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得出断论:此路,非凡人可行。
论武艺高强,莫无如是,但眼下不是,冷青翼从来不是。
如此二人想要过山,谈何容易?
挺拔高耸的云霄山腰,远望二人渺小如沙砾。紧贴山壁而行,黑发翻飞缠搅,衣袍鼓风猎猎,无孔不入的阴邪之气自大大小小的伤口,钻进身子里,仿若连温热的血液都冻成了冰渣子。
再厚的衣物也无用,冷冽,如刀子般割搅着皮肤和五脏六腑。
冷青翼在瑟瑟发抖中醒来,醒来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激荡的风,包裹着虚软的身子,冻得他面色青紫,低咳着,睁不开眼。
不知何处渐渐来了暖意,僵硬的身子稍稍有了知觉,意识清醒了些,冷青翼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莫无的背。
不是黑色棉袍,而是淡色里衣。
黑色的棉袍绑在他的后背,莫无的腰间,将他和他紧紧绑在一起,不许分离。莫无一手托着他,身子微微前倾,另一只手拿着陷在石壁里的弯月刀,一步一停极其缓慢的侧着身前行。
莫无已是这般走了半个时辰,却只走了十丈距离。
弯月刀入石壁后,便未拿出,一直顺着前行的方向,在石壁内横切,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深深的石缝痕迹。先移刀,再动身子,刀向前削断石壁需用力,紧握刀柄不落山崖,也需用力,如此,两人仅靠这一只手的握力和臂力支撑,缓慢而艰难地向前侧行。
暖意来自内息,内息不足,时断时续,丹田闷痛,每每坚持一会,便支撑不住般散去。
“莫……咳……咳咳……”冷青翼刚想张口,一股冷风直贯而入,刺激着被瘴气侵蚀过的咽喉,生出一连串狼狈的呛咳,喉间火烧火燎,伤处撕裂般扯着。
“别说话。”莫无见到冷青翼醒来,心底微微松开,眉头却仍紧皱。
万般险阻,无比艰难。
这一路,二人重量、风卷拉扯,皆靠其右臂,右臂断骨并未痊愈,如此勉强用力,已是咯咯作响,剧痛难当,虚软无力之感渐渐明显,不知何时便再断裂,无法支撑。
奈何前路漫漫,凄凄惨惨,浮浮沉沉间,不见尽头。
“……”冷青翼趴伏在莫无背上,稍稍缓了缓,眼眸半掩,遮住些许黯淡落寞。
如此的冷,这人淡色里衣却是湿的。
不必问,不必说,牵连拖累,即便这人再如何心甘情愿,也是事实。
偏头看向黑魆魆的深崖,心里止不住胡思乱想,何时是尽头,得以解脱?
“莫无……”将脸埋在莫无肩窝里,遮蔽了一些冷风肆虐,冷青翼阖上了眸子,唇畔带着淡淡的笑,“小时候……爹爹教我读书……常常与我问答……我们也来……如何……”
“……”莫无微微顿住,不知冷青翼作何打算,只听得耳畔声音沙哑低弱,有气无力,断断续续,不着边际,便开口拒道:“别伤神了,歇着。”
“先说简单的……濯清涟而不妖……这说的是什么花……”
“……”
“是莲花……莲花与佛有缘……佛祖观树经行……一步一莲花……可知花开几朵……”
“青翼……”
“……太难了么……花有解语……莫无有……喜欢的花么……”
“……”
“……有么……莫无……”
“……丝竹。”
“未出土先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莫无喜爱丝竹……我爱梅花……丝竹与梅,加之喜鹊于一处……寓意长久……和美满……”
“你咽喉有伤,莫再胡闹。”
“……江湖上……都有哪里厉害的门派……”
“……”
“……不用太多……说些厉害的……我想知道……”
“……五大派,少林当属翘楚……”
……
“莫无……你见过……最美的河流……在哪里……”
“……南疆。”
“如何美……咳咳……先别说……日后带我去……”
“……好。”
……
“……还有……你师父……如何罚你……”
“抄写。”
“抄写……咳咳……抄多久……”
“最久一次,三日三夜。”
……
“你说……我能……不能做……夫……子……”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