的住处呢？于是黄三爷忙一掀袍角跪了下往：“草民拜见侯爷，给侯爷请安。”
卫章从他眼前走过，直接往上位落座后又逝世逝世地盯了黄兴义一眼，方淡淡的说道：“起来说话。”
“是。谢侯爷。”黄兴义这才站起身来，来的时候被几位药商给鼓起来的气势已然烟消云散，在宁侯爷冷冽的凝视下，他是硬着头皮只盯着地毯上紫色的西番莲花，才忍住了打颤的双腿没有再次跪趴在地上。
没措施，这个男人太强势，纵然他纵横商海自创家业在这股强烈的煞气眼前也立不稳脚跟。
“你们黄家现在是你主事？”卫章冷声问。
“不，啊，回侯爷，现在草民家父掌家，且有嫡长兄在，还轮不到草民主事。”黄兴义忐忑的回道。
卫章皱眉冷声哼了一声，不悦的问：“不是你主事，那你来做什么？”
“草民……这眼看着要过年了，草民是想给侯爷送点年货……”黄兴义鼓了鼓勇气，终极还是没敢把药监署的事儿说出来。
卫章冷笑一声，说道：“年货就算了。你既然来了，就替我给你父亲传个话。他若是再敢跟海贼做生意，私下里卖给他们造船的器械和图纸，我就奏请皇上，问你家一个通贼之罪！”
“这……这话从何说起？家父……”黄兴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求侯爷开恩，这事儿怕是有人栽赃吧？我们家可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啊！”
“哼！”卫章抬手一拍桌子，忽的一下站了起来，“你刚才还说你家不是你主事，这会儿又站出来打包票？你还说本候陷害你们？”
“不敢不敢！侯爷饶命，草民尽不是那个意思……”黄兴义顿时汗出如浆，通体生冷。
“好好爱护这次机会。”卫章撂下这句话便走了。
黄兴义跪在地上好久才长长的呼了一口吻，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却感得手脚无力，身子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
直到有个年轻的小厮进门，笑眯眯的问了一句：“请问您是黄家三爷么？”黄兴义才缓过那口吻来。
他茫然的别过脸看向那小厮，哑声问：“是我，请问小哥儿有什么事？”
“我家夫人说了，你带来的年货我们不能收，我已经派人给你装车上往了，待会儿您走的时候记得查一下。”小厮说完，便退了两步站在了门口。
黄兴义一口血闷在喉间，憋着气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了。
皇家三爷出师未捷，金老很愁闷。
更让金老愁闷的是他再三追问黄三当时往姚邸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可黄三却只是一副便秘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到底要怎么办？”金老急了。
“黄三爷？你倒是说句话啊！”旁边的人也急了。
黄兴义无奈的叹了口吻，看着屋顶说道：“往药监署吧。”
“就这么让步了？”有人不甘心。
“就是，我们保持了这么久，就这么轻易地让步？”
“不行就让她把人关着，我看她能关到什么时候！”
“我们拿银子保释都不行么？”
一番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后，栗坤叹道：“要不，我们往找一下苏三爷？”
“苏三爷？是谁？”金博英皱眉，他固然不是江宁人，但毕竟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没听说江宁城有这么一号人啊。
“就是姚神医的姐夫。定北侯府的三爷苏玉祥嘛。”栗坤说道。
“对了。我之前就听说姚家嫡长女带着夫君孩子回到了江宁，后来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金博英缓缓地点了点头。
实在不是忘了，是听说姚远之的嫡长女嫁了个草包，这位定北候的三弟是个酒色之徒，靠着妻子的那点嫁妆产业过活。而金老自夸为江宁城举足轻重的人物儿，感到没必要跟一个年轻女子俯首罢了。
“听说这位苏三爷爱好女色。”立即有人出了主意。
金博英淡然冷笑：“那就往十九楼给他找两个尽色美人儿不久得了？也就是几百两银子的事儿。”
“这事儿谁往办？”栗坤看着对面三个药商，他和金博英自夸身份，自然不愿往干这样的勾当。
“我往，这还不简略。”对面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头儿猥琐的笑道。
金博英立即点头：“行，这事儿就交给老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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