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我马上杀了你!”孙放咬牙切齿,脚下欲要用力,却又不敢,表面凶煞,心中其实窝囊无比。
“……不信。”冷青翼笑容更加璀璨刺目,转首偏望,再说一句:“你当着他面……这般对我……”
自寻死路。
话语未落,孙放只觉后心剧痛,身子腾然而飞,直撞到砖墙,方才落地,哼哼然,起不了身,莫名其妙去看,只看到莫无在冷青翼身侧轰然倒下模样。再看立于堂口自己手下,先前架着莫无的二人倒着,其余人皆是张着口,说不出话。
“就知道……你默不作声……定是……在蓄积力量……”冷青翼动弹不得,眸中冷光已散,唇角带血带笑,“你我……大约皆要惹怒水堂……乱中……还在添乱……呵呵……”
“咳呃……伤……得……咳咳……如……何……”莫无也动弹不得,吃力的字字句句,随着汩汩鲜红溢出唇角,眸中肃杀也散,渐渐光影不清,却不肯昏去,只因危机未除。
如此身子,竟是动了武。
或许,当真逼急了,如此身子,还能杀得人。
“莫无……”冷青翼吃力地挪了挪身子,将头顶着莫无额际,轻轻蹭了蹭,“我……不会放过他们……不会……”
“……”莫无似是已听不清,身体剧烈痉挛着,伴随着震动,眼前鲜红酴醾,宛若无止无尽,却是死死抠着地面,浑身紧绷,即便历经地狱之苦,也不?15?詈笊袷丁?br /≈
“……这次……是我不好……”
被人硬从床上拖起的那份狼狈,与这般顶天立地、傲然卓绝之人,如何相配……
“……莫无,再不会了。”
轻轻话语,宛如呢喃,带着笑,流着泪。
“今后……唯有我们欺负别人……”
最后的仁慈隐忍碎去,景阳也好,肖奕也罢,或者是这些形形色色的杂碎。
“就这么,决定了……”
听得到的,听不到的,在风中起起落落,不见了踪影。
先发制人,再不留情面;睚眦必报,再不懂心软。
“还愣着做什么?!出了人命!你们谁担待得起!!”看到这样的二人,曹峰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声大吼,震响了天地。
众人如梦初醒,本就孙放一人横行,手下不过狐假虎威,如此孙放倒地不起,谁还有胆子胡来,赶紧四散,有的扶着孙放离去,有的去找水堂救命。
“没事了……冷公子,莫公子……你们再忍忍,坚持住……”曹峰连滚带爬来到两人身侧,人散去时,莫无便彻底昏去,冷青翼仍是兀自强撑,一手握着莫无的手,一手斜搭在莫无脉上,默默数着。
“冷公子……你这般激怒孙放,万一……”曹峰想起先前,后怕之余,心中五味杂陈,既是佩服冷青翼不畏恶霸胆量,又觉得冷青翼不自量力未免胡来,“万一那厮真的狠下杀手……”
“不会……”冷青翼迷离的眸子微微半阖,淡淡笑起,“若敢杀……早先……你已死……”
勇者,有谋。
冥城,岂是胡作非为之地?仗着火堂失律,城主重伤,冥城微乱,做些小小动作已是了不得,谁人有胆,敢下杀手?律法规矩条条款款,别人不懂,他孙放怎会不知?说来也亏得先前三日煎熬,熟读冥城过往旧则,了解许多,这才心中笃定,纸糊之虎,不足为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曹峰愕然无语,前后一想则通,心中岂止佩服,已是五体投地。
水堂来人,三人被小心安置。冷青翼一直死撑未昏,不愿与莫无分开医治,无奈之下,水堂内空出一屋,置两床,放二人。
冷青翼平躺于床,死掐着腹间,辗转不歇,疼痛之下,自是不能昏去,直撑到重涟来说莫无并无性命之忧,方才长长舒了口气,呕出喉间残血,昏死过去。众人皆是无语,此等孱弱之人,怎好这般毅力?!惊愕之余,再看那莫无,听及火堂之人所述,如此重伤之躯,转瞬间连伤三人,又是怎般厉害可怕!
故而,众人皆叹,城主究竟从哪里带回此二人!
曹峰躺在自己屋里,纱布包裹,被打得不轻,一只眼肿得睁不开,半边脸泛着青紫,看着万分狼狈。却是不时转头去望,桌子上一堆碎纸,嘴角每每勾起,说不出来的欣喜。
此二人刚柔并济,火堂,将有革新!
第一百五十三回:千言万语
三人治疗,孙放等人关押,火堂两派之争微乱稍缓,却是同一日,冥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萧墨尘本就重伤,又于水堂遇袭,受伤中毒,命在旦夕,幸得温凛寻获良药,全力相救,方得转危为安,只待静心调养。
冥城之内,却是人人自危,木堂加强守卫,土堂重新数人,防外控内,却还是防不住有心者从中作梗。一时间小偷小摸、寻衅滋事、报仇抱怨、落井下石者络绎不绝。惶惶不得安宁间,众人明了,火堂一日不立新堂主,新法一日不出且贯行之,则规矩不再,敬畏心不再,久而久之,冥城不再。
冥城当家,萧墨尘,理当为最该着急之人,却不急,只在屋内养伤,风平浪静之状,众人以为其伤势过重,有心无力,其实不然。不过等待,等一人,自己相中之人,非其莫属之人。此人却勉强不得,威逼利诱不得,若非本心所愿,旁力半点办法也无。
眼下火堂,自不是好地方,放二人于堂主之屋,此举虽绝妙,却不仁义。不过“仁义”二字于萧墨尘而言,早于坐上城主之位时,便荡然无存,也无甚愧疚之感。倒是未想孙放若此胆大包天,先前曾启斌包庇甚好,种种说辞,皆说此人忠心不二,刑讯犯人也颇有一套办法,虽常日里行为有些粗鲁,只因胸中点墨太少,故而粗人一个。如今看来,曾启斌身后之人早有预谋,即便曾启斌失败,仅孙放几人,也能搅得冥城不得安宁!
好在,他遇到了莫无与冷青翼。
“城主,屋外有人要见您。”一女子,水绿儒裙,女婢打扮,缓缓行至床侧,手中端着药物,眼眸里盛着担心。
“是否冷青翼?请他进来。”萧墨尘吃力压着伤处坐起,女子赶紧来扶,放了软垫,披了外衣。萧墨尘拿过案?弦┪镅鍪缀认拢??氲莼兀?醋排?游1012Φ溃骸拔乙盐薮蟀??n镂阈肴绱说s恰!?br /≈
“是,温公子交代,城主还是莫要太过操劳。”小秋接过碗来,微微颔首退下,行至门外,请了冷青翼进来,便出了屋子,关紧了门。
冷青翼进屋,步履不稳虚浮,一手垂侧默然握拳,一手不着痕迹置于腹间,脸色也是不佳,想来孙放之事不过几日,此人定是尚未好全,急急而来,萧墨尘不说,却是心知肚明。
“你倒悠哉舒坦。”床侧备了凳子,冷青翼不知行礼,直接坐于床侧,窝着身子,低低喘息,话语也多是不敬,似是半点不把床上之人当做城主。“堂主之位,我应了。”
智者相对,无需多言,言多则失,失则不智。
“……不行。”萧墨尘靠坐于床栏,微微停顿后,笑着说了句不行。
“……我不能替他做主,但眼下,我需要保他之力。”冷青翼并无多少惊讶,也是稍稍停顿,接而说道,仿若萧墨尘字字句句皆于他心中已思量一二。
火堂堂主之位,冷青翼不行。看着坚毅惊人,其实勉力而为。诚然,若非要冷青翼于堂主之位,亦不是不可而为,治理应对种种,也定然教人满意。不过,那却无异于让他吞下一粒毒药,至多五年,必定心力交瘁,暴毙于案几之前!
“此事不难,我拨出暗卫全力保你们十日,待他好转,你说服于他。”萧墨尘脸上波澜不惊,实则心中欢喜,其人心思通透,极智一身,利弊权衡有张有弛,此等精兵良将,竟是来了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