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惊恐的顾倾城,那人缓缓向后倒退,但刚一转身,便听到顾倾城压抑的声音:“你杀了子晋!”
猛地停下脚步,僵硬着身子不敢转身,更不敢看顾倾城,生怕一个转身、一个目光,自己便会崩溃,滚烫的泪水打湿了面具,他僵硬着身子不曾开口。
“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
浓浓的恨意打的他几乎站不稳,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的缓步离开。
顾倾城顺着树干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浑身颤抖不已,低声压抑的抽泣声在空荡的墓前悠悠的飘荡。
“噗”一口鲜血喷出,顺着冰冷的面具滴落,那人单膝跪地,紧紧捂着胸口,这一口鲜血喷出,才觉的压抑的胸腔舒缓不少,胡乱的擦去滴落到下巴的鲜血,那人摇摇晃晃的走向一旁的小河。
看着水面上的倒影,那人缓缓将面具拿下,“啪”的扔在一旁,定定看着水中的影子,那张脸隐藏在倒浮的树影中,似是无法看清,那人俯下整个身子,将脸紧紧贴着水面,看着水中的倒影。
微微皱了皱眉,水中那张可怖的脸也随之起了变化,轻轻抚着脸,水中的那人也扭扭捏捏的摸着脸,突然那人发了狂一般,狠狠拍打着水面,大吼道:“这不是我,这不可能是我。”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衫,发梢上的水滴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那人瘫倒在水边,看着头顶阴郁的树丛,满脸的泪水,喃喃自语道:“我是颜子晋,我是颜子晋。”
夹杂着泪水和血液,那张脸变得更加可怖,弯弯曲曲的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寂静的丛林没有一丝声响,颜子晋弓起身子,蜷缩在一起,一动不动的躺在泥泞的小河旁,无声的泪水不断喷涌而出。
直到月亮爬上树梢,颜子晋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突然他翻了个身,仰面朝上透过树林的间隙看到了夜空,偶尔一颗星星俏皮的眨着眼睛,颜子晋举起手似是想要将那飘渺的虚空抓住。
“子晋,子晋,你帮我抓一颗星星吧。”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指着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拉着身旁的男孩亲昵的说。
男孩只是羞涩一笑,看着抓着自己衣襟的女孩笑的一脸宠溺。
一个年轻的男子轻抚着女孩的头,道:“倾城,怎么这样不懂规矩,子晋长你两岁,你该喊他哥哥。”男子如是说着,但话语却充满了爱怜。
“不要,”女孩撅着嘴巴道:“我不要哥哥,我只要子晋。”
男孩闻言脸变得通红,偷看了小女孩一眼,轻声道:“太傅,倾城喜欢就可以了,我无所谓。”
顾正摇头一笑,看着端端正正站在一旁的男孩笑道:“子晋,我即已收你入门,喊我师傅就可以,以后定要勤加修习,早日考取功名,为国效力。”
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师傅,子晋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希望。”
自己是一个孤儿,偶然被丰国第一才子收为徒弟细心管教,自己定要好好读书,才能对得起师傅的教诲,而且,颜子晋看了一眼身旁笑靥如花的女孩,那是自己的救赎,是自己的梦想,悄悄握紧了拳头,心中暗道“倾城,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突然一片云飘过,遮住了那一闪一闪的星光,整个密林顿时陷入一片漆黑,眼前的画面也随之消失,颜子晋顿时慌了顺,挣扎着坐起来奋力向空中胡乱抓着,想要留住这美好的回忆,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颜子晋将双手覆在脸上,贪婪的狠狠吸了一口。
“你杀了子晋。”、“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颜子晋紧闭着双眼,顾倾城那充满厌恶和仇恨的目光始终挥之不去,眼角的两串晶莹在夜色中清冷而妖冶。
“倾城”一声叹息在密林中响起,无限悠远而又满含深情。
☆、相持
林景天看了一眼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人,放下正在擦拭的佩剑。
林景天还没来得及开口,丁逸已经冲了上来,一脚将那人踢倒,揪着他的衣襟,痛苦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岳大哥死的有多惨,都是因为你。”
听到岳天成的名字,孙承业缓缓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一言不发的看着发怒的丁逸。
丁逸见状怒火中烧,一拳挥打在孙承业的脸上,将孙承业拎到眼前,喝道:“说话,你说话!”言罢又一拳狠狠砸了上去。
血迹顺着嘴角流下,孙承业始终一言不发,眼看丁逸像发了狂一般击打着孙承业,赵成赶紧上前拉住丁逸道:“别打了,将军自有主张。”
赵成将丁逸拖离,林景天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孙承业道:“你不说话,本将也知道是谁人指使的你。”
孙承业抬头看了一眼林景天又飞快的低下了头,生怕林景天看出自己的心思。
林景天拍了拍桌上的信道:“赵丞相的门生,”轻笑一声看着孙承业说:“你们倒真是师生情深。”
林景天一步一步走近孙承业,拍着孙承业的肩膀道:“岳天成到死都是相信你的,可惜他不知道十几年的兄弟情义比不上高居庙堂的赵丞相的一纸书信。”
孙承业痛苦的闭上双眼,紧紧咬着嘴巴。
林景天蹲下身子靠近孙承业轻声道:“你该亲自向岳将军他们解释一下的。”说罢站起身来,冲着一旁的士兵招了招手。
两旁的士兵上前,像拖破布一样,将孙承业拖走,丁逸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手脚戴上冰冷的刑具,身体呈大字张开,四肢分别被长绳绑着拉到四匹不同方向的马鞍上,孙承业的身子绷得紧紧地,仰面看着天空中的流云。
十几年来戍守边关,十几年的兄弟之情,这些羁绊早已融入血脉,可老师当年的恩情亦不敢忘,马鞭挥动,撕裂的痛楚从四肢传来,“兄弟们,我来赔罪了!”孙承业微笑着闭上双眼。
慕文轩看着手中的地图止不住眼中的笑意,他狂笑着紧紧攥紧手中的地图,满眼的癫狂和喜悦。
图瑞躬着身子站在一旁,默默低着头,慕文轩终于深深吐出一口气,将地图递给图瑞道:“快马加鞭,立即送到定远侯手中。”
图瑞点头缓缓退了出去,慕文轩心满意足的靠在龙椅上,闭着双眼低声道:“千菱,千菱,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将军,这是,这是······”赵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林景天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初云国的军事布防图。”
丁逸笑道:“太好了,这样一来初云国必败无疑。”
林景天皱了皱眉,看着桌上平铺的地图,良久之后沉声道:“传令三军,明日直取兴运城。”
丁逸眼角的飞扬藏不住,朗声道:“明日一定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高寒站在城门上冷眼看着城下胡乱叫骂的丰国大军就是不出兵,阮同狠狠地向下吐了一口痰,看着一脸平静的高寒,有些不耐烦道:“高将军,我们真的就这么任由他们辱骂吗?”
“丰国现在士气正高,不宜正面迎敌。”
“晦气,我们初云国的儿郎何时如此窝囊了。”阮同愤愤不平。
高寒并不答话,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如此三天,高寒稳如泰山,任凭赵成带着军队在城外如何胡作非为,就是不开城门、不发兵,最多就是偶尔站在城墙上射几箭,林景天也微微有了些烦躁。
“将军,”阮同看了高寒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圣旨道:“如今皇上都已下旨催了好几次了,我们还是快快出城迎战吧!”
高寒刚想开口说话就有人匆匆跑进来大叫道:“将军,不好了。”
高寒拨过层层的人群,挤到城墙边看着下方跪着的人,眼神千变万化。
“高将军,”赵成骑在马上遥看着高寒拱手一笑高声道:“我们林将军说了要送一份大礼给您,您看看,”赵成指着身旁跪着的俘虏问道:“可还满意?”
高寒冷眼看着赵成并不出声,赵成微微一笑,高高举起右手。
站在俘虏身后的士兵依次高高举起大刀,明晃晃的光芒刺的城墙上的士兵纷纷不由自主的揉着眼睛,有些人看到昔日熟识的兄弟低头跪在黄沙之中便忍不住趴在墙头张望,一边急切地看着高寒,希望他能有所反应。
但高寒只是看着城墙下的士兵,紧紧握着拳头一声不吭,赵成冷笑一声,狠狠甩下右手,“嘶”城墙上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便看到一地的人头滚落,有的怒目圆睁、有的满脸凄切,表情各不相同,但都已经永远凝聚在脸上不再褪去。
高寒闭上眼睛不忍直视,突然一旁的阮同抽出腰间的佩剑叫道:“妈的,老子再也不想做缩头乌龟了,谁要是有种就和老子一起冲。”说完不等高寒反应,便率先跑下城门,向外冲去。
其他的将士见状,不顾高寒的呵斥纷纷涌向城门,阮同奋力打开城门高喊道:“冲啊。”城内的将士如潮水般涌出,但还没冲到丰国的大军面前,便被飞射而来的箭雨击杀。
高寒急的在城门上直跺脚,眼看涌出城门的士兵不断倒下,无奈之下高寒一咬牙冲着城内的士兵道:“将士们,随本将出城迎敌。”
高寒的出现大大鼓舞了战场的将士,在高寒的指挥下迅速调整了队形,骑兵先冲到了最前方,就在骑兵即将接近的时候,前排的弓弩兵突然撤退,后方的盾牌兵迅速赶了上来,摆成了整齐的一行静静站立,就在双方距离不到五步的时候,最前方的盾牌兵整体后撤一步,后方的长枪队立刻填补上来,飞快的刺出来手中的长枪。
变化就在一瞬间,初云国的骑兵来不及勒住战马,眼睁睁的看着长枪刺穿了马肚子,战马上的士兵纷纷被甩到了马下,马群一阵慌乱,许多人很快就被踩成了肉泥,没死的人刚刚抬起身子便被赶上来的丰国士兵用刀刺杀,场上人的哭喊和马的嘶鸣交织成一片。
高寒亲眼看着自己最为自豪的骑兵转瞬之间几乎全军覆没不由得悲从中来,又看了看身后面露胆怯的士兵和不远处那些怒目看着自己的人头,凄惨一笑看着混战的人群,挥手止住了前进的队伍突然高声道:“林景天,你出来,出来。”
一匹白色的战马应声而出,马上一身黑色铠甲的将军微微举手,整个场上瞬间安静,厮杀的士兵纷纷静立,满是钦佩的看着马上年轻的主帅,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信服。
高寒惨然一笑,这样的震慑力和信服力,即使是征战十几年的自己也没有,难怪她会赢,高寒催着马慢慢走上前,终于看清了那名主帅的样子,微微有些讶异。
用兵如此神速而又狠毒的主帅,竟会如此年轻,高寒不由得心下佩服,赞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林景天微微一笑,回道:“高将军也是风采依旧。”
☆、献城
沙场上静悄悄的一片,军阵最中间的两人平静的看着彼此。
高寒敛去笑容看着林景天道:“林将军行事如此狠毒,倒不像是君子之风。”
“成王败寇,过程如何、手段如何这些并不重要。”林景天漫不经心的说。
高寒叹息一声,道:“天命如此,初云国的命数已到。”这幽幽的叹息充满了无限的感慨,但却不失洒脱。
看着面前身经百战的一代名将,发出如此无奈的感叹饶是林景天也不由得觉得有些伤感,她看着高寒道:“高将军,若是你肯归降丰国,本将保你性命无忧。”
“哈哈哈,”高寒朗声一笑道:“本将军征战沙场十几年,经历大小战役无数,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高寒顿了顿接着道:“征战沙场是战士的职责,即便战死也是死的其所,只是百姓无辜。”看着林景天,高寒道:“林将军,我可以打开城门,放你们进去,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林景天没有料到高寒竟会如此,微微一挑眉问道:“高将军有何条件,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