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要吃什么？”吴辰捧着盆，走进来，把盆放到墙角，把有些湿的手放到裤子上擦了擦。
“嗯，随便吧，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
家？吴辰朝肖秀荣那看了眼，发现他神色平淡，并没有觉得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也不好多说什么，走到煤气灶旁边，蹲下来，翻看塑料口袋里的菜。他皱着张脸，自己一个人住，而且这段时间王婶也会时不时的让王叔送饭菜给他，所以塑料口袋里只有一个马铃薯，一些青菜，和三个鸡蛋。这么久没见，自己也只能做一顿寒酸的饭菜。
“怎么了？”就在他苦恼之际，肖秀荣已经走近，蹲在他旁边。
他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我，这里，没什么菜，要不，出去吃？”
“呵呵，”肖秀荣轻笑，“你难道让我穿成这样和你出去？口袋拿来我看看。”他伸手把塑料袋拿了过来，朝里看了眼，继续道：“菜还挺多的，可以炒一盘土豆丝，一盘煎鸡蛋，和青菜汤，足够了，你去淘米，我来做菜。”
“嗯。”吴辰楞楞答道。
两人吃饭时，肖秀荣说了些这些年发生的大小事，吴辰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听着，肖秀荣说着停顿了一下，伸手抬了抬吴辰的额头，淡淡的语气中夹杂着吴辰不懂的情绪，“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改掉这个习惯啊，总是低头对视力不好。”
“嗯……”吴辰呆呆的，红着脸，看着肖秀荣，那只温暖的大手留下的触感还存在着。
肖秀荣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吴辰碗里，问：“那你呢？这些年都遇到哪些事，哪些人？有没有想过我？”
肖秀荣的目光过于灼热，吴辰想低头，又想起肖秀荣不喜欢，就眼神飘忽的望向窗帘处，舔了舔嘴唇，道：“也没什么，我爸爸死了后，我把他安葬了，就自己一个人到这个城市闯，前两年有点困难，别人都以我未成年不肯招我，”他抿着嘴笑了笑，继续道：“之后幸好遇到王叔，他们一家对我都很好，给我找了工作，还找了住的地方，然后就做了很久，直到现在。”他朝肖秀荣那里瞥了眼，发现男人此时眼神深沉的注视着自己，连忙移开视线，掩饰的笑了笑，“吃饭啦，菜，菜快凉了。肖秀荣你烧的真好吃。”
吴辰低头时，隐约听到一声轻叹。肖秀荣知道，这些年他肯定过得不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闯荡，无依无靠，该有多无助。看着男人强装坚强，语气平淡，用三两句话诉说完，仿佛那些苦痛，困难没有发生一样。肖秀荣的心脏钝钝的疼了起来，以前不懂为什么，但现在他明白，这种痛楚叫做心疼，因为喜欢他，才会如此心疼他。
吃过饭，两人都需要睡觉，吴辰上了一晚夜班，肖秀荣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合眼过。这个小屋里只有一张床，容纳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有些挤的。这却正合肖秀荣心，他躺在床上，装作很困的样子，理所当然得朝吴辰招了招手：“过来睡吧。”
“不……不用了，我坐着靠一会，没没事的。”吴辰摆着手，睡，睡一起，也太，太……对自己的心脏不好，还是拒绝的好。
“你是嫌弃我吗？”肖秀荣眼神流露出一丝委屈，淡淡质问道：“而且大白天的两个男人睡一起也没什么，难道你心里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怎么可能！”吴辰慌张的喊道，说完发现自己太激动了，讪讪的抓抓头发，妥协道：“那，那好。”
上床前，吴辰缓慢的脱掉外套，再以龟速脱掉外面的裤子，虽然是大白天，外面阳光正好，窗帘也被拉的严严实实的，自己却害臊的很，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等他走到床边时，发现肖秀荣已经睡着了，吴辰此时才敢把眼神放肆的放到男人脸上，这是自己十年来日思夜想的人，时间的流逝，让他英俊脸庞上青涩的痕迹消逝，被成熟的魅力取代，眼前的男人熟悉而又陌生，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轻轻在肖秀荣皱着的眉头点了点，忽然被捉住了，吴辰的心一下跳到嗓子眼，急忙要开口辩解，却发现肖秀荣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把他的手塞进被窝里，然后把下巴放到他的头顶，紧紧抱着他，声音迷糊，“别乱动。”
吴辰松了口气，心里顿时暖暖的，他把脸埋在肖秀荣的胸膛里，仔细的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慢慢进入了睡眠，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现在太幸福了，会不会受到惩罚？如果真的会受到惩罚，就让惩罚来的迟一点吧。自己只想贪心这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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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章
上夜班就算没什么事也很累，一般就闲暇时聊两句，也只限两句，毕竟大家都不想被大魔王肖队逮着，那可就惨了。但今天上班，那些小警察被肖秀荣难得的笑脸给吓坏了，两三个女警偷偷走到江阴的桌子旁，低声问：“小江，肖队今天怎么了？有什么喜事吗？”
“我咋知道啊？”
“肖队不是最重视你了吗？你连肖队的心情都掌握不了，怎么对的起肖队的厚爱！”
“……”
终于把近两年全国各地毒贩犯案整理好，江阴夹着档案袋走到办公室，伸手轻轻敲了三声。
“进来吧。”
推开门，江阴说了声：“肖队，晚上好。”
肖秀荣点点头，“让你查的事查好了吧。”
“报告肖队，查好了，就是这些，请你过目。”他双手把档案夹递过去，肖秀荣接过，打开，又说：“你回去吧。”但没有听到江阴离开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疑惑的问：“怎么了？还有事吗？”
“嘿嘿，”江阴摸摸头顶才冒出来的短短的发茬，“肖队，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啦？”
“没有。”
“那你今天来上班都是笑着的，别不好意思了，嫂子是谁？”一双眼睛里散发着渴望的光芒。
肖秀荣皱眉，放下手中的档案，淡淡问：“怎么？我平时不笑吗？”
“哈哈，没有没有，”江阴摆摆手，继续道：“就是笑的比较少。”
“是不是事情全做完了？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管我的私事，那好我再给你安排个事情吧。”肖秀荣眯着眼，嘴角扯起一个可怕的笑来。
江阴一阵寒颤，连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忽然想起来昨天一个案子总结还没有写完，哈哈，我先走了，您继续忙！”说完，就扯开步子跑出去了。
“把门关上。”
一秒不到，一只手默默伸进来，把门轻轻的关上了。
江阴走了后，肖秀荣低头，继续看档案，忽然他站了起来，渡着步子，走到带有玻璃的书架边，他皱着眉，注视着倒映着自己的玻璃，难道在别人看来自己不怎么笑吗？他眯起眼睛，嘴角扯起，维持这个动作，左右观看，还好，挺帅的啊，他摸摸下巴，不知道在吴辰看来自己是不是也不怎么笑。
就在这时，门一下开了，姜玉阳自顾自的大步走了进来，嗓门响亮道：“肖秀荣！你看看这个！”姜玉阳进肖秀荣办公室和家从来和进自己家一样，从来不敲门，肖秀荣被吓了几次后，就习惯了，有时提醒两句也会被姜玉阳自动忽略，他就再也没有提过了，此时姜玉阳才看到肖秀荣背对着他站在书柜前，他疑惑的问：“肖秀荣你站那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肖秀荣因为维持笑脸的表情太久，面部有些僵硬，他默默用几秒的时间把表情恢复正常，淡定的转过身走向办公桌，语气平淡的说：“我在和书柜进行精神上的交流。有什么事？”
姜玉阳轻轻咳了声，一点也不好笑，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小子最近几年说冷笑话的技能越来越厉害了。坐到椅子上，姜玉阳开口道：“还记得前两天你和我说你们接到情报，说在天色酒吧里有聚众吸毒，你带人去扑了个空的事？”
“嗯，不是说是假情报吗？”
姜玉阳脸上带着神秘的笑，低声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别装逼。”肖秀荣一针见血。
姜玉阳仿佛中了一箭，他本来还想装装样子唬唬肖秀荣，让他主动求自己，看来不可能了，“我接到可靠情报，天色酒吧那里，在那天也有聚众吸毒的，只是在你们来之前，他们就偷偷离开了，而且我认为天色酒吧里一定有敌方的眼线。”
肖秀荣拧着眉头，手指在桌子上敲着，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是你懂我，我想我三个月后就结婚了，然后会去第一个月蜜月，上头肯定不高兴，所以我打算临走前好好干一场。”
“你要去……”
“对，我去当卧底，探探里面的情况，到时候你只要协助我就可以了。”
肖秀荣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他沉默，没有说话，那天自己在那看到王毅应该是偶然吧，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姜玉阳，他如果真的遇到王毅也是命，自己阻拦不了什么，叹了口气，他轻轻应了声，“嗯，你去做吧。”
“蛇，去给301包厢送一打啤酒。”
“嗯。”
灯光闪烁，五颜六色，舞池里社会各色的人毫无顾忌的扭动身躯。王毅穿着贴身的侍者制服，这里的工作很简单，送送茶酒，有时候遇到难缠的客人就笑脸陪着玩几场游戏，喝几杯，一般白天都是回家睡大觉，他打了个哈欠，真够无聊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有那么好玩吗？打开门之前，他整理好情绪，门那边的人见到的他，又是另一个人，恭维，一脸做作，但没几个人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奉承的。
“李哥~这是你们点的酒。”王毅眯着眼，笑的谄媚，弯着腰，把酒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你们慢慢玩啊，我先走了。”却被一把捉住了手。
“蛇，别走啊，好不容易来一次，陪哥们喝几杯。”
王毅默默翻了个白眼，随之一脸难为的转过身，说：“李哥呀，我今晚工作很忙的，老板要知道我在这里陪你们喝酒，一定又会说我偷懒，罚我加班的。”
叫李哥的男人，五大三粗，秃头肥脑，脖子上还带着一圈黄金链，可谓是俗不可耐。油光满面的脸骤然沉了下去，语气阴阳怪气道：“哟，看来我李威的名号不大啊，你陪我一会，你们老板都不愿意啊？”
王毅内心腹诽，对就是看不上你，但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笑嘻嘻的，“李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睡没有听过你的大名啊？但我今天真的很忙，不如这样，我敬你一瓶，怎么样？”
说完就拿起一瓶啤酒，用手按着瓶口，猛的在桌角一按，瓶盖就被打开了，他举起酒，一仰头就灌了下去。“咕噜咕噜”包厢里只听见酒从喉咙流入肚子的声音，喝的太猛，有些白色的液体从嘴角顺着脖子流进扣的整整齐齐的衣领里。
一瓶喝罢，王毅用袖子用力抹了把嘴，笑着问：“怎么样？还满意吗？李哥。”
李威见他这样，也不为难了，摆摆手，说：“好，这次就放你走了，下次有时间一定要坐下陪哥们和几杯！”
王毅微低头，嘴角勾起，连声道：“一定的，一定的，那李哥我先走了。”
出了门，王毅一下软了脚，靠在墙上，一只手捂着胸口，弯着腰，猛咳了起来，其实一瓶酒也没什么，只是一瓶一下子喝完，身体受不住，咳了一会，靠着墙，缓了神，才整理好衣服，迈着步子离开了。
到柜台时，调酒小哥笑着问：“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毅给了他一个白眼，坐下，趴在柜台上，“我眯一会，有事叫我。”
吴辰是被饿醒的，他向以往一样，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迷迷糊糊想起肖秀荣昨天好像在自己这里借宿一晚的，他抓抓乱糟糟的头发，语含歉意的说：“对不起啊，我……”话没说完，就看到另一半床上空荡荡的，心里有一块骤然空了，他愣了一会，才傻笑道，哈哈，他昨天不是和自己说了，半夜要去上班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吴辰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才凌晨三点，他爬了起来，打开灯，把煤气灶打开，烧了半锅水，再下了些面条，家里已经没有菜了，他就洒了点盐。随着一阵白雾升腾，面好了，他装了一大碗，然后捧着碗，放到小桌子上。坐在板凳上，他呼呼吹了几口，再伸出筷子，夹了一大筷子塞进了嘴里，鼓起两个腮帮子，嚼着，白色的雾气蒸腾，湿了睫毛，慢慢的他的眼里缓缓聚起水雾来，然后一滴泪水滴在碗里，接着一滴又一滴从眼眶里落下。他用袖子猛擦了擦眼睛，继续吃着面条，被袖子擦的眼角，鼻头微红。泪水依旧不止，愈来愈汹涌，吴辰已经看不清眼前的面，他哽咽着，大口的吃着碗里剩下的面。
吴辰不是个矫情的人。就像一个乡下的穷孩子，明天割草，放牛，喂鸡，过得很快乐，如果有一天别人给了他一颗糖，他从没有吃过糖果，当那种美妙的滋味在味蕾里蔓延。你猜这个孩子此时的心情会怎么样？很开心吗？因为终于吃到这一辈子不可能吃到的美味。其实不然，这个孩子他哇的一声哭了，他认为自己这么多年快乐的生活居然没有一颗糖给的快乐多，为什么要给他一颗糖？如果没有的话，这个孩子一直会生活在自己认为的美好生活中，因为没有遇到过好的，就不会觉得自己的不好。因为没有遇到温暖，便不会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那么害怕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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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凌晨，下班了，王毅点了一根烟，换上羽绒服，走在晨光熹微的街道上，嘴上的烟，忽明忽暗，像是一种生命短暂的生物萤火虫发出来的光。此时的温度是一天最低的时候，他停住脚步，把揣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烟，猛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烟圈，烟还剩一点，他就把熄灭了，扔进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