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逍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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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苏晋之问:“请问姑娘们可知哪里有黄豆、香油?”

    这些妓|女本来见到外头有人闹事,都是缩成一团,现下被带到苏晋之面前,却像将这事都浑然忘了,一双双眼睛紧盯着眼前的白衣公子,上上下下狠狠地看了个饱。

    魏溪抱着剑,在旁边清了清嗓子。

    一个妓|女回过神来,这才答道:“黄豆和香油?后厨肯定有。”

    “烦请姑娘带路。”苏晋之从包裹中翻出个瓷瓶,握在手中,冲面前的女子们轻轻一笑。

    这一笑就足够人神魂颠倒了,别说拿个区区黄豆香油,便是叫这些女子搬出床下的全副身家,恐怕她们都肯。

    这一群五六个女子,先后又跟上来几个,众人叽叽喳喳,听了苏晋之的吩咐行事。

    最后十来个女子每人各提两袋黄豆,齐齐站在二楼窗边。当中嗓门最大的当先一声叫唤:“放暗器喽!”

    其余众女也跟着喊:“放暗器喽!”

    这情景便如夜里最热闹的时候,众女一起鼓动戏乐班子奏乐,煽动冤大头送缠头一般,一声叠着一声,好不热闹。只是这回说词变了,姑娘们觉着新鲜,叫了一声又一声,亦是如唱戏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谢家庄人听到有暗器,都是大惊,扭打中有人觑空向上望,又哪里望得到什么暗器的踪影。

    还是李青娘有见识,抬头瞧看见了站在众女身后的苏魏二人,知道有高人支招,忙喝道:“退开!”

    苏晋之见己方人已散开,便发令:“放!”

    千颗万颗黄豆如同倾盆大雨,哗然泻下。众女开袋倒豆子,皆是觉得新奇好玩,如嬉戏一般,全然忘了院中正是水火之势。她们个个广袖轻纱,动作也真娇媚,一举一动间如天女散花,好不美观。

    可院中人此时哪里有欣赏美人的心情。李青娘见喊了半天倒下的竟是豆子,不禁大失所望。她正待命人再度扑上,就见谢家庄人个个形容古怪,又是抓脸又是挠腮,似是被虫蚁啮咬,面容扭曲,连手中武器都恨不得抛掉。

    原来那豆子都是先浸过香油,后又裹上了药粉。这千颗万颗洒落下来,密如暴雨,势若迅雷,委实叫人难以趋避。

    先前在楼头喊话的妓|女这时又站了出来,冲院中喊道:“这百蛛粉本没多大害处,只会让人麻痒,但要是在肌肤上久留,就会渗入骨血,叫人四肢酸软,堪比垂暮老人。你们要不想落下病根,就速速去找水洗了,免得拖久了,日后变成个废人,到时候,别怪姑奶奶没有早说。”

    她这前半段明显是学舌,后半截自己添油加醋,一番话用那尖细咋呼的嗓门叫出来,也是别有一股威风。

    谢家庄人个个麻痒难当,脸上一片扭曲狰狞,听了这女子喊话,就是不信也得信了。他们显然没料到会栽在一班妓子手里,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骂骂咧咧退走。有几个跑得焦急,临走还被地下的黄豆滑了两跤,身上又多沾了不少药粉,引来楼上众女一阵耻笑。

    李青娘见他们走得净,这才叫人把大门栓严,又吩咐杂役将地上黄豆清扫净,回到阁中。

    她刚才指挥迎敌还是一派豪气云,现在人走了,却是整个儿萎顿下来,捂着胸口坐在堂中,灌下大半壶凉茶,还兀自喘着粗气。

    苏晋之与魏溪已走下楼来。

    “自作主张,还请见谅。”苏晋之向她一揖。

    “见什么谅,要不是二位公子出手,这地方怕也要被他们拆了。”李青娘忙站起来,向她还了一福,“该我向您多谢才是。”

    “不用客气,我师兄最是仗义,从前看病救了不知多少人,经常送药还不收钱,这些小事,不足挂齿啦。”魏溪回头,看了自家师兄一眼。

    他知道对方口冷心热,常常是嘴上嘱咐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当真路见不平,又绝不会袖手旁观。他只是看起来冷冰冰的事不关己,实际观察入微,事事入眼,且事事上心。

    苏晋之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李青娘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塞到魏溪手上:“这房钱是断断不能要了,二位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同我说,但凡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脱。”

    “客气了,同在屋檐下,自当苦难与共。这点小忙,算不了什么。”苏晋之以眼神示意,命魏溪把钱又递了回去。

    魏溪又道:“不知道这儿和谢家庄究竟有什么仇怨,明明这里不是南林地界,他们怎么还这么嚣张?”

    李青娘向来快人快语,听他们问到此事,却是垂下头摇了摇,开始唉声叹气。

    “此事因我而起,与栖芳阁无关,更与妈妈和一众好姐妹不相。这些人若还要来捣乱,只消我抬脚跨出这门槛,便可保大家太平无事了。”

    说话的是个女子,从楼上款款下来,一身荆钗素裙,却是摇曳生姿。

    她敛眉垂目,说话的声音也是低低的,手上一串念珠,说一个字便拨过一粒,像是勘破红尘不再留恋,与这青楼的氛围格格不入。

    苏魏二人移目看她,瞧对方的神情姿态,都料到这位必是那谢家庄人口中的嫣红姑娘了。

    “嫣红。”李青娘走过去,“你我姐妹一场,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当日你回来,姐姐说过什么,这栖芳阁就是你的家,你不想走,就没有人能将你带走。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不叫那些臭男人欺负你!”

    她这一席话说得真挚,厅中一众女流都听得明白。

    同是风尘中人,都明白命比纸薄,大家同病相怜,不互相扶持,又能靠谁呢。

    李青娘这才转头,朝苏魏二人解释:“嫣红是赎了身的姑娘,已非我风月场中人,现如今只是暂住此地。谢家庄人无理取闹,欺人太甚,要不是今日情急,我一定是要报官的!”

    赎身女子通常是嫁人,不然便是脱籍从良,仍旧住在青楼之中的,着实少见。

    这点魏溪不懂,苏晋之却是明白,于是他打量嫣红的神色,便有了那么一丝疑问。

    那嫣红装扮清淡,一身灵秀聪慧却遮掩不住,她抬眼瞧见了苏晋之的神色,主动说道:“我本是要从良嫁人的,不想临进门却遭夫家反悔。嫣红自小孤苦,没有落脚处,这才不得已转回头来。庆幸姐姐念着往日情分,好心将我收留,不料谢家庄几次三番上门生事,搅得鸡犬不宁,今天还闹出这么一桩大麻烦,叨扰了两位。”

    “是哪个臭男人,言而无信,真该去喂狗。”魏溪骂道。

    苏晋之微微侧头,示意他管住嘴巴,说话不要太臭。

    嫣红提起旧事,似是十分伤痛,但痛后又显麻木,顿了一顿,回道:“是……萧亭柳。”

    “咦?”魏溪大吃一惊。

    关于这大名鼎鼎的萧堡主,他们今早还听过他的名字。照那义贼沙平楚所说,这人是个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恨不得看见全天下的可怜人都要来主动关照,无私照料,怎的这下到了嫣红的口中,却成了背信弃义的负心汉了呢?

    “果然。”苏晋之点点头,看上去并不意外。

    附近姓萧的大户不多,先前那小丫头送来的糖盒上印了个“萧”字,想来就是萧亭柳来帮衬时随意发给下人的赏赐。

    只不过,这萧家当真豪气,随随便便打发个丫鬟的小东西都这么矜贵,区区一颗糖,包装上还不忘印上自家的姓氏,生怕别人忘了这东西是谁赏的,不记得他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