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无痕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问道:“慕捕头何以如此认为。”
“我知道你不会坦白告诉我,”慕之武笑了笑,“我也并没有想过要去探人隐私。只是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无痕,再深的仇恨都好,千万别被它蒙蔽了你的双眼,不要……跟陈岳松一样,不要……再让天涯难受一次。”
司徒无痕沉默了一阵,放下茶杯淡淡一笑:“慕捕头,你多虑了,无痕不过一介书生,即使真有血海深仇,也决计不会去以暴制暴,何况……我的三脚猫功夫也不允许我跟人动手。”
慕之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不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喝着茶开始跟司徒无痕谈天论地。
直至临近中午,慕之武才告辞离开,去找向齐云下棋了。
临走前,他只说了一句:“无痕,等到有一天,你愿意敞开心扉相信我们的时候,我和天涯都不介意做你的听众,如果你有需要,我们会竭尽全力帮你。”
司徒无痕点点头:“我明白了。”
“那便好了。”
院子里再次只剩下了司徒无痕一人,茶壶中的铁观音仍然香气扑鼻。
信任,多么简单的一个词,可要做到却是太难,司徒无痕必须承认,这么多年来,除了义父他没有再和其他人多做接触,更别说要去信任别人了。
可是,如果是慕天涯……
回想起两人认识到现在的经历,虽然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却似乎已经算的上是朋友了。
信任吗?
听起来似乎不错。
司徒无痕扬起嘴角。
那……我就试试看吧。
第二十章 鬼村(一)
陈岳松的案子结束以后没多久,慕之武便递了文书给向齐云,请辞捕头一职并推荐慕天涯接任。
向齐云对此并无太大反应,早在几个月前他就曾听老友说过想要退休,四处走走的想法,慕之武能在找府衙呆了这么久,已经是给足了他向齐云面子了。如今慕天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向齐云也不便再阻拦。
一个衙门里的捕头任命,吏部并不是太重视,向齐云向上递交了文书以后,很快就批了下来。慕之武十分开心的拍了拍自己徒弟的头,笑得张狂。
本来衙门里多少人都以为慕之武卸任以后会立即离开衙门,过过游山玩水的日子,没想到,他却一步也没有离开,而是一有空就缠着向齐云……下棋。
要说慕之武的棋艺还是不错的,可是遇上向齐云就有点不够看了,十盘棋局里能赢一次就不错了。偏就是这样,他的棋艺反倒越来越大。
慕天涯穿上捕头的大红色官服觉得十分碍眼,倒是司徒无痕看了以后十分有深意的一笑,这一笑不打紧,笑得慕天涯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可他没办法,这衣服是衙门统一发的,总得穿。
最近除了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外,倒没什么大事,慕天涯和司徒无痕都闲得发霉,不过这样霉发多久他们也是愿意的,这说明扬州没有大案发生了。办好了上个案子几名死者的尸体认领手续以后,慕天涯便开始张罗起陈岳松父亲的身后事,这也是他们这帮同仁唯一能为陈岳松做的了。
陈岳松的斩首判决下来以后,慕天涯当天傍晚开始就坐在小院子的石桌边一杯又一杯的喝酒。慕天涯去了向齐云那里,院子里只剩司徒无痕,但无奈司徒无痕对茶的兴趣远大于酒,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能陪他一醉解千愁的人。
一边看着司徒无痕正在院子边新搭起来的简易药庐那鼓捣什么药丸似的东西,一边自斟自酌。一个认识好几年的朋友就要被斩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他犯了法,却也是个可怜之人。
在药庐里呆了半天的司徒无痕转身走出来就看到一个略显颓废的人对月独酌。
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药灰,司徒无痕迈步向慕天涯走过去。
“够了,你喝了很多了。”司徒无痕一把拿过慕天涯的酒壶。
慕天涯并没有抢夺,就像是早就在等人阻止他似的。
司徒无痕坐在石桌另一边,放下酒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慕天涯。
“吃了,解酒的。”
慕天涯很听话的接过来吃了,整个人显得有些迟钝。
司徒无痕无奈的摇摇头,太重感情对捕头来讲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司徒无痕轻轻敲了敲石桌台面,自顾自的开始说:“我从小是跟着义父长大的,义父是个医生,这门学问我也是从小就开始跟着他学的。我还记得有一年冬天下雪,上山下山都变得很难,义父没有办法出诊,我们只好呆在山里等积雪融化。有一天,我在门外不远的小湖边去想敲冰洞捞鱼,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一条被冻僵的小狗。”
慕天涯听到这里微微抬起头看司徒无痕,并没有开口说话。
司徒无痕也不介意,端起从慕天涯手中抢过来的酒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义父看了小狗一眼,让我把它扔出去。我不肯,因为在山里呆着除了下山给人看病外,几乎看不到人,除了义父外我也没有亲人,更别说朋友了,我喜欢那条小狗,想留下它,义父见劝说我无果,就对我说,留下它可以,但是必须让我自己照顾。”
“然后呢?”慕天涯问道。
司徒无痕笑了笑,淡淡的说:“小狗长大以后,有一天咬了我手臂一口,跑掉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有没有被上山打猎的人宰了。”
“为什么?”慕天涯皱眉,“狗应该是很忠诚的动物,不会这样对自己的主人才对。”
司徒无痕点点头:“对啊,可是义父说,那条其实不是狗,是狼。是我自己眼拙分辨不出,被他咬了也只能认了,好在伤口不深,义父只用了些草药就给我治好了。只是手臂上现在还留着一个疤痕。
慕天涯沉默了,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很笨,但是却不代表他是真的笨。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可惜。”
司徒无痕道:“虽然可惜,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吗?既然选择了要做狼,那就要做好被猎人抓到的准备。”
沉默了很久,慕天涯才开口说道:“无痕,我觉得你的心思和你的年纪似乎差异很大,你究竟是真的看得太开,还是只不过习惯置身事外?”
司徒无痕一愣,没有回答慕天涯,站起来将酒壶摆回他的面前,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临走前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夜深了,早点休息。”
慕天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边,他便也站了起来,回房休息。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被两人放在心上,或者说,从两人的表现中来看他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慕天涯正式接任捕头一职过了大约半个月左右,扬州城里一直还算风平浪静,就算偶发一案也是比较容易处理的事情,直到一日,慕天涯从外面巡视回来,刚跨进府衙大门,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正是准备出门去寻慕天涯的司徒无痕。
见慕天涯进门,司徒无痕连忙上前:“天涯,大人让我出来找你,说是有重要的事让我们去他书房,加文已经先过去了。”
慕天涯点点头,跟着司徒无痕向书房走去,向齐云一向不会如此郑重的召见他们,除非有大案子发生。
推开门就看到坐在向齐云身边的凌加文身上正捧着什么东西在看。
慕天涯和司徒无痕对慕之武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来来来,天涯,无痕快坐。”向齐云连忙招呼两人围坐在桌边,一向温和的脸上却已经没有了笑容。
慕天涯和司徒无痕对视一眼,这次的事情看来麻烦。
凌加文看到两人进来,微微牵动嘴角算了打了招呼,接着便把手上的一封信递了过去。
“这是……”慕天涯接过来一看,信封上什么都没写。
向齐云示意慕天涯和司徒无痕看信,同时说道:“这件事这次要你们三个一起去调查一下,虽然我觉得信上的说法纯属子虚乌有,但这个村子发生的事情却是事实。”
司徒无痕看过信以后,眉头一皱:“整个村子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向齐云点点头:“这封信是昨天一早放在衙门门口,守门的陈伯看到以后送到我这里来的。所以昨天白天时找人快马加鞭去看过了,证实这个村子现在确实一个人都没有,而且村子里的情况还有些诡异,所以需要你们去调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村子远吗?”慕天涯问道。
“骑马的话只要一个时辰,走路可能要大半天。”向齐云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走路去。”
慕天涯点点头:“我明白。路上可以看看是不是有村民出逃,或者看能不能找到知情人询问。而且如果要查几天的话,带着马反而不方便。”
向齐云满意的点点头,转过去看了慕之武一眼,慕之武正好抬起头,向齐云眨眨眼。
你徒弟不错。
那当然。
慕之武瞪了他一下,继续埋头研究桌上未尽的棋局。
“大人,那么我们回去准备一下,即刻出发。”慕天涯对向齐云行了个礼,便和司徒无痕、凌加文一起走出了书房。
三人分头行动,慕之武准备日常必须的东西,凌加文准备了些干粮,司徒无痕则带了一包各种各样的药瓶。
一切准备就绪已近未时,三人不敢再耽搁,带着向齐云为他们准备的地图即刻上了路。
第二十一章 鬼村(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