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夕颜如何也没想到,延庆侯府这次的事端,竟然是欧阳柏宸惹的祸。
目光惊诧的看着夏侯靳,连说话的语调,都变的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疑惑,实实在在的疑惑,外面传的,跟夏侯靳嘴里说出来人,可真不是一个版本啊?
“外面不都说是延庆侯府的旁枝惹的祸事儿吗?”
当时她听着只当着延庆侯府倒霉,可是这会儿细细想来,好像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儿。
提起欧阳柏宸,夏侯靳的表情明显不怎么好,刚刚还想着殷夕颜跟延庆侯府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瓜葛呢,这会儿,就沉了面色,连声音都变的冷凝,“夕颜,如果我说那天晚上提议绑了你和小馒头来做交易的人就是欧阳柏宸,你会不会觉得惊讶?”
“我……”殷夕颜拉着夏侯靳的手紧了紧,不自觉加重的力道似乎正欲捏碎什么。
夏侯靳虽然知道殷夕颜同殷家五姑娘的关系不算多好,可毕竟那也是延庆侯府的人,是欧阳柏宸的正妻,所以,这会儿,他拉着殷夕颜的手,低声道:“夕颜,就凭他做的事儿,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夏侯靳很坦白,目光清冷的看着殷夕颜,他说是他不会放过。
殷夕颜的确没想到,再隔一世,她明明跟欧阳柏宸都没什么瓜葛了,甚至,她就算是想报复延庆侯府,也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才没出手,应该说,她真的没跟延庆侯府交恶的。
可是她真没想到,延庆侯府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欧阳柏宸脑子里在想什么?
抓了她和小馒头,用来要挟夏侯靳,那他一定是站在了太子一边,是太子的人,可是她从不觉得欧阳柏宸有什么可被太子用到的地方?
而且,延庆侯府那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地方,有什么可值得太子利用的?
殷夕颜想不明白这些事儿,可是在听到夏侯靳这般坦白的跟她说时,心里那股子两世积压的愤怒与仇恨,让她恨不得比夏侯靳此时的手段还要狠上千百倍。
“靳,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五妹妹的关系,而求你放过他们的,在他们想对我和小馒头下手,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的时候,我就不可以有再为他求半分情。”
哪怕心里群情激愤,可在夏侯靳面前,殷夕颜也尽量让自己受理智所控,没有失控到口不择言。
可是这种时候,她心里的感触,那种看着曾经让她吃过苦,赔了命的人,即将面对大厦倾倒的快感,愉悦的她骨子里的细胞都开始跳动了。
四月和如歌送了晚饭进来,瞧着两个主子神色肃然的样子,不好多话,摆好了桌子,拉着如歌就退了下去。
夏侯靳拉着殷夕颜起来一道用饭,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殷夕颜也没想着再从夏侯靳这得到更有利的消息,想来,外头总会有风言风语的。
两人用了饭,漱过了口,夏侯靳到是提起了一件好事儿。
“你大哥,七哥,还有魏国公府,这次都算是立了功,不出两日,论功行赏,想来,官位多少都会有些变化,就是赏赐,也不会太薄了。”
呃——
殷夕颜到没想到,殷朝槿和殷敬亭都占了便宜,至于魏国公府那块,她到是笑着说道:“可是表哥们有了表现?外祖母可一直盼着表哥们有机会光耀门楣呢,只是现在天下太平,没有战事儿,表哥们即便是跃跃欲试,却苦于没有表现的机会。”
“这个,到是未必。”
夏侯靳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低头抿起了茶。
殷夕颜一瞬间的愣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她的政治敏感性太强,实在是夏侯靳这会儿说出的话,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有在皇上面前的受用,只怕吐口唾沫都能成钉。
“靳,你不会想说,要打仗了吧?”
这才闹了宫变,外头就要打仗,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牵扯不成?
夏侯靳拉着殷夕颜的手坐到了自己身边,也不瞒她,点了点头,“太子这次的事儿,只怕还扯了邻国,东宫抄出来的手书,还有太子外家勾结邻国的证据,如今都在皇上那压着呢,而且,据八百里加集文书昨日送来的消息,南边新夏国,的确有些蠢蠢欲动,排兵演练,好不热闹,隔着一条江,就能听到那边的呼喝声。”
殷夕颜两世也没经历过打仗,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小脸不由白了起来,拉着夏侯靳的手不由的紧了紧,语带担忧道:“靳,真会打起来吗?”
这种事儿,向来都是看形势走的,夏侯靳也不好现在就给殷夕颜定心丸吃,不过,看着她小脸惨白的样子,还是安慰道:“别怕,没事儿,想来,就算是打仗,以咱们大羲的兵力,还怕他小小的新夏国?”
夏侯靳也不是盲目自大,他自己带过兵,南边的战场,没人比他再熟悉,这几年虽然歇着没什么大动作,可是不代表他手下的人不练兵。
若说这洛城的兵马拿出去未必能抵抗多久,可是他手下的人,个顶个的一抵十。
殷夕颜也知道,男人和女人在看事情的角度上,总是会不一样的,像夏侯靳这会儿轻描淡写的说起打仗,在她想来,那样的刀枪箭雨,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受伤,若是再医治不及时,或是受伤过重,很容易就会伤及性命的。
这么危险的事儿,像她这种呆在洛城这种皇城底下的女子,压根都不敢地去想像。
尤其,若是那样的刀枪箭雨,万一要是落到了夏侯靳的身上——
殷夕颜摇了摇头,不敢再去想,咬着唇看着夏侯靳商量道:“靳,如果打仗——”
“傻丫头,别怕,你男人的实力,你还信不过吗?总不会让自己有事儿就是了,再说,打仗的事儿,总要看皇上的意思,现在太子的事儿还没有处理妥当,就算是要开战,皇上也会等把这事儿处理妥当了再安排。
不过,依我看,皇上只怕也不想容忍了新夏国那些人,只凭着他们撺掇着太子谋反,就这一条,就够皇上心里忌讳了,所以这一仗,最迟,不过明年就会打响。”
南边的气候本就比北边的要暖,就算是到了冬天,江水也是不冻的,如果新夏国执意挑起战争,冬天的时候发起战势,也未可知。
当然,如果新夏国不主动挑动,那么最迟,也就到明年的春天,天景帝一定会派大军南下的。
殷夕颜垂着眸,知道就算是再说下去,也阻挡不了男人的野心,当然,在她看来,是野心,可在夏侯靳看来,只怕男人的戎马生涯才最最恣意,峥嵘。
索性垂眸不语,反正这事儿目前还顾不上,皇上总得把太子的事儿,还有那些残党,收拾干净才算罢休。
“对了,恪王?”
殷夕颜小声的贴着夏侯靳的耳边把这句话虚若无气的问了出来,“皇上对恪王?”
夏侯靳笑的一脸的满意,因为自己的女人能敏感的抓住需要抓住的东西,皇上身下的皇子虽然不多,可是这个时候,应该说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任何一个皇子的表现,都有可能推翻以前在皇上跟前的所有印象。
当然,任何一个皇子的表现,一但被皇上当作了别有用心,只怕,太子,也不过是个开端罢了。
所以,这个时候,真是寸步难行的时候,若要小心翼翼,改了平日的作风,只怕,皇上的心里,就会多想了,认为之前那些都是掩人耳目的,现在才是真面目。
可若是还像平时那般行事儿,有些错处,就会被无限的放大,当然,要是有人趁此机会弹劾几本奏折,君心难测,说不准就——
夏侯靳摇了摇头,这些事儿,早就被他和夏侯恪预料过了,与其唯唯诺诺,到不如做真实的自己,那个曾经在皇上面前时而敦厚,时而顽皮,时而无赖,时而游戏人间,本就是毁誉参半的名声,到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刻意去修复。
当然,夏侯恪也不是没被御使弹劾过不务正业,不像个皇子,可是那会儿皇上宠着他,这些弹劾,自然就不放在眼里了。
若是现在御使还这样弹劾,就算是皇上心里有别扭,会多想,会深思,夏侯靳觉得,这个理由也不算难找,把以前的折子一翻,不需要在皇上面前刻意去辩驳什么,让他自己去领悟彼时跟当时的心境是如何的不同,也就是了。
再加上,宫里还有德妃娘娘呢。
夏侯靳相信,任何一个在宫里能安稳度日的女人,都有不可小觑的本事儿,德妃,亦是。
而且,通过几次的打交道,夏侯靳对德妃,算是多少有些了解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既然想好了跟夏侯恪联手,夏侯靳自然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殷夕颜起来的晚了,用过了饭,与夏侯靳说了会儿话,一时间心里就像是装了许多的事儿,所以,这天晚上的觉,睡的就有些浑浑噩噩的,连半夜说梦话被推醒,出了一身汗都不自知。
夏侯靳借着月光看着殷夕颜头上的汗珠,哪怕看不真切,可是她一直在身边翻来覆去,嘴里细细的说着,靳,小心,靳,别去。
这样的话,明显是梦里担心他。
夏侯靳也猜到了可能跟睡觉前他说的要打仗的事儿有关,想来,是被吓着了。
不过,能被自己的女人这般担心着,那种幸福被包裹的滋味,很容易溶化铁汉的柔肠。
因为晚上的觉没怎么睡好,夏侯靳早上出去的时候,又吩咐了丫头们,不要打扰王妃,任凭王妃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几个丫头笑呵呵的抿着嘴,只当王爷和王妃昨天晚上又是恩爱缠绵了一晚上,王妃怕是累的起不来床了。
四月吩咐着院子里的下人把嘴巴关严了,从今儿起,府里请的女先生就要报道了,四月让如歌把人直接领到大姑娘的院子,因着前几天的动荡不安,殷夕颜就想着请个女先生回来教导夏侯冰雁,虽然不能跟别人家的姑娘天天在一处玩耍,可是这样到底也是安全些。
当然,殷夕颜前儿是跟夏侯冰雁商量过的,要是她有喜欢的好朋友,也可以请到家里一块来学。
只不过先生是今儿才来报道,夏侯冰雁自己也想看了先生之后,再想着要不要请好朋友到靳王府跟着一块学。
原本怕夏侯冰雁一大早过来请安的,如今有了这个现成的理由,也不用担心过来了。
差不多快到午时的时候,殷夕颜才算是睡醒过来,眼睛刚睁开,还没等缓过神呢,就听到窗下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里面隐隐的提及了大夫人,还有五姑娘什么的,殷夕颜蹙着眉头没捊清楚,到底是大夫人,还是五姑娘,亦或是大夫人为了五姑娘做了什么?
“来人。”
“王妃可是醒了?”
四月和如歌在窗下说的话,这会儿洛氏已经到了府里了,小花厅那边,余大有家的过去伺候了,虽然王爷交待了,不许打扰王妃睡觉,可是洛氏到底是长辈,王妃要是不见,怕是不好?
四月和如歌进来的时候,如歌看着小丫头们把洗漱的用品放到了外间,四月进了内室伺候着殷夕颜起身,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小声道:“王妃,敬国公府那边的大夫人过来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小花厅了,奴婢让余大有家的过去伺候了,听说,是为了五姑娘的事儿来的。”
“五妹妹?”
殷夕颜刚睡醒,神智还没全清楚,目光有些疑惑的看着四月。
四月只听说洛氏一脸的急色,行色匆匆,多少有些狼狈的样子,余大有家的传过来的话,洛氏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让王妃救救五姑娘,延庆侯府的事儿,跟五姑娘真不相干啊,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府里又不是得宠的媳妇,跟延庆侯世子又是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的,这会儿男人惹了事儿,难不成让她去跟着一道受罪,这不公啊。
四月把这话一一的当着殷夕颜的面说了,小丫头回来学成了什么样,她便一字不漏的传达了出去。
“不公?”
殷夕颜有些嘲讽的语气,眼神凉薄的撇了一眼四月,当然,这种凉薄不是对四月,只是因为这段话是四月说出来的。
四月一直不知道,王妃跟延庆侯府那边到底是什么时候惹的过节,不过,她是下人,又是王妃最看重的下人,主子的心思,就是她的心思,主子的过节,就是她的过节。
所以,这会儿,四月到是站在殷夕颜的角度,细心的说道:“王妃,奴婢以为,大夫人到底还是王妃的长辈,这般匆匆的进府,再加上外头那些谣言,想来,也有人看到了身影,王妃好歹还是要见一见的,至于帮得了,帮不了,却不是王妃一个妇道人家能说的算的。”
呵呵——
殷夕颜被四月的话逗的一笑,这话,说的可真真是好,她殷朝颜一个妇道人家,无法左右男人的脚步,所以,受了牵连,是无辜的,那她也是个妇道人家,男人在外面做事儿,哪有她指手划脚的地步。
目光撩着四月,殷夕颜忍不住笑骂道:“这股子机灵劲,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
“还能从哪儿,当然是从她男人那得来的。”
如歌瞧着殷夕颜的面色好了,一面投了帕子递上来,一边笑着凑趣,反正在王妃的屋子里,王妃要是心情好了,她们说话,就算是没点规矩,也不打紧。
当然,即便是没规矩,她们也是有分寸的,什么人在的时候能说,什么人在的时候不能说,她们还是能拿捏得当的。
四月哪想到王妃这会儿还有心情来打趣她,连带着如歌这死丫头也能笑话她了,一时间哭笑不得的跺着脚哼道:“如歌也别得意的早了,反正你的岁数也差不太多了,左不过这么一年,两年的,王妃也得给你配个婆家了,到时候,咱们且看着,你嫁了人,能变成什么样。”
如歌现今不比当初,当了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日子也不短了,王妃的品性,多少也能拿捏一些了,再加上有四月的例子在前,知道王妃也不会亏待了她,所以,她也不怯懦,也不显得不好意思,反而挺着胸脯,笑道:“姐姐既知我不小了,到是替我多看着些,反正你们家那位,身边跟着的可都是好手,我也不拘这人长的什么样,只要是对王府忠心的,我就嫁。”
扑哧。
这下轮到四月笑了,接过殷夕颜用过了帕子,一边让如歌帮着殷夕颜收拾头发,一边打趣道:“王妃且听听,如歌这丫头到底是胆子大了,我可还记得,当初咱们随着王妃嫁进靳王府的时候,如歌丫头说话可是一向小心翼翼的,不敢行差踏错的,如今,连自己想找什么样男人的话,都能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了,可见,平时在王妃跟前,没少爱宠吧。”
有些事儿,四月不说,不代表她心里不知道,就比如刚刚进靳王府那会儿,如歌背着她跟余大有家的,刘权家的诉委屈,说没有她在王妃跟前得宠,王妃对她的信任不比自己,这些事儿,她多少是有些耳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