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等一夜,心急如焚,那般煎熬滋味,当与十八层地狱之劫,无相上下。
直到黎明曙光划破黑夜,密室里那人,心跳渐起,脉相复苏,虽是仍未醒来,但终是让煎熬两人,定了心神。
“你们掌柜的呢?!”火堂四人,见不着掌柜自然不依,拉着小四,讨要说法。
“我,我这就去找!各位爷随这几人先行,莫要误了时辰才好!”小四又装慌张,此时自有莫无帮腔。
“……”莫无什么也没说,抱了“冷青翼”放入上好棺木,几人盖了棺盖,推着向外走,莫无跟着,其他四人自然不好多说。
“赶紧去找你们掌柜的!如果误了时辰!要你们好看!”
人与声,渐行渐远,小四赶紧转入密室,只见冷青翼已幽幽醒来。
“嗯……”
醒来并不好受,心口刺痛不已,浑身无力,胃腹空胀泛着恶心,一时静止,似是一时无法全然恢复。
“副堂主,可是难受?”小四倒了半杯温水,轻扶冷青翼稍稍坐起,递到唇边,“堂主已出发,一切安排妥当,即便副堂主不去,大约也不会再有事端。”
“……”冷青翼艰难咽下温水,稍稍缓和,吃力笑起,“你不了解他……呵呵,我若不去……说不准会不顾一切跑回来……”
说好了要去,不去,自是不行。
“可是……”小四还想阻拦,如今冷青翼面色惨淡,一看便是虚弱不适,如何去得了?!
“吃些药……给些内力支撑……应是无碍……”冷青翼摆了摆手,示意此事不必多说,“给我说说……先前安排一切……可有疏漏之处……”
“……”小四先是摇了摇头,随即略微思量,又是点了点头,“有一事。”
“何事?”冷青翼微微蹙眉,捏了拳头,扯着唇角,笑得好不僵硬,“不会是那家伙……当真呕心沥血吧……”
“……”小四一愣,不知眼前之人,如何这般料事如神,硬着头皮答道:“正是。”
“……”冷青翼闻言微微垂首,小四以为他心中难过,却未料瘦弱副堂主再抬头时,竟是满脸愤怒,怒不可遏:
“这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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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很顺利,大约那异心者终是全然查看,认定冷青翼已死,疑虑消去,自是不会再挑事端,免得露了行踪。却不知,行踪早已在人眼中,除此之外,反遭利用,便要其将“冷青翼已死”的消息,带去给那幕后之人。
火葬台子搭得很美,缠满了各色菊花,“冷青翼”平躺其中,随花一同凋零。
莫无拿着火把,走到架子旁,木头架子已是淋了生油,只需沾了火星,便会焚烧成一片。
明知眼前之人,不是冷青翼,却仍是忐忑不安,想要再看看,再确认确认,当真不是,一定不是,绝对不是……
恍惚间,火苗陡然窜起,几乎是同一时刻,莫无下意识伸出双臂,整个人探向火中,不放心,只怕错了,真真假假,都错了……
这是一个局,他却赌不起丁点差错。
“公子!”
“哎呀,哎呀,我来晚了!来晚了!”
四人同时上前拉住了莫无,恰逢此时,冷青翼在小四帮助下,及时赶来。
一个对望,高悬之心落地,却还是烧伤了手,为了一个旁人。
“掌柜的,你怎么回事?!葬仪结束了,你才来?!”四人中一人责怪道。
“咳咳,我也不想啊……那家人遭了污秽,太凶,你看,连我都染病了……”棺材子打扮的冷青翼窝着身子,压着胃腹,不断低咳,三分假七分真,说话间粗喘连连,果如病了。
“真晦气!沾了满身晦气,你还来做什么?!”另一人嫌弃地挥了挥手,一步上前,隔开棺材子和莫无,“去去去,这里没你什么事,离远点,别染上我们公子!”
“哎哎,不是你们谁让伙计去叫我的吗?!咳咳,这会儿怎么又来过河拆桥……咳咳,想赖账,怎么着?!”冷青翼做起戏来,确实真假难辨,一旁小四汗颜,转首假意专注看着火葬的莫无,嘴角不着痕迹地挑起分毫。
“谁说赖账了!我说你……”
“都给我闭嘴!”
莫无一声冷冽呵斥,断了所有争执,众人沉默,终是显出对死者敬意,只看着火势吞没人身,灰飞烟灭。
“你四人滚回冥城!莫某再与冥城无关!五大派绝不饶恕!”
铺子里伙计收好骨灰,装入白瓷坛子,递到莫无怀中。莫无抱着逝者,沉默一阵,众人便觉其悲伤,不敢多言。谁知半刻之后,莫无突然冷漠而言,点地挺身,几个脚下更迭,转眼行将远去,只留夹带内力之语,袅袅不散。
“堂主!”
四人追去,三人无比担心,一人心下窃喜。
“小四……打发他们走……”
见人走远,冷青翼摇摇晃晃,似是坚持不住,出声吩咐,小四照办。
棺材铺里几人满脸笑容,乐滋滋,拿着大把银票乖乖离去,空旷野地,只留冷青翼与小四二人。
“嗯呃……”
一直人前强抑胃腹翻搅,如今曲终人散,哪里还能压制得住,冷青翼双腿一软,眼见跪跌地面,小四出手相扶,只觉人直往地上滑。一臂轻揽,那人在怀里,痛苦万分,深深弓起身子,死命掐着腹间,吐得昏天黑地。
能吐的东西却是没有,除了那半杯水和之后服下的药。
“副堂主……”小四运起内力,护着冷青翼心口,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咳咳……呃……”冷青翼一阵阵呕,整个人如同水中捞出,胃腹沉疴,每每最是磨人,却也无可奈何。“小四……唔嗯……走……”
此处不可多待,只怕暗处隐人,再生枝节。