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苏维尔，后者刚刚完成程序升级——主要是情绪和x格方面——注意到主人的视线后苏维尔习惯x地对他微笑。
他们从z家里出来，并没有急着回家。z的房子在半山腰上，施图登特和苏维尔走到了山顶，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小镇。天空一蓝如洗，年轻作家的刘海被风吹到了头顶，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风停下来的时候他的头彻底成了j窝。他的头发该剪了，器人一边整理着主人的头发，一边想着。
z是一个天才科学家，可他的想法不被世界容忍。z想做出一个与真人相差甚微甚至是无异的器人，而他们却只要泛着金属光泽而任劳任怨的仆人。所以z离开了那个堪称世界顶尖的实验室来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小镇，继续完成他的梦想。
施图登特半躺在沙发上神游，他的眼睛黏在苏维尔身上，目光却穿透他落到了墙上的吊兰那儿。
这是他的器人，一个永远不会死去的宠物，或者是一个永远忠心的同伴。
“施图登特……？”苏维尔轻唤道。
在沙发上神游的作家回过神，摸了摸鼻子：“呃……什么？”
“今晚想吃什么？”苏维尔微笑道，“您不能再熬夜了，请务必早点休息。”
“……截稿日就要到了，可我还没有写完。”
“不可以熬夜。”苏维尔正se道——感谢z给他做的面部系统，这种严肃的表情让施图登特想起自己的母亲——“我会监督您在十二点之前躺在床上的。”
噢……施图登特在心底哀嚎一声，苏维尔了解他比他自己更彻底，在某些方面这个一直很温柔的器人会意外地强y。督促他按时吃饭、睡觉、锻炼……活像一个管着丈夫的主f。
苏维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尽管他依旧忠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施图登特懒得回忆，事实上他也不记得了。他觉得苏维尔来到这个房子里已经很久了，久得另这间屋子变得像作家心目的“家”，而不再是以前那样，仅仅是一个栖身之所。
大抵是从某次程序升级之后开始的吧。施图登特回想起刚开始的时候，那个对他毕恭毕敬的器人；想起曾经从镜子里看见的苏维尔的目光；想起某次在沙发上睡着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想起自己第一次被苏维尔从电脑前抱到了床上b自己早睡；想起每天晚上躺在身边那具有着同样热量的身躯；想起他身上与人类无异的触感……
施图登特挪了挪，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流沙慢慢吞噬的旅人。苏维尔为他倒了一杯红茶，又拿来一盘茶点让他吃。
器人看着他吃了一块，顺理成章似地摸了摸他的头。作家愣了一下，觉得这情景有点像很久之前的自己和宠物猫。猫窝在沙发上，自己拿食物去逗它，再揉揉它的头或者摸摸背脊——现在换成了苏维尔和施图登特。
午后的y光像兑了水的蜂蜜一样化在红茶里，施图登特端起这杯红宝石浅浅地抿了一下，又喝一口。恰到好处的微甜化解了茶点的腻味，温热的茶咽下食道，n香又溢了出来。他盯着荡漾的y面，突然又有了灵感，打开一旁的终端便开始写。这样的下午早就过去了不知多少个，但他一点也不厌倦，宁可溺死在这样的安逸里。
——苏维尔对你来说，是“人”还是“器”？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造访z时，科学家向他说的第一句话。
苏维尔是器人，施图登特想。可他是我的朋友。于是他告诉z
——他是我的家人。
——家人啊，我明白了。
科学家点点头，示意苏维尔跟他进实验室。克斯玛告诉作家，z要对苏维尔进行改造，兴许是最后一次，也可能不是。作家的直觉比一般人要强，他明白，z和克斯玛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小镇，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国家——甚至是逃离这个世界。
施图登特独自回到家，因为改造苏维尔需要一点时间。作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没由来的感到恐惧，就像突然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害怕只有他一个人的“家”，所以他才要养一些小动物，或者是买一个器人。
器人。苏维尔……他意识到他已经离不开苏维尔了，就像鱼的眼泪融进了海水里那样。他习惯了苏维尔的存在，而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施图登特浑浑噩噩地，仿佛灵魂已被恶魔chou去，唯有一个空壳留在这里，无意识地做着维持生命的必要活动，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做。
z的消息是拯救这具活尸的血清。施图登特迫不及待地来到z的房子，却在玄关停住了脚步。
屋里有个人，穿着红se外套的是z，周围泛着蓝光的立t投影影像是克斯玛。
——那个金se短发、蓝se眼睛的年轻人，是他的苏维尔吗？
是的，那是我的苏维尔。施图登特在年轻人的双眼看到了热切。青年站起来，朝他走来，拥抱他。这让施图登特想起他的毕业典礼，那天他收到了一个来自同学的拥抱，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拥抱。
施图登特瞪大了双眼——失眠让他的眼g涩而肿胀，可他还是瞪大了——他很吃惊，却说不出话来，只能gg地望着z。
科学家像是有所预料般笑了，又用那种在教堂祈祷的语气轻声道：“看看吧，我亲ai的施图登特。苏维尔的眼睛已经不再会发光，我把他t内的金属材料替换成了蛋白质、硅胶、防火材料和别的东西——总之他现在无论是外表还是组分都极其接近人类了。还记得我的梦想吗？我感觉我已经实现了……”z轻轻走到苏维尔身旁，搭上他的右肩，“好好对他，施图登特。”
科学家脸上的表情让施图登特感到鼻酸。那种感觉就像他终于在丛林的深处找到了传说的花，而它却正在凋零。
“……我会的。”作家答应道，声音有点沙哑。他又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把苏维尔做得像人一样呢？他原本想要完整地问出来，但鉴于他此刻仍在苏维尔怀里（而且暂时不想离开），他只说了一个单词。
“因为你把他当做家人。”而不是一台器。
施图登特想起上一次z问他的那个问题。
——苏维尔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如果他当时回答的是“器”，那么他今天看到的苏维尔可能就是一台有着钢铁外p的、平凡的家用人形人工智能了。尽管苏维尔之前有多像人类。他想。多可怕，他差点失去他的苏维尔。然而无论问他多少遍那个问题，他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科学家收回搭在苏维尔肩上的，道：“现在我得走了，施图登特，我的朋友。这次再见可能就是我们的永别，我已经在监控系统里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